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動心
開學之後,課業漸漸緊張起來。因為系別不同,林清和杜衡一行人的交集也僅僅是在寝室。林清每天過着三點一線的生活——教室、食堂、寝室,安安靜靜的。偶爾在路上,會聽到杜衡大聲招呼一句“林清”,感覺心裏滿滿的都是溫馨——原來僅僅是偶遇的一聲招呼就能傳遞溫暖呢。
對于杜衡能帶給人溫暖這件事林清專門寫了一簡短的日記,內容如下:“有些人就像陽光一樣照亮你的生活,帶給你溫暖。杜衡就是這樣一個非常非常有魅力的人——他對每個人都很好,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這似乎是一種習慣,習慣于不帶任何企圖地對其他人好,就像陽光一樣,不經意間照耀着所有的生靈,不需要回報。這種好不是聖母的那種沒有底線的奉獻,而是一種紳士風度。和他做室友之後,我覺得自己變得開朗了很多,臉皮也厚了很多,不再習慣于封閉自己,不再自我意識過強,學會了在做每件事的時候既為自己考慮又稍稍為他人考慮,學會變得可靠,學會給自己和他人安全感,他帶給了我正面的力量。”并不是什麽表白,只是有感而發的即興之作。林清确實覺得和杜衡在一起之後整個人開始習慣用一種正面的态度面對生活。
這天晚上,林清回到寝室,杜衡已經在了,正和幾個其他寝室的同學在讨論什麽。時不時傳來哄笑聲。察覺到有人進門,幾個圍着杜衡的同學都向林清看過去,隐約,幾個人的眼睛都一亮——那是在看到無比養眼的事物的時候閃現的亮光。
“這是我的室友,金融系的林清,帥吧?”杜衡見大家的注意力都轉移到林清身上,于是調侃了一句。
林清橫了杜衡一眼,用一本正經的語調:“低調一點,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大家都嬉笑起來。
幾個同學心裏默默贊同了一下,不過大家都是直男,也沒有多想,那份驚豔不一會兒就被抛諸腦後。
林清一邊做自己的事,一邊零碎聽到他們在讨論學生會的事。
杜衡的聲音:“好好,那把你們分到女生多的哪一組。”……“不行,這組人夠了”……“好吧,好吧,那就多加幾個。”……“你喜歡王月是吧,嘿嘿。”……然後是杜衡的嚎叫聲,似乎被什麽人給踹了幾腳,蹂躏了一番。
林清無語地搖搖頭,心裏卻暗暗覺得杜衡實在是很可愛。不過此時的林清對杜衡只是單純的欣罷了賞。
晚上,林清洗完衣服,爬上床,靠着床頭看書——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不要吐槽林清看的書,人家只是偶然對經典有些向往,而這本書怎麽看都看不完,随便翻一頁都能直接看下去,作為床頭讀物是再好不過了。杜衡在其他寝室折騰了半天,推門進來聞到一陣洗衣液的清香。
“好香啊,”杜衡感嘆道,看着林清晾曬的衣服:“林清,我發現和你住一個寝室有種家的感覺。”杜衡煞有其事地補充道。
“我當你是在誇我。”林清繼續翻書。
“嗯,你的生活挺井井有條的,我媽總嫌我東西太亂。”杜衡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
“嗯,把東西收拾整齊比較有安全感。”林清随意答話。
杜衡收拾完東西,爬上床,快熄燈了,寝室裏的另外兩個小夥子還沒回來。
“你們系課業很重麽,怎麽他們倆自習到那麽晚?”林清問道。
“嗯,學霸和大神太多了。”杜衡無奈嘆道,又突然不正經起來:“可能是在自習室看美女,樂不思蜀啊。”
林清笑道:“一群饑渴男。”
杜衡贊同地點點頭,又像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把手搭在床沿,看向林清:“對啦,你知道嗎,今天我還在學校食堂看到兩個同性戀,太囧了,大家這都饑渴到什麽程度了!”
林清心裏略微一顫,淡淡搭話:“同性戀啊,普魯斯特也是——最近比較流行。”
“就是你看的那本磚頭書的作者——搞文學藝術之類的同性戀蠻多的,嗯,實在不行我也找個男的了。”杜衡随口開着玩笑。林清側過臉,看着靠在對面床頭的杜衡,看到他輕薄睡衣下有着漂亮肌肉的修長身軀,戲谑道:“你姿色這麽好,肯定能找個好男人。”
杜衡抓起床邊的一個娃娃朝着林清砸過來——囧,怎麽會有娃娃。林清頗有些詫異,看着從空中飛到自己手中的一個烏龜娃娃,道:“你怎麽床上還放這些——女生送的?”
“是啊,高中畢業離校的時候一個女生送的——從那之後我就一直放在身邊了,每次寂寞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一看,好想她啊。”杜衡笑道。
“這麽感人,那你怎麽不找她做女朋友?”林清困惑而又八卦地看向杜衡。
杜衡望着林清一本正經的臉,忍不住笑出來:“是女生送的就好了——這是學生會上次活動的獎品。”
林清八卦情緒付諸流水,憤憤地把烏龜砸回杜衡的床。杜衡摟過烏龜娃娃,還象征性地撫摸了一下綠油油的龜殼。
“對了,我們年級新生有個足球比賽,你報名參加不?”杜衡問道。
“你要參加麽,那我去給你加油。”林清答道。
“你怎麽什麽運動都不參加?”杜衡好奇道,又自言自語地補充道:“不運動沒有男人味。”
“我又不用像那個誰那樣招蜂引蝶,要那麽男人味幹什麽。”林清調侃道。
“等我招到了你可別嫉妒——我睡啦。”
“嗯。”林清關了床頭的小型燈,也翻身睡了過去。話說後來杜衡還真招到了一個,林清還真有些妒忌——不過他嫉妒的倒不是杜衡,而是那個女生罷了。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着。林清偶爾也會寫寫日記,實在空虛得發緊還會畫幾幅素描,打幾把單機游戲。林清只覺得心裏很大很安靜,似乎沒有人能帶給他感情波動。不過他倒是給其他人帶去了不少感情波動——林清由于外表出衆,性子溫和,成績優秀,很快就吸引了金融系內外女生的目光。連數學系的女生都注意到了林清。
“你看,那個是林清……”八卦女發起人。
“好帥啊……”外貌協會八卦女。
“他和杜衡一個寝室的……”知道□的八卦女。
“溫潤如玉啊……”氣質控八卦女。
“溫潤受啊……”額——果然哪裏都不缺腐女。
林清走在路上,總能感覺到不經意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過他也不甚在意,嗯,我們的林清是個大方的小孩。
一天中午,寝室。
“林清,過兩天足球比賽,記得去跟我加油——我們系有女生跟我打聽你有沒有女朋友,我叫她們勇敢地上,到時候她們可能會行動。”杜衡笑着對林清說。
“嗯,我會去的。”林清一邊寫着作業,一邊無語地答道。
足球賽那天中午,林清果然沒有食言,早早地到了。杜衡見到林清,連忙笑着走過來。
“真夠義氣,你看那邊,上次就是那幾個女生跟我問你的事。”林清沿着杜衡的眼光看過去,是幾個帶着濃濃書卷氣的女孩,林清移回目光:“你別輸得太慘。”
“別烏鴉嘴,乖乖給哥加加油、遞遞水啊。”杜衡的聲音裏透着溫柔。
“讓男生遞水也太遜了吧——像沒有妹子似的。”林清調侃道。
“本來就沒有妹子——讓你遞水,我覺得挺有面子的。”杜衡拍拍林清的肩,示意自己過去做準備工作了。林清點點頭,找了塊草地,坐了下來。
比賽很快就開始了。林清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杜衡——果斷勇猛、奮力拼搶的杜衡,與平時十分好說話,沒什麽原則的杜衡全然不同。林清忍不住看得有些癡了。
上半場比賽以1比1結束,下半場比賽也很快進行了一半。
“哎——”綠茵場上傳來一陣慘叫——杜衡被對方球員飛鏟到了地上。裁判判對方球員進球無效。杜衡似乎也起不來了——似乎腳腕受了傷。
林清連忙皺着眉頭跑過去:“怎麽了,我背你去醫務室。”不等杜衡答話,林清二話不說彎下腰流暢地把杜衡給弄到了自己背上。
“你們繼續比賽吧——我送他去醫務室。”清朗的聲音裏透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人群很快散開,林清背着杜衡朝着醫務室走去。把女生們專注的目光抛在身後。
杜衡趴在林清背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麽狀況——“那個,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可以走。”
“別說話,怎麽那麽不小心。”林清手摟得緊緊的,一點都沒有把杜衡放下來的意思。
“那個——其實我剛才是假摔的,沒有那麽嚴重。”杜衡的聲音裏有點小尴尬——做好了被損的準備——其實自己也不是故意假摔的,是靈機一動。囧。
意料之中的調侃并沒有落到自己頭上,林清似乎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剛吓到我了。”
“你這麽關心我,平時都沒看出來。”杜衡調笑道。
“嗯,我比較憐香惜玉。”林清還是沒有把杜衡放下來的意思。
杜衡無語地乖乖趴在林清身上,聞着林清頭發和衣服上若有似無的淡淡清香:“你身上怎麽這麽香——我以前都只覺得漂亮女生身上總有香味,原來你也有。”杜衡終于忍不住吐槽。
林清揚了揚眉毛:“喜歡就多聞聞。”
杜衡從背後橫了他一眼:“林清,你有沒有喜歡的女生?”
林清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沒有,你呢?”
杜衡摟緊林清的脖子,防止自己從他背上滑下去,想了想道:“我也沒有,不過有女生跟我表白了,我打算相處着試試。”
林清渾身一震——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心裏會覺得有點空空的?是悵然若失麽?
“怎麽了?”兩個人身軀緊緊貼合在一起,杜衡理所當然地感覺到林清的不對勁,關切道:“是不是累了——話說我也不重啊,看來你得加強鍛煉一下,你放我下來吧。”
林清非但沒有把杜衡放下來,反倒是背得更緊了:“摟緊一點,不然把你扔下去。”
兩人就這麽一邊鬥着嘴,一邊走到醫務室。醫務室的醫生給杜衡簡單地包紮了一下。杜衡的腳腕受傷不重——只是有些擦傷和輕微的扭傷。包紮完後,林清又周到地把杜衡送回寝室,還主動幫承擔了為杜衡買飯的工作。
這似乎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似乎什麽也沒改變,又似乎改變了什麽。那天之後,林清多了件心事——杜衡說要和女生相處試試,是真的麽。就算是真的,這和自己又有什麽關系呢。難道自己喜歡上杜衡了——不過像杜衡這樣的人,招人喜歡也很正常,自己對他的感情真的比朋友之情要多麽。
林清為這個問題又寫了一篇簡短的日記,日記內容如下:“我似乎喜歡上杜衡了,我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是對朋友兄弟的喜歡,還是對愛人的喜歡?在我個人的定義裏,這兩種感情的區別似乎只有欲望,你會對愛人有欲望,而對兄弟不會。按照這個定義,我對杜衡似乎是兄弟之情,我對他的感情很純潔,沒有過出格的臆想。不過話雖這麽說,可我還是覺得怪怪的——如果只是純潔的喜歡,為什麽當他說自己要交女朋友的時候我會悵然若失呢,為什麽那個時候我的心底會隐隐升起一種嫉妒的感覺呢。真是傷腦筋啊。還是順其自然,靜觀其變随緣罷。”
從日記我們可以看出,林清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事實上他的欲望十分淡薄,他很少去想那方面的事,他從小到大似乎都沒有為“喜歡還是不喜歡”這個問題困擾過。高中的時候對小學弟好不過是因為答應和小學弟交往,不過是出于一種責任,他一直覺得感情似乎是不能思考的。現在,善于簡化問題的林清直接把“我對杜衡是愛人的那種喜歡麽”那個抽象的問題簡化為“我對杜衡有欲望嗎”這個淺顯易懂的具體問題。
這頭林清還沒有理清楚自己的感情,那頭杜衡已經開始嘗試着和那個女生交往了。
杜衡新交的女朋友吳夏,是個漂亮活潑的女生。在那個引起林清心猿意馬的足球賽之前幾刻,吳夏給杜衡發了條短信,大意就是說覺得杜衡很帥很有安全感,想和杜衡交往試試。
杜衡思忖了一下——有這麽優秀的女生垂青自己,而且也沒有什麽可以拒絕的理由,不答應也太矯情了,就理所當然地同意了。
杜衡自從和吳夏在一起之後,生活明顯變得忙碌起來,每天早上送女友去上課,中午一起去吃飯,晚上一起去上自習——額,似乎和林清高中時候的三陪生活有得一拼。林清大部分時候只能遠遠地看他們幾眼。
一天,林清上完晚自習,沿着熟悉的小路走回寝室,不知怎麽地,一向從不東張西望的林清鬼使神差地往小路左前方的池塘——就是那個傳說中有仙風道骨男吹《黯然銷魂曲》的小池塘——多走了幾步,沒有看到吹笛子的仙人,卻正好看到杜衡低頭親吻女友的一幕。
皎潔明亮的月光下,英俊的男孩溫柔地低着頭,輕摟着女孩的纖腰,用唇細細描摹着女孩的唇,雖然看不清,不過不用看也知道,杜衡的臉上應該是寫滿甜蜜的表情吧。
那一瞬間,林清只覺得時間都靜止了。
“嘩啦”——只覺得身體內部有什麽東西碎裂了——林清突然想到了一句詩“心就是用來碎的”,心碎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林清靜靜地站立了幾秒,穩住心神,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寝室。看到喜歡的人親吻別人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林清是一個喜歡把負面情緒轉移到文字上的人。那天他又寫了一篇日記,內容如下:“我看到他親吻女朋友了。好溫柔。那一瞬間我終于确定了自己對他的感情——我是喜歡他的,對愛人的那種喜歡。我希望和他親吻的人是我。杜衡于我而言是獨一無二的——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與我毫不相幹,可是這個人卻能引導我的喜怒哀樂,我會因為他開心,也會因為他傷心。可是他有女朋友了。如果他和吳夏真的很合拍地在一起了,我就一直和他做兄弟。如果他們分手了,我一定要盡力争取他。男人麽,不奪人所好,也要抓緊機會。”
悲傷只有一晚,林清從來都不是個喜歡自憐的人,男人麽,才不需要那麽多婆婆媽媽,兒女情長。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就去自習室化悲憤為力量地自習了。在寝室室友的眼中,只覺得林清突然開始走學霸路線了,張澤和路遠深受感染,也開始加油學習。宿舍裏的學風實在是蒸蒸日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