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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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喬亦初揀出數學作業本,“先寫這個。”
諸葛霄老老實實地埋下腦袋,“我果然還是讨厭你。”
喬亦初沒接他的話茬,手掌托着下巴,低着頭看諸葛霄在演算紙上寫寫畫畫,偶爾出聲提點一下。屋子裏靜得落針可聞,而這樣連貫的沙沙的寫字聲竟出自于自己手下,諸葛霄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玄幻了。
等到好不容易把數學老師留下來的五道大題寫完,已經是十一點半了。諸葛霄放下筆,橫出胳膊,想伸個舒服的懶腰。結果猛一擡頭就直接對上喬亦初低着的腦袋,他眼裏的神色依然很專注,甚至有一抹溫柔的顏色。喬亦初放下撐着下巴的胳膊,嘴角噙着一抹笑,“給我再檢查一下。”
諸葛霄依言遞過去,莫名其妙就嘀咕了一句,“我爸媽都沒這麽陪我寫過作業,連幼兒園都沒有過。”
喬亦初翻着他的作業本,逐行掃過去,聞言順口接着,“那你是不是該叫我聲爸?”
“你想得倒美。”
薄薄的本子又被翻過去一頁,發出一聲嘩啦,諸葛霄心意有點忐忑,總怕喬亦初檢查出什麽毛病。但其實吧,有毛病也是正常的,喬亦初也不會取笑自己,但心裏有個詭秘的聲音,似乎不願意在喬亦初面前出醜。
“那就叫老師。”隔了好久,喬亦初漫不經心地接了一句,“寫得不錯,第二題計算上有個小錯誤,待會兒你自己檢查一下,我就先不跟你說了。”
“要不你先去睡吧,不用陪我了,喬、老、師!”諸葛霄故意說得一字一頓的。
“既然你叫我老師,那就更要督促你了,不能讓你白叫。好了,接下來是這張物理試卷。”
“卧槽,牛志軍憑什麽在周三就叫我們做試卷!”這簡直是慘無人道!
喬亦初把試卷在他面前攤平,“物理書太重了就沒拿回來,有什麽公式記不清楚就問我。”
諸葛霄一頭栽在茶幾上,發出咚的一聲,“給我一刀吧,せんせい(老師)。”
“等高三了,每天都最起碼有四張試卷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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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霄一愣。高三?距離他來說那麽遙遠又陌生的詞彙。周圍的一切,那些心驚膽戰的家長,忙碌的老師,埋頭苦讀的學生,仿佛都與自己無關。不參加高考也無所謂,反正可以買大學讀,還能出國繼續玩。暑假裏許淼還和他訴苦,轉眼就高三了,再不上進也得博一把了。那時候他雙手插在褲兜裏,從看臺的臺階上跳下來,一腳踢飛一只空的易拉罐,罐子在水泥石階上一陣滾動,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他看着從看臺的雨檐一直延伸出去的碧雲藍天,嗤之以鼻,“什麽大不了。”
他慶幸自己會投胎,有那麽強悍的爹媽,一輩子都用不着自己操心。
沒道理自己這種與生俱來的劣根性就被天翼高中輕輕松松地改變了。他很想哈哈大笑一聲,說小喬老師,到高三了哥就是路人了。
但他只是讪讪笑笑,拿起物理試卷抖了抖,“卧槽我要算到什麽時候!”
……
果真是奮戰了一晚上,連眼睛都沒合一下。
最重要的是,喬亦初跟他一起通了宵。早上六點鐘時外面已經是天光大亮了,白光透過月白色的窗簾透進來,諸葛霄伸了個懶腰,眼見着喬亦初眼睛底下那兩個淡淡烏青的眼圈,心裏一陣愧疚。逃課偷懶的是他,卻要連他一起受罪。
“哎,你昨晚上怎麽找到我的?”諸葛霄終于想起來問一問了,Y市這麽大,他總不能一個個地方找過來吧?難道是瞎貓碰死耗子?
喬亦初一邊整理書包一邊神秘一笑,“你猜?”
“猜不着。”
喬亦初點點他擱在茶幾上的愛瘋。諸葛霄卧槽一聲,“find my iphone?”
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後,諸葛霄連連卧槽了好幾聲,“這辦法太賤了!”
兩個人一起坐固定的那一班公交去上課。這樣一起去學校一起放學的日子似乎已經很習慣了,自然得連班裏的其他同學都已經見怪不怪。剛開始不對付的兩個人成了他們眼中的好哥們兒。還有人把給喬亦初的情書讓諸葛霄轉交,弄得他苦笑不得,一概拒絕,臺詞都是一樣的,“他有女朋友。”
說起這個女朋友,也真是夠神秘的。諸葛霄和喬亦初同進同出都快一個月了,還沒見過她的影兒。平常只見喬亦初發過一些短信,有時候接電話時會躲着他一點,輕聲細言幾句,看上去也沒有煲電話粥的打算。
今天兩人剛進學校門,就被一個女生攔了下來,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一時間都朝這邊看,也有吹口哨的。喬亦初是天翼的大名人,他的熱鬧,收視率自然很高。
女生低着頭緊張得連手都顫抖,“喬、喬亦初同學!我、我喜歡你請你務必一定要收下!”
諸葛霄把信塞回她手裏,“他有女朋友啦。”
“啊?”女生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那、打擾了對不起!”
“都散了散了!”諸葛霄揮揮手,拉着喬亦初胳膊一陣低頭疾走。喬亦初猝不及防被他拉得跌了兩步,“你跑什麽?”語氣有些無奈。
“不跑,難道還要被圍觀?”
喬亦初一本正經,“作為一個狂霸酷炫的校霸,我以為你已經習慣被圍觀了。”
“卧槽我在這兒很低調的!”
說的倒是實話,主要換了個市,沒那麽多烏七八糟的謠言傳到這邊,大家頂多當他一個成績死差吊兒郎當又有點背景的富二代罷了。但天翼壓根不差這種角色。諸葛霄倒是對這種路人甲的角色挺習慣的,最起碼不用整天防着哪個花壇裏就蹿出來一個傻逼揚言他搶了他馬子要單挑之類的。
“說起來,你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女朋友呢?”
“怎麽?”
“沒怎麽,好奇呗。”諸葛霄讪讪笑着,餘光瞥見自己手還緊緊攥着喬亦初的胳膊,吓了一跳趕緊松開了,觀察喬亦初的反應,有些多此一舉地解釋,“那什麽,一着急,忘了。”
喬亦初笑了,“沒這麽嚴重。”
“哦。”諸葛霄食指勾着背包帶子,甩在肩上,“你們這戀愛談得太苦逼了,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一次的。”
“今天晚上就能見到了。”喬亦初先進到班裏,回頭沖他一笑。那束陽光打得真好,就投射在他的頭頂,照得他整個人暖洋洋的,沐浴在朝陽之中,連笑容都好像鍍了層金。諸葛霄呆了一呆,又是一聲哦,聲音有些悶,埋頭跟在喬亦初身後。
一整天的課都上得索然無味,諸葛霄眼瞅着牛志軍腋下夾着教案走進教室,噼裏啪啦大講了一通,轉身在黑板上篤篤篤寫起公式,但一個字也沒有鑽進諸葛霄的耳朵裏。他偏頭過去看喬亦初,還是那副專注得要死的神情,微微翹起的鼻尖實在是很想讓人咬一口。
諸葛霄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吓了一跳,有病!
喬亦初偏頭輕聲問他,“怎麽了?”
諸葛霄用手輕輕攏着嘴角,“放學我一個人走?”
牛志軍在講臺上咳了一聲,諸葛霄趕緊趴下去低着頭,自從第一次他就落下了“不能跟牛志軍對視”的病……
一直到下課諸葛霄都沒再敢打擾喬亦初。下了課喬亦初看上去也沒回答他問題的打算,自顧自準備着下一節鐵梅的英語課。
“我說……晚上我就不等你一起了?”
喬亦初嗯了一聲。
“我作業寫不來怎麽辦?”
“那就先拖着,第二天再補上。”
諸葛霄便沒再說話。
鐵梅進來,先說正事,“下個月學校要參評國家重點百校的項目,Y省只有我們一所私立中學取得資格,所以同學們這個月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女生頭發亂七八糟的都給我弄回去,男孩子耳釘都給我摘掉,諸葛霄,你把頭發染回來。”
諸葛霄是班裏唯一一個被點名的,一時間很不爽,整節課都臭着臉。他的頭發是亞麻色的,當初染了好幾次才染出他滿意的效果,現在要他染回沒個性的黑發,他才不樂意。
課間時的小聊天莫名其妙就扯到了發色上,張婷問喬亦初,最喜歡哪種發色。
這問題太好笑了,什麽人合适什麽發色,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哪有根據發色來挑人的?
喬亦初卻給出了答案,“黑色。”
“哎,真沒新意。小喬看上去很保守啊。”
“也不是,只是覺得黑色比較自然清新吧。”喬亦初又開始分巧克力,張婷嘴裏嚼着費列羅,繼續問,“那你女朋友是不是黑頭發?”
“她啊,一直是黑色的,沒燙過也沒染過。”
張婷有些失望,“改天帶你女朋友來看看啦。話說你怎麽一直帶巧克力?高一時就想問了,乖乖的,有這麽愛吃甜食?”
“女朋友愛吃。”喬亦初猶豫了一下,說出事實。
“哎?”兩個女生都發出誇張的日系動漫似的感嘆聲,“居然是這樣!”
喬亦初難得有點不好意思,“她從小就喜歡吃巧克力,還長過蛀牙。家裏不讓她吃,她就偷偷求我給她帶學校裏去,後來在一起了也就習慣了。“
張婷臉上滿滿的羨慕嫉妒恨,“你真是極品。青梅竹馬吧?”
“嗯。”
那感情應該很深厚,怪不得不用每天粘着。諸葛霄覺得這個話題聊得沒滋沒味的,椅子翹着,單腿着地在大理石地板上轉了一圈,趴在書桌上,閉着眼睛不動了。
☆、老子練跆拳道時你還不知道在那個角落學鬧太套呢!
下了晚自習,諸葛霄磨磨蹭蹭的,其實倒也沒什麽好收拾,就那幾本作業本,再說了,喬亦初今晚上不在,他能答出一半就不錯了。他知道喬亦初在旁邊等他,有心讓他先走,只好低着頭在抽屜裏翻翻找找,嘴裏自顧自嘀咕着,“咦,我英語筆記本哪兒去了?”
喬亦初從他桌上胡亂疊着的本子裏拎出一本,“這兒。”
諸葛霄心想,卧槽,你眼睛能別這麽尖麽,笑笑放進背包裏,看着喬亦初特誠懇,“我鬧肚子,要不你先走吧?
喬亦初嗯了一聲,轉身走得幹脆。
諸葛霄愣在原地,抓了抓頭發,教室裏走讀生快走完了,第三節晚自習已經開始,他胡亂把書本碼了碼,快走兩步追上去,“一起走吧。”
喬亦初扭頭對他笑,“不鬧肚子了?”
諸葛霄一本正經,“我怕黑。”
到了校門口,老遠就看見一個女孩子站在路燈底下沖喬亦初揮手,喬亦初沖諸葛霄說了個拜,就快走兩步,追上那女孩子,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往公交車站走了。
這麽晚了還去約會。孤男寡女的,成年人都知道怎麽回事。諸葛霄靠了一句,踢了腳路燈。
喬亦初也是個假正經!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态,諸葛霄看了眼他女朋友的頭發,黑長直,白富美的标準配備。就算是從背影考量,兩人站在一起也毫無挑剔之處。
還說自己女朋友是普通人。
虛僞。
諸葛霄跳上公交車,擠得很。以前跟喬亦初都是一手拉着吊環,并排站着,聊聊天。喬亦初名氣大,車上總有人跟他打招呼,或者偷偷打量他。今天剛上車,就有人問他,“喲,諸葛,小喬沒和你一起?”
諸葛惡意地回答,“春宵一刻去了。”說完又有點後悔。喬亦初不介意別人知道自己有女朋友,但并不是那種會刻意提起的人。他這一說,就有種出賣朋友的嫌疑。
那人愣了一愣,低頭沖他護在懷裏的一個小個子女生說,“看吧我就說小喬怎麽可能沒女朋友,讓你閨蜜趕緊死心。”
女孩子嬌嗔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那不知道多少女生要心碎了。”
諸葛霄的思緒還停留在喬亦初和女朋友遠去的背影上,好像烙在他的視網膜上似的,睜眼閉眼都躲不開。身體随着司機的加速減速剎車轉彎而搖搖擺擺,腦袋卻空得很。
公交站距離紫荊花園還有大概五分鐘的路程。以往都是跟喬亦初一塊兒走的,喬亦初老說他有多動症,走在路上一會兒蹦蹦跳跳的,一會兒躍起做一個投籃的動作,一會兒又倒着走路,臉上總是興高采烈的模樣。
大多數時候喬亦初都是安靜聽他講話,臉上總是微笑着,很專注傾聽的樣子,偶爾插兩句話時總能把諸葛霄噎得啞口無言。
諸葛霄下了車,跟同學說了拜拜,雙手插在褲兜裏,照樣是走兩步,跳兩步,踢踢小石子,走走花壇邊的平衡木,計算着自己能走幾步才會摔下來。夜色寂寥,路燈的光看着也不如平常亮堂。諸葛霄閉着眼走了兩步,又倒過身去,前後都沒人,長長的馬路上安安靜靜的。
鬼使神差地,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手機一直是調成靜音模式的,按了解鎖鍵,居然有條短信!
“到家了麽?”
發件人是喬亦初。
諸葛霄又跳起來做了個投籃的動作,轉了兩圈,發短信過去,“剛到。”
喬亦初倒是沒再回了。
靠近小區門口,遠遠看到路燈底下聚了五六個人,站得歪歪扭扭的,嘴裏還叼着煙,一看就不是好貨。諸葛霄心裏有些好奇,也留了絲防備,他盡量若無其事地走過去,裝作對他們不感興趣。有些小混混的燃點是很低的,他多看他一眼,他就自燃上了,經典臺詞諸如“看什麽看沒看過啊?!”或者“傻逼再看老子削你!”諸葛霄不喜歡跟這種喜歡自high的傻逼打交道,低着頭走了兩步,進了門,身後傳來一聲懶洋洋又很嚣張的聲音,“站住。”
諸葛霄站住了,有些無辜地轉過身,“大哥,什麽事?”
“諸葛霄?”
長年打架練就出來的直覺已經将諸葛霄對這個問題的本能反應訓練成了,“啊?不是,你認錯人了。”
旁邊一個染着紅毛的矮胖子尖聲尖氣指着他嚷道,“風哥,就是他,沒錯!”
諸葛霄翻了個白眼,風哥你妹啊,管你聶風還是流川楓,都他媽是老子童年偶像,就你這麽一個傻逼雞窩造型也敢跟老子童年偶像同名,削不死你!
諸葛霄将單肩背着的背包往那個風哥身上一扔,趁他愣神的空檔,飛起一腳就踹過去,狠準快,把人連着背包一起踹飛出去。
開玩笑,老子練跆拳道時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學鬧太套呢!
周圍幾個人一看老大被踹飛了,一時間都愣了一下,看諸葛霄跟看怪物似的。心裏想着,卧槽,一般人碰到這種情況不是先跪地求饒就是拔腿就跑,哪有這種先下手為強,還一出手就沖老大過去的。
太目中無人了!
不削回來,當老子是太鼓達人呢?剩下的人紛紛醒悟過來,目露兇光,摩拳擦掌地沖諸葛霄緩緩包圍過來。
諸葛霄拉開一個可攻可防的架勢,眼神不着痕跡地尋找着突破口。
一共是六個人,他頂多堅持十分鐘,十分鐘要是還跑不出去,那他只能跪倒任操了。
但他多慮了,對方沒給他堅持十分鐘的機會,在一拳又揍飛一個傻大個之後,諸葛霄腦袋上被狠狠砸了一板磚。那一下真是一點餘力也沒留,諸葛霄頓時就覺得天旋地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口鼻之間,溫熱的液體順着額角留下來。
Cao,改天一定要跟物業投訴,誰他媽允許你在小區門口放板磚的?!
諸葛霄醒過來時足足花了十秒鐘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醫院。
熟悉的消毒水味兒,他跟醫院這地兒真他媽有不解之緣——雖說也有好幾個月沒見過面了。
第一個反應是疼,疼的地方很明确,腦袋。他伸出手摸了摸,厚厚的一層紗布包着,心裏想的第一個念頭是,操,疼死老子了。第二個念頭時,別特麽讓老子抓到,揍不死你,下手這麽狠!第三個點頭時,卧槽該不會傻逼了吧,那喬亦初還怎麽輔導我功課啊?
“喲,醒了?”剛好碰上護士查房,看諸葛霄醒過來了,過來幫他檢查了一下,“醒得還挺快,救命恩人就在外面呢,趕緊跟人家道謝,要不然按你那流血量,晚點就該給你下病危通知了。”
諸葛霄一看這救命恩人,正是值班的門衛大叔,他苦着一張臉,“叔,咱以後能不在門口放板磚麽?要不是那一板磚我也不能夠這麽慘。”
門衛大叔很憨厚地抓抓頭發,“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失職。”
小護士斜眼瞅着諸葛霄,“還不趕緊謝謝人家?醫藥費都是人家墊付的。”
諸葛霄趕緊起身,“謝謝謝謝,回頭我就把錢打您卡上,您給我留個卡號吧。”
心裏想,還好沒打電話給他爸媽,不,還好他電話裏存的備注名從來都是爸爸媽媽而是諸葛城和劉藝言,多文藝倆名字,打死也猜不到是他父皇和皇額娘。
諸葛霄問過醫生可以出院以後,拎起背包就回了家。這種程度的傷他已經習慣了,沒必要在醫院浪費錢。不是他吹,一般的傷口,他都能自己完美處理,包紮得特別專業。不過這副樣子,他是不能去學校了,回家後發了會兒呆,打電話叫了份外賣,想起手機,打開一看,有喬亦初的兩個未接和一條短信,問他怎麽不來學校。
諸葛霄給他回過去,“翹了,不去了。”
喬亦初當即就給他打了電話,把他吓了一跳,現在該是生物課吧?就這麽堂而皇之出來打電話真的沒問題麽?他猶豫了一下,接起來。
“喂。”盡量說得無比自然,放佛有老子就是愛翹課老子天下無敵的氣勢。
“為什麽不來上課?”喬亦初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
“沒為什麽,厭了。”
“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啧,又想來揪自己去學校?
諸葛霄有些惱,話說得特別沖,“喬亦初,我說你這人有病吧,你幹嘛老想讓我去學校?天天讓我做我不喜歡的事你是不是特有快感?”
喬亦初在電話那段沉默了一陣,若無其事地笑道,“我以為你沒意見。”
“你除了讓我去學校讓我寫作業讓我考試讓我別逃課,你還能和我說什麽?!”諸葛霄喘了口氣,“要不是你他媽的拿江源景的事情來威脅老子,老子理你幹蛋!”
話說完,電話兩端都是沉默。最後還是喬亦初先開口,“既然這樣,那那個條約就作廢了,以後你都不用理我了。”
諸葛霄把手機狠狠摔了出去。
自己果然是一板磚被拍傻逼了,cao!
☆、出來混遲早要挨刀,搞暧昧活該被躺槍。
手機摔碎了,諸葛霄沒心情出去買新的,反正也沒人找自己。他扒拉了下錢包,夠他吃一星期的外賣了,再不濟,還有一箱泡面備着,足夠他宅到天昏地暗了。
諸葛霄不是個宅男,參考他即使是暑假也六點鐘起床氣打球的生物鐘,就可以知道,諸葛霄的生活是比較豐富的,要他宅這麽多天,真的是個艱巨任務。
但他不想碰到喬亦初,就住同一棟樓的關系,說不定哪天就在電梯裏碰到了,風險太高,還是宅吧。他把所有的有些光碟全找出來,把以前想打通關的游戲按照難易程度挨個排好隊,每天一項,通一次關就劃掉一個。迅雷24小時開着離線下載,足足五十部電影。
不就是宅麽,這麽沒技術難度的活兒,誰不會。
他以為喬亦初好歹回來找自己一回,并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第一次來敲門,要裝作不在家的樣子,第二次敲,他再高貴冷豔地打開門,還不讓丫進,一定要裝逼問他,有事麽,沒事給老子滾。喬亦初一定會勸他回去學校,這個時候諸葛霄必須要砰得一下關上門,伴随着自己冷漠清高的聲音,上你麻痹!
但喬亦初沒來找他。
他打了一個通宵的游戲,預期中的敲門聲一直沒有響起。
然而小喬班長其實還是來過的,只是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手指都快要敲上門板了,最終還是放下手,轉身走了。話已經說到那個份上,喬亦初并不想去勉強他,他太清楚做自己不喜歡的事,走自己不想要的路時的心情。
喬亦初大概沒想到,在他轉身的時候,門裏面有個腦袋上纏了五圈紗布的傻逼正一邊死命按着游戲手柄洩憤一邊支着耳朵聽門外的動靜。
除了喬亦初,還有另一個在着急尋找諸葛霄——朱子璇。朱子璇剛開始打他電話,關機,再打,還是關機。忍不住了,直接去高二18班堵人,誰知道班裏同學告訴她,諸葛霄兩天沒來上課了。她只好求助于喬亦初,但喬亦初也不知道他在哪兒,而且不知是不是朱子璇的錯覺,喬亦初的語氣很冷漠,仿佛諸葛霄的事跟他毫無關系似的。
朱子璇都快了哭了,她拉着喬亦初的衣角央求,“拜托你幫我找找諸葛好不好?再找不到他我就要去報警了!”
喬亦初笑了笑,“他只不過是逃課而已,警察不管這事。”
朱子璇咬着牙,跺了跺腳,“諸葛霄可能出事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她不顧預備鈴聲,硬把喬亦初拉到了頂樓的天臺,“我、我前前前……哎呀我也不知道算是哪一任前男友,知道我現在跟諸葛霄在一起,說要找人打他,然後他自己還沒動手,他手下一些忙着拍他馬屁的小混混先替他動手了,好像是前天晚上……”朱子璇聲音越說越小,“我怕諸葛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喬亦初厲聲問她,“這種事你怎麽不早說?!”
朱子璇嘴一癟,被喬亦初吓得哭了出來,“你、你兇什麽!我怎麽知道那個人這麽神經!都好幾年都過去了!”
喬亦初緩了緩情緒,“你先別急,我昨天剛跟他通過電話,應該沒事。我等下請假去找找他。”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回去上課吧,他可能現在不太想見到你。”
朱子璇擦擦眼淚,悶悶哦了一聲,“那你記得打電話告訴我一聲……”
喬亦初沒有“等一下”再請假,而是堂而皇之地進教室拿了背包,沖講臺上已經呆了的語文老師打了個招呼,走了。
Find my iphone這功能是不能用了,昨天那一下,實打實的,手機肯定四分五裂了。喬亦初只能先去諸葛霄家裏找,如果沒人在的話,再想其他辦法。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巧,喬亦初在外面剛敲了第一下,諸葛霄就開了門,頭上還包着那可笑的紗布,見來人是喬亦初,先是呆了一呆,接着莫名悲憤起來,“老子的外賣呢?!”
喬亦初哭笑不得,“外賣?”
諸葛霄面無表情,砰得一聲關上門。花了兩秒整理心情,雙手抱頭仰天長嘯,為毛啊!外賣剛打電話說就到了喬亦初就敲了門!怎麽能這麽巧啊!他接下來要怎麽繼續假裝自己不在家啊!
三秒後,諸葛霄面無表情再次開門,“幹什麽。”
“看看你是不是還活着。”
“借你吉言,還沒死。”
喬亦初挑了挑眉,“讓我進去。”
諸葛霄剛想拒絕,眼裏卻放出了精光,喬亦初往旁邊一閃,諸葛霄撲向無辜的外賣小哥,抓住他手裏的蓋澆飯,“下次敲門前記得大喊一聲我是外賣!”
外賣小哥莫名其妙地給他找了錢,又一頭霧水地走了。
等諸葛霄心滿意足地回頭時,喬亦初已經擅自進了門,一副反客為主的樣子。
諸葛霄悲憤地一腳踢上門,“你還來幹嘛!我不去上課!”
喬亦初摸了摸肚子,“我也餓了,不如你分我一半。”
諸葛霄護食得很,立馬雙手掩住別過身去,“不行!”
喬亦初其實并不餓,他又不是沒吃早飯,哪有十點半就餓的。只不過就是覺得諸葛霄挺好玩,老想逗逗他,有時候跟只小貓似的,特別容易炸毛,明明肉爪子一點威懾力都沒有,還老喜歡張牙舞爪地喵喵叫喚,“我打架很牛逼的哦!別惹我哦!”
他笑着把背包放下,坐在沙發上看諸葛霄吃得津津有味,“腦袋疼麽?”
“求別說!”諸葛霄一邊拿筷子撥着碗裏的土豆一邊嚷嚷,“一板磚拍下來,你說痛不痛!卧槽最氣人的是我連是誰拍我的都不知道,報仇都沒法報!丫最好別讓我找到,找到了看我不弄死他!”
喬亦初往他那邊挪了一下,諸葛霄一下子就覺得兩人靠得特別近,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他咽了口口水,把卡在嗓子眼的土豆塊吞下去,“你、你幹嘛?”
“別動。”喬亦初一手按住他的腿,一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傷口,“是這裏?”
諸葛霄渾身僵硬,大氣也不敢喘,半晌才反應過來,嗯了一聲。
喬亦初低頭笑了一下,“知道我為什麽知道麽?”
“為什麽?”
“因為那裏頭發剃得很醜。”他憋着笑。
“我靠!”諸葛霄一下子跳起來,“喬亦初不帶你這樣的!我都這樣了你還好意思吐槽我!”
“朱子璇讓我代她跟你道歉。”喬亦初一邊随手翻着他屋裏堆得亂七八糟的光碟,一邊漫不經心提到這件事,“她很擔心。好歹也是你女朋友,氣一陣就算了,別吓她。”
聽喬亦初勸他和朱子璇和好,真不是滋味。諸葛霄把只吃了三分之一的外賣盒扔了,悶悶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喬亦初詫異地轉過身,“說什麽呢?”
“我跟她早分手了,但她一直纏着我,我沒辦法。也試着找其他的女孩子,都被她,額,趕跑了。”
“她性格是挺……主動的。”
“她是女孩子麽,任性一點也沒什麽,公主病哪個女孩子沒有?反正我也不對她幹嘛,盡量不傷害她,想等她自己發現,或者玩厭了,就好了,不過既然出了這個事,我就沒法再忍下去了。”
許淼說得對,朱子璇典型的扮豬吃老虎,表面上活潑可愛的,心裏精明着呢,諸葛霄再不跟她說清楚,總有一天得栽。
別人的感情喬亦初不好發表評論,只好沉默着,氣氛有些尴尬。諸葛霄咳了一聲,“你該回去上課了吧?”
被他一提醒,喬亦初想起來了,從書包裏抽出一張表格,“運動會報名表,你先看着,想想有哪些項目适合自己的,下星期一報給我。”
諸葛霄指指自己傻逼似的額頭,進行血淚的控訴,“我都這樣了,你還好意思剝削我!”
“運動會在十月中旬,你急什麽?”
諸葛霄把他推出門外,“再見,地主老財!”
☆、爸媽,不出意外你們抱不着孫子了。
喬亦初在講臺上給大家布置着關于運動會的消息,從方陣到班服,從項目到班費。底下鬧哄哄的,交頭接耳,一下子說哇塞又能看到九班那個超帥的特招生了,一下子又說完蛋了今年鐵梅指名要她報項目躲不過去了。
各有歡喜各有愁。
諸葛霄的腦袋已經沒什麽大礙了,雖然繃帶還是包着。為了維護形象,他帶了棒球帽,不管上課鐵梅怎麽對他明示暗示,他都不摘。他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下巴戳在交疊着的手背上,眼睛瞪着喬亦初。從喬亦初這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壓得低低的帽檐和尖尖的下巴,想起那天看到的頭發剃掉的傷口,一下子沒忍住,抿着唇笑了一下。
諸葛霄愣了一下,沖他比了個中指。
目前班會進行到的環節是選口號,已經有十幾個狂霸酷炫拽的标題列在黑板上了。喬亦初點名,“諸葛同學,不如你也來提一個。”
這打擊報複也太陰險了吧!
諸葛霄大腿格開椅子,手插在褲兜裏懶洋洋站起來,“高二十八,酷炫狂霸?一般一般,就要第三。”——他還附上了生動的語氣給大家演繹了一遍。
全班靜了大概有兩秒,接着女生都笑做一團癱在了桌子上。幾個男生沖諸葛霄吹口哨,“good job!”
喬亦初眼裏含着笑意,轉身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寫下這一個标語,“還有哪位同學有提議的,都大膽提出來。”
諸葛霄坐下來,張婷用筆頭戳戳諸葛霄的後背,“諸葛,你真是咱們實驗班的奇葩。”
“是咱們十八班的班寶。”她同桌錢雨附和了一句。
諸葛霄嘁了一聲,老虎當hello kitty,眼睛可真夠瞎的。
鑒于選擇太多,各方争執不下,只好進行投票。考慮到可能會有礙于提議者的交情而出現的人情票,喬亦初讓大家把心中的前三寫在紙條上,不記名。
諸葛霄牙齒咬着筆帽,在紙上歪歪扭扭寫下自己那個标語,想了想,把這個寫了三遍,面不改色地交到了喬亦初的手上。
唱票開始了。
諸葛霄雙手環胸靠在張婷的桌子上,椅子翹着,一只腳撐着地,一只腳橫在課桌底下的擋板上,看喬亦初唱票,副班長記票。
喬亦初拿到那張紙條,沖諸葛霄看了一眼,對副班長說,“諸葛霄那條,一票。”
靠,明明算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