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枷
唐清鏡禁不住白墨的央求,答應他要在徐州逗留兩天。正巧,便趕上了每月一度的盛大廟會。
“別總拉着臉嘛,留下來不就是為了好好玩玩嗎?你看看這個……”白墨拉着唐清鏡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一會兒看看雜耍,一會兒買個小玩意,不亦樂乎。而緊随其後的皇上就不那麽高興了,眼睛緊緊盯着唐清鏡,生怕跟丢了,皇上身邊的周錦也略顯尴尬。
“小心點。”唐清鏡突然将白墨拉到自己懷裏,堪堪躲過幾個嬉鬧的小孩子。
白墨被唐清鏡攬着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擔心的神色,倏地笑了,“謝謝唐哥哥。”
“我們去看舞龍吧。”白墨牽起唐清鏡的手,拉着向前走去。唐清鏡微低着頭,鬓發遮住了他的臉,模糊了表情。
“七歲那年,你也帶我看過一次舞龍。那時候我們倆都不夠高,你就把我扛在肩上看,後來我趴在你頭上睡着了。”白墨架着兩只胳膊趴在唐清鏡後背上,惬意地蹭了蹭,似乎在尋找當年的感覺。
唐清鏡把手搭在胸前白墨的胳膊上,笑道,“你還記得啊,我都記不清是哪年的事了。”
“十多年了。”白墨收回胳膊直起腰來,挺拔地站在唐清鏡身邊,像一棵竹子,“你忘了,可我都記得。”
這話說的唐清鏡有些慚愧,不知該怎麽回答。正踟蹰之際,突然發現周圍的百姓騷亂了起來,連那舞龍的隊伍都散了架,左搖右晃地四處逃散開來。
唐清鏡敏銳地捕捉到來自斜前方的殺氣,直沖着自己氣勢洶洶而來。唐清鏡急忙拉過還在發呆的白墨,轉身就跑,奈何周圍人實在太多,推推搡搡也沒跑出去多遠,還落得身後一片罵聲。
皇上和周錦在哪,唐清鏡已經找不見也顧不得了,放眼四周,除了抱頭鼠竄的無關人等,便是目标明确的幾個男人。這幾個男人都穿着舞龍人的紅綢衣衫,想必是剛才混在舞龍隊伍裏的。而他們為什麽對自己緊追不舍,他們的目标是自己還是白墨?唐清鏡固然有疑問,卻無暇顧及許多,對于徐州環境的生疏,拉着白墨的不方便,都嚴重阻礙了唐清鏡的逃跑行動。更糟糕的是,自幼體弱的白墨在跑了這許久之後,早已氣喘如牛,落在唐清鏡身後一大步,若不是唐清鏡緊緊拽着他,恐怕早已落入敵手。
“我……跑不動了……”白墨拉拉唐清鏡的手,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分頭跑吧……”
“不行,再堅持一下,我記得這邊可以出城……”唐清鏡緊緊握着白墨的手,不給他絲毫機會掙脫。
而身後幾人顯然武功高湛,又是輕裝上陣,緊追不舍了這麽久,似乎還是臉不紅心不跳,而距離也被他們漸漸縮短,幾乎伸長手臂便能碰上。
唐清鏡略微偏過頭朝後看了一眼,又往前猛跑幾步,拐過彎去便将白墨甩到身前,推出去三四步。
“快跑!”唐清鏡朝着白墨喊道。随即便拉開陣勢,利用拐角的優勢将紅衣刺客攔住,交起手來。
但紅衣刺客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唐清鏡,只留了兩個人牽制住唐清鏡,剩餘三個全都趁亂溜過,繼續追着白墨而去。
唐清鏡心下一凜,暗道情況不妙,雙眉緊蹙,手上便使出了十成力來,招招逼人死地。但對方武功着實與唐清鏡不相上下,何況還有兩個人,要結束戰鬥不是那麽迅速的事。唐清鏡有些着急了,索性不再想與其周旋下去,幾個假動作騙過對方,轉頭便飛身上房,向着白墨離開的方向跑去。
沒了唐清鏡拉着,白墨幾乎是一步都跑不動,完全是狼狽地挪動着,很快便被紅衣刺客追上,捂住嘴巴拖進了一條幽暗的巷子裏。
“你們……”白墨支支吾吾什麽都說不清楚,只得踢踏着手腳來表達自己憤怒的情緒。
可惜,這花拳繡腿對刺客來說還不如撓癢癢來的有勁一些。
“快動手吧!”其中一個刺客說。
另一個刺客點了點頭,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來,瞄準了白墨的心髒,蓄力準備刺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刺客落刀的一瞬間,遠處飛來一顆石子,直直打中刺客手腕,将匕首打得飛了出去。
刺客扭頭一看,是唐清鏡。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殺他?”唐清鏡虎視眈眈地看着眼前刺客,擡起了右臂,将袖箭瞄準。
那三個刺客卻似乎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互相對視一眼,像是确認了什麽事情,點點頭,随後便突然縱身躍起,迅速跑掉。
唐清鏡有些詫異地看着他們消失的方向,保持原姿勢楞了一下,才疑惑地收回手臂,上前去查看白墨的情況。
“阿墨,怎麽樣,有沒有受傷?”唐清鏡輕輕按了按白墨的胸口,又扯扯袖子,沒有發現血跡。
白墨還在方才劇烈奔跑的喘息中沒緩過勁來,只擡起手來搖了搖,跌坐在牆角吐不出一個字來。
唐清鏡還是不放心,幾乎要當場脫了白墨的衣服查看,白墨才趕緊沙啞着嗓子開口,“沒有沒有,沒受傷,不用擔心。”
唐清鏡點點頭,心有餘悸地看了看四周,“這裏不安全,我們還是快回去吧。也不知道周錦他們怎麽樣了。”
白墨點點頭,扶着牆站起來,依舊被唐清鏡牽着手小跑回去。
所幸唐清鏡記憶力很好,來時拐了很多彎他都記得,并沒有費什麽力氣就回到了剛剛舞龍的地方。這裏雖然經過了剛才的騷亂,但刺客被他們引開以後就很快恢複了之前的一派平和。唐清鏡四處搜尋着,努力在茫茫人海中分辨出那兩個熟悉的身影來。但一刻找不到,唐清鏡的心就涼下去一分,他不知道那兩個人是否被追殺,不知道皇上的武功夠不夠應付那些人。如果皇上……
“在那兒。”白墨突然拉了拉唐清鏡的手。
唐清鏡循着白墨的視線看去,果然在一間茶樓的二樓靠窗座位,見到了正在悠然品茶的皇上,還有一臉愁思的周錦。
“你們回來了!沒受傷吧?”周錦聽見上樓的聲音,見是唐清鏡和白墨,竟然激動得站了起來,言語之間飽含對二人的關心之情。
“謝謝,沒有受傷,好得很呢。”白墨笑了笑,眼睛瞟到周錦桌前沒有動過的茶,“我先喝口茶,渴死我了……”
周錦點點頭,“沒受傷就好,真是吓死我了。清鏡也坐下喝口茶吧。”說罷拿了個茶杯,給唐清鏡倒了滿滿一杯茶。
唐清鏡坐在桌邊,押了口茶潤潤嗓子,“這幾個人直沖阿墨而來,意圖取他性命,實在太驚險了,若是我晚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這麽厲害?他們是什麽人?”周錦問道。
唐清鏡搖搖頭,“不知道,也許……是白蝶教的人?”
“白蝶教要殺白墨?”從方才就一直不言不語的皇上突然插嘴,“怎麽可能。他們不是一夥的嗎?”
“齊公子。”唐清鏡瞪着皇上,“那個約定只是阿墨當時為了保命的權宜之計,怎可當真?何況……阿墨還中了碧蝶散。”
“正是因為中了碧蝶散,所以才必須履行承諾而保命,難道不是嗎?”皇上莫名地惱火起來。
“那這一路走來阿墨可曾對齊公子意圖不軌過?你這般激動又是為何?齊公子覺得要殺阿墨的人不是白蝶教,那你覺得是什麽人?”唐清鏡被擾得心焦,也三言兩語地與皇上鬥起嘴來。
“好了好了,齊公子消消氣,”周錦見勢頭不對,急忙打住唐清鏡的話,在桌下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清鏡也少說兩句。我倒是覺得,此事極有可能是白蝶教所為。如齊公子所言,白墨既然與白蝶教約定好要殺齊公子,而後白墨又未采取任何行動,也許是白蝶教覺得被騙了,特來殺人滅口的?”
唐清鏡點點頭,“我正是此意。”
“但這也有說不通的地方,”周錦又言,“白墨既然已經中了碧蝶散,那不出六月便自會死去,為何還要如此興師動衆,豈不是打草驚蛇?”
唐清鏡沒有答話,皺眉陷入了沉思。周錦也苦苦思索着,桌上氣氛一下子冷淡下來,只聽得到下面熙攘人群的喧鬧聲。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唐哥哥的袖箭是哪來的?”白墨突然開口,饒有興致地盯着唐清鏡的右臂,“是袖箭吧?”
唐清鏡聞言便掀起了袖子,露出緊緊綁在胳膊上的袖箭來,“你在洛陽養傷的時候,我請人打的。這一路上不太平,有武器好防身。”
“怎麽不使劍?”周錦想起當年唐清鏡在一方破院中手握竹竿恣意舞劍的情景。
“劍雖然潇灑,但作為武器卻不夠靈活,所以唐哥哥還是更鐘情于暗器,是吧唐哥哥?”白墨搶先答道,又補充一句,“唐哥哥以前告訴我的。”
唐清鏡神色糾結地看了白墨一眼,沒有答話,只是默默放下袖子,重新将胳膊放到腿上去。
白墨見唐清鏡沒說話也不在意,怡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喝茶,目光卻越過茶杯口,與對面的皇上的目光相撞。
那目光充滿了恨意,像一根根針直直向着白墨射過來,企圖将他除之後快。白墨卻澄澈地回望對方,甚至帶了溫柔的笑意。
這場戰鬥,我要贏,我必須贏。白墨這樣想着,嘴角勾了勾。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自己都不忍直視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