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雷神一怒系蒼生(1)
更新時間2012-3-7 10:40:37 字數:1736
一大清早,霹靂門裏裏外外便全驚動了起來。
老太君亦驚亦喜地望着堂下人淡如菊的宇文月,迎上前道:“哎呀,竟是月兒。”宇文月屈膝拜倒,行禮道:“宇文月見過姑祖母。”原來這何家老太君乃是他宇文家的姑奶奶,只是本屬旁支,地位上比之宇文月一支頗有不及。而宇文世家作為京都望族之首,子弟向以恬淡知禮聞名,朝中更是代有才人出,作為家族嫡長子的宇文月又是子弟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是以其名望地位絕不下于任何一位郡王世子。
随宇文月進來的還有一副擔架,上面用白布覆着一具人形,何火雷望着擔架,濃眉不由自主地緊鎖了起來。宇文月鳳目中射出淡淡哀傷,道:“侄孫本不欲驚擾了姑祖母,但今晨在越湖邊見到一具屍體,據查證正是貴府的客人,是以送來。”
何火雷忙上前,輕輕掀起白布一角,頓時面色慘白,險些站立不穩,這樣俏麗的容顏卻毫無一絲生氣,不正是江勝男?
“是誰殺了她!?”何火雷額頭青筋暴起,竭力克制住自己狂暴的怒意。
早有何家下人驗了屍首,小聲道:“禀門主,小姐是溺斃的。”
何家自老太君上下都變了臉色,唯有何震邦露出輕松的神色,雖只是轉瞬即逝的一個表情,也早被宇文月收在眼底。
何府自早到晚裏外忙碌了一個整天,才把江勝男溺斃的事情處理了個七七八八,直到子時阖府才逐漸安靜了下來。何震邦早趁便溜到巨缸旁,又從那黑魚口裏接到字條,當下悄悄自後門出了府,直奔城外東郊雷果林去。
何震邦施展輕功,悄然越過幾個山頭,來到一處隐秘的窪地,取出一個錦囊塞進一個極小的樹洞裏,左右警惕地張望幾眼,便欲離去。忽然,他覺出腦後生風,自然而然一掌向後劈去,卻全然擊空,何震邦亦是武林中有數的名家,一擊不中便即變招打橫兩掌,一面急速倒退,待退出五丈遠處才扭頭察看敵蹤,只見林深壑幽,哪有半點人影。
“咕咕——”林中忽地傳出古怪叫聲,何震邦雖是藝高人膽大,也不由心下發毛,俄而,“撲楞楞”自樹叢間飛出一只夜枭,他一跺腳,朝地上狠狠吐口唾沫,呸道:“晦氣,晦氣,卻原來是只畜生!”
“嘩啦啦——”林間溪流中忽又傳來異動,何震邦這次鎮靜許多,大步走近溪流,定睛向那溪水中一瞧,霎時間三魂去了七魄,那水中竟飄飄蕩蕩浮上來一個白色的鬼影,他狠命甩了甩腦袋,那鬼影瞬間便消失了。何震邦不敢逗留,急欲離去,匆忙中險些撞碎一個巨大的雷果,吓得一身冷汗涔涔,他心中不可遏制地浮上一個念頭:莫不是那丫頭的鬼魂索命來了。
這般一想,他耳邊忽地吹過兩股陰寒的冷風,在這夏夜顯得格外詭異,不由得立起一身寒毛。
“咯咯咯——”密林間回蕩起一陣嬌笑,餘音袅袅。聽在何震邦耳中卻無異于鬼蜮魔音,他驚叫道:“江勝男!你……出來!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為何要害我。”勝男忽地躍至何震邦身前,好整以暇地問道。
一瞬間,四周亮起無數火把,把漆黑的雷果林照得有如白晝,何火雷帶領何家兒郎現身林中,望向何震邦,神色冷厲。
何震邦陰鸷着臉,驟然發難,右足橫掃勝男,雙手鷹爪狀欲收住她修長脖頸。就在雙爪将合未合之際,一股極柔和的勁氣鑽入了何震邦手腕諸穴,他雙手頓時如中敗絮,軟綿綿沒了半分力氣,垂在半空,顯得奇詭難解。
宇文月悠然自勝男身側走出,只伸出一根修長食指輕輕一點,何震邦便訇然向後倒去。
“不好!”勝男心頭一顫,何震邦倒落的方向正是一株碩果累累的雷果樹,這一下非炸爆了腦袋不可。她不暇思索,旋身飛起一腳,正勾住何震邦臂彎,生生将他拉了起來。何震邦也甚是了得,在這生死關頭觑準時機,手肘一抖,激射出一串劈啪作響的暗器,勝男急閃躲避,恰好倒向宇文月懷中。
宇文月一驚,忙扶住勝男,另一手幻出奇異指法,如影随形疾點縱身逃逸的何震邦,何震邦也是哀兵必勝,竟發揮出十二成的功力,硬生生将身子憑空拔高丈餘,堪堪避過了拈花指,投入密林中去。
宇文月放定勝男,便欲追去,何火雷卻搖搖頭,道:“宇文公子,這雷果林遍布烈性雷果,若不熟悉果樹分布,即使是在白晝,也極容易受傷,這般黑夜,公子萬不可冒險。”他轉而望着黑黢黢的密林嘆道,“即便是三叔,夜闖雷果林也多半讨不得便宜……我們也不必再追了,這就回去吧。”
勝男知他心傷家族不幸,卻也不知如何勸慰,只拉拉宇文月衣袖,向他點點頭,悄聲道:“多謝你了。”後者抱以微微一笑,道:“這是一個婆娑世界,婆娑即遺憾,沒有遺憾,便也體會不到幸福的真谛。”
雷神一怒系蒼生(2)
更新時間2012-3-8 21:03:06 字數:2684
霹靂門議事堂中,老太君端坐太師椅,主賓的位置自然是宇文月與江勝男,餘下便是何火雷等何門衆人。只聽得三嬸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老太君,我自打進了何家門,哪一日不是恪守婦道,小心做人,誰承想攤上了三爺這麽個不長進的,日日裏不見人影。他的人我尚且瞧不見,哪裏還知道他心裏頭的事情喲。老太君,您要兒媳的性命,我也不敢吱聲,只可憐我兩個孩兒,才這麽小,就要成個沒爹沒娘的孩子了啊……老天爺吶……”言罷撕肝裂腸地嚎哭起來。
宇文太君皺眉道:“別哭了,我幾時要你的性命了,你們公歸公、婆歸婆,就你這麽個性子,料想老三也不會把機密事情說與你知曉。只不過問問,但凡知道些蛛絲馬跡,尋了這背後設計我們何家的奸賊,也算給老三折罪。”
那三嬸聽得不礙自己的性命,便也定下了心來,絮絮叨叨把何震邦平日裏的瑣碎小事說了個遍,太君聽了半響已知無甚有價值的線索,便叫人帶了三嬸下去。
勝男插口道:“太君,我瞧還得從魚口中那密函裏追蹤線索。”
何火雷點頭道:“中帝夜臨,速備雷心,奉于菩提樹下。經由江姑娘詐死這一計,倒是騙得三叔又急急打造了一把貯雷閣的鑰匙,透露了‘雷心’這二字的意思。總算我們發現得及時,敵人還來不及動我們閣子的手腳。這‘菩提樹下’看來便是咱們的雷果林了。現下唯一不明的便是最關鍵的‘中帝’二字,我始終想不到武林中有這一號人物,即便是皇室中,也沒有這個封號吧。”言罷,他以詢問的眼光望向宇文月。
老太君也瞧着宇文月道:“月兒,你自小博聞強識,對武林掌故、朝廷事體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關于這‘中帝’二字,能否想到些什麽?”
宇文月點點頭,一對鳳目現出為難神色,道:“我倒是想到一些事情,只是,事關我一位朋友的聲譽,實在不敢貿然便下判斷。”
勝男道:“宇文公子,我也理出一些頭緒,只是不知與你所想的是否吻合。”
正當此際,廳門外忽地傳來喧嘩聲,一名子弟慌慌張張地沖進廳內,不及參拜便顫聲道:“不好啦,圖海閣被盜了!”
何家衆人聞言群驚,圖海閣中所藏正是天南霹靂門歷代火器的制作圖紙,若讓獨門火器制法外流,即刻便會動搖天南一門的地位。何火雷急縱出門,不及自九曲橋入樓,便施展淩波踏浪的輕功飛身上了湖心圖海閣。
圖海閣大門敞開,群弟子紛紛守在門口不敢入內,只因這神秘閣內暗藏數百處機關,向來只有何門門主方知各處機關,并且新門主會窮盡畢生心力再為圖海閣多設一道鬼斧神工的機關。是以霹靂門歷經數百年,還從未出過圖海閣失竊的事情。
何火雷踏入閣內,忽地停了下來,緊閉雙目,似為适應閣內黑暗,實則他默運寧心定氣的心法,以盡量平複狂躁的心情,來面對閣內慘象。
片刻後,他倏然張開雙目,只見樓閣內一桌一椅、一草一木盡皆安詳地陳列着,碼放整齊的藏圖格也寧靜地排列着,沒有任何機關被觸動的跡象。何火雷一時間驚喜交集,一顆心砰砰直跳,頭腦一陣陣發熱,忽然,一股刺骨寒氣自脊柱緩緩升了上來,幾乎使他四肢百骸盡皆麻木。
藏圖格第八一四層的格門分明微微地敞了一個縫隙,似一道挑釁的獰笑,暗暗譏刺他的無能與膚淺。何火雷暗蓄一口真氣,騰身躍過錯綜複雜的地火陣,又自掌心射出兩道真氣控住了穹頂激射的爆箭,最後旋身兩周半才立定在八一四號暗格前。他戴上特質的防爆絕緣手套,輕輕拉開格門,果然,刺目的空空如也!
密室內,宇文太君神色凝重,保養得當的面容仿佛瞬間蒼老了下去,現出隐隐縱橫的溝壑,她望着何火雷、宇文月、江勝男三人,啞聲道:“老身在你們三個孩子面前,沒什麽好藏私的,那暗格內,其實收着我們霹靂門一份驚天動地的秘密圖紙。那種火器,雖有詳細制法,但咱們霹靂門至今未曾将它投入使用,并非它無用,實在是……那東西……威力太過巨大。”
太君閉目搖頭,嘆氣道:“老身活了七十多歲,什麽樣的陣仗沒見過,最刻骨銘心的卻是五十年前,剛進霹靂門那會兒,我公公帶着門人弟子在越湖邊放的那一枚……那一枚……”她忽然對着宇文月微微苦笑了下,接着道:“月兒,咱們宇文家的規矩,對兒子嚴加管束,對女孩兒卻格外寵縱,我雖是旁支,自小過的日子,只怕連公主都比不上。是以到了何家,事事逞強使能,偏偏雷兒的爺爺也是極寵我,把個長房少奶奶慣得無法無天。”
老太君忽然截斷話頭,向何火雷道:“雷兒,咱們雷果林中那一大片湖泊,在五十多年前原本是座山坡。雖然只有數百丈高,在一馬平川的越州也稱得上一座高山,是以每逢雷暴天氣,往往招致萬雷齊擊,山頂上草木難存。但那一日,我記得清清楚楚,正是一個夏日的午後,漫天陰雲密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眼看便是一場暴雨将至,公公竟秘密帶着何門爆字營的精銳兒郎向烏鵲山進發。我心下又是好奇又是驚訝,便悄悄尾随了去,也虧得那日狂風大作、天色又暗,我竟沒被人發覺。公公帶着人一路向山頂攀去,眼見一道道刺目的閃電呼啦啦劈開半天,我心知狂雷将至,偏偏進退兩難,只好避開大樹,伏在低矮的草叢中。只見公公他們拿出許多箱家夥,快手快腳地組裝起來,合成了一件黑黝黝的大物事,足有一間大屋子那麽大,一端窄口對着黑沉沉的天空,另一端深深地埋在地下。閃電扯天扯地地斬落,不一時,雷暴便開始了,我見公公他們仍立在光禿禿的山頭,心裏很是着急,想叫他們下來,但那一日的雷鳴呵,我一世也未曾聽過,先是轟隆隆滾過耳邊,繼而喀喇喇一浪高過一浪地滾落下來,我直覺到連山坡都開始晃動起來了,雖然拼命堵住耳朵,仍然被震得鮮血直流。大雨瓢潑落下,在模糊視線中,我見到山頂上人影晃動,一個個幾乎飛了起來,我心想難道是地震了。一咬牙,蜷身往下滾落,待滾過山腰,耳邊風聲呼嘯,許多碎石沒頭沒腦地亂砸下來,我護住頭頸要穴,提起一口真氣,滾得更快了些,最後終于撞上一塊大石,昏死了過去。”
老太君微微擡起下巴,露出一道蜈蚣般猙獰可怖的疤痕,道:“你們瞧,這下巴颏上還留着這麽道傷疤,當日只要再撞偏三分,就是頸折破相之禍。”
何火雷猶疑道:“奶奶,只怕那日您遇到的并非地震……”
老太君點點頭,沉重道:“不錯,那足以移山填海、毀天滅地的并非老天爺的力量,而是咱們何家的火器——雷神。雷神一怒,其威至斯,我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見證,此後,你爺爺接管了何家,便将這雷神的圖紙秘密地收藏在圖海閣。我雖不知此圖究竟藏在哪一格內,但我卻記得清清楚楚,公公出事那日,正是八月十四……中秋節的前一日。”
何火雷倒吸一口涼氣,對宇文月二人道:“宇文兄弟、江姑娘,此事幹系太大,涉及的不單單是我何家一門榮辱,更系着天下蒼生的安危福祉。二位方才說有了線索,請務必告知。”
勝男與宇文月對望一眼,見後者微微颔首,便道:“太君、何大哥,勝男知道天宇共劃分為九部,其中中天也稱作‘鈞天’,後面再跟個‘帝’字……”
何火雷雙目一亮,脫口而出:“鈞天帝君玉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