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完--
第16章 淚成珠、受不了這份欺負,你就走吧。
“……然後22就把水倒在了我的枕頭上,我們就吵起來了。”
齊桓看向24“說完了?”
“是!”
他踱着步子,向佟彤這邊走來“22!出列!”
“是!”佟彤向前一步。
“24剛才所說可屬實?”
“是!”
“認得倒是痛快。”齊桓看了眼手表,心中惴惴,暗罵袁朗來得慢。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現下的佟彤有些不同,那眼睛裏帶着一股莫名的狂勁兒,好像什麽都可以不管不顧。齊桓清了清嗓子“那你說說為什麽!”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我所做的,不足他這些日子對我做的十之二三,我只是想給自己讨個公道。”
齊桓被佟彤的眼睛看的發毛,可他最清楚袁朗的打算,只能咬着牙硬着頭皮胡攪蠻纏“你那是什麽眼神!什麽态度!”齊桓将手裏的記分冊一扔,本子摔在地上,發出了重重的聲響,眼見着佟彤幾人都被吓的一哆嗦,他才覺得差不多了,轉而開始罵人“一天天的還有精力鬧矛盾,我看就是練的不夠!一群臭南瓜!指望着老子給你們斷官司?笑話!看什麽看?說的就是你,22,再看老子就把你那雙招子挖了。”
這邊齊桓唱念做打,張牙舞爪,心裏卻明顯感覺到,在他話說完的那一刻,佟彤身上湧起了滔天怒意。可不過轉瞬,那怒意便盡數消散,就連之前那股子狂勁兒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在片刻,佟彤便重新變回了那個乖巧的模樣。還未等他想出因由,身後,袁朗的聲音傳來。
“多大點事兒,發什麽脾氣?”袁朗夾着根煙,他彎腰撿起了被丢在地上的本子,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将本子遞交給齊桓“怎麽回事啊?瞧瞧,都把你們齊教官給惹生氣了!多不像話!”
齊桓心裏松了口氣,隊長終于來了,他終于可以松口氣了。這段戲,太!難!了!
袁朗走到嚴峰面前“還有力氣欺負人?體力不錯。”而後,他又走到陳伯生面前“他倆幹架被殃及的池魚,有點倒黴。”最後走到了佟彤面前“22,怎麽這麽看着我?”
被袁朗拒絕的時候沒有哭,被取消選拔名額的時候沒有哭,在痛苦的訓練中沒有哭,被學員們冷暴力的時候沒有哭,被室友使手段欺負的時候沒有哭,可是現在,佟彤看到袁朗,忽然覺得萬分委屈。他努力地瞪大了眼睛,生怕眼淚落下。這一招顯然卓有成效,他忍得眼眶發紅,最後,成功将不争氣的眼淚憋了回去。
Advertisement
“報告,我要24對我道歉。”
袁朗挑了挑眉,忽然笑了起來,他這一笑,被訓的三人都愣在了原地,不明白他在笑些什麽。
笑夠了,他對齊桓道“帶24和27回去休息吧!”而後一把拍在了佟彤的肩頭“22,我是不是給了你什麽錯覺,讓你覺得,我會為你撐腰?”
“報告,不是!我只想求一份公平!”
“公平?你就沒想過,為什麽他們不找別人的麻煩,偏偏找你的麻煩麽?”袁朗擡了下下巴,示意還未走遠的24與27“他們還不是因為也覺得不公平,才找你麻煩的麽!”
“這份不公平是你造成的,并非我本意。”
“我讓你說話了麽!扣十分!”袁朗的話語一如佟彤的那個旖旎美夢中的情景,是貼在他耳側說的。可是兩個人離得那麽近,說出的話,卻與夢裏那個溫柔的他完全不同,他說“22,你給我聽好了,今天的事情,扣你三十分,再讓我知道你惹事,直接滾蛋!”
佟彤心頭的委屈散了,可身上的力氣也同時散了。這一刻,他無比确認,袁朗就是故意的,他在欺負他。甚至,比欺負其他人花的力氣更大,造成的傷害也更多。
叮叮咚咚,那是什麽東西砸在水泥地面的聲音,袁朗聽到了,佟彤也聽到了。袁朗有些疑惑,卻沒有動。佟彤知道,那是自己的眼淚化成的珍珠。幸虧現在是黑天,幸虧沒人看得見。
“袁朗,我是喜歡你……可是你怎麽能仗着我喜歡你,就這麽欺負我呢?”
“受不了這份欺負,你就走吧。”
“那要讓你失望了,我從不白白受人欺負!即便是我喜歡的人,也不行!”
佟彤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往宿舍走去,他擡起手臂抹了下臉頰,頭也沒回地喊道“随便你們折騰,有什麽都盡管招呼,有一秒認慫,都算我輸!”
目送人離開,袁朗松了口氣。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麽,在周圍尋找,很快,便摸到了幾粒像是珠子一樣的東西,拿到路燈下細細一看,竟是幾顆珍珠,他握了握拳,揣進了口袋,獨自回到了辦公室。
吳哲聽到門響,擡頭看向袁朗“怎麽樣,你那喪盡天良的計劃進行的怎麽樣了?”
“很成功。”
吳哲看着袁朗,可袁朗卻再未開口。
吳哲嘆了口氣“不是,隊長,我這伸着脖子等着聽呢,你倒是說說,怎麽個經過啊?”
袁朗不耐煩地瞪向吳哲“有什麽可說的?別一天天跟個八婆似的,活幹完了就趕緊滾,少在這搗亂!”
吳哲見他不開心,聳了聳肩,不滿地小聲念叨“小氣鬼……等回頭笑眼兒回來了,大夥遲早都要知道!”嘴上說得硬氣,身體倒是十分誠實,迅速腳底抹油溜了。
袁朗見人走了,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幾顆珍珠。臺燈下,那珍珠飽滿圓潤,泛着柔和的珠光,袁朗忽然就想起了,七年前,佟彤給他寄來的那一小罐珍珠。
那也是佟彤的眼淚麽?
原來,鲛人是真的會泣淚成珠,可他何德何能,竟讓佟彤為他流了這麽多眼淚。
另一邊,佟彤回到了宿舍,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換衣服,拿着洗漱用具去洗漱間,這一來一去,讓24與27面面相觑,兩人都不敢确定,最後袁朗與佟彤說了什麽,但僅僅是他們臨走前聽到的那幾句,他們便很确定,佟彤一定受罰了,而且,這懲罰很可能不輕。
“那個,22……你沒事吧?”27的話語裏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
佟彤像是沒聽見一樣,動作甚至沒有半分滞澀,便爬上了床。剛躺下,他便感覺到了一頭的濕,這才想起來,這枕頭被24倒了滿滿一茶缸的水,他煩躁地将枕頭丢到了下鋪的空鋪位,就直接躺在床板上睡了。
我是小魚,小魚又不是人類,沒有枕頭也可以睡覺的,他對自己說。
所有人都看得出,22變了,變得沉默。其實從他得到了特權的那天開始,他就日漸沉默,而現在,他是徹底地沉默了。他不再試圖與人建立溝通,同樣,也拒絕了所有人向他發起的溝通。沒有人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大家只知道,22用救教官換來的特權,消失了,他又出現在了被扣分數的隊伍之中。有人同情,這些人是反應過來了教官的計謀,同情22被教官當成了吸引仇恨的靶子。有人嘲笑,他們嘲笑22白白出了力,讨好不成反害己。更多的人是麻木,不是他們冷漠,而是實在沒有力氣關心,僅是堅持每天的訓練與考核,就已經将他們的榨幹。
訓練還在繼續,仍然是教官們在越野車裏舒服地聽音樂、喝飲料,訓練者追在車後邊吃灰。車子行進的速度很均勻,沒人激動也沒人牢騷,只是堅持。
再惡劣的環境也有個習慣的時候,在日複一日的折磨中,學員們已經習慣了。但袁朗卻并沒有因此而滿意,反而一再提高對學員們的要求。從以前的堅持跑下來,到後來的全程不掉隊,再到如今的 “都給我聽好了,從今天起,比車晚到的,扣5分!”
每天都有人被淘汰,就像現在。
烈日炎炎下,學員的隊伍裏僅剩下了十六人。幾個老A綁上他們的一只手,讓他們習慣單手持射,左手練完是右手,右手練完又換回左手,幾輪折騰下來,便聽報靶聲從齊桓的步話機裏傳來,齊桓翻了翻記分冊,刷刷地劃着分“7號,你分扣完了,出列!”
正在練習左手射擊的7號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默然地放下槍,退出射擊位置。在遠處的樹蔭下看報的袁朗只是瞥了一眼,像是毫不在意,繼續看他的報紙。
又過了一些日子,隊伍裏只剩下了十四個人,這十四個人好像達到了某種平衡,已經好幾天沒有人再離開。這天,許久未曾露面的鐵路現身了。
袁朗正在遮陽傘下打游戲,聽到齊桓給大隊長敬禮也沒有動地方,仍舊将視線停留在那電子屏幕上“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烈日下,每個兵都趴在地上端着槍,槍身被挂了數塊磚頭,磚頭最上方放了一枚曾經最受孩子們歡迎的玩具-玻璃球。學員們一動也不能動,因為,動了玻璃珠就會落下,落下就意味着淘汰。鐵路看着正訓練的學員兵“我來看看,最後一天,需不需要個儀式什麽的。”
袁朗擡眼看了下衆人,确認沒有人因為鐵路的話産生波動,他滿意地笑了笑“不用了,我們預備了。”
“要我參加嗎?”
袁朗放下了游戲機“芝麻粒兒大點事,還用得着您親自出馬?”
這晚,十四個人的隊列頗有些凄凄切切,打頭的幾個學員進入飯堂便愣在了原地,以至後來者撞到他們身上。飯堂裏,平常就餐的方桌全都被挪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可容十多人的大圓桌,而那圓桌上,正放着豐盛的菜肴和酒水。
齊桓還是冷冰冰的,他走到了圓桌邊坐了下來,見衆人一動不動,開口道“就這張桌,不想坐的走人。”
衆人聞言依次入座,面對着美味佳肴,饑腸辘辘的學員卻是一動不敢動。因為,按這些天的習慣,齊桓沒有發出吃的口令,大家只能幹巴巴地坐着,不能動筷。
就在學員們等的就快絕望的時候,袁朗滿面春風地走進了飯堂“對不起,因為拿些東西所以晚了。”他将一沓臂章放在了桌上,拍了拍27“陳伯生,坐你旁邊成嗎?”
陳伯生一臉懷疑地看向袁朗,袁朗笑呵呵地坐了下來“欸?你們怎麽不開酒?齊桓,給兄弟們開酒啊!”
齊桓微微勾了下唇,又立刻轉回了面無表情,他兩個瓶子一對,嘭嘭兩聲,啤酒瓶蓋被起開。兩瓶啤酒被齊桓擺在了佟彤和27的面前。大家都覺得很不對勁,袁朗簡直就不像袁朗,齊桓就更不用說了。阿酥做事不再掉渣,齊桓親自服務大家。這是什麽?大反常啊!
等齊桓将酒擺在24面前時,24開口“教官,這是什麽意思?”
“你們是不是被我訓傻了啊!下午大隊長的話沒聽見?”袁朗單手扯了扯領子,解開了風紀扣,一副沒長骨頭的樣子歪在了椅子上。
回應袁朗的,仍舊是沉默。
袁朗無奈笑笑“既然你們沒聽見,那我就再說一遍吧!三個月的訓練,或者說審核期已經過去,你們現在正式成為老A的一員,以後和我,和齊桓,和所有教官一樣,沒有區別!不會再有人給你們扣分,也不會再有人讓你們離開!從明天開始,你們要戴老A專屬的臂章,在基地要佩戴軍銜,也要叫回你們自己的名字。”
桌上仍舊是鴉雀無聲。
齊桓見狀開口“還等我給你們敬酒嗎?”
于是十四學員生硬地舉杯,沉悶地開始吃飯。
這似乎是慶功宴,又似乎不是。袁朗中途接了個電話便退席去趕另一個飯局。十四個人沉悶地回來,沉悶地回各自房間,各屋的燈也沉悶地滅去。夜裏,三個人都睜着眼睛,沒有睡着。27聽着衆人翻身的聲音,坐起了身。
“嚴峰,佟彤,你們說,這是真的麽?”
“不知道,我已經被騙麻了,分不清真假。”嚴峰的聲音帶着幾分生無可戀。
“你呢?佟彤?”
沉默,仍舊是沉默。陳伯生想,是他們把那個乖巧可愛的佟彤弄丢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嚴峰和陳伯生都以為這個問題會像過去的這些日子裏,他們問佟彤的無數個問題一樣,永遠等不到答案,卻不料,佟彤開口了。
他說“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任他真真假假,接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