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幸免 感覺還不賴
戚衡很想跟着救護車到醫院去, 但他得先同那幾個警察回長青派出所。
不是第一次坐警車了。
他的心境卻大不相同。
鐘正言頭部被打傷,由兩個刑警攙着坐在最後面那輛車裏。
因要及時審訊找出他的同夥兒,所以沒有先送醫院, 傷口只做了簡單處理。
鐘正言犯的事還真是參與了拐賣兒童。
而戚衡在他車裏看到的那個很有特點的洋娃娃也确實是安安的。
整件事由點到線穿在一起。
原來從最開始, 戚衡的直覺就是對的。
鐘正言就是跟安安的丢失脫不了關系。
鐘正言原本是個正經生意人, 他并不是拐賣兒童的慣犯。
安安這一起,是他參與的第一起。
年初生意虧損後他不敢跟家裏講。
全家都指望他賺錢去養。
在父母面前他是最得意的兒子,在弟弟面前他是最完美的哥哥,在妻兒面前他是最了不起的丈夫和父親。
他最難的時候,也沒人能幫他把身上的擔子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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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認識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這才走上了不歸路。
安安不是他拐走的, 他的同伴弄到手後他負責運輸。
其實接到孩子的時候他就想反悔。
但騎虎難下,便任憑豬油蒙了心。
安安是個很乖的孩子, 抱着個洋娃娃還禮貌的叫他叔叔。
只要把洋娃娃拿走她才會大鬧大哭。
鐘正言從同夥那是拿了迷藥的,但始終沒下得去手。
他就是連哄帶騙用他那輛半截槽子把孩子運到了臨省鄉下的。
安安送走後他沒有注意娃娃落在了車裏。
是那天他弟借他車幫季岑舅舅搬家, 還車時把娃娃給他拿下來的。
鐘正浩把那娃娃當成了小侄女兒的, 鐘正言也就應下了。
他緊接着就暗中把那娃娃扔了,買到了同樣的娃娃給女兒。
分到錢以後他跟那些同夥切斷了聯系, 決定不再繼續做這樣的事。
生意上的困難得到了緩解,但他心裏每天都不好過。
尤其是看到跟安安一般大的女兒在他面前蹦蹦跳跳的時候。
鐘正言實在沒想到, 就是那個洋娃娃,讓他暴露了。
或者說,他沒想到的是, 安安有個警察出身的爸爸。
日子消停了沒多久, 他開始發現有人跟蹤他。
那人就是耿勳同。
耿勳同在永利走了以後, 并沒有放棄洋娃娃的線索。
他跟他的老丈人私下裏展開了秘密調查。
老爺子也是個警察, 雖然退休多年了, 但職業上的警覺仍在。
揮去痛失小外孫女兒的悲傷跟着女婿分工明确。
不知那是種怎樣的意志和力量,他們在長青總部的垃圾站翻找了好幾天。
翻到了那個有特殊标記的洋娃娃。
大概就是天命吧。
還真讓他們找到了。
從那之後,他們把目标鎖定在了鐘家哥倆身上。
在鐘正浩跟季岑他們把老爺子堵住問的時候,鐘正言那邊的耿勳同也暴露了。
鐘正言算是還有點兒良知,外加上根本也不是天生犯罪的料子。
在車庫裏被耿勳同逼問的時候他承認了。
發生了肢體沖突後他捅了耿勳同好幾刀。
他以為把人捅死了,立馬逃了。
鐘正浩被他爸叫回家的時候,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麽了,只說大兒子殺了人。
鐘正浩到家看着亂成一窩的局面果斷報了警。
因為刀沒有紮到要害,又得到了及時救治。
耿勳同沒有生命危險。
他把情況報給警方後,警方開始了抓捕行動。
整個過程經歷了一個多月。
沒人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當事情水落石出,聽者只有無法形容的敬佩。
戚衡将永利發生的事與警方交代後在派出所又坐了些時候才被放走。
隔壁審訊室的鐘正言全部都招了。
戚衡從派出所離開時,院子裏又開出去了好幾輛警車。
應該是去拿鐘正言說的同夥了。
他打了車到醫院的時候季岑已經處理完傷口,正在病房裏跟個值班護士說笑。
戚衡在門口站了站。心想還是不疼,疼的話還能笑得那麽開心?
床邊坐着的喬艾清扭頭道:“派出所那邊完事了?”
戚衡帶上門進來:“完事了。”
女護士給季岑換了瓶藥後就出去了。
季岑吃着喬艾清給剝的橘子對戚衡道:“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戚衡确實沒吃,他自己都忘了,季岑竟然記得。
他笑着點了下頭,還沒等說話。
季岑就說:“那趕緊下去買點什麽吃的東西,我咋也餓了呢。”
原來是自己餓。戚衡坐去了椅子上,不太想動了。
喬艾清起身對戚衡說:“我去買吧,你歇歇。”
季岑:“舅媽,你就直接回去吧,不然我舅得惦記。吃的讓戚衡去買,他跑個腿送上來後他也回去。”
戚衡看了看病床上如在指點江山的人:“我看你挺生龍活虎的,要不一起回去吧。”
季岑:“我倒是真想,大夫不讓。”
“那就得留個家屬,”戚衡說,“我留下,我不怕熬夜,關鍵時刻能背能扛。”
季岑想,他是會挂了嗎?還能背能扛。
不過戚衡說要留下他是贊同的。不然他一個人估計要悶死。
“我看可以,那我先回去,”喬艾清拿過包說,“明早上給你們帶早飯過來。”
送喬艾清出門的時候,戚衡被他媽囑咐要好好照顧季岑。
戚衡:“我知道。”
“費用呢,該付的都付過了,剩下的離院時再給,”喬艾清繼續道,“辛苦你一晚上,媽就先回了。”
“放心吧,我可以的。”戚衡說。
戚衡跟着喬艾清下樓後便去附近買吃的。
他本沒覺得這是件難事,卻在想選什麽的時候拿不定主意。
這個也想季岑試試,那個也想季岑嘗嘗。
怕這個季岑不喜歡吃,又怕那個季岑不适合吃。
反複猶豫過後,他一咬牙,也不選了。
幹脆想買的幾樣都買上。
好在是發了工資手頭有錢,不然他真不知他是不是就得只買大碴粥配鹹鴨蛋了。
路過水果攤的時候他又買了點兒小香水梨。
左手右手都沒閑着,進了住院部的電梯都是好心大姐幫他按的樓層。
病房裏有三張病床,其他兩張床鋪目前還都沒人住。
季岑的腹部傷口縫了八針。清理包紮後已無大礙了。
但醫生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讓他在醫院留觀兩天看看情況。
躺着和站着都沒事兒,就是坐着時候傷口會繃着疼。
說來他也挺後怕的。
要是鐘正言真對他下了死手,那估計不是只捅一刀的事。
早就抹了脖子血都流幹了。
估計鐘正言多半也是想恐吓他給他點兒教訓。
想起鐘正言季岑就嘆氣。
那可是平日裏活在身邊的一個好大哥。
怎麽就走了下坡路了。
用胳膊肘壓開門把手的戚衡是屁股先進門的。
季岑見這人大包小包弄了一大堆吃的上來,忍不住問:“咋買這麽多?”
戚衡将吃的分批次放在床頭桌上,放不下的都挪到了床邊地上。
“不是餓了麽,吃吧。吃不完我......”
戚衡收住的話被季岑接上了。
“帶回去喂狗?”緊接着他又說,“你這今晚不回去,将軍有人喂嗎?”
戚衡:“我一會兒給我幹媽打個電話,她有鑰匙,可以去喂。”
季岑左手在打吊針,他用右手扒拉開桌上一熱氣騰騰的袋子,看了看裏面的馄饨說:“我就吃這個吧。”
戚衡跟小商販展示商品一樣的又拎起來幾個袋子說:“再看看啊,還有這些呢。”
“不是還有你呢麽,你也吃,”季岑已将馄饨盒拽到了桌邊,“你媽回去了?”
“回了,”戚衡将椅子搬到床邊頭櫃旁邊,看着季岑肚皮上纏着的紗布問,“不疼了?”
“可比送來那會兒強多了。”季岑試圖單手掰開那雙一次性筷子。
戚衡伸手把那雙還在袋子裏的筷子拿過來分開後遞過去:“沒什麽大事就行。”
季岑夾了個馄饨放進嘴裏,有些燙嘴,他邊呼氣邊嚼:“你口供錄的怎麽樣。”
戚衡倒了杯水:“我的那份錄完了,估計明天你也得錄。”
季岑以為水是給他倒的,握着筷子的手都伸過去了,戚衡卻自己喝上了。
“看我幹什麽,”戚衡捏着杯子說,“我渴了半天了。”
季岑放下手道:“你他媽可真不會照顧病人。”
戚衡是想試試熱水壺裏的水有多燙才先喝了的。
還好是溫水,不用特意晾涼了。
他一飲而盡後又給季岑倒了杯新的。
他們邊吃邊說起今天這事。戚衡把在監獄裏從民警那聽來的都跟季岑說了。
季岑不得不感嘆:“沒想到那洋娃娃還真是突破口。”
戚衡點頭:“嗯。”
“行啊你。”
“行什麽。”
“要是我,我都記不住那洋娃娃的不同之處。”
“我也是碰巧記住的,該着吧。”
“真他媽跟電影一樣,我到現在都覺得神奇。”
“有啥神奇的,電影也都是照着生活裏的事來的。”
季岑看着戚衡陰陽怪氣了起來:“經歷過大風浪的人就是不一樣,我們這種普通老百姓當然覺得神奇。”
戚衡差點被粥嗆到,他輕咳了下說:“這都小意思,我在裏面比這還血腥暴力不着邊際的事都聽說過。”
“有功夫你可得好好給我說道說道,聽着就很有吸引力。”
戚衡邊吃邊點頭:“随時管夠兒。”
一份小馄饨沒夠季岑吃。他吃的就剩湯以後開始瞄桌面上其他的袋子。
又選了份土豆絲卷餅。
戚衡想起了什麽似的,放下筷子去褲子兜裏摸出一卷錢遞給季岑。
今天啥日子,咋都要給他錢呢?季岑看着那錢等着戚衡說話。
“發工資了,先還你一些,”戚衡說,“上次你幫我墊的請趙浩宇吃飯的錢。”
季岑沒接錢,大致看了看說:“這玩意兒果然還是成捆的好看。”
“啥?”
季岑搖頭後問:“這是發的工資都給我了?”
戚衡悶頭接着吃:“沒有,我還留了二百呢。”
戚衡确實是給自己留了二百作為下個月的零花錢。
可在剛才已經快用完一半了。
季岑被這個二百的零花錢額度給整懵了。二百塊錢夠幹啥的。都不夠他一個月煙錢。
啊,也對,戚衡不抽煙。
“你先揣着吧,我又不着急用,別給自己整得緊緊巴巴。慢慢攢吧,夠了一起給我,我不想分個腦子記這個。”
“不是說還要利息麽,想要多少?”
季岑是開玩笑的,這人還當真了。他笑了笑:“看着給吧。”
大概是想到了煙。
季岑食欲都沒了,很想立馬整一根兒。
可他沒帶,被擡出來的時候別說煙了,手機他都沒顧上拿。
但煙瘾上來了是真的抓心撓肝。
他商量戚衡:“你再跑下去一趟呗。”
戚衡想的是,他買這麽多樣都沒碰上季岑想要吃的,真他媽的夠點子背的。
季岑一說想讓他去買包煙,他挑眉:“讓抽?”
“這屋裏肯定不讓抽,”季岑笑着說,“去走廊窗口那邊可以。”
戚衡放下筷子:“我是說你這個情況讓不讓。”
“讓啊,沒跟我說不讓。”
戚衡:“那說吧,抽啥?”
季岑:“就你給沈教練準備的那種。”
戚衡剛離開病房,門口就來了人入住。
兩個床都推進來病患了,連帶着家屬和醫護,病房裏瞬間被擠得滿滿的。
二床是喝多了酒打架,頭破了。
三床是在工廠上夜班,腳砸了。
戚衡回來的時候還以為是走錯了。看了眼病房號才進來。
他把買的煙和火機掏出來給季岑。
季岑一秒都不想等,很快地挪動身子下床。
病號服的褲子有些短,他又沒穿上衣。看起來滑稽至極。
戚衡幫他推着吊針架,在護士詢問的時候他們以上廁所為由混過去了。
到了走廊盡頭那拐角的窗口後,季岑就推開窗把煙點上了。
溫涼晚風湧進來特別舒爽,煙在嘴邊猛吸一口後他會把右胳膊搭出窗。
戚衡站在一旁看着季岑享受的側臉說:“抽這玩意兒真有那麽舒服麽?”
季岑晃了晃指間夾着的煙說:“要不試試?”
戚衡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在季岑問完他之後,他就直接握着季岑的手腕把那燃燒的煙放到了嘴裏頭嘬了一口。
沒吃過豬肉但見多了豬走。他很順暢地把煙從鼻腔喘了出來。
是季岑讓煙草多了層美好。他竟覺得感覺還不賴。
煙霧很快就散了,季岑盯着戚衡的目光也散了。他看了看手裏的煙:“媽的,再點一根兒會死啊。”
他嘴上說着嫌棄的話,卻還是把煙重新叼進了嘴裏。
他就是說說,沒想到戚衡還真試。
季岑淺笑着看向夜色裏混着霓虹和星空的遠處的時候,他餘光裏的戚衡從煙盒裏抽出了一根新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