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榆的肩膀被攬住, 容與不容分說地靠近他,掃了一眼來人, 然後說道:“小榆, 這是誰?”
宋哲文笑着說道:“我是小榆的哥哥。”
沈榆:“養兄。”
宋哲文笑容僵了一下,很快恢複如初,對容與和山陶說道:“你們就是小榆的室友吧, 多謝你們平日裏照顧他,他沒有麻煩你們吧?”
山陶聽他說話怎麽不對味,心裏咂摸了一下,到底是沈榆哥哥, 也沒随便議論。
容與卻冷冷地看了宋哲文一眼。這人的話明裏暗裏都在說沈榆的不是。還是沈榆的養兄,該不會欺負過沈榆吧?
他給自家小孩撐腰:“小榆很好, 特別乖, 你來這裏是找小榆?”
宋哲文今天還有其他的任務,隐隐感覺到他的不喜,沒去觸黴頭, 轉頭和沈榆說道:“小榆, 爸爸媽媽想你了, 所以讓我來找你,今天咱們一起回去?王叔已經在等我了。”
沈榆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下來。正好去看看存錢罐和眼珠子的情況,而且婆婆他們說了, 宋家有點麻煩, 逃避不是問題,沒準就是他修煉突破的契機。
當然, 前提是他不要受委屈。
宋哲文松了口氣。沈榆答應就好, 他的任務也完成了。
“我先去樓上拿點東西。”沈榆說道。
宋哲文害怕他不高興不願意回去了, 點點頭,沒忍住又說了一句:“你昨天是不是熬夜了,雖然放假了,但還是要自制一些,不要仗着年輕就不注意身體。”
容與嗤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說這話的七老八十了呢,走吧,小榆,回去收拾東西。”
也不管宋哲文後面驟然變差的臉色,他攬着沈榆上了樓。山陶也連忙兩三步跟在上面。明明沒故意說什麽,宋哲文卻有種自己被排擠了的窘迫。
沈榆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他尴尬站在那裏,撓了撓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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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覺得我做得不對?”
沈榆搖頭。容與是給他撐腰,才沒有不對呢。
容與這才滿意,他就怕沈榆覺得那個人可憐,所以心軟了。對那種人心軟就是讓自己委屈。
兩人回宿舍,容與幫沈榆收拾好要帶回家的東西,看到他随便就拿了兩件衣服,別的也不帶,皺眉說道:“就帶這點?”
“七天假很快就結束啦。”沈榆背好包,依依不舍看着他,“那我先走了。”
容與不知道為什麽就有些不爽,就好像自家小孩要被推到別人那裏了。可偏偏沈榆是回家啊。
他最近這是怎麽了?
容與心煩意亂,卻沒把這壞情緒送到沈榆身上,揉了把他腦袋說道:“在家好好休息,有什麽事就告訴我。”
沈榆點點頭,忽然上前撲到他懷裏,抱了他一下,然後不好意思跑開了。
下樓的時候,沈榆臉頰泛紅。他都已經是大孩子了,走的時候還愛撒嬌,太不應該了。
下次……不,還是下下下次吧,下下下次他肯定會獨立一點了。
下了樓,沈榆臉上的紅意立即散了個一幹二淨,他冷冰冰一張臉走到宋哲文身邊,說道:“我們走吧。”
沒了外人,宋哲文也不想和他裝兄友弟恭,勉強拉起一個笑容,就自己大步向前走去了。
他比沈榆高一點,這麽快步走,沈榆肯定追不上他,要吃點苦頭。結果走了半天,忽然發現身邊總有一個腦袋跟着。
他轉頭一看,立即黑了臉。比起他刻意走快,沈榆悠閑多了,步履輕盈跟在他身邊,距離還一點不落。
果然是鄉下來的,一身蠻力。
應該是在小時候就幹了很多活,才需要跑這麽快吧。
沈榆忽然皺眉。是他的錯覺嗎?總感覺剛才有一股奇怪的惡意。
兩人上了車,接他們的果然還是司機老王,看到他們笑着說道:“少爺,小少爺,咱們現在就回去?”
兩人都沒什麽意見。車離開了溪川大學,向着宋家別墅駛去。沈榆昨天沒休息好,就算體質特殊這會也有些疲憊,于是靠着車閉眼休息了一會。
等到了宋家,不等宋哲文叫他,沈榆自己已經醒來了。
宋家那股味道太好認了。腐臭以及陰氣混合在一起,對沈榆來說,就是蛋糕上扒了一只蟑螂一樣難受。沈榆想象了一下那個糟糕的畫面,臉瞬間皺了起來。
感覺今天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
司機去放車,宋哲文和沈榆則回了家。白芹等了他們一上午了,看到他們回來,立即笑着走到了沈榆面前:“小榆,來讓媽媽看看,是不是在學校瘦了。”
她完全忘記了之前的教訓,湊到沈榆面前就要捧他的臉,尖銳圓潤的美甲也往沈榆眼睛邊亂戳。
沈榆扭開臉頰,從她懷裏掙紮出來,不高興地擦着臉上的臭味。
白芹雙手環着,尴尬地自言自語:“我今天換了新香水啊。”
宋哲文扶着她安慰道:“小榆和咱們還有些生分,媽你也太熱情了,他不太适應。”
白芹臉色難看:“他是我兒子,結果還這樣。”
“媽!”宋哲文高聲提醒她注意說話。他和沈榆到底隔着一層養兄關系,關系不好也沒什麽,可白芹可是沈榆的親媽,要好好穩住沈榆,才好讓他們的計劃順利進行。
白芹不情不願,在宋哲文的視線下還是不耐煩點點頭:“我看看阿姨煲的湯怎麽樣了,你們先回去休息。”
沈榆對他們擠眉弄眼沒興趣,早就想要上樓了,聽到這話應了一聲,向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宋哲文跟在他後面想要看看他做什麽,結果剛到了樓梯口,裏面就傳來關門的聲音。沈榆把房門牢牢鎖住,擋住他們窺探的視線。
宋哲文猶豫要不要進去,最後還是算了。反正沈榆房間裏有監視他的東西,應該沒什麽問題。
而這會,宋哲文非常信賴的監視鬼正和沈榆告狀。
“小榆,你回來了!”陸陸激動說道。眼珠也從她藏身的存錢罐裏跑了出來,跳到了沈榆的懷裏,蹦蹦跳跳和他告狀。
天知道沈榆不在的時候,他們兩個過得有多痛苦,不僅要躲避別墅裏的普通人,還要應付宋家人偷偷摸摸的檢查,尤其是陸陸,還得被追問沈榆相關的事情。
“他們進我的房間?”
陸陸和眼珠同時點頭。陸陸告狀:“不僅進來,還在你的房間裏亂翻。”幸好沈榆沒在家裏留什麽東西,眼珠也藏在了存錢罐裏他們看不見。
陸陸的存錢罐裏有一個格子一樣的小房間,活動起來不方便,但是藏她和眼珠是可以的。
沈榆有些不高興。從小到大,除非得到他的同意,不然大家很少會闖進他的屋子裏,更不要說亂翻了。
“他們都做了什麽?”他問眼珠。
眼珠跳到他的手心,上方出現一個倒三角模樣的光幕,将宋家人所做的事情全都暴露了出來。
剛開始是家裏的保姆來收拾房間,這些人很小心,也沒有亂動東西。
接着就是宋哲文。宋哲文進來房間以後,先翻了翻沈榆放在桌上的書,然後打開他的衣櫃,不屑看了兩眼,就将衣櫃摔得合了起來。
沈榆之前就覺得,他這個養兄,對他敵意好像挺重的。為什麽,因為他過來對他有威脅嗎?
可明明宋家是要算計他,這個人又不是看不出來。
宋家的謎團好像又多了起來,弄得沈榆腦袋疼。
眼珠已經開始播放下一個人了。
之後來的人是白芹,和保姆的謹慎、宋哲文的不屑比起來,白芹就要小心許多了,打開門的時候甚至害怕地左右看了一下,發現沒有人之後這才松了口氣,拍着胸口罵了一句:“這個小東西,幸好沒把那些古怪的玩具留下來。”
眼珠播到這裏的時候,光幕迅速變紅,并且開始抖動起來。
沈榆知道它是給自己鳴不平,連忙喂了點陰氣過去,安撫他的情緒。眼珠蹭了蹭他的手指,這才繼續播放起來。
白芹膽子就小多了,她明顯知道存錢罐有問題,也是宋家放的,但進來的時候還是心有餘悸看了存錢罐一眼,離得遠遠的,然後将沈榆的房間也搜刮了一遍,發現什麽都沒有,氣得又罵了一句離開了。
最後來的是宋文彥。他沒有和妻子兒子一樣翻沈榆的東西,而是直接來到了存錢罐前面,然後敲了敲書桌。
眼珠藏在存錢罐的陰氣裏面,透過縫隙觀察着他們。
陸陸像是橡皮泥一樣從存錢罐裏扭出去,猩紅雙眼盯着宋文彥,裏面泛着濃郁的殺意。
宋文彥卻完全不擔心,冷笑着說道:“看起來在道長那裏你還沒有受到教訓,乖乖做你該做的事情,可不要亂說話,你也不想因為對我動手,而受到酷刑吧?”
單單兩句話,就讓陸陸心頭冒火,她對宋家人本來就有一種非一般的痛恨,尤其是對上宋文彥和宋哲文的時候,更是恨不得将他們撕成兩段,這會看到他這麽嚣張,身體中的陰氣驟然暴漲,向着宋文彥撲去。
沒想到她居然能對自己出手,宋文彥眼睛睜大,不敢置信地倒退兩步。眼看陸陸已經沖到了自己眼前,尖利的指甲就要刺破他的心髒的時候,忽然神色一頓,繼而痛苦掙紮起來,然後縮回到儲物罐前。
死裏逃生,宋文彥松了口氣,冷冷地盯着她,諷刺道:“都說了有道長的符箓,你不可能對我動手,偏偏還不信。明明記憶都被抽取幹淨了,卻還想着報複宋家嗎?真可憐。”
存錢罐裏,眼珠死死咬着陸陸虛無的小腿,讓她不要輕舉妄動。宋文彥的話暴露了很多信息,在這裏殺了他,那麽那個道長,還有陸陸生前的事情可能就發現不了了。而且陸陸很可能因此轉化為厲鬼,到時候冥府不收,灰飛煙滅。
陸陸藏在存錢罐的手緊握住,讓自己不要暴露出更多信息。
眼珠提醒了她。她不僅要弄死宋家人,還要知道真相。剛剛宋文彥的話暴露出一些信息。她是被人控制的。而且記憶也被那些人抽走,并且在她身上有一道符箓,能夠讓她不傷到宋家的人。
沈榆讓眼珠不要繼續播放下去,也開始思考起來。
道長?這個人是和宋家合作的背後的人嗎?陸陸的情況和這個道長有關系。
“他說得那道符箓,是不是我吞掉的那個?”沈榆忽然想起什麽。
陸陸遲疑點頭:“應該是,沒有那個符箓以後,我感覺自己身體一輕,如果不是之前眼珠咬了一口提醒我,那我有可能會殺死他。”
“你沒動手是正确的。”沈榆說道,“如果他真的和道士有合作,還有恃無恐,那麽肯定有自保的辦法。他看起來沒有懷疑你身上的符箓消失了,能不驚動那個道士就是好事,不然我不在,害怕你們吃虧。”
說話間,沈榆完全将宋文彥當做陌生人。事實也确實如此,從來到宋家,宋家人對他都不友好,還對他存着壞心思,沈榆一點也不喜歡他們,把它們當做讨厭的陌生人。
想到自己記憶深處存在的一些畫面,沈榆抿唇。一般的父母,應該不會做出那些事情吧?沈榆沒有遇到過,不太清楚。
陸陸想起來也是心有餘悸,點頭連連答應下來。
“要是實在對付不了,就跑,去城隍廟。”沈榆提醒,然後問道,“那個道士,你見過嗎?”
陸陸搖頭:“我只知道自己是被控制的鬼之一,像我這樣的鬼應該不止一個,你要小心一點。”
眼珠在沈榆的示意下繼續播放。
宋文彥朝陸陸放了狠話,然後開始詢問沈榆的事情:“那個孩子有沒有什麽不正常?他手邊的眼珠你知道在哪裏嗎?白芹說他要把你拿出房間,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陸陸一概選擇一問三不知的回答套路,要不是她剛才驟然收回了攻擊,宋文彥都以為她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不過沈榆确實在家裏沒有多待幾天,宋文彥也沒有太為難她。昨天的時候,宋文彥又來了一次,讓她監視好沈榆的一舉一動。
“要是不聽話,那麽那些符箓可會給你苦頭吃,希望你好好做事。”
陸陸沒有吭聲,等他走後翻了個白眼。傻x。那符箓早沒有了,她就是什麽都不幹,宋文彥又知道什麽?
畫面到了這裏戛然而止。眼珠蹭了蹭沈榆指尖,安慰他。
陸陸也想罵人。
宋家人都是什麽垃圾父母,孩子丢了十八年,結果剛接回來就算計着要害他。要不是想讓沈榆知道這家人的真面目,她也不想沈榆看到這些糟糕的東西。
“別擔心,我還好。”他們比自己還生氣,沈榆又好笑,又有些高興,“他們不在乎我,可你們會安慰我,一樣的啊。”
婆婆他們對他很好,沈榆從小就不缺愛,也不會因為這個太難受。
陸陸卻替他委屈。不應該的啊,父母不該對孩子這樣的,就像她……
剩下的話她又記不清楚了,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難過,有為沈榆的,也有為自己的,很陌生,她分不清。
沈榆注意到他的情緒不對,連忙轉移話題,和他們說了學校裏發生的事情,有山陶、有幕城和梅清,當然,話裏最多的還是容與。
聽到幕城和梅清相認,眼珠和陸陸同時松了口氣。陸陸還有些羨慕,喃喃道:“去上學啊,真好。”
沈榆若有所思看着她。其實和幕城他們一樣,雖然陸陸也失去了記憶,但是一言一行還是能透露出一些信息的。再加上之前從宋文彥那裏得到的信息以及陸陸死前的模樣。
大概能判斷出,她死時的年紀不大,應該也就二十歲左右。對宋文彥和宋哲文尤其痛恨,還對上學渴望。
是大學生嗎?
沈榆正要思考,外面忽然傳來敲門聲,白芹問道:“小榆,睡着了嗎?”
沈榆沒有說話。
外面轉動了一下門把手,發現被反鎖以後,白芹轉動門把手的速度更快一些,甚至到了暴躁的地步。
一邊扭門,她一邊喊道:“許媽!小榆房間的鑰匙呢,給我拿來。”
“你們先去存錢罐裏。”沈榆說完,向着門口走去,然後打開門,和正從許媽手中拽過鑰匙的白芹對上視線。
漆黑如墨的雙眸緊盯着她,讓剛才還理直氣壯的白芹不由得有些心虛。她撩了撩耳側的發絲,幹笑着解釋:“媽媽看你半天不回答,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情,你沒事吧?”
“我在睡覺。”沈榆嗓音冷淡。
不知道為什麽,白芹就是有些害怕他,尤其是想到那個眼珠子,總覺得這孩子令人心裏犯怵,急急忙忙說道:“哦,媽媽讓人炖了湯,還做了菜,待會該下去吃飯了。”
她害怕沈榆拒絕,殷切地盯着他:“做了好久了,你應該不會辜負媽媽的一片好心吧?”
存錢罐裏聽到這話的陸陸都差點氣死了。
這不就是用親媽身份綁架沈榆同意她的要求嗎?這個白芹到底有沒有一點對自己兒子的親情啊。
沈榆倒是不生氣。他就是好奇,白芹忽然叫他來吃東西,是為了什麽?
懷着好奇心,他點了點頭,仿佛沒有看到白芹一瞬間激動的模樣,和他下了樓。
宋哲文已經坐在桌前等他們了,看到他們下來,笑着招手:“小榆快來,從早上到現在還餓着吧。”
兩人圍着沈榆,坐到他的左右。桌上的午餐很豐盛,什麽都有,而且看起來色澤誘人,除了味道不如何。本來應該是誘人的食物不知道為什麽散發着一股濃濃的腥臭味,還有鮮血流淌的鐵鏽味。
宋哲文和白芹仿佛一點都察覺不到。白芹盛起一碗湯,送到了沈榆面前,殷切說道:“給,淩晨就開始煲的,喝一點,在學校上課累到了吧,正好補補身體。”
瑩白的小碗盛着湯湊到沈榆面前,那股臭味越來越濃重了。沈榆嫌棄地移開腦袋,捂着鼻子不想喝。
“這是什麽湯?”他看着裏面的液體,詢問道。
白芹神色不自然了一瞬,然後說道:“甲魚湯啊?”
“我不喜歡喝。”沈榆默默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白芹猶豫了一秒,然後給他說好話:“小榆,就喝這一碗怎麽樣?媽媽熬了一天了。”
沈榆失望地看着她,那碗裏的東西根本不是什麽甲魚湯,甚至就連其他菜也不是。就和那個存錢罐一樣,他們都是宋家布置下來給他的,用親情包裝好,然後讓沈榆踩進去。
他拿着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然後遞到白芹的嘴邊:“您先喝吧。”
湯勺送到嘴邊,白芹下意識後退一步。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她立即去看沈榆,心裏有些打鼓。沈榆這樣子,該不會是發現什麽了吧?
“不喝嗎?”沈榆又湊近一點,“炖了這麽久的湯,你先喝才正常。”
白芹扭開臉頰,仿佛遞到面前的不是湯,而是毒藥。移開的視線和宋哲文對上,宋哲文搖頭,指了指沈榆提醒她記得他們的目的。
想到宋文彥離開前耳提面命告訴她一定要沈榆喝了湯,或者吃點東西,白芹猶豫上前,用嘴唇貼了一下勺子,然後迅速離開,一臉菜色說道:“喝完了,許媽手藝又精進了。”
宋哲文贊同點點頭,眼前忽然也被遞了一碗湯。
沈榆彎彎眉眼:“你也辛苦了,也喝點吧。”
“我就不用了吧。”宋哲文捂肚子,“我剛才已經吃飽了。”
沈榆笑容冷淡下來:“為什麽不喝呢,剛才不是說好喝嗎?”
白芹自己喝了,也想拉個人一起,看到宋哲文被灌湯,也說道:“對,哲文你也喝點。”
宋哲文冷冷掃了沈榆一眼,送了一勺子湯在嘴邊,然後含到了口中。沈榆卻注意到他喉嚨那裏完全沒有吞咽的跡象,于是緊緊盯着宋哲文。
宋哲文本來想着等他看不到将這裏面的東西吐出去,可沈榆一直盯着,他不敢吐,口中的液體忽然就粘稠流動起來,向着喉嚨裏塞去。就像是一團棉花塞到喉嚨裏,宋哲文想吐,又吐不掉。人的想象力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作用,因為知道這湯不對勁,所以現在他只感覺喉嚨裏像是有無數只蟲子正在攀爬,下一秒就要從他的七竅中鑽出來。
“嘔。”到底抵不住,宋哲文趴在桌子上幹嘔了一聲,然後捂着嘴說道,“我有些不舒服,先離開了。”
餐桌前只剩下沈榆和白芹。
對上沈榆的眼睛,白芹不知道為什麽,驟然有些驚悚。她忽然發現,明明是他們給沈榆準備的湯,可是這會她喝了,宋哲文也喝了,唯獨沈榆自己沒有喝。
“我有些困,先去休息了。”沈榆起身說道。
“等一下。”白芹下意識去攔他,卻沒有注意到一只黑色的小龍正躲在她的袖子旁邊,順着她胳膊移動的軌跡,小龍咬住桌布,一躍而下。桌子上的湯湯碗碗瞬間全部滑落到地面上。
瓷片碎了一地,濺起的汁水将白芹柔軟的羊絨裙弄得一片狼藉。
白芹尖叫一聲,下意識想要後退,結果差點踩到了碎瓷片上,腿上也劃出了一道傷口。
保姆聽到她的叫聲趕過來,看到這一幕驚呆了。
“還愣在那裏幹什麽,不快點過來收拾。”白芹平時最注重形象,這會感受到身上那股飯菜的味道,氣得握緊了一雙拳頭,恨不得将沈榆拉過來揍一頓,可偏偏她這會困在湯水裏根本動不了,只能困在原地無能狂怒。
沈榆回了屋子,陸陸和眼珠立即擔心圍了上來。
“怎麽樣,他們沒給你亂吃什麽東西吧?”陸陸擔憂轉圈。今天白芹那态度怎麽看都不對勁,一看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要是沈榆被他們害得吃了什麽糟糕的東西怎麽辦?
“放心,我什麽都沒有吃,只有他們吃了。”沈榆鎖好門,仔細思考剛才那頓午餐,“那些飯,我不知道是用什麽做的,但是陰氣很足。”
而且白芹和宋哲文以為他不知道,但沈榆很明顯能感覺出來,那些東西的來路不太正經,絕對不是普通的甲魚湯那麽簡單。
“宋家這是要幹什麽?”陸陸睜大眼睛,不敢置信說道,“他們怎麽能讓普通人吃陰氣這麽足的食物?”本來她以為讓她和沈榆居住在一起,已經是宋家的下限了,沒想到他們還能更過分。這分明就是要害死沈榆。
“別生氣,別生氣。”沈榆安慰她。
陸陸卻沒辦法不生氣。她完全無法想象,會有父母這麽對待自己孩子。這不僅僅是漠視了,而是害人。要不是之前宋家和沈榆确實做過親子鑒定,她會以為宋家兩夫妻是故意挑了沈榆過來害他的。
眼珠搖了搖她的衣袖,讓她少說兩句。
陸陸恍然,這才反應過來沒必要說太多惹得沈榆難過。
“你快去休息吧,不是沒有睡好嗎?”陸陸說完,眼珠子也跑到了沈榆的背後,推了推他,讓他去床上睡覺。
這個房間有它和陸陸監視着,最起碼知道裏面肯定是沒有危險的,沈榆現在就要好好休息。
“好好好,我去休息。”沈榆順着它的力道往床上走,撲到床上以後,卻沒有立即睡覺,而是抱着被子打開了手機,猶豫地點開了容與的聊天界面。
白皙的手指點了點空白的聊天界面,沈榆撐着下巴,心裏嘆了口氣。
其實也不是像剛才說的,完全不在意啊。不過不高興白芹他們的态度是一點,更多的是他不喜歡宋家。
雖然宋家別墅裏有吸收起來很舒服的陰氣,還要新朋友陸陸,但是沈榆不喜歡的也很多。
腐臭味,不懷好意的父母、宋哲文,最重要的是,還填不飽肚子。
沈榆摸了摸唱起空城計的五髒廟,更委屈了。
忽然,手機響了響。
沈榆低頭一看,是容與給他發消息。
容與:在想什麽?一直發呆。
容與哥哥怎麽知道他要給他發消息。
沈榆愣了一下,忽然紅着臉坐起來。糟了,忘記那邊能看到他一直在輸入中了。可是容與哥哥要是沒有點開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給他發消息啊。
所以是容與主動的。
沈榆磨磨蹭蹭回道:“餓QAQ。”
容與從卧室坐起來,盯着消息仔細看了幾眼,确定沈榆是在和自己撒嬌訴苦。
容與:你不是回家了?怎麽會餓,家裏人不在?
沈榆:有吃的,不想吃。
如果是別人看到這話,怕以為沈榆在無理取鬧,可容與知道他不是那樣的,小孩特別乖,除非必要,不然不會做這種事情。更別說吃東西,給他投喂的都會乖乖吃掉,也不會浪費。
能讓沈榆說出不喜歡,要麽就是那飯菜實在不好吃,要麽就是他身體不舒服。
容與立時就坐不住了,給沈榆發消息:“你在哪,我去找你。”
沈榆給他發了定位過來。看到上面的位置的,容與皺眉。這裏的別墅,他記得之前有看過消息,好像是宋家買下來了。當時這事情也有不少人關注,還津津樂道了一番宋家發跡的事情。
據說宋家前段時間找到了丢失已走的孩子。再聯想到之前來接沈榆的養兄,容與有些錯愕。
不會那麽巧吧。
他拿起車鑰匙,套上外套向宋家別墅趕去。
容與:我過來找你,乖乖在家裏等着。
沈榆捧着手機仔細看一看,确定容與真得要過來找他。起床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沈榆從床上起來,整個人心情都振奮了不少。
“小榆,你怎麽忽然這麽高興?”陸陸飄起來,奇怪問道。
沈榆彎彎眼睛:“容與哥哥來接我,我待會要出去玩。”
陸陸不知道容與是誰,不過沈榆開心就好。可眼珠知道啊,聽到容與要過來,立即跳到沈榆的肩膀上,激動地跳了兩下。
等冥王大人過來,就可以将欺負小榆的人教訓一頓了。
“不可以,現在他還不記得那些,不可以亂說話。”沈榆囑咐道。
眼珠立即蔫巴巴下來。
沈榆好笑地給他喂了點陰氣,然後來到窗前,打開了窗戶。離開了一個月,屋外腐朽的氣息一點都沒有消散,反而更加濃郁了。
“陸陸,你知道花園裏有什麽嗎?”沈榆問道。
陸陸搖頭:“我也是你來了以後才被安排到宋家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監視你。”
沈榆靠在床邊,将花園裏面的景色一覽無餘。柔軟的花瓣上,還挂着沒有蒸發的水珠,園丁在裏面澆水,周圍風景優美,樹木蔥郁,如果是普通人進來,肯定會欣賞這裏的美景。畢竟就像保镖說的,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用錢堆出來的。
可要真是讓普通人長期居住在這裏,那麽就會陰氣入體,越來越虛弱。
窗戶開得越久,花園裏的腐朽氣息就越濃郁。
陸陸詢問道:“小榆,要我給你摘一朵花回來嗎?”她是鬼,就算摘一朵花也不會有影響的。
“不用,暫時不需要。”沈榆囑咐了一句,“輕易不要接近那裏。”不知道為什麽,他不喜歡那裏,也有種不好的預感。
兩個都點點頭。
沈榆關上窗戶,将那種味道隔絕出去。容與在學校,要過來還要好久,他沒什麽事,于是打算放個電影,正好他們三個一起看。
“看誰的?”陸陸好久沒有娛樂活動,激動地倒挂在天花板上,然後又掉了下來。
眼珠湊到動畫上面,陸陸則想要看偶像劇。沈榆沒什麽喜歡的,夾在他們中間,覺得這個說的有道理,那個也說得有道理,最後忽然想到什麽,說道:“我們看看季溫文的吧?”
眼珠和陸陸都奇怪看向他:“為什麽要看這個人的?”
“季溫文是我們的室友,了解一下吧。雖然可能遇不到。”兩個想了一下,都覺得有道理,然後催促沈榆找一部。
沈榆找了一部季溫文票房還不錯的青春片。
陸陸咬着沈榆燒給她的薯片,點評道:“這種青春片都是有特定觀衆的,給演員也沒什麽加成,但是票房都還不錯。”
沈榆全都不懂,沒見識地點點頭。
三個認真看了起來,過了一會,眼珠打了個哈欠,腦袋冒出的光幕上畫了一個紅色的大大叉號。
簡直又變成一行字:“演得不好。”
陸陸驚訝:“诶,不好嗎?我覺得這個演技在年輕演員中還好吧,也不出戲。”
沈榆抱着眼珠,給她解釋:“冥府也有文娛産業啦,而且生前的演技都不錯。所以眼珠不太接受吧。”
沈榆說了幾個名字,陸陸立即冒起了星星眼:“哇,真的嗎?有幾個是我很喜歡的演員啊,等我報仇了,一定要去冥府看看。”
沈榆還記得她最開始特別排斥冥府,這會卻完全接受良好了。
他忽然記起來什麽,從自己的書包裏拿出了小紅花本子,然後在上面小心蓋了兩個印章。通紅的小紅花印在上面,代表他做的好事。
“這是什麽?”陸陸好奇。
“做了好事的獎勵。”沈榆珍惜地把小本子放起來。這次他幫了梅清和幕城,解決了兩個滞留在學校的鬼魂,所以可以有兩次獎勵。正好補了上次走後門丢掉的一個。
陸陸好笑不已:“小榆你也太可愛了吧。”她還以為只有幼兒園的小朋友才在乎小紅花呢。
眼珠咬她:不可以嘲笑小榆。
沈榆臉紅,攥着本子的手卻一點一點收緊。婆婆他們說過了,這個對他很重要,絕對不可以丢。
如果丢了的話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是什麽呢?
沈榆眨眨眼。哎呀,好像忘記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零點依舊日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