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情欲的狀況。諸葛霄看得一清二楚,腦袋冒煙。
這種擦槍走火的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事實上兩人經常吻着吻着就纏到一處。第一次喬亦初把他壓在沙發上深吻時,兩人都起了反應,下體抵着彼此的大腿,一時間都尴尬無比。但兩人老老實實地分開,呆呆盤腿坐在沙發兩端,打開電視,調到CCTV9(……),默默等着在英文播報聲中軟下去……之後每次也都是這樣的。
但今天顯然不能這樣蒙混過去了。
諸葛霄曲起腿,問,“你平常自慰嗎?”
喬亦初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愣了一下,神色莫名複雜,“我沒毛病。”
——有毛病的男人才不自慰吧?
諸葛霄完全想象不到那副畫面,一時間又刺激又奇怪,亂得不行。喬亦初湊上來,吻了吻他的嘴角,又對着他耳朵吹氣,耳語的聲音更像是哄騙誘惑,“你幫我。”
帶着他的手輕輕放在該放的地方。
之後的混亂簡直無法用語言描述。
喬亦初看上去鎮定,其實也慌亂得要死。兩個人面對面躺着,下體抵在一起,雙腿也相互交纏着。吻得不能停下來,停下來就要睜開眼睛,就要去接觸對方的視線——太讓人害羞了。最開始是彼此用手替對方弄。接着喬亦初帶着諸葛霄的手将兩根都握在一起,上下套弄。喬亦初的掌心包着諸葛霄的手背,濕熱的,布滿汗液。
諸葛霄此刻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個感覺:燙。滾燙的溫度來自于喬亦初的吻,喬亦初急促的喘息,喬亦初的掌心,喬亦初的擁抱,喬亦初的身體,喬亦初的……
一波一波的快感順着尾椎湧上腦袋。諸葛霄身體從一開始就止不住發抖,抱着喬亦初的身體想要把他按入自己的骨血裏。呼吸突然更急促了一點,喬亦初分開唇,臉埋進諸葛霄的頸窩裏,都是燙的。
諸葛霄的嘴唇哆嗦着,手上的動作加快了。喬亦初死死按住他的脊背,急促紊亂地耳語,“嗯………一……一起……嗯……啊!”
諸葛霄第一次知道,這種事情,愛到深處了,如果想要一起的話,是真的可以一起的。
有了第一次,就肯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漸漸的,兩人都習慣了這種為彼此服務的方式,雖然仍難免羞澀,但相比于第一次的混亂和緊張,已經順暢了很多。
但今天喬亦初顯然不打算繼續下去了。諸葛霄平靜了一會兒,也漸漸軟了下去。喬亦初從背後摟住他,“乖,等你不累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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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原來都将他的失望看在眼裏了。
要按諸葛霄的脾性,這時候是肯定會惱羞成怒拼命否認的,但今天他反而轉過身,與喬亦初互相摟着,額頭相貼,安靜而又溫柔地注視着對方。性只是愛的一部分,重要的是彼此相愛,那麽即使只是相擁而眠,也已足夠圓滿。
“晚安,在雲邊。”
“晚安,在橋邊。”
☆、dancer和戲子。
12月28日,聖誕剛過,元旦将來,天翼中學高中部的文藝晚會開始了。
節目單上午發到了班裏每個人的手中,18班的在梅邊被排在了倒數第三個。從那一刻開始,不管是戰鬥人員還是非戰鬥人員就全部進入到了一級備戰狀态。作為一名優秀的班主任,在這種時刻,鐵梅從來不會像某些老派教師一樣苦口婆心地勸大家以課業為重,打擊他們的興致,相反,在英語課上,鐵梅一掌拍在講臺上,“同學們,将近一個月的排練,為的是什麽?”
“拿第一!”講臺下群情激昂,異口同聲回答道。
“沒錯!拿第一!相信這一天大家已經等得夠久了!如果大家真的拿下了第一,今晚上聚豐園走起,我請!”
男生頓時嗷嗷叫起來,拍桌子的吹口哨的,大有把屋頂掀翻的氣勢。
“錢雨同學說得好,我們高二18班,不僅要做學霸學神中的戰鬥機,還要德智體美全面發展!”
“好!”
“但是。”鐵梅收住話頭,嚴肅的眼神在講臺下掃視一圈,“你們必須答應我,文藝晚會過後,要拿出同樣的信心和百倍的氣勢,把期末考第一也一舉拿下!有沒有信心答應我!”
“有!”
“很好,接下來,我們進行随堂測驗。”
“……”
——所以說姜還是老的辣,收拾這幫單純的小屁孩,分分鐘的事兒。
吃過午飯後,參加表演的同學集體請假,來到事先聯系好的工作室,上妝。
諸葛霄這幫跳街舞倒沒什麽好弄的,抓抓發型,随便弄個底妝,免得上臺時太蒼白就成。但工作室裏一個動作很娘的化妝師非拉着他們一群大小夥說,“哎,你們別這麽潦草成麽,尊重下我的職業成麽?來來來,哥來幫你們弄。”
諸葛霄只好又坐下來,聽着他指揮,“閉眼,睜眼,往下看,往上看,對,好,沒錯,臉側過去一點,下巴收進去,好,很好……”諸葛霄尖尖的下巴被他捏在手掌下左邊轉轉右邊轉轉,最後化妝師拍拍他亂翹的頭發,“好了,睜眼自己看看吧。”
刻意拉長的黑色眼線,深灰色摻雜淡金的眼影,鼻子由于打了高光的緣故更顯挺拔。精心的粉底使得輪廓更加立體硬朗。諸葛霄站起身來。演出服是他一手選定的,超級寬松的牛仔褲搭配黑色高幫板鞋,上身則是同樣寬大的有着誇張印花圖案的黑色T恤,手上則統一是黑色半指皮手套。這一身雖然簡單,卻絕對壓臺。此刻他身着這一身演出服,頭頂棒球帽,加上這一副酷冷的妝容,要多拽有多拽。
諸葛霄随意擺了幾個舞蹈裏的pose,惹來一陣尖叫。
化妝師吩咐他的助手,“去,其他人也照着他這樣畫。”又看向諸葛霄,“你是領舞?”
諸葛霄點點頭。
他支着下巴看着他沉吟半晌,“來,過來,坐好,我再給你添點兒與衆不同的。”
諸葛霄從鏡子裏盯着他的動作。
“好了,大功告成。”
右眼角微偏下的地方,多了一顆五角星的淚痣,貼着藍色的亮片。
諸葛霄受不了了,要弄掉。
周圍一群人哎哎哎地圍上來阻止他。女生們七嘴八舌,“不許弄掉!就這樣!非常好!”
諸葛霄轉身找喬亦初。喬亦初正坐在另一張化妝臺上,等錢雨給他上戲妝,從鏡子裏接觸到諸葛霄看過來的視線,笑了一下,對錢雨說,“你等一下。”
戲妝是很繁瑣的。此刻喬亦初剛上完底妝,正畫眼睛畫了一半。他轉過身,上下打量諸葛霄,眼裏含笑,“挺好的,就這樣吧。”
諸葛霄仍覺不自在,但見喬亦初也這麽說,也就沒有再堅持。他所有的演出裝備都已經打點得當,只好坐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看其他人上妝。過了一會兒,收到喬亦初的短信:【來洗手間】。
諸葛霄往錢雨那邊看過去,果然只剩下她一個人在給自己描妝。
“小喬呢?”
“不知道,好像是出去打電話了吧,妝都才畫了一半呢。”
諸葛霄往洗手間走去。是單獨的洗手間,而不是隔間的那種。門關着,諸葛霄輕輕扣了扣,過了兩秒,門拉開一條縫,一只手大力将他拉了進去,緊接着,門又輕輕扣上了。
喬亦初把他壓在門板上,一邊把門反鎖,一雙眼睛只是定定地注視着諸葛霄。
諸葛霄不自覺地摸摸那畫着淚痣的地方,心裏忐忑,果然是應該摘掉才對。
“別動!”喬亦初一把抓住他的手,湊到他耳邊,“我喜歡。”
即使隔着厚厚的粉底,喬亦初還是看見諸葛霄的臉微微紅了起來。他摸了摸那顆藍色五角星淚痣,“很性感。”
諸葛霄忍不了了,壓低聲音,“喬亦初!”
“嗯。”
他原本想說喬亦初你正經點兒別随時随地耍流氓!但被喬亦初這麽漫不經心地一嗯,他反而詞窮,愣愣地盯着喬亦初剛上完第二層妝的臉,嘴巴動了動,毫無預兆地一把扣住喬亦初的後腦勺,嘴唇壓了上去。
喬亦初反應極快,只是零點幾秒的愣神之後,就反把諸葛霄壓上門板。狹窄逼仄的空間,隐秘的地點,随時可能被撞破的緊張,這一切都使這個吻更添上宛如偷情般的刺激。男人征服的天性在此刻被激發得史無前例。只不過這一次,征服的不是城池,而是對面那個愛到骨子裏的人。舌尖靈活到不可思議,纏着彼此糾纏撕扯到發麻。來不及吞咽的津液順着嘴角溢出來。
漸漸急促的喘息聲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顯得異常深刻沉重。
“有人在裏面嗎?”施譯在門上叩了兩下。
諸葛霄一瞬間連呼吸都忘記,身子僵硬着。反倒是喬亦初将彼此的懷抱微微分開了點,拍拍他的臉頰,做唇形,“快說話啊。”
這混蛋,還笑得出來!
諸葛霄應了一聲,“有。”
施譯在門外愣了一下,一臉糾結的表情。這聲音明顯是貼着門發出來的。拜托人都說談戀愛的人智商會下降。諸葛霄笨也就算了,連小喬也負分了嗎?!這兩人!他搖搖頭,放下手,哦了一聲,扭頭對走過來找人的錢雨說,“小喬不在啊,估計在外頭呢。”
諸葛霄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松懈下來。
喬亦初擦擦他的嘴角,“你先出去?”
諸葛霄瞪他,“難道你還想一起出去?!”
小喬靠牆站着,手插在褲兜裏,側臉看諸葛霄,懶洋洋的表情。諸葛霄默念了兩句“這個時候還有心思擺pose的一定不是正常人”,忍不住了,走過去在喬亦初嘴角親了一口,“你贏了。”——每回都讓人舍不得走。
喬亦初無聲地哈哈一笑,在諸葛霄掌心一捏,“去吧。”
諸葛霄剛拉開門,就看到施譯在對面靠牆站着,一見他,趕緊直起身子,“你可算出來了啊,都快把我逼進女廁所了。”諸葛霄還想攔着他,施譯一邊沖他使眼色一邊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快滾吧你!”
一閃身進了洗手間。門又關上了。
“你倆太高調了,這戀愛談得我都心驚膽戰的。”
喬亦初抱臂看他,漫不經心問,“什麽時候看出來的?”
“……你倆還沒成的時候。”
喬亦初笑了一下,“謝了。”
施譯在他身邊也學他靠牆站着,“你倆小心點。”
“嗯,盡量。”仍舊是漫不經心的語調。
施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原來是這樣的人呢?”
“我以前怎麽了?”喬亦初無辜問道。
“自帶聖光。”
“現在呢?”
“臭流氓。”
“我覺得挺好。”
施譯笑了,“是啊,找到一個能讓你摘下面具走下神壇的人,有什麽不好呢。總算有點兒人味了。”說罷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待會兒從後門繞到前門再進去,錢雨找你都找瘋了,你也真好意思啊班長大人。”
施譯先開門,确定附近沒人後才招呼喬亦初出去,讓他從後門走了,他自己則在廁所裏繼續留了一會兒才回到化妝間。
錢雨正給喬亦初上最後一道妝。描唇線時手頓了一下,随口說道,“這家的唇彩質量真是越來越差,以前好歹能保持一兩小時,現在幾分鐘就沒了。”
喬亦初心裏咯噔一聲,看向錢雨。
錢雨深深地和他對視一眼,又轉開視線,唇線筆在喬亦初柔軟的嘴唇上穩穩游走,“沒事,沒了,再補上去就是,看不出來。”又壓低聲音飛快說,“小喬,你真當我傻子呢?”
喬亦初露出一個無奈的笑,“謝了。”
☆、他的眼裏卻只容得下那一抹長身玉立的身影。
錢雨幫喬亦初化完戲妝後,連她自己都呆掉了。
喬亦初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明明穿着校服,卻化着小生的妝,十分具有沖擊力。同學們早就圍成一團嗷嗷亂叫。錢雨把柳夢梅的白色刺繡戲服遞給喬亦初,“先去換上吧。頭冠待會兒我幫你弄。”說着自己也進了更衣間換上杜麗娘的裝束。
過了五六分鐘,兩人都出來了。錢雨原本長得就十分秀麗,一雙丹鳳眼十分清亮有神,此刻畫上杜麗娘的絢麗妝容,,戴着全套的頭飾,娉娉婷婷推開更衣間的門走出來,真可謂風姿綽約,蓮步生花。她朝大家抛了個眉眼,福了一福,亮嗓唱到,“麗娘這廂有理了。”
全體驚呆。
更讓人吃驚的是喬亦初。僅僅是換上戲服,整個人氣質就已經出來了,待錢雨幫他把頭冠都打點好以後,更是風流倜傥,溫文爾雅。不用刻意,随意的一舉手一投足就充滿了無盡的韻味和風采,仿佛真的是那個舉世無雙的柳公子從詩裏走出來了。
馬上有人起哄,“一個是玉面芙蓉美嬌娘,一個是清新脫俗小郎官,你倆趕快拜天地吧!”
諸葛霄抱臂站在外圍,面無表情地看着。
一起排練那天就知道了,他倆今天唱的是著名的游園驚夢。
……
則為你如花美,
似水流年,
是答兒閑尋遍
在幽閨自憐
轉過這芍藥欄前
緊靠着湖山石邊
和你把領扣兒松,衣帶寬
袖梢兒揾着牙兒沾也。
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是那處曾相見
相看俨然,
早難道好處相逢無一言。
……
好一番郎情妾意巫山雲雨!
諸葛霄知道自己這味吃得很沒有道理。《牡丹亭》最著名的就是這一出,馬影選了這一出的戲詞來演,無可厚非。更何況根本就沒人知道他和喬亦初的關系,他們這樣起哄錢雨和小喬,本來也就符合高中生愛起哄的特點。
現在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起着才子佳人的哄,他一個人在外圍冷眼旁觀,格格不入,沒勁透了!
忍不住又想,如果當初自己不要裝大度,硬要喬亦初換了這一出,結果又會是怎麽樣呢?
這樣的猜測于感情無益,而且還自虐。諸葛霄緊緊抿着唇,想把這種猜測趕出去。
錢雨在人群中注意到面無表情的諸葛霄,心裏冷不丁咯噔一下,水袖掩住口鼻,用戲裏面那種姿态咯咯嬌笑,“柳公子的佳人恐怕不在我這邊呢,哎,諸葛霄,快把你好基友領走!”
大家哄然而笑,吹着口哨拍着手掌叫道,“好基友一起走!”
諸葛霄臭屁着臉哼了一聲,“誰要跟秀才當基友!”
臉色總算緩和了下來。
一群人就這樣大大咧咧地頂着演出妝上了地鐵。路上一直被各色路人圍觀,回頭率可謂是百分百。幾個伴舞的男孩更是一下子都閑不下來,彼此笑着鬧着,陽光在他們的嬉鬧聲中仿佛要飛起來。
上了地鐵,一群人幾乎包下了一整節車廂。諸葛霄在靠近門的那一頭。喬亦初特意跟別人換了位子挨着諸葛霄坐下來。兩人旁邊都空了一兩個座位。倒好像是被同學們刻意讓出來的。
喬亦初擡頭看看他們。
“幹什麽,讓你倆好基友一起走還有意見了哦?”施譯笑問。
錢雨嘻嘻哈哈推他,“你再說,小心他倆假戲真做!”
“假戲真做也很配啊!自古校霸學神出CP!”
諸葛霄揚揚拳頭,“揍你們哦!”
喬亦初把他拳頭按下來,笑着搖搖頭,仿佛是故意配合施譯那句“自古校霸學神出CP”似的,他對諸葛霄半認真半玩笑說,“諸葛霄,不聽話不準進家門。”
諸葛霄惱羞成怒,“喬亦初!”
一群人抓着扶手笑得東倒西歪。
進了校門,回頭率也是爆棚的。不過今晚上是整個高中部的狂歡夜,每個班都出大絕招,各種奇怪誇張的演出妝層出不窮,相比之下,諸葛霄他們還算是正常的。
鐵梅給演出的同學訂了盒飯,大家草草吃完後,就拿了各色道具到演出觀相應的觀衆區去等待。
高一的文藝晚會是昨天結束的。但是今天高二演出,依然有很多高一聲生偷偷翹了晚自習過來看。當然也有很多高三生。高三是沒有文藝晚會的,因為要備戰高考。不過總有那麽一些閑的發慌的,或是早就找好了退路,或是早早放棄了學業的,也會帶着女朋友男朋友晃蕩過來看,或者帶着自己一大幫兄弟過來替自己妹子或想追的姑娘加油捧場。
六點整,天翼高二文藝晚會正式開始。一共四名主持人,兩男兩女。本來喬亦初已經接到了團支部的主持邀請,他也一貫是校級節目的主持陣容一員。但這次他卻拒絕了。諸葛霄原本以為喬亦初是為了專心演出,但一想不對,去年聽說他是又主持又演出的,最後換服裝時還出了點差錯,差點錯過了上場時間。難道今年是為了防止重蹈覆轍?
“喂,你今年怎麽不主持?”諸葛霄一邊盯着場上一個穿低胸短款小禮服的女主持人說開場詞,一邊問喬亦初。
“當然是為了陪你看完整場晚會。”喬亦初歪過頭一臉理所當然。
“……笨、笨蛋!”
喬亦初眯眼瞅他,“倒是你,剛才在盯哪裏看,看得這麽入神。”
諸葛霄老老實實回答,“胸。”
即使隔着厚厚的粉底,諸葛霄也能察覺到喬亦初的神色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連忙湊過去,“就算我喜歡你我本質上還是個男人吧,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別傲嬌。”
喬亦初站起身,作勢要走,被諸葛霄一把拉住胳膊,只得又重新坐下。
“開玩笑開玩笑。”諸葛霄哈哈一笑,“總算被我扳回來一局。以後我要多刺激刺激你,傲嬌真是個萌屬性。”
“嗯咳!”錢雨輕輕咳嗽了一聲,“你倆別鬧,看節目呢!”說罷瞪了眼喬亦初,眼神裏分明寫着:再不低調點神都不幫你們!
演出節目大部分都停留在高中水平,偶爾有一兩個出彩的。看晚會的有趣之處不在于節目本身,而在于過程,可以陪在自己相陪的人身邊,一起笑,一起吐槽,一起哼唱,一起聆聽。
臺下坐着一長排的評委席,評委陣容還挺認真,張副校都來了,各種中層領導也基本齊全了。每個節目結束後,由他們打分,然後送到後臺去計算平均分,基本隔三個節目報一次分。每當有出彩的節目時錢雨就特別緊張,嘴裏念叨着這個競争力太大真夠懸的,上了9.5的更是讓她如臨大敵。
18班的死對頭9班剛表演完,錢雨就不幹了。不僅她不幹了,其他同學也怒了。
“太犯規了!居然把老師都請上去!”
9班的節目排得十分讨巧。編排的是現代舞英臺出妝,但是改了劇本,整個節目講的是英臺不顧家裏人反對去書院求學,最後金榜題名的情節,中間的英臺出妝現代舞穿插進去,用來表現英臺在書院裏的苦讀生活。金榜題名之時,英臺跪謝師恩,吟詩一首。那個扮演老師的就是9班的班主任,年級副組長。整出節目緊扣晚會主題,又巧妙地契合進了“感謝師恩”意思,節奏張弛有度,劇情行雲流水。特別是舞蹈,既有難度,又有觀賞性,應該是排練了很久了。9班剛表演完,臺下的掌心就熱烈到把人耳朵震聾的地步。
“犯規,太犯規了。”張婷喃喃自語,“這次9班可能真得贏。”——就算是競争對手,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實力。
“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鐵梅不知什麽時候加入了進來,嚴肅又不無激昂地替他們打氣。
“鐵老師!”錢雨感激道。
“別緊張,我相信你們,排練了這麽久,一定能獲得應有的榮耀。”又看向諸葛霄,“諸葛,今晚上你可是最大的兩點,可要加油!”
諸葛霄握拳,比了個fighting的姿勢。
還有兩個節目就輪到他們,學生會派人過來請他們去後臺準備。一行人浩浩蕩蕩走了之後,18班的看臺頓時空了大半。
喬亦初和諸葛霄上臺的地方不在一處。諸葛霄趁別人都忙着拿道具沒注意,一把将喬亦初拉到拐角的陰影處,“緊不緊張?”
喬亦初知道是諸葛霄緊張了,他自己倒沒什麽感覺。但他湊上去親親他的嘴角,答道,“緊張。”
諸葛霄抱着他,咬他耳朵上的軟骨,“乖,不緊張,要拿第一。”
喬亦初眼裏都是笑意,可惜諸葛霄看不到,透過遠處明滅的光線,諸葛霄只能感覺到喬亦初的眼睛亮極了。喬亦初嗯了一聲,拍拍他的背,“去吧。”
兩人就此分了道,一個往看臺左邊走,一個往右邊走。到了後臺,工作人員,主持人,下一個節目的表演者,指導老師,看道具的同學,走來走去,叽叽喳喳說着緊張,亂糟糟的,人仰馬翻。諸葛霄靠近舞臺兩側的帷幕,視線穿過舞臺望過去。喬亦初剛好也看過來,兩人視線對上了,彼此相視一笑,隔着舞臺遙遙相望。
舞臺上正演着孔雀舞,身着綠色緊身露腰演出服的少女們表演着讓人眼花缭亂的動作,隊形一陣變化,全場人都迷了眼。諸葛霄卻定定地看着對面身着白色刺繡戲服,頭戴秀才頭冠的喬亦初,喬亦初也靜靜回望他。剎那間,舞臺燈熄了,只留下一盞大燈追随着場上領舞者旋轉的身影。諸葛霄卻覺得那盞明晃晃的大燈分明是照在自己的心尖上的。看着他,自己的心意,突然間就通透無比。
原來已經愛到這種程度。
所謂亂花漸欲迷人眼,他的眼裏卻只容得下那一抹長身玉立的身影。
☆、恭喜,冠軍。
孔雀舞結束,接着是14班的舞臺劇。于念白報完幕後在施譯身邊坐下,“小喬呢?他不上臺?”
施譯指指對面,“他從那邊上臺。”
“哦。”于念白點點頭,“別緊張,放心,我把最好的串詞留給你們班了。”
施譯嗤地一聲,“你們班主任要哭了。”
于念白只好糾正,“第二好的。”
施譯還想說什麽,諸葛霄拍拍手掌,“18班伴舞的都過來。”
十個男生圍上去。諸葛霄壓了壓棒球帽檐,“動作都記牢了嗎?”
“記牢了。”大家都點點頭。
“待會兒如果有動作做失誤,特別是張哲你,你的1990失誤率太高,如果真的出了狀況,按我教的,不要緊張,也不要傻站着,身體按着節奏動,動作簡單不要緊,哪怕你就做個oprock都無所謂,總之盡量合上節拍,知道了嗎?”
“知道了。”
諸葛霄扭頭看了看場上的演出狀況,“就快輪我們上場了,不要緊張,再大的失誤有我給你們頂着。”他彎下腰,右手握拳伸出,其他人立即意會,拳頭一個疊一個的,最後向下壓了壓,諸葛霄低聲吼,“高二18——”
“fighting!”
14班的表演者下來了。于念白喝了一口水,笑着與施譯對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加油,我給你們報幕去!”
随着于念白的話音,舞臺漸漸暗下來。諸葛霄和伴舞的同學飛快上舞臺排好隊形。另一邊,幾個同學将事先準備好的道具搬上擺好,由一角屏風隔出了一方小小的、略微高出舞臺的戲臺子。
在一陣強力的金屬音樂中,一束亮白的追光燈轟然打亮,追逐着低頭壓着棒球帽站在舞者中間的諸葛霄。
一陣節奏激烈的鼓點之後,諸葛霄猛然擡起頭,扯着自己寬大的T恤嚣張地抖了抖,身體随着節奏扭動起來,重複了一兩個footwork尋找感覺之後,緊接着就是狂風暴雨似的高難度動作。以Boomerang起頭,先是坐在地板上,雙腳在身前呈V字形,而後雙手撐在雙腳間,猛然撐起身體,以手支撐倒立旋轉,連上2000,只手倒立旋轉,之後跟上托馬斯全旋,緊接着是單手大回環,再次倒立,只手支撐身體,雙腿随節奏在空中甩動,轉動一圈後手撐離地面幾厘米左右跳動……在諸葛霄solo的過程中,施譯等人則在他身後配合着他做簡單的applejacks和footwork,用以烘托氣氛。
諸葛霄的solo在一開始就瞬間燃爆了全場的氣氛。雖然之前也有班級表演街舞,但和諸葛霄的顯然不能同日而語。毫不誇張地說,諸葛霄從小練舞,到現在已經是專業水準。随着他令人眼花缭亂的solo動作,看臺上的同學也紛紛站起來一邊跟着激烈的節拍拍掌一邊吹着尖銳的口哨,走廊上也趴滿了觀衆,一個個伸長脖子目瞪口呆看着。
最後一個動作過後,諸葛霄單手支撐後空翻站起,回到最初低頭壓帽檐的pose,音樂戛然而止。臺下一陣瘋狂的大叫,“啊啊啊啊啊諸葛霄——”
諸葛霄這邊的燈光倏然熄滅,接着,舞臺右邊的燈光漸漸亮起,仿佛為了配合接下來的昆曲,這次的燈光是柔和的橙黃,營造出一種悠然溫和的氣氛。
在一陣悠揚的曲笛聲中,杜麗娘輕柔婉轉的歌聲如珠落玉盤,從舞臺一角傳至整個大廳。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
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
屏風被留在舞臺上的助理以巧妙隐秘的方式漸漸移開,漸次露出杜麗娘長長的水袖,玉立的側身,待她一手執扇一手揚袖,慢慢轉過身來,朝臺下抛下一個欲說還休的嬌媚眼神後,時光好像被一瞬間置換到了清末的梨園,臺下老少票友轟然叫了聲“好!”
這廂杜麗娘剛嘆完良辰美景奈何天,那廂書生扮相的喬亦初在衆花神的簇擁下從屏風後轉出。
“啊,姐姐,小生那一處不尋到,你卻在這裏!” 喬亦初剛一亮嗓,臺下就轟然大笑,倒不是他唱得不好,而是他這一身扮相、這一句“姐姐”着實與他往常的形象相去甚遠。
“啊啊啊啊啊居然是小喬!”
“這不對!應該讓小喬扮杜麗娘才對吧!”
“我的三觀!”
諸葛霄原本隐在帷幕後看小喬表演,聽到臺下的吐槽,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杜麗娘抿唇微笑,斜視不語。
喬亦初又唱,“恰好在花園內,折取垂柳半枝。姐姐,你既淹通詩書,何不作詩一首以賞此柳枝乎?
錢雨婀娜身姿走遠了兩步,疑惑問道,“那生素昧平生,何因到此?”
喬亦初緊走兩步跟上去,身子微微前傾笑道,“小姐,咱一片閑情愛煞你哩!”
“噗——”
“啊啊啊小喬在唱什麽!為什麽完全聽不懂!”
立即有人掏出手機百度,一字一句念道,“小、姐,咱一片閑情愛、煞你——哩!”
念完後倒地不起,聽衆也全部捂胸噴血狀。
喬亦初完全不為所動,只按照事先彩排的那樣認真表演。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小姐,和你那答兒講話去。”唱完後去牽杜麗娘的衣袖,杜麗娘嬌羞躲避,低聲問,“哪邊去?”
“喏!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着湖山石邊。和你把領扣松,衣帶寬,袖梢兒揾着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諸葛霄咬着牙,側臉的線條很緊繃——他忍笑忍得很辛苦。
“我擦!耳朵要懷孕了啊!小喬聲音怎麽會這麽好聽!”
“該吐槽的是臺詞吧!确定這臺詞不是十八禁嗎?!”
“杜麗娘!放開那個柳夢梅!讓我來——”
“矜持點!”
杜麗娘抿唇微笑,水袖掩面,一低頭的柔情恰似蓮在風中的嬌羞。喬亦初上前去将杜麗娘摟進懷裏,杜麗娘手上做着推介的動作,笑聲卻宛如銀鈴。
燈光在排山倒海的“親下去!親下去!”中漸漸隐沒。
下一秒,整個舞臺燈光大亮,諸葛霄等人早已在舞臺中央站好隊形。随着前奏響起,諸葛霄猛地擺動身體,比了個rap的經典手勢,開始了第一段的說唱:
這廂是夢梅戀上畫中的仙
那廂是麗娘為愛消香殒碎
為了愛不吃不喝不睡
但穿過千年愛情不再流行生死相戀
愛是什麽,什麽是愛
接近以後就電
喜歡以後就追
膩了以後就飛
臺下又是一陣瘋狂的尖叫,諸葛霄在說唱搖擺的間隙看到張副校皺眉挖了挖耳朵,一臉吃驚又無奈的表情。他哈哈一笑,露出一個嚣張至極的笑容,右手修長的拇指豎起擋在帽檐前,左手握拳,食指指向臺下,随着音樂的節奏點着,臺下觀衆馬上配合,手機屏幕亮着光,随着諸葛霄的動作一起搖擺,一時間成了光點的海洋。
春水望斷,夏花宿妝殘
誰聞秋蟬,誰知冬來
冷秋千,笑聲似猶在
剪不斷思念,欲理還亂
前緣,等待,再續,後愛
夢梅,麗娘,還魂,歸來
歲月,摧殘,發白
就叫我白了頭,鐵了心去等去愛
這邊電子舞曲的聲音漸漸低下,諸葛霄收住舞步,手指抵住嘴唇,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整個演出館頓時噤聲。杜麗娘清亮而又纏綿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