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蘇皎月看着桌上蛋糕,就想起宋景年的反常,便問:“皇祖母,這點心是皎月第一次做,倒是擔心不合祖母口味……”
皇太後笑着打斷她:“怎麽會不合口味,月兒手藝向來是好的。”
蘇皎月笑了笑沒說話了,做成了這蛋糕,只昨日嘗過一勺,覺着味道淡了,所以今日多加了些糖。
怎麽宋景年吃了以後整個人倒不對勁了呢?
皇太後見她不說話,就又說:“今日你母後生辰,宮裏頭定是熱鬧非凡,許久不曾這麽熱鬧了,哀家在屋子裏都能聽到外頭聲音。”
蘇皎月點點頭,便跟她聊起瑣事來,大多是她在說,皇太後聽着,沒怎麽說話。直到說起戲班子,她才附和幾句:“……年年都是那些戲,什麽‘靈山稱慶’、‘萬福雲集’的,哀家也看膩了。”
蘇皎月聞言擡眸看了皇祖母一眼,她兩鬓斑白,眼角額間也有了歲月的波瀾。蘇皎月知道,她碧玉年華定是花容月貌。皇祖母坐到這個位置上,也是經了一番滄桑的。
她一時倒想起她的祖母來,蘇皎月父母離異,祖母帶過她一陣,不似別人家那般溺愛,祖母對她很是嚴厲,但正因如此,才磨了她打小驕縱的性子。
只不過在她還未過來的時候,祖母就已經仙逝了,現在想想,心裏竟有了些傷感。一時說不出話來。
下午天氣晴朗,窗外樹影斑駁,輕風不涼。皇太後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問起她旁的事來,這才又說起了話。
這一聊就到了黃昏時刻,暮色四合。蘇皎月便留下用了晚膳,竟有些不想回去了。
皇太後見她一直賴在這,就笑:“今日怎麽粘起祖母了……”
“皎月一直想多陪陪皇祖母的。”她笑着道。
話音未落,天公作美,外頭下起滂沱大雨,雨勢有些急,聲聲砸在琉璃瓦上,聽着叫人心驚。
皇太後起了身問宮人:“那會子天氣不還好,怎的突然下起雨來了?”
外頭宮人就進來說:“奴婢也覺着納悶,幸得皇後娘娘那裏早就散了,不然怕是要淋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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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後點點頭,收回視線去看蘇皎月,帶着無奈笑意:“這一時半會你也不能回去了,罷了,就再和祖母說說話,雨勢小了再走罷。”
蘇皎月自然樂意,起身扶了她坐下,有一搭無一搭地聊着。似乎她入宮以來說過的話,都沒有今日這一下午的多。
一個時辰過去,雨勢沒有半分轉小,皇太後眼皮子倒是有些撐不住了。
蘇皎月自然看見了,哭笑不得,她正說起她看完女訓的心得,許是講的枯燥乏味了些,倒讓皇祖母起了睡意。
她便道:“祖母若是困了,月兒就伺候您歇着吧。”
皇太後撩起眼簾就問:“雨勢小些了嗎?”
一旁宮人福了身答:“沒有呢,這雨怕是要下上一夜了。”
蘇皎月隐隐有些慶幸,面上不表露出來,皇太後擔心她身子受不得寒,就嘆了口氣吩咐宮人:“叫人去東宮傳個話,就說哀家今晚留月兒在慈寧宮了。”
宮人應諾退下,還未走至圍屏處,外頭候着的宮人就急急進來傳話:“娘娘,太子殿下過來了……”
蘇皎月應聲坐起,有些難以置信,皇太後倒笑了起來,看她的目光意味深長:“……難為景年有心了。”
說話間,宋景年就走了進來,後面宮人收了傘。似乎沒來得及換,他還是上午那身衣袍,衣袖處淋了些雨,有些濕潤。
蘇皎月忙起身行禮,站直後擡眸看他目色溫柔,唇邊挂着笑,走的急額上還落了汗。
心跳便如擂鼓,沒想到這麽晚了他竟然真的過來了。
他向皇太後行了禮:“皇祖母,孫兒見時辰晚了,外頭又下着雨,想着月兒在此處怕是擾着祖母了,所以特地前來接她回去。”
蘇皎月放在袖口的手不自覺捏緊,皇太後笑着嘆氣:“也罷,祖母還想着今夜幹脆留皎月在這,既然你過來了,倒是留不住她了。”
宋景年笑的和煦,皇太後起了身看向蘇皎月:“哀家也乏了,你們就退下吧。”
蘇皎月再有不願,祖母下了逐客令,也是不好再留,便行了禮,跟着他退下了。
二人走後,皇太後坐在內室軟榻上就笑:“哀家看景年對皎月倒是越發疼愛了些……”
一旁嬷嬷想起方才情景來,也附和着說:“奴婢瞧着也是,以往太子殿下可不會這般細致,今日倒還親自過來了。”
“皎月溫柔沉靜,是個好孩子。”皇太後手搭在榻邊架子上,覺得預料之中,“一早我就覺着,景年喜歡她是遲早的事。”
嬷嬷笑着應是:“太後娘娘果然英明。”
***
這邊光景就不是很好了,宋景年接過宮人手裏的油紙傘,親自打上,蘇皎月這才看見,他過來時只帶了一個宮人,兩把傘……
宋景年見她呆怔着,就道:“此刻雨大,你到我這裏來,待會淋濕了對身子不好。”
蘇皎月心裏一賭,就想問他既然擔心她淋濕,為什麽不多帶幾把傘來?四個人兩把,她倒也不好把這瑞香和那宮人丢在這。
話未出口,她還是忍住了,宋景年幹脆拉過她進懷裏,一手撐傘,一手摟着她肩側,然後才下了臺階。
雨确實有些大,傘似乎也大,蘇皎月面上泛紅,肩上的大手發燙,燒灼着她肩旁的肌膚。宋景年很護着她,雨斜斜而洩,他便将她攏的更緊了。
蘇皎月的臉實實貼在他胸膛,聽到他心跳緩慢沉穩,宋景年身上很熱,她記起他牽過她手心,包括收在肩旁的手都是溫熱的,他身上不太陌生的氣息層層籠罩着她。
她竟然有些透不過氣。
回了東宮,月嬷嬷就迎上來,想問娘娘淋着沒有,就看見宋景年身側衣袍濕了一半,蘇皎月從他懷中出來,身上倒是幹淨的。
月嬷嬷一愣,話就未問出口了。
宋景年把傘遞給宮人,轉過身說:“我去換身衣服,嬷嬷端些熱茶進來,她身上冷得很。”
蘇皎月面上一滞,想着定是方才她身上寒氣冷着他了。
宋景年進去後,月嬷嬷也扶她進了屋子,伺候她坐下就說:“殿下傍晚回來的時候,一進屋子就問娘娘回來沒有,奴婢說娘娘去了慈寧宮,約莫是被太後娘娘留下用膳了,殿下這才沒說什麽。”
月嬷嬷頓了頓,給她倒了茶,才又壓低了聲音道:“晚上下起雨後,殿下在屋子裏看書,奴婢瞧着殿下很是心不在焉,時不時就看着屋外……現在想來,定是在等娘娘回來呢。”
蘇皎月喝了口茶,茶水很熱,似乎是才燒的,燙的她面上泛起了熱意。
宋景年很快換洗了出來,見她坐在風口上,便吩咐月嬷嬷伺候她進去沐浴了,才又讓宮人把錦紋木窗給關上。
屋裏頓時暖和許多。
月嬷嬷在內室裏低聲說:“奴婢瞧着殿下對娘娘比以往好了很多,果然是得讓娘娘和殿下獨處,兩人多談談,自然感情深厚了些。”
蘇皎月笑了笑,沒搭話,緩緩升騰的霧氣模糊了她的神情,月嬷嬷哪裏知道,他們是從未同過床的,感情怎麽就深厚了。
只是宋景年确實是反常了些,但她可不敢給自己戴高帽,他這人情緒不定,說不準待會又變回冷淡模樣。
她現在倒覺着他冷淡起來是很好的。
沐浴完後,月嬷嬷伺候她換了衣服,宋景年就坐在內室小幾上看書,見她出來了,手上書頁一合,就将書移到一旁。
月嬷嬷照常行了禮欲退下,還未挪動步子,宋景年忽然出了聲:“嬷嬷不必出去,就在外頭候着吧,若是夜裏起來喚人也方便。”
想想是這個理,娘娘有一回半夜起來喝水,受了涼第二日身子就不好了。月嬷嬷便點點頭,應諾候在門上了。
蘇皎月站在桌前,聽了他的話這個人從頭驚到腳,月嬷嬷倘若守在這兒,他們還如何分床睡?
宋景年起了身看向她,眼裏轉着波瀾不驚的光,暖燈照着他的臉格外的溫和,說出的話也是低低的:“時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話音一落,她就看着他竟直直走向了軟榻。
蘇皎月在原地徹底愣住,被這一日來他的反常逼迫地有些站不住了,幸得內室外頭有簾子垂下來,擋住了屋裏一切,月嬷嬷看不到。她這才轉過身來,那人已經在榻上坐下了。
蘇皎月咬了咬唇,走近了些,聲音壓低的恰到好處:“殿下,怎的今日不必去外頭看書了嗎?”
以往他看書會看到很晚,似乎總有看不完的書。
宋景年卻說:“有些乏,不想看了。”
說完見她神色似乎不大高興,有些好笑:“你我二人是夫妻,難道不該同榻而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