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純陽無極惜花人
更新時間2012-3-13 22:23:19 字數:3232
“大師姊,你錯了!”一把清亮的聲音自濃霧中傳來,衆人耳邊只聽得羅帶生風、重物出水,轉而便是“噼啪”一聲,一個濕漉漉的身子跌在岸邊。
衆人圍将上來,不覺大驚,呼叫着掌門便欲搶上前去。
“找死嗎?讓開!”花想容怒斥一聲,已自座駕上飄然落在紀冰身畔。她從腰間取出一道紅絲線,倏地系在紀冰腕間,另一端卻撚在食中二指之間,閉目細辨,片刻後才重行睜開眼睛,對水潋、薄琬道:“尚有一線生機。”
水、薄二人忙問道:“二師姊,如何解救?”
花想容娥眉微蹙,道:“弱水之毒,至陰至寒,只有天下至剛至陽的純陽無極功方可解救。”
水潋一愕,道:“這種功夫……俗家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出家人也極少修習,實在是難練易破。據我所知,只有岩崖寺住持念空大師和桑梓觀的暮雪道長身具此功。”
“桑梓觀地處西南、岩崖寺也距此數百裏之遙,這……這如何來得及?!”薄琬聞言大急道。
“讓我來。”臨空三字,平平無奇地響起,卻令萬花潭衆女心中忽生出萬端旖旎情愫。
回首望去,有一人踏着夜霧而來,他身材俊拔,從高高的舷梯上閑庭信步般走來,他的面目籠罩在一團混沌的黃光中,卻發散着迷霧一般的奇異魅力。
衆女自那日見過新任武林盟主秦放的英姿後,本以為世間男子,再也無出其右者。而今日此人,雖未曾看清容顏,卻已令人不由自主地心醉……
他只在面前揮袖輕輕一拂,便似驅散了漫天愁雲慘霧,直露出朗朗的月白風清。那兩潭幽谧的明眸中生出令人魂飛魄散的濃烈毒素,卻又自唇邊展出一抹溫柔笑意,似一朵微涼的菥蓂花,浸潤入人的心田深處,百毒盡消。
來人躬身行禮,朗聲道:“在下神仙教玉璁,見過萬花潭衆位仙子。”
玉璁!就是那個精擅惑人媚術,毀去無數良家女子、武林英雌清白的邪教淫徒——玉璁!
傳聞他曾在短短五日之間即闖過神仙教入教的九九八十一道難關,而此前最佳紀錄是三十四個月。據攬月樓風媒訊息,這全仗他媚術驚人,迷惑了守關女子。而這玉璁更在入教後半年內晉升至神仙教九天君之首,號稱鈞天帝君,坊間傳言是因他做了神仙教教教主入幕之賓的緣故。
玉璁其人雖在兩三年間惡名昭著,武林同盟亦多次遣人擒拿,但此人號稱一日七十二變,其狡如狐,躲過了無數江湖正義之士的追殺。
又有好事之徒曾親見他入佛門聖地木魚庵三日三夜,出庵時還得庵主緣求師太親身相送,實令人大費思量。直引動天下佛門宗主念空住持親往木魚庵問訊,至于後文如何,卻并無答案,至今仍喧嚣擾攘,為江湖中一大謎團,乃是茶餘飯後的最佳談資。
萬花潭門下皆是女子,立派百餘年來,“解毒聖門”之譽不倒,在江湖中亦稱得上聲名卓著,故許多朝中顯貴、藩王世家都将女兒送來萬花潭受教。
這些真血貴女成年後嫁作豪族貴婦,自然對師門舊恩難忘、香火不斷,是以萬花潭的地位,不僅來自妙手解毒的驚人藝業,更有其背後盤根錯節的背景與人脈為靠。
雖然自十幾年前一場重大變故之後,萬花潭烈火烹油的局面已趨式微,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萬花潭衆女自重身份,于禮教大防自是看得比別的門派更為慎重。
對玉璁這樣惡名昭彰的邪教淫徒更多了幾分忌憚,平日裏連提及此人名姓亦覺污穢。武林同盟為維護萬花潭清譽,在關乎玉璁這淫徒的圍捕活動中,也從未邀約萬花潭女俠們參與。
因此,誰也不曾想到,竟會有直面此淫徒的一日。
更無法意料的是,這淫徒竟聲稱身具童男才能修習的“純陽無極功”,且要以此功相救垂危的掌門。
薄琬先已忍不住要出口斥責。水潋忙拉住她,對玉璁施了一禮,溫言道:“先謝過閣下好意,但此事關乎弊派掌門安危,請勿玩笑。”
“容兒,請大家讓出三尺方圓的空地。”玉璁對花想容道,一面向水潋微微颔首,雙睛中鎮定自若的神采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信任之情。
“啊!”随着一片驚呼,玉璁已如蟬蛻般脫下上身衣衫,露出山岳般偉岸的雄軀,薄琬驚怒交集,但一時間亦被他男性的完美身軀震懾,只覺手足酸軟,提不起劍來。
玉璁在紀冰身畔盤膝而坐,雙手成爪一牽一引,已将側躺着的紀冰籠在掌風之中。
他屏氣凝神,顯是潛運內勁,不一刻頂心即冒出筆直白煙,而精赤的身軀上也淌下滴滴晶瑩汗珠。在幽幽月華之下,蜿蜒如河,沿着茂盛的鬓角、高挺的鼻峰、飽滿的唇瓣彙入贲突的胸肌之間,更順着精壯的腹肌緩緩滑了下去……
萬花潭衆女直瞧得面紅耳赤、目瞪口呆,然而雙目竟又不舍別投,在深濃夜色的掩護下,生平首次氤氲于這天道純粹而自然的吸引之中。
花想容忽地輕咳一聲,道:“現下你們該信了璁哥的神功無假吧。”
水潋點頭道:“不……錯,不錯的,青煙豎直、汗如雨下正是純陽無極功發功的異象。只是……只是……”水潋性情淑婉,羞于詢問。卻是薄琬插口道:“二師姊,真是不敢相信,他……那個玉璁居然會這門功夫?”
花想容秀眉一展,笑道:“世間之事,若非親身經歷,又怎知是好是歹、是真是假?憑我跟璁哥相處的這些日子,我敢斷定武林中那些謠言,全是以訛傳訛,出自卑鄙小人的惡意捏造。”
“話雖如此,但……二師姊,我等在此遭神仙教暗襲,險些覆滅,卻是事實。那玉璁在神仙教中位分甚高,卻又為何相救?”水潋心頭仍浮動疑團無數。
“哼!都是那妖女碧簫惹禍!”花想容切齒道,“她必是想向主子邀功,先虜走小師妹,再布局設計我們,意圖将我萬花潭覆滅。”
“碧簫……是那神仙教暫攝幽天部的司簫尊者?只怕她并無這般本領吧……這等五毒奇陣,便是那神仙教秦也親臨,也絕不可能在數月之間布成。”水潋不置可否。
“就是,若當真神仙教要覆滅我萬花潭,眼下那玉璁為何眼巴巴來救大師姐?神仙教雖邪門,咱們兩派在拼毒一道上從來都是明公正道的。”薄琬快人快語,疑道,“哎,二師姐,你不是捎信兒回來說南去追查小師妹下落,怎的,與他……在了一處?”
這話正道出了衆姊妹心聲,那日小師妹失蹤,連帶着二師姊花想容也不見了蹤影。好在不久後即帶回口訊說她南下追查小師妹下落。然而日前又自越州地方傳出種種有關花想容的不堪消息,其中的污穢淫邪實超出萬花潭諸女想象。
今日見了二師姊,卻果真同那淫徒一道,怎不由人心生懷疑。
“二師妹……”紀冰微弱地呻吟了一記,衆女即刻聚攏在掌門身側。
“二師妹,你沒事吧,我……記挂你得緊。”冰雪百合卻先握住了花想容雙手。
花想容不耐道:“我沒事,先顧好你自己吧!”
紀冰這才勉力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對玉璁道:“多謝。”
玉璁一面朗聲而笑,一面披上衣衫,道:“玉某不過略盡綿力,實微不足道。紀潭主體內寒毒雖清,卻仍虛弱不堪,需好生調養。”
這身負奇異神功的美男又向萬花潭衆女道:“各位仙子,玉璁此次前來,一是負荊請罪,慕容姑娘确為我教九天部轄下誤擒,玉某責無旁貸,必将慕容姑娘尋回,完璧歸趙。二則澄清事實,此五毒奇陣絕非我神仙教所布!我侍奉教主時日雖短,卻深知她老人家對萬花潭十分推崇,頗思摒棄前嫌,攜手言和。若非如此,玉某亦不會随同容兒循着萬花潭求救印跡追尋而來。”
衆女聽他以“容兒”稱呼二師姊,心中都有幾分莫名的況味,薄琬悄悄拉着花想容,輕聲耳語道:“二師姊,既已歸隊,便離開了這……淫……玉公子……吧,咱們姐妹齊心,還怕尋不着小師妹麽?”
花想容瞟了水潋一記,眼波中蕩漾着盈盈春色,倩笑道:“大師姊方才提及劍花,卻只将花語糾纏在無用的‘犧牲’二字上,她根本體會不到,在犧牲背後,還有‘救贖’二字。”
她頓了頓,眼望夜色中如天神下凡般的英偉男子,神色間浸透了數不盡的濃情蜜意,自語道:“只有愛,才能得到救贖。”
那男子面北而立,心中暗道:“碧簫此番不過欲捉那江小妞與我賭氣,不料卻抓錯了人,白白引動武林同盟跟萬花潭的人一路狂追,勢成騎虎。又不知何方神聖在此地布下如此毒魔大陣,險些令我教蒙上不白之冤。瞧碧簫一路暗蹤往北,必是尋她金蘭姊妹——安陵趙氏的大小姐去了。趙氏豪富,又與我神仙教交好,不可強迫他們交人,這卻費些腦筋……”
忽的,腦海中自動閃現一臉欠揍的壞笑,玉璁心頭一松,豁然開朗,對萬花潭衆女灑然一笑道:“紀潭主,諸位仙子,玉某已思及對策,這就快馬前往安陵郡解救慕容姑娘,諸位慢來便是。”
言罷,呼哨一聲,泊在湖邊的巨船上立時“得得”地奔下一匹神駿非常的馬兒。玉璁飛身上馬,扭頭對着花想容粲然一笑,“容兒,安陵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