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完--
第67章 風起時、我帶你去見阿矜……
“我是十二點三十分鐘換崗的,淩晨一點多的時候,他跟我要水喝,我給他了一瓶礦泉水,在那之後,他就再沒出聲。兩點鐘的時候,距離換崗只剩下半個小時,當時我聽到裏面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剛要進去看,當時可能是太疲憊了,有一瞬間的晃神,等推門去看的時候,屋子裏已經沒有人了。”
調查組長做警察二十幾年,形形色色的案件見得太多了,逃獄的犯罪分子也不是沒見過,但那些人逃獄,大多發生在轉移的途中,卻是有人接應,他還從未見識過這種能在警方層層守衛下,憑空消失的人。看着崗哨的筆錄,他只覺得萬分頭疼。下午将郁汐風帶來問詢,一切都與往常沒有差別,但當接引人員帶着郁汐風前往問詢室的路上,一身軍裝的袁朗“無意間”與衆人 “擦肩而過”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就都變得不同尋常了起來。郁汐風一改往昔的從容,雖然仍舊強自鎮定,卻還是透露出了慌亂之意。也就是那一刻,調查組就明白了,郁汐風大概率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目标。然而,還沒等他們進一步問詢,确認情況,好好一個大活人,竟然在他們的嚴密看守與重重防護下,就這麽消失不見了。
袁朗再一次開始了被輪番審問的生活,只不過這一次審問,不是軍方出動,而是案件調查組的人,問的問題也與他袁朗本人無關,一切的核心都只有一個人-佟彤。作為極有可能剛剛被郁汐風帶走的“失蹤人口”,大概率與郁汐風有父子血緣關系的人,佟彤似乎在郁汐風銷聲匿跡的一瞬間,就成為了調查組最後一根能夠抓住的線頭。關于佟彤的過去,他在人類社會生活的痕跡,像是一張畫卷一樣,展現在了調查組的面前,也同樣展現在了袁朗的面前。那些了解的,不了解的,開心的,悲傷的,孤獨的過去,在袁朗了解、接觸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他的遺憾,袁朗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懊悔于當年對佟彤的忽視,那些無意間被他遺落的貝殼,成為了一把把刀子,紮進了他的心底。他急迫地想要補足,卻也知道,沒有希望了。
警方在警局方圓五公裏範圍內搜查,一無所獲,與郁家聯系,卻得知,郁汐風并沒有回去過,如今郁汐風下落不明,調查組通宵達旦地整理線索,推測各種可能的情況,卻是一籌莫展,陷入了瓶頸。
天光初亮,遠在海濱的C城從沉睡中蘇醒,寧靜的街道在清晨第一縷陽光潑灑而下之時,開始有了生機。一個衣着考究的男子行色匆匆,穿過頗具煙火氣的早市,穿過行色匆匆的人群,最終來到了警局。
“警官!我要報案!我的父親失蹤了!”
郁矜秋垂眸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六點四十五分,距離郁汐風與佟彤離開,正好過去了兩個小時。
“您好,您需要先在這裏登記!”門口的警官耐心地攔下了郁矜秋,郁矜秋卻極為焦急“我想見劉警官,我有重要的信息要向他提供!”
十分鐘後。
“你是說,郁矜秋報警說,他的父親失蹤了?”這起地下器官買賣組織調查組組長劉警官接到了警員的電話蹙了蹙眉。
“對。他說,他昨天淩晨接到了您的電話,便叫家裏的傭人一起在家附近尋找他父親的蹤跡。今天一早,在查看老宅外的監控時,發現他父親昨天确實有回過家,只不過前後不過五分鐘便又離開了,他還專門将監控視頻帶了過來。”
“将人帶到審訊室,我馬上過去!”
挂掉電話,劉組長便安排人手前往郁宅全面搜查取證,袁朗看着正要前往審訊室的劉組長,開口“介意我一起過去聽聽麽?”
劉組長看向袁朗,點了點頭。
袁朗與其他幾個調查組成員一起坐在了會議桌前,看着審訊室那邊的實時監控畫面,心思卻已經飛向了另一邊。
四小時前。
郁汐風的歸來在佟彤的意料之內,他早就知道,軍警都關不住郁汐風,他的歸來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但沒有想到的是郁汐風的狀态,他可以非常明顯地感覺到,原本的郁汐風還有所顧忌,還有面具,面對他合作提出的附加要求,他還在猶豫,還在斟酌,甚至還在思考着與他讨價還價,在使用拖字訣。可現在的郁汐風什麽都顧不上了,他迫切地想要達成合作,就好像佟彤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帶你去見阿矜,但你必須保證,對她的位置保密。”
“既然是合作,我們就該信任彼此,郁先生,你別無選擇,不是麽?”
郁汐風眼睛充血,眼神中帶着令人心顫的狠厲,佟彤看着他,卻露出了一個輕松的笑。他知道,能讓郁汐風忽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原因只有一個,他的退路沒有了。他不會輕易暴露自己鲛人的身份,袁朗更不會讓他妖族的身份暴露。既如此,他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只剩下了一個可能,那就是,郁汐風組建地下器官買賣組織,是這個黑惡組織首腦的身份,已經徹底暴露了。這個身份的暴露,也意味着,郁汐風這個人類社會的身份,對他來說,已經徹底失去了價值。他再也回不去人類世界,過回正常人的生活了。
經過五個小時的舟車,佟彤與郁汐風來到了一處海濱小洋房,看着這處,佟彤只覺得命運真的是個神奇的東西,兜兜轉轉,他竟然又回到了這裏。
郁汐風這處洋房,距離佟家直線距離甚至不超過一公裏,佟彤站在院子裏,視線越過圍牆,甚至能在遠處那一排小矮房中,準确地指出哪一個是他的家。那些年,他在那個昏暗的小房子裏埋頭苦讀,聽着隔壁電視中傳出的熱鬧的歌舞聲,遠遠地看向這邊,看着這幢小洋房的方向每年都會按時綻放的煙花,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孤寂的春節,而現在,他站在了這處院子裏,卻開始懷念那時的孤寂。原來,自己遙望而又向往的美好,可能是別人的束縛與噩夢。
“按照我們的約定,我會為田女士治療,請你離開,如果被我發現你窺探,我們的合作就徹底結束。”
郁汐風看着佟彤“你要多久?”
“兩個小時!”
“不行,我不能讓你與阿矜在一起太久,半個小時,我只給你半個小時。”
佟彤搖了搖頭“這點時間,遠遠不夠,最快也要一個半小時。”
郁汐風握了握拳,半晌,他咬牙“好,我給你一個半個小時!一個半小時後,我要她能健健康康地走到我的面前。”
田矜所在的房間很是寬敞,周圍的醫用設備仍舊在滴滴作響,田矜臉色慘白,形容憔悴,時光将這個大氣端莊的女子便做了如今蒼老脆弱的模樣,但從她蒼老的面容上,仍舊能隐隐窺見她往昔的風姿。郁汐風上前,神色溫柔,他像是對待珍寶一般輕柔地摸了摸田矜的頭發,在她下垂而又生滿皺紋的臉頰上輕輕落下了一個吻“阿矜,我說過,我會救你,我會将你永遠留在我的身邊。等你一會兒醒過來,我們就離開這裏,我帶你出國,去那邊過我們兩個人的生活,再也沒有人來打擾我們,好不好?”
佟彤打量着四周,經過老A的訓練,他對監控與監視敏銳度奇高無比,随手指出了這屋子裏的六處監控,守護着這裏的守衛在郁汐風的示意下點了點頭,将電源斷開,而後便與郁汐風一起退出了這間屋子。
佟彤又重新細致地檢查了一下周遭環境,将窗簾拉緊,而後伸手挽決,一道魇術放出,他才放心地走到了田矜的身旁,檢查她的情況。
田矜的情況很不好,正如郁汐風所擔心的那樣,她太老了,身體的各項器官都已經嚴重老化,各項機能也只能維持最低水平的運轉,生命正在快速流逝,就像一個只剩下丁點餘沙的沙漏,不消太多時光,便會走到生命的盡頭。比起當初九死一生的袁朗、命懸一線的許三多、身受重傷的楚雲荊,都更為棘手。即便珠子在佟彤這裏,他都沒有絕對的把握,可現在,他不得不硬着頭皮上。
他小心拆開了手臂上的繃帶,撕裂了已經愈合大半的傷口,汩汩鮮血流出,他的頭上冒出了冷汗。鮮血蜿蜒而下,順着手腕滴下,落入了田矜的口中,随着血液越落越多,佟彤開始産生了眩暈的症狀,他暫且停止了動作,将繃帶纏回。而後催動血液中的力量,讓這股力量在田矜的四肢百骸中快速流竄,喚醒她沉睡的身體,也喚醒她已經渙散許久的神志。
“田女士,田女士!”
“醒一醒!”
田矜聽着耳畔的聲音,緩緩張開了雙眼。床畔的男子眼眸清澈,唇角微帶笑意,他正在呼喚着她“田女士,您如果已經清醒過來了,就對我點下頭。”
田矜微微點了下頭。
佟彤松了口氣“我是一名軍人,我們已經知道您被郁汐風先生非法□□的情況了,請您配合我的行動,相信我,我會救你出去的。”
田矜很是震驚,看着似乎情緒極為不穩,随後,一行眼淚從她的左眼流出,滑入了鬓角的白發之中“殺……殺了……我……他就……不會……錯下去……”
“田女士,您得活下去,您若是死去,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人能牽制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