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義子(1)
更新時間2012-4-9 17:50:34 字數:2094
岳向天遙遙望着這張妩媚容顏,眼前浮現出二十餘年前的往事。那一日,身為藍山新玉的岳向天正遭逢了生平一件極大的恨事,情緒低落以極,實難排遣,便孤身揚帆,出瀛海捕鯨。
碧海之間,長空寂寂,耳邊只聞鯨歌陣陣,一切煩惱似都随這風雲流散。岳向天胸懷大暢,浮一大白,朗聲吟道:“濁浪卷作蒼龍吟,舉世無人知我心。”
抒懷一番,手中魚叉“咄”地一記紮入海中,魚叉一沉,刺中了!岳向天用力一拉,“嘩啦”,一條銀白色的游魚躍入船艙。這“魚”哧溜一下竟自立了起來,嬌笑道:“金笛姊姊說的不錯,出了海果然能見着龍王。嗨,你是龍王麽?怎麽長得這樣好看?”
岳向天見這少女不過十五六歲豆蔻年華,模樣兒實在嬌俏可人,便想逗她一逗,暗蓄真力,信手卷起一道水柱,足有三四丈高,笑道:“小王執掌瀛海,久在龍宮,今日出海,誰知便遇着了這樣美麗的姑娘,幸何如之!”
那女孩聞言,閃動着杏仁一般靈動的大眼,問道:“真的!那……我能與你……哦,龍王陛下去龍宮瞧瞧麽?”
岳向天聽她說得真确,以察人之術細瞧,見她瞳仁清澈,實不似謊言,心道,世間竟有如此純真的女孩,倒不是那起可以逢場作戲的女子。
他勾起一汪淺笑,正想與這女孩告別,誰料座駕忽而颠簸劇震,一條巨大的抹香鯨疾速沖撞而來。縱然岳向天神功蓋世,亦不敢與之正面交鋒,情急中,将那小女孩護在身後,以龍吟掌拍擊海浪,騰身而起。
半空中,他觑準巨鯨噴出的一道水柱,将那水性極佳的女孩抛了上去,呼道:“姑娘,速速游走,本王今日不得空了。”
有那麽一瞬間,岳向天面對巨鯨的血盆大口,竟生出一股松泛的感覺,他這半生厮殺,經歷生死無算,但只有那一次,面對近在咫尺的死亡,他沒有焦慮、沒有猶豫、沒有不舍,竟甘之如饴。
最後一刻,夢兒的笑顏又一次出現,岳向天認命似的閉目,卻覺身子一輕,落在一處香軟的所在。其後的事,卻有些偏離自己的航道……
直到郢兒失蹤,那個天真的女孩日日以淚洗面,一對靈動的眼也漸漸失去初見的光華。那一日,在瀛海岸邊尋着郢兒的襁褓和長命鎖,颠倒癡狂的苦痛之後,她卻以紗覆面,立誓,若尋不着郢兒,再不與自己相見。
今日,她為着這藍山新玉,竟在衆人面前重露真顏,岳向天思及晨間小也談到玉璁的神色,眉梢眼角溢滿了慈色。看來,她是當真接受了郢兒不在人世的事實,已移愛玉璁,将他當作了親子一般。
“岳相國,玉璁拜謝。”玉璁跪伏于地,叩頭謝恩。岳向天端坐主位,道:“既要答謝,不妨再多叩兩個吧。”
玉璁雖有些遲疑,卻也不便多問,咚咚就叩了兩下。
“好!好!好!玉兒,既然三叩之禮已成,你我父子名分便定。快喚一聲義父我聽。”岳向天一語驚起四座,江勝男頓覺如堕冰窖,自頭頂涼透腳心。自己機關算盡,以為四人之中,唯有玉璁與岳賊關系最淺,更查知神仙教秦也與岳賊結有深仇,故才出力相幫,助其奪玉藍山。但照今日之勢,秦也與岳賊絕非有怨,反似有情。至于玉璁……難道竟是岳賊設的一步棋子,若果如此,自己當真是大錯特錯了。
玉璁深知秦也與岳相一段往事,見他們以己為媒,似有破鏡重圓之意,怎不願成人之美?當下雙膝觸地,又是一拜,朗聲道:“義父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岳向天見這義兒龍章鳳質,宛若三十年前的自己,也不由得老懷大慰,笑道:“玉兒已入我岳家,那些禮部的婚簡自然也都需先過老夫之眼,說句狂妄的話,如此佳兒,若沒有天家貴女相配,也實是委屈了。此事容後再議。”
衆人見這玉璁在藍山新玉的頭銜之外,更成為岳氏之子,岳相膝下無兒,這義子身份自貴不可言,掂量了自家女兒,只怕未必有望,一夕之間,這藍山新玉傷透了大衛國貴女之心。
玉璁聽聞“天家貴女”四字,心底驟然湧起一陣熱潮,回頭向玉臺望去,卻正對上宇文月目光。這束淩厲似刃的光雖只一瞬間,卻刺得玉璁心折骨驚,他忙垂下眼睑,心中對這溫雅如月、與世無争的佛國弟子,卻有了警醒之意。
蕭氏別苑,海月清輝樓。
月光如練,輕撫海面,蕩起粼粼微波,似心間漣漪。晚風拂過一陣清雅的氣息,淩亂的腳步聲拾級而上,蕭逸之一回頭,便見着玉山将傾的藍山新玉。
“玉老大,明明不能喝,偏要逞能,醉成這個鬼樣子……趕緊去大睡一覺,明日再說吧!”蕭逸之愁眉深鎖,重又倚在望海樓平臺上,憑欄遠眺。
“小蕭,我真歡喜!”玉璁拍拍心口,道,“真的,打心眼兒裏。”
他摩挲着藍山之玉,溫柔道:“這玉,我是為她贏的,也是她幫我贏來的。你向來知道,我對政事并無興趣,在兮望治縣時,若非她的指點,我根本不可能跟月兄打成平手。玉頂之上,那個彈琴導我救人的女子,也正是她!”
“什麽!”蕭逸之瞪大了雙眼,“你說的她……莫非是那個……江勝男?不可能!三年前在京郊,她險些置你于死地!”
“小蕭,你坐擁天下財貨,貴為南越世子,在世人眼中,你已抵達富貴權勢的頂點。但你可曾扪心而問,你最想擁有的是什麽,你最希望得到的是什麽,你又是為了什麽而奮鬥,為了什麽而活下去?”玉璁忽而抛出一串問題,字字誅心,教蕭逸之聽在耳中,更添迷惘,竟啞口無言。
……
“你呢?”半晌之後,蕭逸之反問。
“為了她——江勝男!為了和她生活在一起,生兒育女,舉案齊眉。無論她是天家貴女還是鄉野村姑。只要每日醒來,都能見到她的笑顏,我就……此生無憾了。”玉璁溫柔的音散在腥鹹的浪花裏,遠遠地散了開去。
義子(2)
更新時間2012-4-10 19:55:46 字數:2107
蕭逸之腦海中慢慢浮現當日父王母妃栽植紫蘿的情形。坐擁強藩的王爺挽起衣袖,舉着花鋤犁地,滿頭是汗。美麗高貴的王妃也身着褲裝,彎腰抛灑花籽,時不時拿粉紫的羅帕替夫君拭汗。年幼的自己則坐在高高的竹凳上,咯咯癡笑,忽然一頭栽了下來,驚得父母甩下手頭活計,雙雙奔來,兩雙手交織成一個大大的懷抱,把自己牢牢兜住。
那樣的日子,果然……便是活下去的全部動力啊!
“你方才想到了誰?”玉璁忽問。
蕭逸之微微側過臉去,将眼角一點瑩然隐在陰影中,道:“父王和母妃。”
“無瑕呢?”玉璁問。
“小木頭?”蕭逸之反問,“她與此何幹?”
玉璁無奈搖頭,上前大力一拍蕭逸之肩頭,道:“小蕭,無瑕并非是你心上之人。或許她對你亦很重要,但絕非構成你幸福生活的必要條件。你所設想的幸福生活裏,沒有她。”
蕭逸之聞言一震,良久無語,末了,才輕聲道:“或許吧,我竟是個只知活在過去的人。未來于我,太過遙遠了……”
“不過,還有只醉貓,你若不幫他,就要醉死在我海月清輝,大煞風景了。”蕭逸之說着打開海月軒的大門,立時透出一股熏天的酒氣,晦暗中,只見一人憔悴支離,牛飲不止。
“帝子悲今日,王孫憶往年。記否青梅邊……凝枝相映紅?”軒內醉漢邊飲邊吟,語音斷續,終成哽咽。
“原來是郦大将軍!”玉璁最善揣摩男女情事,早先聞聽岳相欲将愛女送入中宮,自然傷了這位的竹馬青梅之情,瞧他模樣,卻非蕭逸之對無瑕的那番小兒女心腸。
他走入室內,在郦宣城桌前坐定,灑了滿滿一碗烈酒,豪邁道:“郦将軍,這一杯,為皇上和未來皇後幹了!”言罷,一飲而盡,道:“好酒!恭祝皇上皇後早生貴子、福澤綿長!”
郦宣城“咣當”一聲摔掉酒杯,怒道:“你胡說!哪……哪裏來的皇後!”
“青梅邊來的啊。”玉璁忽然揪住郦宣城衣領,正色道,“郦将軍,此刻雖還無皇後,但你若再多灌幾杯黃湯下去,這皇後就做定了!”
郦宣城聞言,涔涔地出了一身冷汗,酒氣一散,頭腦便清楚了起來。他看清了眼前之人,瑰然如玉,正是藍山之冠,拱手道:“玉兄,失禮。”
“你既呼我為兄,我玉璁便托大一回,宣城,可想做我妹夫?”玉璁問得直接。
郦宣城武将出身,也不扭捏,狠狠點頭。
“這就對了,有想法,然後咱們才好行動。芝芝和栗子是青梅竹馬,我看着長大的,怎麽拆得散!”蕭逸之在一旁煽風點火,滿嘴跑馬。
“昨日始,岳相便派了親衛跟随,名為侍奉,實則監視,此刻,就連一只蒼蠅都休想接近芝芝!”郦宣城沮喪道。
蕭逸之思及岳相手段,卻也有些無措,“那些褐衣武士的身手……雖稱不上頂尖高手,卻個個皆悍不畏死,除非是……龍禁十二衛,否則……”提及龍禁衛,他眼望玉璁,本想說些什麽,又立刻收聲。
玉璁聞言卻眼前一亮,微笑道:“我此刻還有件事未了,待辦妥了,相信辦法也有了。好妹夫,你便等着好消息吧!”說着,一陣風似席卷而出。
望着厚厚的宮牆,江勝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今日玉頂盛會,局面瞬息萬變,自己一念之差,竟而偏離标的,讓那淫徒同岳賊牽上了線,此後的日子只怕更是難過了。
若機會重拾,該當助那郦宣城奪玉。畢竟,他郦家世代功勳,即便為岳賊之女所迷,總不致做出背叛宗族之事。再者,郦氏若奪玉,很可能在玉皇殿上當衆提出請婚之願,如此一來,倒可叫岳賊大大為難一番……不是得罪郦氏便是開罪皇室……
江勝男愈想愈是懊喪,雙手互絞,幾乎将指甲齊根折斷。
“勝娥,還不去取我的珍珠末,傻了吧!”勝男忍住出手的沖動,任由腦門子被一枚冰涼的手指重重戳了記。
岳賊的嚴刑峻法之下,要取得一個額外的入宮身份,真是費了好大一番周折。不僅所費無算,還險些折了一名龍禁衛。進入司珍局之後,又攤上了個最妒賢忌能的領班梁姑姑,總差使自己做分外的私事。勝男知時機未至,也只好隐忍。
順從地輕聲道:“對不住,奴婢即刻去取。”
走近禦藥房,竟不聞人聲,往日窗格上來來回回的人影也消失無蹤。勝男情知有異,但藝高人膽大,悄然靠近,忽而淩厲地一閃身,潛入藥房,飛速掃視,竟空無一人。
異動自窗邊起,來得好快,她提氣縱身,往梁柱躍去,頂門一輕,這屋瓦竟被人揭去!慣性使得勝男破空而出,直飛掠上房檐。尚不及訝異,後腰一緊,自已竟被人打橫抱起,于這白駒過隙的瞬間,她腦中已掠過十三種變招,卻一無勝算。
“江姑娘,別來無恙。”耳畔這聲低柔輕喚無異于焦雷齊滾,勝男自他懷中勉力掙起,四目相對,淡淡月色中,萬千星光皆彙聚于一點,自他眼眸中緩緩逸出。
“是你?!”勝男羞怒交織。
“噓——”玉璁将食指虛點勝男櫻唇,“小心有人。”
他唇邊挂着似有若無的微笑,不覺已悄悄親近勝男臉龐,滑如凝脂的肌膚感受到一陣微醺帶電的風拂過,酥麻的觸覺襲遍全身,她分明毫發無損,卻仿若四肢癱軟,一時間茫然失措、六昧盡喪。
他飽滿的唇瓣閃着健康的光澤,呢喃、多情,她絕望般地合上瑰麗的雙目,義無反顧地迎上他的唇……
啊……”一聲慘叫劃破星空。
玉璁拭去唇間鮮血,兀自望着她蒼白的容顏,映襯着血紅的唇色,竟有種令人心碎的美豔。玉璁忽覺四肢百骸似被抽空,雄渾的純陽真力消失無蹤,此刻只需三歲小兒持一利刃,便可殺死自己。
玉璁心頭又升起一股從未經歷的無力感,筆直地竄入小腹,既絕望又沉醉,這便是純陽無極功的最大克星——情欲——一種最原始也最純粹的欲望,卻足以摧毀鋼鐵一般的意志、攻破世間最陽剛的內力……
義子(3)
更新時間2012-4-11 20:05:53 字數:2670
他忙閉目垂首,默念心法,才免于從屋頂墜落。
再睜眼時,玉璁立刻覺出一樣冷冰冰的利物抵在喉間,他一觸及勝男淚光閃動的瑩然大眼,又是一陣茫然若失。只好繼續閉目,無奈道:“我說姑娘哎,這麽美的簪子該配你墨玉一樣的發辮,這麽着,真浪費了。”
“還敢啰嗦!”勝男語調冰冷,那簪子又逼近了一分,玉璁喉頭幾乎沁出血珠。
“呃……別,我怕了你了,我道歉,我投降,我嘴欠,該打爛了我這張臭嘴!”玉璁伸掌欲打,卻蕩開一把,将掌心攤開在月光下,一枚溫雅古樸的璞玉便沐浴在月色下。
勝男雙眸一亮:“藍山之玉!”
“姑娘,我今日實是來踐約的,你瞧……”玉璁指指喉頭,委屈道。
勝男一手接過藍山之玉,另一手才撤下發簪,淺笑道:“王大人,咱們神交已久,何必這般口不對心。我瞧送玉為引,求策為真。讓我猜猜,新玉才入駐相府,莫不是家事難斷?”
“妙啊!姑娘真是我心上一朵花呀!真真兒料事如神!”玉璁大贊,接着小聲道,“為着我新妹婿的事。”
勝男方才家事雲雲不過猜測而已,及至聽聞妹婿兩字,心底飛速盤算,岳氏嬌女立後之事便在眼前,瞧郦宣城在玉頂的神色,分明癡情難斷。更聽聞岳賊在女兒身邊安插了貼身侍衛,如此這般,倒要好生籌謀,來個一石二鳥……
勝男在宮中時日雖淺,結交的人卻不少,腦海中即刻蹦出一張圓圓的笑臉,有了!勝男悄聲道:“我結識一名宮女,在中宮殿中負責衣飾,五日後,便是新後試衣之儀,按制需在中宮殿進行。只需如此這般……”
玉璁聽後,禁不住捧腹,笑道:“此計甚妙,可惜不能親見他們那樣子,嘿嘿!”
五日後,中宮殿內廷,扯天扯地的紅彌漫。
岳凝芝咬着櫻唇,環顧四周,心內突突跳個不住。雖則自己的新哥哥已經反反複複陳述了今日行動要點,但一思及這是同爹爹作對,還是強烈地沒底。自小到大,從捉迷藏到玩失蹤,哪一項能禁得住爹爹那雙火眼金睛?更何況,身邊還死死守着這麽十二尊鐵壁銅牆……
“奴婢小蟬拜見岳小姐,鳳袍已至,請小姐至內室更衣。”一名圓圓臉兒的可愛宮女屈膝行禮道。
岳凝芝颔首入內,十名男武士留守外間,那兩名女武士卻徑自跟了進去。小蟬笑盈盈道:“兩位姊姊,按禮,除侍衣宮女外,其餘人等不得入內。”
兩名女武士嗖地掏出岳相特賜金令,上書“行走”二字,示意可自由行走皇宮內廷。
小蟬亦甚是乖覺,賠笑道:“既然姊姊得岳相準許,妹妹怎敢阻攔,只是……若總管嬷嬷問起,妹妹須不好交代……”說着巴巴地望着岳凝芝,一臉祈求神色。
岳小姐不忍,對小蟬道:“便說她二人是陪侍我穿戴的女官便可。”說着回頭對二武士道:“一會兒,也幫着拉拉衣角、撫平褶皺什麽的,別教人家為難。”
二女面無表情,齊聲道:“是!”
入了內室,又是另一派奢華,地上鋪着若斯進貢的狐皮毯,壁上紅藍相間的寶石畫熠熠生輝,參差錯落擺放的十數面巨大水晶鏡,将佳人映襯得雪膚花貌。
小蟬按動機括,“嘩啦!”暗門大開,露出一襲虹光耀眼的鳳袍。遠望去仿佛浮動着一層光暈,走近了細看,方知是由孔雀翎拆成絲線,混着天蠶絲和珠貝粉所制,材料固然名貴,最難得是那鳳袍上的百鳥朝鳳刺繡,好似浮起在銀紅的底料上,随時欲振翅而出。
就連那兩個面無表情的女武士亦低低訝異了一聲,看來,女人始終都不能對華服美裳免疫啊。
“小姐請試裝。”小蟬輕輕抖開鳳袍,披上了岳凝芝身子。
“幫忙拉平。”岳小姐對女武士道。
二人互望一眼,握劍的手平生第一次摸上了如此珍貴的衣料,竟有一絲顫抖。
“刺啦!”刺耳的裂帛聲夾雜着小蟬的尖叫,“啊!不好!你們……你們……”只見華美異常的裙尾竟裂開了長長的口子,似一道獰笑,譏刺着粗手笨腳的武士。
“跪下!”岳凝芝怒喝一聲,女武士心亂神慌之下,果然垂首下跪,道:“小姐息怒!呃……”二人悶哼一聲,脖頸間已被手刀重重斬落,當即翻倒。
岳凝芝大大透了口氣,這兩尊女瘟神出身木魚庵,一身橫練功夫,等閑三五個男高手皆非對手。更何況要避開門外那十名男瘟神的耳目,必須一招放倒,不出半點聲息。幸好哥哥與木魚庵緣求師太有舊,知她二人罩門在腦後脖頸處,一擊即倒。不過,也虧得這身鳳袍擾亂她們心神,否則哪有那麽容易把罩門大開。
岳凝芝思想的瞬間,巨鏡後躍出三名“女子”,一名頭梳望月髻、身披銀紅鳳袍的,正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岳凝芝二號”江勝男,另兩名……身着褐色女式武士服,卻面色尴尬、行動扭捏……
“還不快護着小姐走!”江勝男促道。那兩名“女”武士不得不邁開步子,瞬間露出大得出奇的腳丫。
“蕭世子,請将腳收進去。”小蟬努力抑制住笑,卻又見另一名“女”武士給窄小的裙擺絆得險些跌倒,一張含羞帶怯的國字臉兒還頗有些妩媚的姿态,不是郦宣城卻又是誰。
江勝男估算了下時間,猛地一跺腳,哭道:“我不穿!不穿!”一面撕扯鳳袍,一面撞開門狂奔而出,小蟬緊随其後,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呼道:“岳小姐,岳小姐!慢些,等等奴婢!”
守于門外的十武士随侍岳凝芝期間,早已見慣了她的大小姐脾氣,更知她今日試裝實是千萬個不願意,早有心理準備。此刻,見怪不怪,列隊兩行,快步跟了出去。
室內三人聽聞外間雜沓腳步漸漸遠去,忙穿門而出,往禦馬監方向而去。
卻說“岳凝芝二號”估摸着那男扮女裝的兩名“女”武士已然護着真身策馬而去,便撲通跌倒在地,一面哭喊一面不住撕扯鳳袍,暗下決心,道,他們見了也不過以為占了岳小姐的便宜,我怕什麽。
把心一橫,“唰!”一聲,袖幅撕裂,露出雪白的臂膊。小蟬見狀大驚,忙以身遮擋,對十武士喝道:“無禮!還不快背轉身去!”
武士們無奈轉身,江勝男使個金蟬脫殼之計,蛻下鳳袍,脫下面具,幾個起縱間,已奔出數百尺。她本以為武士們該給遠遠甩在身後,誰知……整齊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什麽鬼東西!勝男心中惶急怒罵,輕功好到不是人!
她六識打開,覺出前方是大片花海,自己一身宮女妝扮,正好掩藏。奮力一頭紮入……
“哎喲!”一記痛呼低低漾起,勝男一擡頭,又觸到那對勾魂攝魄的桃花眼。
“第二次了,如果前次是我用強,今次卻是你自己投入我懷……”玉璁嘴角勾起一抹迷死人的淺笑。
身後整齊如軍陣一般的腳步聲響起,十武士見了玉璁,屈膝行禮道:“見過公子,請問是否瞧見小姐縱去?”
玉璁不悅道:“未見!”那不識相的武士還待再問,玉璁怒道:“瞧不見本公子正忙麽!”俯身便朝懷中女子吻去。
武士們無奈退去。
勝男奮起一掌推開玉璁,他背重重撞在一杆桃枝上,頓時臉色慘白,半晌才緩過神來。
“別裝了!我不過輕輕一掌,何至于此!”勝男羞怒交加,仍不忘問道,“岳相呢?不是着你絆住他?”
“我……我也不知怎了,一親近姑娘,就手足酸軟,功力全失,嘿嘿,不過……美人掌下死,做鬼也無怨。”玉璁見勝男怒意又盛,勉力笑道,“義父去方便一下,卻給我撿了這個大便宜,妹妹……她可還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