第27章 醫院
陳歐銘抱了他好一會,直到楚以澤掌心傳來一陣劇痛,倒吸了一口涼氣,陳歐銘這才想起來放開他。
“這、這是怎麽回事?”陳歐銘伸出去的手,在那被西裝布料包的嚴絲合縫,掌心依然滲出大量鮮血,而露出來的手指已經泛白,沒有一絲血色,擡眼再看楚以澤,他的臉色已經非常蒼白,眼神也低沉沉的。
“愣着幹什麽,快來啊!”陳歐銘一聲低吼,額間青筋暴起,眼眶裏密密麻麻地爬上紅血絲,他心髒鑽心的疼。
他怎麽就先坐救生艇走了呢……他明知道楚以澤還沒上船……
“對不起,我應該回去找你的,我應該帶着你一起走。”
陳歐銘背後的那群醫生護士一擁而上,将他團團圍起,這時,他的腦子也隐隐作痛,只覺得頭部滾燙,意識也逐漸朦胧起來,他通過人群縫隙看到陳歐銘雙眼通紅,強忍着淚,眼睜睜的看這自己被擡上擔架送去直升機上。
估計是他開始發燒了,耳畔也傳來長鳴聲,他沒來得及挺清楚陳歐銘要說什麽。
“陳歐銘你大爺的,說話說大聲一點啊,我沒聽到。”
他氣的咬牙切齒,明知道自己都快暈過去了,還要故意壓低聲線,搞得他想知道又聽不到,把人吊的不上不下。
楚以澤郁悶着個臉,被人平放在擔架上,仰天長嘆。
媽耶,今天這一遭也算是九死一生了吧,為了救遲冬,楚以澤覺得自己的右手都快成白骨了,那……
負責護送他的護士,就坐在不遠處,清晰地看到楚以澤阖上雙目,露出一個安然的微笑,雙手合十放于胸前。
小護士第一次見,她驚訝:“夫人,你、你這是?”
楚以澤輕蹙眉毛,“噓”了一聲,“祈禱呢。”
“啊、哈?”
小護士歪頭,不明所以,又問:“夫人你的手不痛嗎?”
“當然疼。”
何止是疼啊,剛才他幾度暈厥,但是經這麽一動,他覺得他連着大腦的中樞神經再到十二指腸都快飛到天上去了。
疼死了!!
但是即使這樣,他還是要默念: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好人一生平安。他要讓菩提老祖或者如來佛祖聽到他真誠的禱告。
讓他幸運一點吧,哪怕是一點點呢?
就比如,離個婚,相個親,娶老婆之類的。
顯然他沒撐多久,高燒加上失血将他壓的沉沉睡去。
負責接送楚以澤的那架直升機走了,但是另外幾架卻遲遲不見動靜。
剛才眼睜睜看着陳歐銘抱了楚以澤三分鐘半,然後擔憂地将人送去直升機的顧少延眼睛一眯,“你怎麽來了?”
“來找小澤,看到他沒事,我就放心了。”陳歐銘微側頭,看向他,語氣也是安心狀态。
顧少延伫足凝視他一會,然手伸手輕輕撣了撣袖口上不小心沾上的砂礫,淡淡開口:“有勞費心了。”
然後他側首輕輕瞥了那人一眼,銳利的眸子裏仿佛露着點不屑,又像是嘲諷:“也真是辛苦陳少爺了,剛訂婚沒多久,現在又要辛苦你跑來關懷楚以澤。”
聞言,陳歐銘緊了緊後槽牙,轉過身子與他對立,四目相望,誰也不服誰,空氣中彌漫起無形的硝煙。
兩個英俊挺拔的男人,一個雙眼通紅,一個西裝褶皺不平,由于游上海岸不久,渾身上下全都沾上了細細的碎沙。
陳歐銘遲遲不答,顧少延也懶得跟陳歐銘廢話,“你什麽時候過來的?又是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自從他剛才從陳歐銘嘴裏聽到“對不起”和“我錯了”時,他就已經篤定,陳歐銘這人也跟着過來了,而且還是提前比他恢複的記憶。
不然,從孫海上船到他們遇難,陳歐銘都置身事外,沒理由對楚以澤道歉,但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顧少延擡手,讓離他們三米遠的午不聞帶着搜救人員去直升機那裏等。
“不關你事。”
顧少延低頭一笑,但眼底沒有幾分笑意到達,語氣溫度降到最低,“這件事,我一定會查,那到時候,我也希望孫海‘不關你事’。”
“查,當然要查,讓小澤受了傷的畜生,一定要把他查個底朝天。何止,就連他曾跟誰合作過、起初是跟着誰幹再到差點當了顧宇最大的股東,都得查,挨個的好好查。”陳歐銘漆黑的眸子依舊平平,無波無瀾,而嘴角揚起的一個弧度也是恰到好處,好似這件事情的謀劃跟他一點關系也無。
正義凜然,不卑不亢。
顧少延哼了一聲,不再跟他說話,擡腳就往直升機上去,沉沉的海灘上泛着淡淡的燈光,顧少延結實的脊背撐起西裝,好在身形夠好,即使西裝不再平整,也從這人身上看不出一絲狼狽和邋遢,陳歐銘凝望,直至他消失在夜色中。
陳歐銘的秘書上前,擔憂地望了一眼:“少爺……”
“別擔心,孫海的事情不會牽扯到我們。”陳歐銘抿嘴,內心怒火死死壓制着。
孫海這個廢物,不但不成事,就連江初白也絲毫未動,如果不是他謹慎,早早的就把證據和二人之間的來往掐幹淨了,不然他也自身難保。
“之前利用陳家推孫海上位,原本以為他會掣肘那個姓顧的,沒想到他是一點用都沒有,活生生的被算計成這樣,算是白瞎了我這麽多年的心血了。”
陳歐銘嘆氣,他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竟然比楚以澤提前穿越到這裏三年,這三年裏,他悉心安插許多人在顧宇,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等楚以澤來了後,他能将顧宇內部瓦解,然後順理成章的逼他們離婚。
現在想想……孫海被活捉,到時候顧少延必定會清查一波顧宇,到時候被遣走一大批,那再想進去就難了。
“你,把事情細說一遍,游輪上到底是怎麽回事?楚以澤明明得救了又為什麽會落水?”
那聽後,悶悶地撅起嘴,“顧總夫人他——”
“換個稱呼。”他聽到“顧總夫人”這四個字就惡心。
“啊……是楚少爺,他後來确實是坐上了救生艇的,但是我也不是太明白,王氏的那個王德為什麽要忽然推楚少爺下海,然後我翻了各大新聞資料,這上面是王氏跟垣大來往頗多,鮮少與顧宇合作,但是前不久,王德和顧總經歷了一場競拍争奪。”
陳歐銘挑眉。
“王氏股票已經連着一周都在持續下跌,瀕臨破産,已經有好幾家公司想收購了,其中就有顧宇。我想,這其中該有恩怨。”
“行了,我知道了。”陳歐銘輕輕摩挲指尖,揉開了一抹細沙,“去看看小澤吧。”
小秘書看了看他,但是又不敢正眼看,陳歐銘不耐煩:“有話就說。”
“呃、剛才顧總以楚少爺重病靜養為由,拒絕所有人探病。”
“靠。”陳歐銘忍不住低罵。
被推進手術室後,顧少延就一直在外面等着,午不聞看着他額間紅腫,稍微有腫起來的架勢的紅包,找護士給他做了包紮和清理。
“顧總,要不然這邊我先看着,您先去換身衣服吧,房間沒多遠,就兩分鐘。”
顧少延擡手,示意他不用說了,“我在這裏等着,你去把王氏這幾個月的合作項目和股票漲幅趨勢發來,我等會看,還有這幾天要過目的合同也一并發來吧。”
聽到這些,午不聞內心痛哭流涕,他們的顧總,真的是無時無刻不在工作。
“好的顧總。”
午不聞走後,走廊裏靜下來,顧少輕輕靠在背後冰涼的瓷片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他消化了今天所經歷的,略感無望地仰起頭,那小臂肌肉線條完美流暢,袖扣敞開,被卷上去好幾截。
他與寂靜的走廊融為一體,手術室門上幾寸處,那透着綠光的幾個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直到急救室的大門被打開,楚以澤眨巴着兩只黑眼睛被推出來,看到顧少延的時候還不忘沖他一笑:“晚上好。”
顧少延幾乎是立刻就沖上去,俯身輕輕詢問:“餓不餓?”
“有點。”楚以澤砸吧砸吧嘴:“想吃火鍋。”
“不行。” 顧少延一口回絕:“吃其他的吧。”
不能吃火鍋,楚以澤嘴巴一抿,把頭扭到一邊幹脆睡起來覺。
而一旁的小護士:“……”
她幹護士這一行這麽多年,見過許多病人,有的冷漠旁觀;有的哭的哭天搶地;更有甚者一上來趁年邁父母沒死透,急着詢問銀行密碼,但是一上來就要吃,還要吃火鍋的,确實不多見。
楚以澤也不是個愛生氣的人,到了病房後,他就睜開眼睛環視了一周,等了好一會,除了他和顧少延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也不見人來。
“顧少延,你不困嗎?”
顧少延搖頭,還關切他:“你要是困了累了就先睡,如果餓了就堅持一會,我已經讓午不聞去給你準備夜宵了。”
“哦,那……”
楚以澤想了想,還是直接開口:“沒人來探病嗎?比如陳歐銘?”
“……”顧少延拳頭暗自攥緊,但表情還是看不出喜怒:“沒,不僅今天不來,以後也不會來。”
作者有話要說:
來、來了【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