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賭技通神戰八方(1)
更新時間2012-3-15 20:39:34 字數:1301
“石頭,住手!你忘了我們今日是為誰而來麽?”一把清越的女聲穿透夜色,回蕩在安陵郊外的蔽日林中。
方石頭指着不遠處倚馬冷笑的碧衣女子,急道:“幫主,死球個……是那個娘兒們耍陰招,傷了您,俺們、俺們絕不能放過她!”一面莽撞撞就要硬沖上去,卻被崔寶一巴掌拍了回來。
一襲蔥綠勁裝結束的瓊幫幫主江勝男,在辭別火器何家後,即率領幫內弟子奔赴安陵,她只覺內心如有三昧真火在煎熬焚燒着五髒六腑,驅使着她透支掉全付的精力。
“是的!要救回慕容姊姊!為了這份姊妹深情,為了自己的滿腔抱負,為了……”她竭力控制自己,不讓那個影子再次占據整個頭腦,然而,那竟是豪雨澆不滅、烈火焚不毀、牢固得似三生石上纏繞千年的藤蔓一般的感覺。
勝男的面頰燃燒着玫瑰色的火焰,一對深黑的珠睛亮得似兩點星光,她朗聲對碧簫道:“請你把慕容姊姊放了,我願束手就縛!”
那碧簫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一般,笑得直不起腰來,向勝男斜睨一眼,對身邊黑衣肅穆的衆屬下道:“你們聽到沒,這個村野丫頭說,要拿她換慕容家的小姐。哈哈哈哈……”
碧簫尖銳的下颌起伏不定,在夜色中劃出一道道顫動的弧線,半晌才道:“崔寶,竟要你們奉這麽個愚不可及的村丫頭做幫主,真是難為你們了。”又輕蔑地冷笑道:“江勝男,你這等低賤的丫頭,也有資格同本尊談條件!當日兮望山上膽敢與我作對,就早該料到今日下場!”
話音未落,勝男突覺頸邊微涼,下意識地側偏閃避,餘光掃見崔寶橫刀斬來,不覺大驚。俯身馬背,用力一夾馬腹,便欲催馬突圍。那憨直的方石頭環眼圓睜,舉着銅錘直擊而下,滿面猙獰神色,勝男遭逢劇變,心神本亂,猛可裏腹背受敵,左臂吃了一錘,痛不可擋,幾乎失了知覺。也是她幼功深厚,纖腰後仰半周,呼呼兩刀便擦着鬓角掠過,刀風截落了幾莖青絲,随風蕩去。
一直陰沉不語的孟山觑準這艱險時刻,揮出一記重拳,突地擊中勝男小腹,她痛呼一聲,“嘩”地噴出一口鮮血,叫道:“你們……你們……好狠!”
那一臉憨厚的方石頭忽然發出桀桀怪笑,如老樹皮相互刮擦一般嘶啞難聽,一對蒲扇般的大手豁地箍住勝男細嫩的頸項,獰笑道:“我的小幫主,你還真把自己個兒當成女英雄了呀,哈哈哈!那黑鳳凰開山立派這許多年,手底下功夫端得是響當當,還不是乖乖兒歸順了咱們神仙教,開罪了我們司簫尊者,去—死—吧!”原來,自雷果林失散之後,碧簫早軟硬兼施将崔寶等人收入麾下,此前仍讓他們追随江勝男,不過欲伺機痛加折辱。
碧簫于萬事皆執着不休,玉璁,更是她的死穴。
“哎,慢着!”碧簫忽然想到了什麽極有趣的事情,一對媚眼中流轉着興奮的光彩,道,“這村丫頭雖蠢鈍無知,總算生得細皮嫩肉,一張臉蛋兒還有那麽幾分顏色,你們幾個,不想開開葷嗎?”
勝男美眸猛一收縮,瞳孔中映出野獸欲攫人而食的兇光,那些日夕随侍身側,忠心不二的幫衆在瞬間化為面目猙獰的野獸,口涎和着淫笑黏糊糊地垂在半空中,中人欲嘔。
勝男心下一片冰涼,卻也并不怎麽害怕,師父曾經逼迫自己讀的書突然就那麽一行一行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馭民與馴獸,原一線之隔,因民原脫胎自獸,衣冠則似人,實獸也。為人君者,需繩之、執之、策之、法之,方使之漸脫獸性而趨人也。”她微微苦笑了下,齒根一松,藏于口中的毒丸便欲落下。
賭技通神戰八方(2)
更新時間2012-3-16 20:06:59 字數:2241
“哎,碧姊姊,慢着,尋慕容丫頭的人找上門來了,正好把這個借我頂缸吧!”勝男眼見一名杏眼桃腮、摸樣甚為精明的女子前來,一枚毒丸尚未吞落,便兩眼一黑,就此昏死了過去。
待得勝男有了知覺,便發現自己被套上重重衣衫,描眉畫眼,頭罩粉色絲巾,端端正正地給擡了出去。
她周身穴道被制,整個過程中皆是任人擺布,但總算這女子的手下沒精幹到通曉“聾穴”的位置,因此将周圍發生的事情聽得一清二楚。眼下正進行到一個錢多得不知如何花銷的冤大頭用一大摞珠寶砸暈趙大小姐的戲碼上,又聽得那冤大頭終于說出來意,是為了一個人。
那人還真是值錢得狠了,勝男心中默念,忽然就有些沒趣兒起來,強忍着自怨自艾的心情,跟自己說着笑話兒,試圖笑退那些軟弱的淚水。
“這枚銀環的主人……哦,當真是一位美貌絕倫的大小姐,莫非她便是蕭世子的心上人?”趙倚霞已神色自若地斜簽在雲母屏風前,一對纖秀的素手擺弄着一枚做工精致卻顯然并不值錢的束發銀環,笑嘻嘻地調侃起眼前這位顯得有些稚氣的財神爺來。
“嗨,廢話少說,趙小姐,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孤星,賭大小,一局定輸贏,敢不敢?”蕭逸之捋起衣袖,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蕭世子,您的賭資……”石老頭兒在旁提示,卻不敢大了嗓門,畢竟在這位財神爺面前提錢的事情,誰也沒個底氣。
“呃……還真是沒想到這一茬,願賭服輸,賴了賭資那是最沒品的,以後都不要在這行當裏混了。我想想,該拿個出得了手的東西……”他左右四顧,高聲叫道,“清羲,清羲,哪兒去了?”
“主人,屬下在。”清羲正好跟玉璁一前一後走上露臺,老遠就聽見主子的大嗓門兒。
蕭逸之鼻翼微微抽動,忽然眉花眼笑,指着露臺入口處,歡叫道:“賭資來了!”
衆人目光頓時聚焦在入口處,一輪金光萬丈的旭日便升了上來,整個露臺上,萬—籁—俱—寂——玉璁無奈地蹙起了眉峰,沒好氣道:“小蕭,你又搞什麽鬼?”
蕭逸之忍住笑,一本正經道:“無籌居賭資:天下第一俊男玉璁,需要驗明正身嗎?”
他忽然露出一臉壞笑,湊近趙倚霞道,“告訴你個秘密,是不是正牌貨,只要看會不會使純陽……哎呦!”蕭逸之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已被一個飛擲而來的大蟠桃塞得滿滿的。
孤星賭大小是最基本的入門賭法,就是由荷官扣下一枚色子,雙方猜大小,最接近的那個算贏家,如果兩家撞點了,就重來。這種賭法最平實也最直接,即便是再高明的老千,在這種實打實的賭局裏也很難耍什麽花招。
蕭逸之選了這一種賭法,顯然是對自己的運氣有十成的把握,都說做生意的事,七分看運籌,三分倒還得瞧老天顏色,也難怪這位財神爺對自己的運氣如此自信滿滿了。
色子在手法娴熟的漂亮荷官手裏滴溜溜地轉個不休,蕭逸之眯起一對褐色的笑眼,對清羲說了個數,便即落筆成點,待得揭盅,兩下裏一對應,都是四點。在連碰五把之後,趙倚霞有些神色不屬,她自信每一個角度都有不下十名護院盯得死死的,再不可能有出千的機會。然而,這般精準的點數,即便是事先安排了,都怕……
她心頭一慌,暗道莫非是出了內奸?當下便換了荷官,新上來的小姑娘技巧顯然沒有前頭的一個純熟,在搖盅的時候手一滑,幾乎将色子當場砸碎。
玉璁淩虛一指已定住了蓋碗,笑道:“趙大小姐,照這樣賭下去,只怕一百年也分不出個勝負,到時我玉璁成了一個糟老頭子,呵呵,豈不降了這局的格兒?不如就這一把定了吧。你報個數,中了,我歸你,不中,她歸我。”他指指屏風後蒙着紅巾的女子。
趙倚霞在玉璁勾魂攝魄的目光注視下,仍保持着一線清明,尋思着荷官落桌的手勢,必然不會出錯。這些荷官都是經過千挑萬選的,方才那一下失手也不過是惑敵之術……
她點點頭,道:“好!”說罷便在牌子上寫下個數字,又低頭沉思了片刻,面露嚴峻神色,重行改過了一個,這才舒出一口長氣,眉目間似是捏着必勝的把握。
該輪到蕭逸之了,他仍舊是漫不經心的模樣,笑嘻嘻地甩出去一把玉珠子,滴溜溜地在光滑的大理石桌上打了幾十個圈子,卻都同時定了下來。衆人定睛一看,正是五枚青翠欲滴的翡翠念珠,每一粒都大如龍眼,實是稀世珍寶。
石老頭兒嘴裏念念有詞,倆眼珠子一直随着翡翠珠子四下裏亂轉,幾乎都成了個鬥雞眼了。但衆人只着意在這五枚珠子上,并無人留意石老頭兒這副可笑的模樣。
“就是這個數,差一個點兒,我連人帶珠子,通賠!”蕭逸之一捋衣袖,豪氣幹雲地喝道。
“開!”荷官一聲清斥,一粒骰子端端正正地立在盅內,殷紅五點向上。
趙倚霞仿若無意地掃視了玉璁一眼,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神色。玉璁攬着蕭逸之肩頭,笑道:“咱們贏了!”
趙倚霞盈盈一笑,願賭服輸道:“蕭世子賭技如神,小女子輸得心服口服。想必是賭神眷顧,個中玄機,實在不可為我等凡人揣測。”
蕭逸之哈哈笑道:“賭神眷顧?趙大小姐的意思是,我老蕭出千吧。”一言甫出,衆人頓時議論紛紛。
蕭逸之撚起一粒骰子,輕輕吹了一口氣,道:“我這一口仙氣,就已經改變了一局的勝負。”衆人大惑不解。
“骰子半邊含了這一口水汽,重量自然發生改變,而濕滑一面與幹燥一面落地,聲音自然有差別。”蕭逸之施施然呷了口茶,嘆道,“最高的千術,便是不出千!純然依靠千百場賭局中訓練出來的聽覺、視覺、觸覺、味覺甚而直覺。這是一種微妙的、不輸于任何一種武技的真功夫!”
趙倚霞杏眼中現出深思的神色,衆人心中均在回味着無籌居主人的這一番言語,只覺如一枚橄榄含在口中,那确實的滋味卻說不清道不明了。
“行了,無瑕妹子,咱們走吧。”蕭逸之一腳踢開雲母屏風,對粉巾掩面的女子道,那姑娘卻仍是端坐着一動不動。
玉璁上前幾步,在那姑娘肩頭拍了幾下,解開被封穴道,壓低聲對蕭逸之道:“小蕭鎮靜,我瞧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