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言
“一位小說家用了心,能讓一條山谷像玫瑰一樣盛開。”——E.B.White
春天的風物,總是能引起人們對風花雪月的遐思。
A大自習教室,林清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書,陽光透過玻璃窗在桌子上分割出斑駁的線,從側面看去,只看見坐在窗邊的人瑩白如玉的皮膚,長長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了一片陰影,挺翹的鼻梁,細瘦的肩背,修長白皙而骨節鮮明的手,遠遠望去,就像一幅淡雅的山水畫,好一個玉樹臨風的美少年,哦,不,美青年。
美青年靠向椅背,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悠閑地向自己左前方的位置斜斜看去,入眼是一個同樣青春逼人的身影,小麥色的皮膚,高挺的鼻梁,微蹙的眉,因埋頭自習而微微彎曲的脊背。林清不知不覺看得有點癡了——兩年了,是時候該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他了吧。
林清今年二十歲了,是A大金融系大三的學生。A大是一個以理工科聞名的大學,這裏女生數量極少,當然,林清從來沒有為這一點感到過沮喪——他感興趣的是男人,而他情有獨鐘的對象已經被他在心裏默默地裝了兩年——是時候該挑明了罷。
林清的心上人是應用數學系的杜衡,同時也是他的室友。從什麽時候喜歡上的呢。這可得慢慢道來。
話說林清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很模範的乖寶寶——甚至可以說是滿足了自家父母的大部分幻想。長得一表人才,小提琴八級,油畫畫得似模像樣,成績更是不用說——高考以高分考入A大。這樣的小孩從小到大都幾乎沒有讓父母操心過。不過,像大部分認真細致好好念書的乖寶寶一樣,林清是個安靜的人——不管是拉小提琴,畫畫還是看書,林清做的都是一個人可以靜靜做成的事。他在心裏時常暗暗羨慕那些很陽光,有感染力的男生,不過羨慕歸羨慕,他也嘗試過轉型走開朗陽光路線,不過很快就覺得那樣太耗費自身精力而且容易造成神經衰弱而且也不那麽适合自己,于是又灰溜溜地回歸了安靜斯文路線。
為了讓我們認識到林清的感情觀,這裏不得不提一下發生在林清高中的一段無比失敗的戀情。當時我們安靜悶騷的美少年林清正想轉型走開朗陽光路線,正巧有個號稱暗戀他多年的學弟對他表白了。林清一想,這不就是上天賜予自己顯擺魅力的機會麽。就立馬答應了學弟。
像大部分初次涉足感情的少年一樣,林清對小學弟那是相當的好——陪着講題,陪着吃飯,陪着上下學回家,真真就是一盡職盡責的三陪!不過這種三陪關系只持續了兩個星期,小學弟就開始嫌棄林清了——大致是覺得林清和自己想象中的白馬王子不一樣,在想象中林清應該是像外表那樣清雅的、谪仙般的、溫潤如玉的,可是相處下來發現這個人居然是徒有其表的、精分的——大部分時候還過分熱情——這對林清真是天大的冤枉,他不過是覺得對對方好是一種責任罷了,那時候的林清還不知道,對有的人過分好會讓自己顯得廉價,不被珍惜。
當然小學弟沒有把這些複雜的心裏活動告訴林清,只是在有天回家的路上說自己的心沒有定下來,大概是對另外一個學長有個好感,自己和林清還是分開一下比較好——還有一堆安慰林清的很瑪麗蘇的混賬話,這裏就略去不記了。
林清當時一聽就郁悶了——自己這是失戀了麽,是被甩了麽,還被假惺惺地安慰了麽?我們玉樹臨風的男主角穩定了一下情緒,溫柔地看着自己身邊的小學弟,淡淡地吐出了“雖然覺得始料未及,但是既然你這樣想,那我們就此別過吧。”這樣一句有兩個成語的很文藝很詭異的話——這種無比做作喜歡掉書袋的人才會說的話。事實上我們的美少年林清從來都不是個沒事幹喜歡掉書袋的人,他當時心裏說的是“你這是做的什麽破事,你做事之前都不會用腦子想好再做嗎,你跟我有多遠滾多遠”,不過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只能故作鎮定地把心裏話修飾了一下委婉地表達了出來。唉,要風度的人真他媽憋屈!
從那之後,林清就不再相信別人口中說的“我喜歡了你很多年”之類的話,他意識到了人心易變,而那些口口聲聲說着喜歡自己的人喜歡的不過是他們臆想中的人,而一旦真的和自己在一起了,他們又會以這個人沒有想象中那麽好為理由輕而易舉地喜歡上其他人。因此林清下定決心,在愛情裏要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找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再一直喜歡下去,這樣才是最好不過。
而我們的杜衡,就是林清主動喜歡上的第一個人。也是林清好好愛了一輩子的人——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林清第一眼見到杜衡,是在大學寝室。當時林清提前了幾天到了學校,按照自己輕微潔癖的标準打掃了寝室,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對着一本小說發呆——當時林清對着發呆的書是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不要問林清為什麽要看這麽文藝這麽小清新的書,人偶爾總是會升騰起一種對文化的向往,林清那時不經意得知這是拿破侖最喜歡的書,就跟風地買了一本拿來發呆了。
所以當杜衡滿頭大汗地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幅“俊美的少年安靜看書”的畫面——真的是特別特別的小清新啊!
“我是杜衡,你叫什麽?”在俊美少年把在書的第一頁不斷游移的小眼神轉向杜衡的時候,杜衡微笑着打了個招呼,聲音裏帶着低低的磁性。
“我是林清,”林清悠閑地側過身,手撐着椅背站起來環視了一下寝室,總結性地說道:“你的床正好在我對面。”A大的寝室裏面有四張床,沒有下鋪,床都在上面,下面是書桌。新生的床邊都貼有名字。
杜衡把東西放在自己位置上,去浴室洗了把臉,拉過凳子在林清側邊随意地坐下——一副準備唠嗑的架勢。
“我們的寝室號居然是520——感覺好夢幻!”杜衡笑着說,英俊的臉格外迷人。
“嗯,有種桃花爛漫的趕腳。”林清随意地附和道——這個寝室號是挺醒目的。
“不過這個學校女生真是少,根本爛漫不起來。”杜衡笑着對林清抱怨。
林清揚了揚眉毛——暗嘆自己面前的男生是個自來熟,就是自己高中的時候特別羨慕的那種開朗陽光類型——一邊細細打量着自己對面帥氣的臉龐,一邊戲谑道:“我原來高中女生也挺少的,習慣了,學理科的都習慣了吧。”
“沒啊,以前高中住校,美眉很多的,每天可以招蜂引蝶,很開心。”嗯,不用懷疑,這是個不正經的家夥。
“你哪個系的?”林清看着這個‘招蜂引蝶’的男孩,好奇問道。
“數學,很苦逼吧,女生很少,你呢?”杜衡回道,英俊的臉上寫滿了苦大仇深。
“金融,”林清得意地眨眨眼:“應該比數學系女生多。”
“金融系美女挺多的,”杜衡歪着頭一臉認真地看着林清:“要記得介紹美女給哥們認識!”
林清斜斜地瞟了杜衡一眼,低低笑道:“有美女我就自己偷偷留着了!”林清只覺得杜衡能讓其他人和他聊天的時候放下心房,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杜衡聽罷裝出一臉怨念:“看你閑着沒事,不如幫我收拾東西吧。”
“好。”林清走過去,拿過一摞書在書架上擺了起來。兩個人收拾途中又就着女生問題探讨了一番,杜衡又東拉西扯了一下自己在路上遇到的囧事,兩人就這麽慢慢熟絡了。
這就是兩個人的初見了,一個是英俊開朗的自來熟,另一個是斯文俊美的小清新——雙方印象都相當不錯,當然,這只是初次印象了,對于林清同學無比抗議自己被看做小清新這一點我們就先無視一下。日久見人心,日久知性情。來日方長。
過了兩天,寝室的另外兩個室友都來了——張澤和路遠都是數學系的,整個寝室只有林清是金融系的——當然,系別一點都沒有造成生分,至于張澤和路遠看到自己寝室裏有這麽兩個英俊的室友,會不會有點小自卑之類的感覺,我們就不詳細探讨了——不過話說回來,張澤和路遠也不差,只是不像兩位主角那麽耀眼罷了,不過男孩麽,性情才是最重要的吧。
室友之間的默契總是需要慢慢磨合的——因為寝室裏沒有聯網,所以幾個大男孩們決定用撲克牌來培養感情。
520寝室裏,開着空調,四個男孩圍坐在一起,杜衡、張澤、路遠在打鬥地主,林清在杜衡身邊在圍觀,杜衡隐約能聞到林清身上的清香,心裏暗道:“這個男的居然這麽香,比我還能招蜂引蝶!”
杜衡出着牌,擺出聊天的架勢:“你們說找那個系的女朋友最好?”
張澤笑道:“能找到就謝天謝地了,管他哪個系!”路遠贊同地點點頭。
“你這樣太沒有追求了,我覺得找化學系的不錯,”杜衡低低笑道:“你想,化學系的女生每天都要擦些瓶瓶罐罐,以後在家洗盤子之類的肯定很拿手,是賢妻良母的料啊。”
大家聽罷,都無語地看着他。
張澤想了想:“按你這麽說,生物系的以後在家做菜殺魚之類的也有優勢——對了,我們寝室都沒女朋友吧?”問完探究地掃了掃寝室的哥們。
“我沒有,林清有沒有?”杜衡看向林清,問道。
“沒啊,”林清笑道:“有認識的跟我介紹介紹。”
其他三人擺出一臉——鬼才跟你介紹,跟你介紹了我們就沒希望了的表情,繼續打牌。
男孩們的感情深溫得很快,打了幾局,大家就互相了解得差不多了——男孩麽,心思都挺單純的,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當然,林清守着自己是同性戀這個秘密——林清的隐私意識非常強,覺得沒有必要把自己心裏的東西和別人分享。他隐約覺得杜衡自我保護意識也很強——像很多特別開朗的人那樣,不過是習慣用圓滑的人際交往方式保護自己的領域不被侵擾罷了——左右逢源,意味着和誰都熟,也意味着也和誰都不熟。
林清這樣想着,把眼神轉向杜衡——他特別容易被陽光開朗的人吸引,因為這類人身上有他沒有的那種感染力。
杜衡隐約感覺林清的眼神長時間地黏在自己的臉上,有點不自在地側過頭:“怎麽啦,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我就欣賞一下。”林清的聲音裏滿是笑意。
“雖然我是蠻帥的,不過你也不要這麽火熱地盯着我,我會以為你嫉妒我的。”杜衡開着玩笑。
“你怎麽不說我愛上你了!”林清笑着看了杜衡一眼,收回目光。
大家一陣嬉笑。
張澤接過話頭:“過兩天就軍訓了吧,看這天氣鐵定要曬死了。”
杜衡贊同地點點頭,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清:“你這麽白,曬黑了就可惜了。”
“我都不可惜你可惜什麽。”林清滿不在乎地回道。
“我天性比較喜歡憐香惜玉罷。”杜衡戲谑地看着林清。
林清無語地看了杜衡一眼——暗想這個家夥居然調侃到本大爺頭上了,不甘示弱地回到:“那真是有勞您費心了,不過你是不是太饑渴了一點,軍訓的時候就能到處看美女了。”
幾個人都若有所思,似乎對林清的話頗為贊同。
談話就這麽進行着,感情就這麽升溫着——只是室友之間的感情,不要想太多。
這幾天520寝室的話題總是圍繞着女生,大家也不要埋怨這些男孩們“精蟲上腦”之類,總不可能真要他們無比文藝地讨論《少年維特之煩惱》之類的吧——那也太做作了。閑聊嘛,太有營養會給人一種太過刻意的不堪重負感。
軍訓很快就要結束了。這些日子大家都黑了一圈。每天累得要死,也沒看到什麽美女——太累了,每天頭暈眼花,缺乏發現美女的視力。
開學之後,杜衡加入了數學系的學生會,林清加入了西洋樂團——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寝室裏的幾個同學對林清的這個特長産生了些許好奇,要林清表演一下。林清就大大方方地拉了一段
《掀起你的蓋頭來》——沒辦法,這是他最熟悉的一首曲子。室友三人對林清的好感更進了一層,少年嘛,很容易因為才藝之類的對對方産生好感,即便只是一曲新疆民歌,大家還是有點小激動。
路遠尤其激動,覺得林清拉小提琴的樣子實在是很帥——然後想當然認為自己要是會拉小提琴很定也能像林清那麽帥,于是開口拜托林清教自己一下。林清一口答應了。不過想象和實際之間總有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不知是路遠沒這個天分,還是林清實在不适合當老師,那幾天520寝室裏時常傳來鋸木頭的咯吱聲,弄得大家都無比崩潰。終于,我們的杜衡開口了。
“路遠,你要不要參加民族樂團,可以學橫笛之類,比較好上手——我上次看一個男生在池塘邊吹《仙劍》主題曲,超級仙風道骨的——最近民族樂團招人,你要不要報名。”杜衡開始自己的忽悠大計——只要不在寝室啦提琴就好。
張澤無比贊同地瞅着路遠,就差在連臉上寫“你會成為橫笛天才”幾個大字了。
路遠有點動心——真是個單純的娃啊。“我想想,我也覺得小提琴不适合我。”路遠若有所思道。
“嗯,而且西洋樂隊拉小提琴的好多,還有彈鋼琴的,由于小提琴手和鋼琴手有限,好多師兄在樂隊裏都只能發發傳單打打雜。”林清贊同道——這些天他的玻璃心也碎了一地——自己真不是當老師的料,不能再毀人不倦下去了。
路遠就這麽被這三個一唱一和的人忽悠去了民族樂團。從此,路遠偶爾會在寝室裏展現自己橫笛天才的技術——其他三人深深體會到什麽是“莫愁湖鬼夜哭”的意境。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杜衡暗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