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啦啦~~~~~~~~~~~~~~~~~~~~~~~~~~~~~~~~~~~~~~~~~~~~~~~今天心情好好
入了夜,林北雪方才回來,同禦懷遠的矛盾一解,他心思便活絡了不少,拜會了位世交阿伯,又在舊友處暢飲了一番,帶着七分醉意敲響了禦懷遠的房門。
“怎麽喝了這麽多?”禦懷遠蹙眉。
林北雪興致卻高,豪言道:“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禦懷遠見他鬧得厲害,便沖着對門喊了一聲,秦未伯聽的真切,探了個頭出來,見禦懷遠架着林北雪問自己:“你那裏有沒有葛根花?”
秦未伯道:“誰會随身帶着那東西?再說了,現在已晚,買都沒處買去。”
禦懷遠道:“二少喝多了,這下可怎麽辦?”
秦未伯不耐煩地說:“攙到你屋裏,聽他啰嗦幾句也就睡了。”話落,立即關上門睡覺去了,生怕禦懷遠把燙手山芋扔給他。
林北雪附耳道:“我懂……懂,你這是故意避嫌……”
禦懷遠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将人攙進了屋,打了盆熱水進來,就見林北雪脫了鞋和上衣,光着膀子斜卧在沙發上。
“你還是穿上衣服,別冷了。”說着話,禦懷遠絞好了毛巾遞過去,林北雪胡亂地擦了下臉,傻呵呵地笑道:“你長得可真好看。”
“這不興你說,我自己知道。”禦懷遠冷眉冷眼地說。
“我知道,你怪我多喝了幾杯,年輕人嘛,等跟我父親年紀一樣的時候,想喝也喝不了了,你說是吧?”林北雪讨好般地湊上來,把頭支在了禦懷遠的肩上,靠住他道:“讓我親親你呗?”
禦懷遠一張白皙的面陡然紅了起來,他轉過身一把扭住了林北雪的腕子,把他塞回了沙發,嗔怒道:“喝多了,就老老實實去睡覺。”
“如果我不老實呢?”林北雪說罷搖晃站起來,一張手抱住了禦懷遠,把臉拱在禦懷遠胸前,從左邊拱到右邊,從右邊拱到左邊,禦懷遠不說話,由着他拱,拱了半晌,禦懷遠問:“惡心嗎?”
林北雪老老實實地點點頭,“惡心。”
林北雪覺得極其尴尬,雖說不是十分醉,但也已經酒氣上頭,暈暈乎乎,心裏縱然是清醒的,知道這是一次絕好的親近機會,奈何總有一股腥膻籠在心頭,嗓子眼也似有東西,就怕是和禦懷遠正在親熱的時候,自己又興起想吐的念頭,這未免也太大煞風景,于是不停地在禦懷遠胸前拱着,既不願意放棄這次機會,又不敢再繼續下一步。
“我知道你在動什麽心思,但這地方也不适合,時間也不對,你又是這個樣子——”禦懷遠欲言又止,林北雪聞言擡頭,無限期望地看着他問:“那你的意思,這要是個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時候,我也挺合适的,是不是就能對你?”
禦懷遠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擰起了眉毛,道:“等你找到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時候再說。”
林北雪滿心歡喜,這總歸是沒拒絕的!暗自一高興,林北雪就将禦懷遠扛了起來,不過縱然禦懷遠很瘦卻也有些重量,林北雪走了兩步腿一軟,連帶禦懷遠一起跌了出去,落地的時候反應不及重重壓在了禦懷遠身上,只聽禦懷遠悶哼了一聲,林北雪連滾帶爬地起來,焦急問道:“哪裏壓壞了?”
禦懷遠站起來,伸了伸胳膊,道:“沒事,扭了一下。”接着,他蹲在林北雪面前,低聲道:“明日要去見國府主席,今日先睡吧,有什麽事回上海再說,可好?”林北雪這麽一跌,興致全無,他點了點頭,攀着禦懷遠的肩膀站起來,笑道:“讓我讨個好彩頭總可以吧——”話未說完便在禦懷遠的唇上蜻蜓點水般掠過,禦懷遠頓時呆成了一尊雕像,待緩過神來就注意到林北雪不懷好意的眼神,原來林北雪早就惦記着此種滋味,輕輕一吻又激的他邪火上腦,禦懷遠後退一步,一張臉兒明豔如火,有些懊惱地道:“你若再做糾纏,我就去你屋裏睡了。”
“好了好了,我一定做個守規矩的君子——”林北雪舉手投降,“不過我現在身上有些不舒服,能不能睡在你這屋?”
“好。”禦懷遠應了一聲,林北雪便踢踢踏踏地走到床邊,脫得只剩一條內褲蹦跶到了禦懷遠的床上,縮進被子裏對着禦懷遠招了招手,“來,睡吧。”
禦懷遠躊躇了片刻,關上了燈,慢慢地躺進了被子裏,像是躺進了蒸籠裏,四下火熱,哪裏還來的睡意?似乎所有的感知全都集中在了左側,林北雪的一呼一吸一舉一動都牽扯着他的神經。
“我可以抱抱你嗎?”林北雪輕聲地問。
“嗯。”
林北雪靠了過來,頭埋在禦懷遠的頸邊,一股濃濃的酒氣撞入鼻尖,禦懷遠頭腦有些發昏,似乎是被熏醉了一樣,暈天轉地的不清白起來。
“你好瘦。”
“嗯,早些睡吧。”
“好夢。”——總算有個人在枕畔,總算可以說出這句話,年少時候,母親一直陪着他睡,夜幕沉沉地時候輕輕拂過他的額發,溫柔地道聲好夢,只是好景不長,他空榻而卧了許多年,小小的年紀,做噩夢會哭出聲來,多希望有個人陪着他。漸大了,做了噩夢也不會再哭,一身冷汗的醒過來,心有餘悸地望着黑漆漆的帳頂發呆,孤單慣了就以為自己不再需要,誰能料竟會是這般安心,一句話有了歸宿,心也似有了歸宿一般。
禦懷遠靜靜地躺着,林北雪鼾聲漸起,扣在腰上的手卻沒有松開,今晚一場鬧劇讓禦懷遠清楚地認識到,情感上雖然答應了林北雪的表白,身體上卻沒有做好準備,到底他還是個正統的人,只是走到了這一步,又哪裏來的退路?更何況,他也不想退。
若是只這麽平靜地躺着也是好——禦懷遠這麽想着動彈了一下,手輕輕放在了林北雪的頭上,撥了撥他的額發,說來好笑,他比他大,諸事卻都由他做主。
就這麽攜着紛雜的思緒,禦懷遠也漸漸地睡了,待到翌日雞叫鳥鳴,卻是林北雪醒的早,他支起半邊身子看着禦懷遠,第一次在這樣溫和而不刺眼的陽光中看着他,半邊臉埋在枕頭裏,半邊臉藏在黑發下,眉頭深蹙,高挺的鼻子突圍而出,細細薄薄的唇抿成了緊緊一線,臉色蒼白若紙,而從窗縫中擠進的晨光流光溢彩地在禦懷遠面上變化着,令他宛如一尊生動的藝術品。林北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輕輕撫摸着他的臉,然後閉上眼睛湊在禦懷遠唇上吻了一下,低聲道:“早。”
剎那間,禦懷遠的睫毛不安分地顫動起來。
“醒了?”林北雪笑道。
“嗯。”禦懷遠應了一聲,睜開眼若無其事地瞧着林北雪,他身體底子好,昨日那般縱酒,今日卻豐神依舊。禦懷遠扳住林北雪的臉,問道:“還難受嗎?”
林北雪搖搖頭,“不了,只覺神清氣爽,抱着你睡一覺比什麽都管用。”
禦懷遠白了他一眼,然後将林北雪掀翻在一旁,起身穿衣洗臉漱口,折騰完之後見林北雪還卷着被子賴在床上,不由奇道:“你這是幹什麽?”
“看你。”林北雪言簡意赅,“老覺得看不夠,你說奇怪不奇怪?”
禦懷遠頓時渾身上下有些不自在,但心中又甜甜的很是受用,看着林北雪似笑非笑的表情,于是他板起臉來,道:“我可沒工夫等你,我去吃早餐。”
“你等等我——”林北雪利落地自被窩裏跳起來,“我同你一起去。”
……
飯後呂氏來電話,說已約在下午四時谒見國府主席,由于時間只有五分鐘,所以派車來接。衆人聞訊群情振奮,準備一舒胸臆,正在此時忽然有人拿了名片來訪,據說是一位衛生院的科長,是謝利恒的老病家,入室便道:“昨日院長等了一天卻不見你們來,這本是衛生院的事,你們又何需拜訪各處?不若今日遞了請願書過去,院長也好就此事發表意見。”
謝利恒正欲說話,林北雪搶先道:“實在是不湊巧,今日我們還要去別處請願,已決定最後再去衛生院禮貌一番。”
來人頗是不悅,聞得此言就連禮貌也欠奉,立即拂袖而去。
禦懷遠知他此番行為必然有原因,便道:“你這般給他下馬威,那薛院長豈是易與的?”
林北雪狡黠笑道:“大家且想,現在衛生院已是騎虎難下,各方責難來勢洶洶,廢除中醫藥一事勢必不能成行,昨日我已找人問過,此事雖然由衛生院倡議,但若想實行,需得立法院制定法律,三讀通過方能實行,昨日諸公已見衆院意見,豈能容衛生院獨斷專行?所以此事基本已是塵埃落地,缺的只差是國府行文,依着我的想法,如今殺一殺衛生院的威風更好說話,要讓他們知道中醫在中國乃根深蒂固,不容衛生院随意拿捏廢立,如此一來,衛生院落在下風,而我們再去同他們計較中醫立法的事就更有優勢。”
“二少果然好謀略。”衆人不禁交口贊道,禦懷遠則微微笑了笑,不禁自嘆為什麽以前沒覺得此人如此狡猾?
橫豎時間還早,團中有人認識李石曾同張靜江,數人便同去拜訪,期間又透漏說閻錫山已打了電報對衛生院廢除中醫一事極端反對,中央各大員請薛院長立即中止這一提案,以消除民衆方案,而牽頭的褚民誼受到各路責難已經默然不出了。衆人又是大大高興了一番,不由贊起禦懷遠這聯絡各方大員的計劃來,禦懷遠只是謙虛的笑,抽空還望了林北雪兩眼,兩人心知肚明地交換了個眼神,林北雪抄着手想,無論是掙多少的錢都不及此刻開心,心裏暖洋洋的,有種邀功的得意。
至下午四時,呂氏派了兩輛大房車來,開了好多時間到中央軍校的主席官邸,客廳裏坐了幾名不知名的人物,每個輪番進去談話,時間不過都是幾分鐘而已,最後輪到禦懷遠等人,也是幾分鐘,蔣本是操着一口寧波土音的國語,見他們都說上海話,便直接說起寧波話來,“我對中醫中藥絕對的擁護,你們放心好了,我小時候有病都是請中醫看的,現在也服中國藥。”說完之後侍從人員便取來了出行文件,臨行前還囑咐呂氏要将禦懷遠等人請願書的批谕從速發出,衆人這才心滿意足,紛紛辭別。
剛到旅館,早上的訪者又至,這次不同,拿了數張請帖來請,衆人見衛生院客氣之極,所以便跟着同去赴宴,席間薛篤弼誠懇的地同各人逐一寒暄,請求勿要太過分攻擊中衛會,而輪到林北雪的時候,薛氏親熱了許多,拍着林北雪的肩膀道:“我怎麽不知道你改行做了中醫?”
林北雪一努嘴,“我家一門都指着禦醫生看病,你們衛生院要吊了執照,我可找誰看病去?自然是上心的很!”
薛氏大笑,由此便向衆人承諾:“我在位一天,都不許這議案通過!”
有此一諾,衆人便放心吃喝,覺得旬日以來總算是解決了一件大事,禦懷遠也很高興,低聲同林北雪道:“沒想到你同薛氏這麽熟。”
林北雪道:“确實是有些淵源的,這次的事之所以這麽順利,還是馮玉祥拍了一封電腦來大罵了一通,他對薛氏影響極大,而先前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實在是因為衛生院各部署都是留洋歸來的西醫,其中有背景者連薛氏都無法開罪,所以我們鬧得動靜越大,薛氏越好下臺。”
“原來如此。”
……
席間飯後頗晚,衆人告辭,薛氏派了車又将人送了回去,許是卸了一樁心事,大家都覺得有些疲累,張簡齋便将大家請到了府中,而禦懷遠不好煙土,同林北雪在外間坐着,兩人雖無言,但氣氛卻暧昧,禦懷遠勾着頭,神色淡淡,但林北雪的目光很是熾熱,落在面上似乎要燒個小洞出來。
“我等你。”
“嗯?”禦懷遠不解道。
林北雪笑開了,“我喜歡你,所以願意等你全身心接受我,我不會勉強你的,你放心。”
一時間,禦懷遠心頭生了鐵爐一般,全身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