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收到消息的裴會一陣心虛, 不明白容與怎麽會突然追問這個。要知道,中元節出生的嬰孩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 可是容與身邊的卻就那一個啊, 難道是沈榆那裏有什麽不對勁,被容與發現了?
裴會不敢自作主張回答,而是将消息發給了謝必安和範無救, 希望他們能指示一下。
謝必安很快就回複道:“這有什麽,不是什麽大事,你直接說就好了。”
“但是這樣不會暴露,小榆和我們的關系嗎?”
“沒什麽, 順其自然就好,而且陛下只是想要以人的身份學習陽間律法, 才會換了個身份, 最多就是他提前結束這段歷程,就算知道了也不影響小榆的。”
這倒是出乎裴會意料了,怎麽看起來, 沈榆的情況好像還更重要一些呢?不過無論如何, 他心裏大概也有了個譜了, 知道要給容與說什麽,于是就挑挑揀揀,将沈榆的情況說了一些。
“中元節出生的孩子可以稱為天胎。天胎很容易就見鬼撞鬼,也容易成為心有邪念的人和鬼的獵物, 若是不能好好看顧, 天胎就很容易被壞人利用,或者過早夭折。”
雖然知道這些話全都是假設, 但是看到最後一句的時候, 容與還是心髒不由一陣緊縮, 很難将這些話放在沈榆的身上。
他問道:“你小的時候,見過很多鬼嗎?”
沈榆點點頭。當然啊,不僅見過很多鬼,倒不如說生活在鬼怪堆裏呢。
容與喉嚨幹澀:“那些鬼有沒有傷害你?”
“不全是好的,也不全是壞的,壞蛋會被婆婆他們趕走。”其中還有容與的一份,可惜現在不能說出來,沈榆只能彎彎眼睛,沖他微笑。
可這模樣落到容與眼中,卻是他對以前那些事情的态度豁達,才不在意。可是沈榆不在意,他卻由不得自己不去在意。萬一沈榆遇到危險,有個三長兩短呢?
沈榆當初失蹤,和宋家有沒有關系,宋家又知道不知道天胎的事情,那些陰氣沖天的情況又是怎麽回事。
這些疑惑更加纏繞在容與身邊,讓他弄不明白。
另一邊,餘曉彤回了家,和橙子一起等待爸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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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他因為水官解厄的異象,所以情緒一直有些不對勁,爸媽看在眼裏,所以就讓他們回家住了兩天。
按照正常來說,他們今天的課程結束得早,應該會盡早回來才是。
這麽想着沒多久,外面就傳來開門的聲音。餘父餘母走了進來,看到他們沒事松了口氣,然後餘母緊張問道:“曉彤,你們今天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人吧?”
餘曉彤驚訝:“為什麽這麽說?”
“隔壁的小李剛才告訴我,說咱們門口今天來了兩個奇怪的男生,還在叫你的名字。是不是鬼差啊?”餘母神色焦急。如果只是來找他們,也不應該叫餘曉彤的名字啊。
一想到鬼差來找他們女兒了,餘母就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和丈夫一起趕了回來。
餘曉彤搖搖頭,不待父母高興起來,她繼續說道:“但我也确實該離開了。”
“為什麽啊?”餘母不敢置信,“既然不是陰差,那你為什麽還要離開,還是說你要和橙子回去自己住的地方,其實,就算你不回去,在家多待兩天也是好的啊。”
餘曉彤搖頭:“只是覺得我不能這麽自私,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就留在家裏,爸媽,這是對你們不負責,對你們的身體也不負責。”
“我們不在意。”餘母說道,“是我們要留你在這裏的,這也是為了滿足我們的私心。”
餘父點頭。他們還是不明白,明明之前大家生活在一起好好的,怎麽餘曉彤就突然改變想法了?
“是不是今天來的人對你說了什麽?曉彤,你千萬不要相信,也許他們就是騙你的。”
“沒有誰逼我,是我自己做的決定。”餘曉彤走到父母中間,看着他們,“其實在這之前,我也就覺得,我躲不下去了。最近冥府的陰差經常出入溪川大學,我躲得了一次躲得了兩次,卻躲不了三次四次,與其被狼狽地帶走,不如自己回去。沒準我轉世投胎,到時候還能給你們當女兒呢。”
餘曉彤拿出之前沈榆說的話當借口。
這麽多年來,她态度第一次這麽堅定。餘母擦擦眼角的淚水,心裏有預感,這次他們是真得留不下餘曉彤了。
餘父嘆了口氣,坐在了沙發上,頹喪說道:“難道就沒有更多的辦法了嗎?”
如果有辦法,那他們也不會為難這麽多年了。不想父母一直想不開心的事情,餘曉彤上前抱住母親撒嬌說道:“媽,我餓了,想吃你做的菜。”
“好好好做。”餘母擦掉眼淚,拍怕她的手背,然後鑽進了廚房裏,留着餘父和女兒待在一起。
餘曉彤過去和爸爸坐在一起。
餘父忽然說道:“其實今天還是發生了什麽吧,不然你為什麽會這麽堅決,忽然要離開了。”
餘曉彤肩膀耷拉下來,悄悄把今天遇到沈榆他們的事情說了。
“這個老容,居然會讓侄子說這種話!”餘父站起來就要去和容與他們對峙。
“別,爸,他們沒有惡意。”餘曉彤連忙拉住他,不讓他因為自己和朋友起矛盾,“沈榆他們說,這事容老師他們不知道,要是有什麽問題,讓我們單獨問他們就好了。”
“那你先問問他們,為什麽他們就能和那些陰差見面,你就不能留下來。”餘父說道。
“那,我去問一下。”餘曉彤起身猶豫說道。
“不,你不要單獨去問,讓他們上來,就說我們要請他們吃飯,順便把這件事情解決一下。”
“那,爸你不要吵起來,我能感覺到他們沒有惡意,最開始只是因為聽說了最近學校人被狗襲擊的事情才來找到我的,他們也沒有強制說要送我走,是我害怕對你們影響不好才決定離開。”
餘父點點頭。等到餘曉彤離開,他快速來到廚房,和妻子說了這事。
“那咱們多做點菜吧。”餘母說道。
餘父給她打下手,半晌問道:“我還以為你會多說點什麽呢?”平日裏妻子對女兒的關心比他更浮在表面。
餘母停下切菜的動作,空着一雙手說道:“其實,我剛才做菜的事情,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餘父不解。
“如果曉彤必須離開,那麽是不是真能像她說得那樣,重新投胎到我們家裏呢?”餘母摘菜說道,“你剛才說,容家那個孩子和冥府有些聯系,那是不是可以查一查,這個事情能不能做到。”
“你瘋了,咱們都年紀大了,你還想要個二胎不成?”餘父想也不想就拒絕。他不能拿妻子的身體開玩笑。
“也不是不可以,我身體還行,也有這方面的朋友,只要注意好身體,也不是辦不到,能讓曉彤重新回來,我能有什麽不願意的。”
餘父還是不願意,搖搖頭,拒絕這個提議。
餘母也不和他吵,只是已經尋思等到沈榆他們上來了就問問了。
沈榆他們本來一直在等餘曉彤的回複,沒想到對方卻說他爸媽有事情要問問他們,兩人看餘曉彤态度還算堅決,也就同意了。
一行人上個六樓,餘父開門接他們進來。
對待他們态度說不上熱情,卻也沒有給臉色。
畢竟要送走他們女兒,他們這幅模樣兩人也能理解。等到他們進了屋子,餘父讓他們先坐下休息,然後詢問道:“你們說,曉彤是鬼,不能長時間和人待在一起。可你們是人,為什麽就知道鬼差的事情呢?”
“這不一樣。”沈榆說道,“我們是因為之前遇到過鬼,差點遇到危險,所以聯系了陰差,讓他們幫忙把人帶回冥府。”
“原來曉彤還不是第一個被你們送走的。”餘父沒忍住嘀咕了一句。這算什麽,活人幹無常的活?
“其實送走餘曉彤,不止是為了你們好,也是為了你女兒好。”容與已經大約明白了他們一家三口的關系,直接說道,“最重要的是,就算餘曉彤不是故意的,可是一旦你們壽命被她影響,那也會影響她到時候的善惡界定。本來她幫助了許多人,在投胎方面可能有優待,但若是這麽一直隐瞞下去,可能不僅沒有優待,還要受到懲罰。就像她不想傷害你們一樣,你們也不想以後出事,讓她一直承擔着愧疚的想法吧。”
一句話戳到了餘父的痛點。如果只是事關他們,那麽就算他們出點問題,犧牲一下自己的健康,但能和女兒一直待着,也沒什麽,可若是關乎到女兒的未來,他們就不得不考慮一下了。
如果是為了女兒,那就算再不舍,讓她回去投胎,也沒什麽。
兩邊因為舍不得對方而希望不分開,但也正因為如此,也可以利用過來,讓他們放下執念,回歸正常的生活。
“你說我們曉彤做了好事,所以會有優待?”餘母從廚房裏也聽了很多,這會站出來詢問。
沈榆點頭:“一定程度上可以享受優先投胎,或者未來選定一個優渥的家庭環境……”
“那,能重新投胎到我們家裏嗎?”餘母攥着雙手,緊張問道。
“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沈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很多事情都要看機緣,不能強求。”
餘母神情失落下來。
容與卻贊許地看了沈榆一眼。如果給餘母百分之百肯定的答案,難保他們不會為了強求,而做出傷害身體的事情,倒不如現在,給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好了,媽,不能我走前還這麽愁眉苦臉吧。”餘曉彤上前抱住母親的肩膀,然後回頭問沈榆,“我還能在家裏待幾天啊?”
“看情況,你要是想多待一會可以申請一下,如果按照規定時間離開的話,在你待在家裏的時期,應該可以申請幫助,隔絕自己身上的陰氣,這樣就不會對家人造成影響了。”
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福利,餘曉彤眼睛一亮,甚至迫不及待想要見見陰差了。
“在此之前,我們也得想辦法,給橙子伸冤。”沈榆說道。
沒想到還有自己戲份,橙子兩只爪子搭在茶幾上,好奇地盯着沈榆。
“那天已經很晚了,看到橙子的人少,但是那個暴露狂肯定是知道橙子攻擊的是誰,只要他承認,橙子那天是沖他去的,那麽自然就能解決冤屈了。”至于其他人信不信,那就是另一個說法,但是最起碼他們做到了該做的。
那天晚上,沈榆和容與沒有留下來吃飯,而是提前離開了。一來他們還有課要上,二來,餘曉彤就要和家人分開,他們之間應該有很多話要說,他們還不是那種不識趣的人,要去打擾別人。
不過走之前,兩人還把裴會的聯系方式留了下來,讓他們想通了就聯系裴會。
兩人上完課,容與自己則通過渠道,将情況告知了學校。
“那天我正好路好,看到那只狗追着一個紅衣服的男人就跑了,聽起來有點像是那個學校裏游蕩的暴露狂,也許,那只狗是為了保護單獨行動的女生也不一定呢?”
最開始,知道這個猜測的時候,負責這事的學校領導還有些不願意相信。他們查了那麽久的狗,居然是為了幫助落單的同學。結果等他們找到警局,提供了這個線索之後,還真追問出來一些東西。
那個暴露狂說那天晚上他确實跟着女生想要動手,但可惜被一只一直在學校裏的狗給攔住了,吓得他連忙逃跑。雖然很難相信會有這麽有助人精神的狗狗,但是那只狗似乎确實沒有惡意。消息流露出去,不少人大呼震驚,然後開始查狗狗的來歷,一對比卻發現,不少人都是夜路的時候被狗跟着,但是那只狗确實沒有對他們動手。
最後那個帖子被學校負責的人給删掉了。
畢竟難保不會有膽子大的人去作死,真得試探是不是有這麽一只狗,結果反而遭了殃。
這件事情就這麽落下帷幕。至于餘曉彤那邊,她并沒有騙沈榆兩人,确實和陰差進行了聯系,并且決定了三日後就是離開的時間,在這三天,冥府可以暫時幫她隔絕陰氣,留給她最後和家人相處的時光。
時間一晃已經到了元旦,沈榆他們再有半個月也快到放假回家的日子,這天,他收到了一個快遞。
快遞來源是溪川市的博物館,沈榆打開,發現裏面是一些博物館的周邊,有紙雕,香囊還有一張小劍一樣的玩具武器。
山陶從外面回來就看到他面前小山堆一樣的周邊,好奇說道:“這不是溪川博物館的東西嗎?小榆,你什麽時候去博物館玩了?”
“沒有啊,是別人寄給我的。”沈榆奇怪,“可是沒人給我說過。也不知道誰寄的。”
不會是婆婆他們,如果是他們的話,肯定會給他提前說一聲的。
“該不會是暗戀你的人吧?”山陶神神秘秘說道。
容與進來的時候就聽到這句話,皺眉問道:“什麽暗戀的人?”
山陶吓了一跳,繼而就是有些心虛,不敢把剛才的話說第二遍,笑哈哈轉過了身,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沈榆把面前這對東西推到他面前,然後皺眉說道:“我不知道是誰送的,而且為什麽要給我快遞這個?”
“那就先放起來,來歷不明的東西,盡量少碰比較好。”想到剛才山陶的話,容與對這堆東西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沈榆本來也覺得這些東西來歷奇奇怪怪的,點點頭,将它們裝起來全都堆到了桌子一角。
“東西郵出去了?”宋家大宅,宋文彥的坐在沙發上問道。
“郵出去了,我今天問了快遞站,說那個快遞已經被沈榆給取走了。”宋哲文奇怪問道,“爸,道長讓我們郵給沈榆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啊?”
“是一柄,蘊含着千年之前靈魂的小劍。”宋文彥睜開眼睛,眸色淩厲,“裏面住着的靈魂從古代戰場中厮殺出來,兇惡無比,并且已經被道長控制,長久與它生存下去,人會逐漸虛弱,并且被這東西奪走血氣,逐漸虛弱下來。”
宋哲文沒想到還有這麽兇惡的東西,也沒想到宋文彥會用到沈榆身上。
“沒辦法,沈榆這小子,太不聽管教了,如果他乖乖回來,我也不會出此下策,更何況這也是道長吩咐的,他想看看沈榆這小子有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上一次那個鬼的死亡和沈榆有沒有關系。”宋文彥搖頭嘆息,“不過就算沈榆不聽話,我也和道長請求過,讓他千萬不要傷了沈榆性命,最多,也就是讓他難受點罷了。”
宋哲文咧咧嘴,沒有被他這話騙過去。
別人不清楚也就算了,他們一家三口還互相不清楚對方是什麽東西嗎?宋文彥要真這麽關心沈榆,當年他們夫妻兩也不會把沈榆丢到那個荒郊野外了。
都說虎毒不食子,可宋文彥可比老虎可怕多了。
只是那又如何,受傷的是沈榆,關他宋文彥什麽事?
尚且不知道博物館的東西都來自于宋家,晚上,沈榆正在休息,原本堆在角落的東西忽然散發出點點光芒。繼而,一個虛散的身影逐漸出現,停留在了宿舍之中。他穿着破舊的甲胄,腦袋上的頭盔都破了一個洞口,生鏽的盔甲在月光下顯示出冷硬的色澤。
此時,士兵的目光游移,最後落在了睡在床鋪的沈榆身上。
“這裏……是哪裏?”伴随着淡淡的話語,士兵的身影逐漸消散在了房間之中。
這個插曲并沒有引起衆人的注意,第二天,沈榆從床鋪上爬下來,收拾要去上課的書時,目光卻不由自主落在了快遞箱子上。
是他的錯覺嗎?怎麽感覺這個快遞箱子,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還沒等他繼續查探,對面床鋪的山陶就跳了下來,迷迷糊糊起床刷牙。
“你今天不是沒有課?怎麽也起床了?”沈榆奇怪。以往的時候,遇到這種不上課的機會,山陶肯定要睡上好久。
山陶立即一激靈,不好意思笑了一下,這才說道:“這不是,學姐今天有課嘛。”
“哦~”沈榆意味深長應了一聲。自從平安夜過後,山陶和學姐的關系有了很大的提升嘛。
山陶難得臉皮薄了起來,沒繼續這個話題。
沈榆也沒繼續調侃他。而且這次山陶看起來挺認真的,希望他能得償所願。
本來以為只是室友簡簡單單的一次約會,可沈榆沒有想到,到了下午的時候,山陶那邊忽然給他發了求救信息。
山陶:哇,小榆,容哥,救命啊,我們被困住了!
消息是發在群裏的,容與和沈榆都看到了,沈榆連忙追問怎麽回事,結果山陶那邊卻開始一言不發。
這可不是好事,畢竟山陶自打知道了鬼神之事以後,就謹言慎行,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更不要說現在一句話都不回了。
沈榆他們這會剛回到宿舍吃完飯,下午正好沒課,看到這個消息,立即想去看看山陶的情況。
“他今天去哪了?”容與問道。
“早上的時候說要陪着學姐去上課,然後一直沒有回來,這會是晚自習時候,應該是去了馬院那邊吧?”沈榆猜測。
“不管是不是,先過去看看。”容與說完,帶着沈榆一起向馬院那邊趕去。
而在他們離開以後,沈榆後面的桌子上,昨晚出現的甲胄将士同樣出現,幾乎是沒有絲毫猶豫,就跟着沈榆行動起來。
等到了這棟不高的自習樓下面,沈榆和容與立即感受到了裏面的不同。夜幕下,自習樓的身影影影綽綽,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他們的眼中。
“等快一點了,如果真得等我們看不到教學樓了,那山陶他們就被徹底拉了進去,我們要再離開也很難了。”容與說罷,先給裴會他們發了信息,告知了這件事情以後,和沈榆一起闖了進去。
将士同樣跟在他們身後沒入其中,繼而教學樓扭曲了一瞬,然後在他們面前消失無蹤。然而若是有普通人路過此地,便會發現教學樓還在那裏,只是卻不知道,裏面的人已經被拉入了另一個空間。
“這裏,是哪裏啊?”沈榆驚訝地看着周圍的環境。和想象中的教學樓內部不一樣,這個地方的建築老舊,像是很久以前的老建築了,裏面的各種布置也不像是現在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