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完--
第4章 溯往昔、袁朗的愛情與婚姻。
袁朗的生活裏有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事情,他沒有時間去細細回顧,更沒有時間去一一思念,能在他心裏長久占下一席之地的,只有他的至親至愛,與朝夕相伴的戰友。在與佟彤分開後,他用剩下的一天假期去見了他的女朋友。說起袁朗的女朋友,就不得不提及他們那在外人看來啼笑皆非而又充滿了戲劇感的初遇。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彼時,袁朗已經進入老虎團,成為了一名中尉排長。在一次野外演習中,他突發急性闌尾炎,被手下的兵緊急拉到野戰醫院做手術。當時情況混亂,負責這臺手術的護士在混亂間竟然忘記了給袁朗打麻藥,大夫一刀下去,袁朗叫的是驚天動地。醫生被他這一聲尖叫吓得險些握不住手術刀,護士見狀極為不滿地開口“你喊什麽呀!不是老虎團的麽?老虎團的還怕疼啊!”
袁朗聽到這話,不知是為了部隊的榮譽感,還是為了他自己那強到變态的自尊心,此後竟是死死咬着牙,再未吭一聲,就這樣在極端的痛苦之中,将盲腸給截了。等手術結束,醫生與護士收拾手術室,看到了放在一邊,完全未被使用的麻藥之時,才意識到他們到底犯了什麽樣的錯。
那名護士,名叫王婉婷,這次事故差點結束了她的職業生涯,然而袁朗卻選擇了諒解。王婉婷不知是出于感激,還是出于女人心中的英雄情結,幾乎是光速地陷入了對袁朗的迷戀中。此後,她對袁朗展開了長達三年的熱烈追求。
常言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任是鋼筋鐵骨,也架不住繞指柔。袁朗很快便被王婉婷打動,但出于對雙方、對這份感情負責的态度,他沒有快速接受王婉婷。他擔心這只是王婉婷一時的熱烈,畢竟,他們的相識過程過于慘烈,這可能會給他們兩人帶來一些錯覺,将那種疼痛、驚訝、後悔、感激之類的極端情緒帶來的心跳加速,當做是愛。然而,雖未明确接受王婉婷,但是他明确的知道,這只是時間的問題,只要王婉婷那團燃燒的火不熄滅,他遲早會繳械投降。
第一年,袁朗心有所動,但理智地沒有将王婉婷考慮進他的人生。他離開醫院後,便主動報名參加了維和任務人員選拔。經過兩個月集訓,袁朗成功入選,此後一年,他将随戰友在柬埔寨執行危險而又艱巨的維和任務。而這一年,王婉婷沒有放棄,她在堅持,也在等待。
第二年,袁朗維和歸來,升任副連長,每天都在忙着适應自己的新身份,新的工作範疇,迎接新的挑戰。而這一年,王婉婷仍舊沒放棄,她在堅持,也在陪伴。袁朗已經被王婉婷的堅持感動了,忍不住開始給予她一些反饋與關心,卻依舊沒有将王婉婷納入他的人生。他并非有意拒絕王婉婷,恰恰相反,他是在為他們的未來而努力。他明确知道一個道理,一無所有的他,什麽也給不了對方,他得先自己立得住,才有資格去迎接另一個人進入他的生命。
第三年,袁朗參加了A大隊的選拔,經歷三個月的選訓,一個月的集訓與考核,最終成為了A大隊三中隊的一員。在第一次出任務,他沾了血,同時,也被罪犯用一根改錐紮出了一個貫通傷,一夕間明白了善與惡,生與死。而這一年,王婉婷仍舊在他的身邊,給予他最需要的開解與肯定。
袁朗不想等了,他想要跟她結婚。而這天,他去S村為佟彤辦完了入學事項,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王婉婷,想要告訴她,他要與她結婚,組建一個家庭,然後,一輩子都在一起。
下了火車,袁朗幫那位中年女子将行李提到了火車站外,而後與她告別,那中年女子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了口“同志,按說我一個外人不該多嘴,但是,那畢竟是人家姑娘給你的心意,這些貝殼海螺各個精致漂亮,一看就知道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便是對人家沒那個意思,也該珍惜別人的心意。”
袁朗看向懷中抱着的玻璃罐,這才驚覺,原本裝的滿滿當當的罐子,如今竟少了将近四分之一,想來應該是在路上不小心灑了出去。他心頭劃過一絲愧疚,端正地抱好了剩下的貝殼“謝謝大姐,我知道了。不過,給我送這東西的,不是個姑娘,那是我弟。”
那大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啊……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
袁朗擺了擺手“這裏人多,大姐看好行李,路上小心,我先走了!”
現在,正是Y城的傍晚,袁朗抱着這一罐貝殼,來到了野戰醫院,熟門熟路地走到了護士站,看到了正手腳麻利地給病患兌藥的王婉婷。他沒有出聲,在一邊等她忙,一旁的護士見狀連忙接過了王婉婷兌好的藥“婷婷,這是8床的藥吧,我去換。”
“不用了,我……”王婉婷口中的話忽然消失,那小護士見狀露出了一個竊笑,端着藥離開了護士站,王婉婷見人離開,将袁朗拉進護士站,順手關上門,袁朗将抱了一路的玻璃罐放在了一邊的辦公桌上,笑着對她張開了手臂。王婉婷開心地撲了進去,小小的護士站幾乎盛不下兩人的幸福。等兩人抱夠了,王婉婷開始打量桌上的玻璃罐“你這是從哪弄來的,也太好看了吧!是送我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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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猶豫了一下,沒說話。
王婉婷打量着袁朗“不是吧,你都帶到這來了,該不會不舍得吧!”
“那倒不是,只不過,這個是別人送的,我怕你會介意。”
王婉婷笑着眯了眯眼,一臉戲谑地打量袁朗“誰送的?男的女的!”
“男的。”
“真的?”
“真的,我對國旗發誓!”
王婉婷笑着抱起了那一罐貝殼“鑒于你态度誠懇,組織決定寬大處理,不過財物組織沒收了!有意見麽?”
袁朗想了想,反正東西是送給他的,那他要如何處理應該都算合理,看王婉婷的樣子,應該是真的很喜歡,那就送給她又何妨。反正他們兩個都要結婚了,他袁朗所有的東西,遲早都會同樣屬于她。于是,他點了點頭“你喜歡就拿着玩吧。”
王婉婷一副得逞的樣子笑了起來“算你識相!”
“對了,你還記得我五月份出任務那次的事吧。”
王婉婷從罐子裏将貝殼一個個拿出,對着燈欣賞着這些貝殼之上瑰麗而又充滿了變幻的花紋,口中應着“當然記得,九死一生的,要不是那個小少年,你說不定命都搭進去了!”
“這罐貝殼和海螺就是他送的。”
“這樣啊,難怪每個都這麽精致,肯定是他專門用心挑過的。诶?你直接抱着東西過來,所以,白天是去看他了麽?”
袁朗點了點頭“他才十五歲,家裏爸媽都沒了,沒人管也實在可憐,我今天去給他辦了入學。婉婷,我想資助他上學,一直到他能夠自立。”
王婉婷看向袁朗“這事兒你定就好,看着我做什麽?”
袁朗想了想,覺得自己可能話說的還是太隐晦了,他掏了掏口袋,将錢夾和存折一并交給了她“供一個學生是要花錢的,這可能會影響我們以後的生活質量,我在征求你的認同。”
“袁朗同志,你這叫征求認同麽?你這叫通知!”王婉婷将錢夾和存着推給了袁朗“名不正言不順,我可不敢管這些。”
袁朗見王婉婷有意裝傻,也不再繞圈子“王婉婷同志,你要不要跟我結婚?”
王婉婷頓住,眼睛仍舊落在面前那枚貝殼上,貝殼上的紋路是橢圓形的同心圓,中間寬,兩頭尖,圓心部分是濃厚的深藍,那顏色深的發黑,乍一看上去,竟像是瞳孔。她與這枚貝殼上的“眼睛”默默對視,不知不覺便流下了眼淚“你知道,我等這句話,等多久了麽?”
“很抱歉,讓你受委屈了。”
王婉婷放下了貝殼,擡頭看向袁朗,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不委屈,追到了,就不委屈。”
袁朗擡手給她拭去了眼淚“結婚申請已經打好了,明天回去我就交給鐵隊。春節,我帶你回老家,見見我媽。”
王婉婷點了點頭“好!”
兩個月後,袁朗帶着王婉婷坐上了回家的火車。已經三年沒回家的袁朗,早已歸心似箭。袁朗上次見母親的時候,他還沒進A大隊。彼時,他還只是老虎團的一名中尉排長,即将前往柬埔寨執行長達一年的維和任務。出發前,團裏給了他三天假期回家裏看看,陪陪家人。他花了一天時間去見了王婉婷,将自己要離開一年的事情告訴了她。剩下的兩天,便回了趟家,匆忙地與母親見上了一面。不過三年,再次見到母親,袁朗發現,她真的老了許多。
袁朗的母親是工廠的會計,在他的記憶裏,母親是個很講究的人,她總是将頭發梳得一絲不亂,衣服洗的幹幹淨淨,身上總是帶着清淺的肥皂味兒。便是再累,她出門前也要将鞋子擦得一塵不染,外人都說,他的母親是個極為體面的人。可這一切是什麽時候發生變化的呢?袁朗的思緒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十六歲那年。
那時的袁朗還只是個高一的孩子,在父母的庇護下過得無憂無慮。他玩泥鑽沙、招貓逗狗、上山抓兔、下水摸魚,什麽家裏人不讓幹的事情,他都幹了個遍。可偏偏腦瓜靈活,不用太花時間,就能拿到好成績。只要這樣下去,他幾乎能夠預見到自己一帆風順的未來,應該是順利地考上一所大學,然後學習,工作,與一個喜歡的女人成家,養育後代,孝順父母,直到生命走到盡頭。可在四月的一個普通的傍晚,他們忽然接到了軍隊裏傳來的噩耗,他的父親在老山前線犧牲了。于是,從那天開始,袁朗的無憂無慮結束了。
高中畢業,為了不給母親增加經濟壓力,他放棄了已經拿到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決定繼承父親的遺志,成為了一名義務兵。列兵一年,他通過努力拿到了優秀個人,争取到了軍考名額,順利考進了軍校。四年後,軍校畢業的他被派往老虎團,成為了一名中尉排長。袁朗自認為還算是個優秀的兵,沒有丢父親的臉。但他不算是個好兒子,這些年,他對母親,對這個家一直疏于關照。如今,母親年過五旬,生活的不幸讓這個原本帶着幾分傲氣的女人變得疲憊而蒼老。袁朗看着這樣的母親,心中難過非常,他跪在了母親的面前,不顧她的阻攔給她磕了三個頭,才起身抱住了母親。
“小朗,看到你現在有了自己的小家,你爸在天有靈,定會很高興,媽也放心了。”
這年春節,袁朗與王婉婷在母親與親友的見證與祝福下,舉行了婚禮。而另一邊,S村一處簡陋的小房子裏,佟彤正在挑燈夜讀,在題海中痛苦掙紮。
“好難啊,真的好難啊……”他急得只錘頭,怎麽辦,自己怎麽這麽笨,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知識都不知道,如果讓袁大哥知道,一定會很生氣,很失望吧。忽然,外面有人放起了煙花,佟彤循聲走出了屋子,擡頭看着璀璨的煙花,忽然就感覺很冷,可他是佟彤啊,佟彤不可以怕冷,不可以認輸,承諾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鄰居的歡笑聲從屋子裏傳來,春晚裏的小品歌舞精彩紛呈,佟彤聽着那聲音,有點想哭,但又強自憋了回去。
小少年揚起了下巴,不知道在跟誰置氣。小魚是魚,才不需要過人類的節日!他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