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白飛飛聽了江清歡的話, 并未言語。
她到了開封城已經大半個月了,血池圖之事毫無進展,唯一的發現就是那天朱富貴被暗器所傷時出現的那名陳天相。如果苗族女子所說的話是真的,白飛飛幾乎可以斷定那陳天相必然就是羅玄的首徒。
雙目失明, 一身醫術,身邊有個叫玄霜的義女。
苗族女說陳天相身邊帶着兩個女嬰,十幾年的時間, 陳天相又雙目失明, 其中一個女嬰夭折了也很正常。
可是白飛飛被沈浪帶回山谷的木屋之後,她也深深地戀上了這種被人呵護的感覺。沈浪是個有魅力的年輕男人, 相貌俊朗, 武功高強, 最重要的是他在衆目睽睽之下, 向她伸出援手。她不願意破壞自己在沈浪心中的形象, 因此這些日子都只是指揮下屬去辦事, 可仁義山莊經過朱富貴受傷一事之後, 戒備更加森嚴, 陳天相向來深居簡出, 自從朱富貴出事之後, 更是不出仁義山莊一步。
她帶出來的人雖然算是幽靈宮中拔尖的人才,可放眼江湖, 那些拔尖的人才也并不能算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要她們夜探仁義山莊, 實在是有些勉強了。
大半個月,不管是血池圖, 還是她想要借刀殺人的計劃,哪個都沒有進展,下屬說在幽靈宮中的白靜已經快要按捺不住,要親自出宮了。
要是白靜出宮發現自己和沈浪的事情,那還得了?
白靜不會允許她喜歡上一個男人,在白靜看來,男人都該死,她可以玩弄男人利用男人,卻不能真心喜歡一個男人。
白飛飛不在乎自己的處境,可她在意沈浪。
那個溫暖又一身俠氣的男人,是白飛飛從來不曾感受過的人間溫暖,幾乎是沈浪朝她伸手的那一瞬,她就已經喜歡上了他。
如果白靜出宮,白飛飛只擔心白靜會傷害沈浪,那是她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意傷害的男人。
所以她前兩天才會铤而走險,冒着可能會被沈浪發現的可能,帶着幾個下屬夜探仁義山莊。誰知還沒到陳天相的地方,就已經被發現,只好倉皇離開。
她那時也沒想到,黃雀捕蟬,螳螂在後。
她避開了仁義山莊的人和沈浪,卻沒能避開江清歡。
如今聽到江清歡說要是白靜知道了她和沈浪相戀之事時,白飛飛心裏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她咬着下唇,心裏頭思緒翻湧,臉上愣是半點端倪也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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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歡知道白飛飛心裏多的是各種各樣的心思,她從小就被白靜養大,每天被灌輸的都是要殺了自己父親這樣的念頭,還能指望她是個根正苗紅的俠女嗎?
白飛飛沒變成跟白靜一樣嗜血變态的人,還能向往如今所有年輕姑娘都會向往的事情,江清歡就已經覺得十分難得。
長在黑暗中的花,終究也會向往陽光帶來的溫暖。
江清歡看着身邊沉默不語的白飛飛,忽然說道:“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沈浪早就懷疑你的身份?”
白飛飛聞言,臉色微變地看向江清歡。
江清歡:“有朝一日,若是沈浪蒙了臉去見你,你能認出他嗎?”
白飛飛:“我當然能認出他,別說他蒙了臉,即使他改頭換臉換了個模樣,只要他還是沈浪,我都是能認得出他的。”
江清歡:“這就對了,你心中在意誰,你就會特別留意誰。他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好像都印在了你的腦海裏一樣。不管他變了一副什麽模樣,你都會認得他。既然沈浪改頭換臉換了個模樣,你都能認出他來。他那樣在意你,特地将你從仁義山莊帶到此地來,肯定對你,也是如同你對他一樣的。他那天晚上認出了你,有什麽奇怪的嗎?”
白飛飛愣住。
江清歡一副過來人一般的口吻勸道:“我覺得你要是真的想和沈浪在一起,就先跟他坦白自己的身份比較好。我瞧那沈浪行事磊落,并非是迂腐古板之人,既然他與你兩情相悅,大概是沒什麽事情不能原諒你的。”
江清歡記得朱七七的身世,也記得白飛飛的。雖然當初年紀小,看到飛飛跟沈大哥兩人竟然因為誤會分開了,她心裏堵得慌,一怒之下就不追了,後來就只看了個結局的片段。可她記得白飛飛是知道自己不是白靜的女兒之後,心如死灰,覺得自己的一輩子原來是個笑話,後來她為救沈浪而死,也不知道是故意死了讓沈浪記得她一輩子,還是她覺得生無可戀。死了之後的白飛飛,墓碑上只得了個愛妻之墓四個字,後來跟沈浪過一輩子的,卻是朱七七。
可白飛飛和沈浪一開始,明明就是兩情相悅,他們倆明明寧願死在一起,也不要分開的。
白飛飛看着江清歡,覺得眼前的冥岳四姑娘,年紀比她還小些,怎麽說起這些事情來,就是老氣橫秋的模樣。可雖然江清歡年紀比她小,白飛飛也并未小看她,從她千裏迢迢從雲南到了江南太湖,一手将冥岳分部建了起來,白飛飛對她的話,也聽進去了一些。
白飛飛心裏也很明白,紙是保不住火的。可她心裏有疑惑,不由問道:“你到來這兒,到底是什麽用意?”
江清歡笑了起來,“我的用意,我的用意很簡單啊,我要冥岳名動天下。”
白飛飛愣住,随即嗤笑了一聲,“好大的口氣!”
顯然是不将江清歡說的這話放在眼裏。
江清歡卻不理會她的嗤笑,有的人之所以取笑,是因為無知。白飛飛對冥岳的實力一無所知,對她師父的能力也一無所知。
江清歡淡聲說道:“你想要得到血池圖,不外乎就是為了你的娘親殺了快活王。可是飛飛,你的娘親并不完全信任你,她一面派你到開封來找陳天相,等你離開幽靈宮後,又另派弟子到太湖冥岳,想查探我是否知道血池圖的下落。你先前并不知道我會來仁義山莊,是因為幽靈宮的人去招惹了冥岳,對不對?”
白飛飛目光轉向別處,并不說話。她并不是不想說,而是因為江清歡說的話,都是真的。
那時苗族女說了陳天相和血池圖之事後,她派人四處打聽羅玄當年的兩個弟子陳天相和聶小鳳的事情,陳天相的事情不好打聽,因為這十幾年來他都幾乎是銷聲匿跡。可聶小鳳的事情,卻是很好打聽的,聶小鳳離開了中原之後,就召集了從前的魔教舊部,成立了冥岳。而冥岳如今在江南太湖,也有分部。
白飛飛問白靜,既然聶小鳳和陳天相都是羅玄的徒弟,聶小鳳的七巧梭傳人如今也在太湖,是否需要派人到太湖走一圈,看聶小鳳和她的徒弟是否知道血池圖之事。白靜否定了她的建議,白靜說既然當年羅玄的血池圖是被聶小鳳暗算後所繪的,便絕不可能會将此圖交給聶小鳳,聶小鳳不可能會知道血池圖的存在,更別說是她的徒弟了。
可怎麽她前腳才離開了幽靈宮,白靜後腳就派人去了太湖?
白飛飛自從聽了江清歡的話之後,心裏便疑慮重重。
江清歡的話裏話外,都無不顯示着她是有備而來。要不是幽靈宮在此之前招惹了冥岳,江清歡如今能閑着無事,盯着幽靈宮不放麽?
江清歡見白飛飛許久不吭聲,也不在意,她這次來的目的只是想要追查一下鬼面女的下落,能碰巧見到了白飛飛,也是運氣。既然見着了,不撂一兩句狠話,就顯得她不是那麽江湖,于是江清歡又說:“陳天相和陳玄霜,你們一根毫毛都不能動。若是動了她們分毫,那後果不是你能承擔的。”
白飛飛卻好像是沒聽見一樣。
那話沒聽見也不要緊,反正最要緊的話聽見就行了,江清歡又說:“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并不是白靜的女兒?”
果然,剛才還裝作自己是聾子的白飛飛驀地轉頭,看向她,厲聲問道:“你胡說什麽?!”
美人疾言厲色,也不會令人覺得可怕,更何況江清歡自認武功在白飛飛之上,自然也不怕她。
江清歡笑着說道:“你一直以為自己是白靜和快活王的女兒,所以無論白靜叫你做什麽,她對你怎麽不好,你都覺得因為你身上有快活王的血脈,所以她将對快活王的仇恨轉移到你身上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血濃于水,弑父本就不詳,她身為母親,為何要你去做那樣的事情?”
白飛飛瞪向江清歡。
江清歡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笑道:“不管別人怎麽說,你都不會相信,那麽何不自己親自去查探一番?告訴沈浪你的身份,告訴他你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然後讓他與你一起弄清楚,你到底是不是白靜的女兒,難道不好嗎?”
白飛飛正想說話,忽然剛才飛走的白雕飛了回來,落在江清歡的身旁。頭蹭了蹭江清歡的胳膊,發出一陣叽叽咕咕的響聲。
江清歡笑瞥了白飛飛一眼,遺憾說道:“真可惜,我要告辭了。”
白飛飛一怔,随即她發現沈浪的身影在前方出現。見到情郎的身影,白飛飛原本還冰冷的面容情不自禁地柔和了下來。
這時沈浪看到江清歡,也十分意外,江清歡跟對方寒暄了兩句,也是一開始跟白飛飛的說辭一樣,說她跟白雕到山上玩,發現可以下懸崖,一時覺得好玩就下來了,誰知下面卻內有乾坤,遇見了白飛飛,心裏高興便多留了一會兒。
說完,也不管沈浪對她的話是信還是不信,就跟白雕一同離開。
沈浪看着前方的一人一雕,眉頭有些微蹙,冥岳的四姑娘,竟會在如今這樣的時候,閑得跟白雕到處游玩?
他怕不是腦子有毛病,才會信江清歡的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