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珊瑚身子也好了大半了。
蘇皎月見她走路還有些緩慢,磕磕碰碰地,就囑咐她好生休息,沒要她做事。
近來天氣越發暖和起來,枝丫綠了,屋外的白玉蘭溢着清香,蘇皎月伏在臨窗書案上,瑞香在一旁磨着墨,她正臨摹着原身以前寫的詩詞。
瑞香上次在皇後娘娘那處受了驚吓,從尚書府回來那日便将這些本子也拾帶上了。
蘇皎月足足練了兩月有餘,她曾經底子不錯,練出成效也快,現與原身所寫已無明顯差異了。
月嬷嬷從外面進來,走到蘇皎月跟前說:“娘娘,皇後娘娘派人傳口信說,太子殿下約莫三月十七便回來了。”
蘇皎月筆尖一頓。
三月十七,不過七日。
月嬷嬷又繼續說,聲音壓的很低:“皇後娘娘叫娘娘提前準備着,別被她人搶了先。”
蘇皎月把筆擱在硯臺上,讓瑞香收好,才頓了頓說:“她遲早也是要準備的。”
太子打了勝仗一事早早便在宮裏傳開了,皇上賞了好些東西送到東宮來,近日還有幾個娘娘不時給她送些糕點飾物過來。
自然也給邵惠然送了好些名貴的補品。
蘇皎月心裏是有些緊張的,早早就聽說了太子同她關系不好,人前都冷漠,可想私下定是理都不願搭理她的。
她也不稀罕太子能對她好,糟心的就是今後邵惠然突然有了個臂膀,不知道還能做出怎樣荒唐的事。
上次珊瑚的事,她還未與她結了這賬。
蘇皎月忽然想起這事來,便轉過頭說:“月嬷嬷,這會子無事,我帶瑞香去趟似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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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嬷嬷疑惑着問:“娘娘此時去那似錦院做什麽?太子殿下既然快回來了,娘娘還是先別去那處。”
免得招惹是非。
蘇皎月卻搖頭笑道:“嬷嬷多心了,我去去就回。”
月嬷嬷聽了更是不解,但見娘娘一副非去不可的模樣,想來娘娘近日很做了些讓她佩服的事,便道:“那奴婢同娘娘一起去吧。”
蘇皎月點了點頭,有月嬷嬷這麽個謹慎的人在也是好的。
到了似錦院,邵惠然正在院子裏賞花,一幹宮女都侯在後面,蘇皎月瞧着自己帶的兩三個宮女,她倒是架子十足的。
邵惠然瞧見她來了,就福了福身:“姐姐來了。”
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意。
也難怪,郎君将歸,懷有珍寶,母憑子貴,她自是覺得遲早有天會坐在她頭上的。
蘇皎月也笑了,瞧着她似乎有些顯懷的肚子,便問:“妹妹近來身子可還好?”
邵惠然聞言笑得更甚:“多謝姐姐關心,宮裏的陳妃娘娘與貴妃娘娘送了好些補品來,妹妹覺着身子都胖了些了。”
月嬷嬷站在蘇皎月身後聽了這話都有些氣憤,她在皇後身邊那麽多年,倒從未有人敢在皇後娘娘面前造次。
太子妃以前是對她過于忍讓了,這才助長了別人的威風。
蘇皎月倒還像個沒事人樣:“妹妹有了身子,姐姐自然該關心的。”
說完自顧自就進了屋子,邵惠然站在樹下一愣,轉頭看蘇皎月已在杌子上坐下了,便也叫宮女扶了她進去。
宮女端上了茶,邵惠然看她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便問:“不知姐姐今日過來所為何事?”
她倒不怕蘇皎月為了上次處罰宮女一事前來興師問罪,景年快回來了,她現在定是不敢把她怎麽樣的。
卻未料到蘇皎月出口就說:“姐姐是來給妹妹賠不是的。”
邵惠然瞧着她身邊宮女嬷嬷皆兩手空空,連上次那個犯錯的宮女都不在,心裏就冷笑,哪有賠不是這番姿态就來的?
蘇皎月又繼續說:“可姐姐知道妹妹這不缺什麽補品,想着和妹妹素來關系親近,也不必講那些虛禮,妹妹不會怪我吧?”
邵惠然擠出一絲笑:“姐姐這話就見外了,那宮女不過是失手燙了我,犯不着姐姐親自上門來賠罪。”
既是失手燙傷,她竟還能把人打個半死,蘇皎月想起上次她說要罰似錦院的兩個宮人,她倒還拿個懷孕做幌子,難道罰她宮裏的人就不怕對孩子不利了嗎?
“今日本想帶着珊瑚一同來,哪曾想那孩子傷勢這麽重,躺了三月也不見好,姐姐只好自己來了。”蘇皎月刻意咬重了些字眼,緩緩道。
邵惠然柳眉彎彎,竟露出個驚訝又疼惜的神情來:“那宮女傷的竟如此重?妹妹那日不過叫人拉了她下去按規矩辦就好,卻也不知會是這樣的情形,心裏真真有愧。”
蘇皎月端起茶杯随意把玩着,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或許跟虛情假意的人實在沒什麽好說的。
前面那些虛與委蛇已經足夠了,她倒還這麽裝腔作勢,蘇皎月放下杯子,再擡頭時面色驟冷着說:“邵惠然,本宮慣以為你是個聰明人。”
邵惠然臉上的笑頓時僵住,待回過神來方才寒意刺骨那人已出了院子。
她這是什麽意思?
絲蘭也愣住了,半晌才在一旁道:“選侍莫氣,太子妃定是見殿下快回來了,有些急了,不過是有雷無鳴。”
邵惠然手指捏着桌角泛白:“本來想着放過她,你瞧她剛才盛氣淩人的樣!果真不把我放在眼裏,我倒也不必再給她什麽臉面!”
今後自有手段慢慢折磨她。
蘇皎月回了宮裏,用完午膳,瑞香就從屋外進來說:“娘娘,王太醫在屋外候着了。”
王太醫?
蘇皎月眯了眯眼,想了一會,方憶起這麽號人物來,便說:“是你讓他今日過來的?”
瑞香直搖頭,上次娘娘的吩咐後來叫她給忘了,适才在屋外見着了他才想起這事來。
瑞香不免有些心虛,娘娘近日對她好不容易親近了些,她也能時常跟在娘娘左右了,若告訴娘娘實情,她又怕娘娘再怨她不夠伶俐。
索性蘇皎月沒多想,便讓瑞香喚了他進來。
王太醫放下藥箱便行了禮:“微臣參見太子妃。”
蘇皎月點點頭:“不必多禮。”
王茂繼而拱手道:“娘娘近日未派人到微臣這處拿藥,微臣想着娘娘許是忘了這事,便親自給娘娘送了過來。”
蘇皎月聞言擡眸看了眼他,五十多歲年紀,皮包骨般,兩鬓微白,眼眶凹陷,倒是沒有個太醫的相。
至于他所說拿藥一事,她更是從未知道過。
王太醫從藥箱裏取出兩包藥置于桌上,蘇皎月這才看見他藥箱裏什麽都未帶,真是專門為送藥而來。
她便笑道:“勞煩王太醫了,近日忙于雜事,本宮确實忘了。”
王太醫倒并不介意:“娘娘不必客氣,微臣親自來是想說,這兩包藥是最後一劑,娘娘用完便好。”
說完便行禮退下了。
蘇皎月目光掃過桌上兩包藥,便轉頭看向瑞香,瑞香忙道:“娘娘,此事奴婢不敢隐瞞,但奴婢确實不清楚這事。”
“王太醫方才說我未派人去拿藥。”蘇皎月複道,“那以往拿藥之人是誰?”
瑞香仔細想了想才說:“是玉簪,娘娘每次都是吩咐玉簪去拿的。”
蘇皎月便叫她将玉簪喚了來。
玉簪進屋見了藥包就明白了,便說:“娘娘體寒,這藥是治娘娘體內虛寒之氣的。”
蘇皎月瞧着她表情沉靜,不慌不忙,不像是在說謊。
且這身子确實不好,每月腹痛難忍,有了藥自是好的。
她便不再多想,讓玉簪将藥拿了下去,玉簪應諾,解開了兩包藥外面一層黃色的紙遞給她,內裏還有一層,這才下去了。
蘇皎月看着手裏兩張黃色的紙,上面除了折痕什麽也沒有。
瑞香便說:“娘娘每次拿了藥,都是收着這紙的,您說要記着喝過多少的藥。”
蘇皎月頓時想看看她已收了多少的紙,這病卻半點不見好,瑞香卻說:“娘娘放在哪裏奴婢也是不知的。”
蘇皎月只好作罷。
又過了幾日,她午睡起來,木窗大大敞着,屋子裏沁滿了玉蘭香。
這幾日東宮上下打掃的好不整潔,門上甚至挂起了紅燈籠,張燈結彩,若是再貼上喜字,那更是熱鬧非凡,妥妥的婚房布置。
瑞香從外面慌慌張張地進來,走的太急,甚至有些語無倫次,蘇皎月正細細數着紅燈籠的個數,不多不少,正好十個。
十全十美。
瑞香喘夠了氣,便急急地說:“娘娘,太子殿下回宮了,方才領了皇上的賞賜,現在正趕往坤寧宮,不多時就到東宮了!”
話音未落,就有宮人列着長隊手裏捧了東西過來,有些是箱子,有些是紅紗蓋着的,看不真切,領頭的居然是華榮。
宮人們捧着賞物直接進了屋子,華榮則上前跟她拱手道:“恭喜太子妃。”
蘇皎月不知喜從何而來,還是颔首示了意,讓瑞香賞了宮人銀兩。
正是午後休憩時辰,兩樹白玉蘭被輕風掃過,枝丫微微扭動着,身後一排大紅燈籠随之亂舞。
蘇皎月在樹下站着,被一紅二白晃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