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明日便是除夕了，按照村裏的習俗，晚上大家一起吃年夜飯，倒時我來通知你們。”明伯将藍和阿寒迎進了屋裏，樂呵呵的說道。
“是。”藍不知該如何作答，這一時半會看來是出不去了，如今俨然被當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這明伯雖是慈祥友善，但一直霸占着人家的屋子也說不過去，又笨拙于表達自己的謝意，只得一派溫和，禮貌恭敬地接受人家的熱情。
“我去幫你多取一點幹草來，夜裏鋪在地上睡不至于着涼。”明伯說着，走出去為藍抱來了幹草，繼續道：“兩位雖都是驚才絕豔的良人，但在老夫看來想必不是兄妹吧。”他說着，捋了捋胡子笑起來。“若是有意便早些結為夫妻，免得老是睡地板。哈哈。”
這谷底的人說話倒是直接！阿寒臉上一熱，看了看同樣有點不自在的藍，咬了咬嘴唇沒有吱聲。
“這事情還是從長計議吧，雖是難以回到上面，但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好随便擅作主張。”藍回答着，猛然想起那日當着碧的面對許彥彬等人說出去的一番話，為了絕了碧對他的感情，故說出只當她是自己妹妹的話，明知會惹她傷心，但是感情上的事他不願意撒謊。但是，如今當着阿寒的面，為什麽沒有直接撇清對她的感情，卻如此作答。
一想到自己的感情，他就感到負擔，似乎這一生背負了仇恨的他無暇去言愛。
明伯不再幹涉二人的感情問題，笑了笑離開了屋子。
“難得抓到的野味，就這麽丢了。”藍提到那幾只野雞的事情上，跳開了尴尬的氣氛。
“是啊。等冰雪消融了我們再去抓幾只回來。”阿寒回答着，臉上鍍了一層淡淡的柔金色。
這個丫頭真的做好永遠不離開的打算了嗎？藍看着她的面容，有點虧欠感。他是無論如何都要離開的，絕不能在此老卻一生。
“嗯，有機會我帶你去抓幾只回來。”藍沒有正面回答，給了她一個含糊的承諾。
阿寒心裏清明的很，沒有再做聲，看了看早上給藍留下的一碗飯，走過去将它放到爐竈上生了火，熱了熱後遞給藍，說道：“別餓着肚子，吃點東西吧。”
“不餓，你吃吧。”藍将飯推到阿寒跟前，這丫頭的午飯不是也沒吃嗎。
兩人正彼此推讓着，門口一聲爽朗的大笑傳來，走進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說道：“這便是那位仙女似的妹子了吧，哎呦，長的可真俊呀。”說着，打量起阿寒來，忽又目光一轉，往藍身上看去，笑道：“想我姝淩這輩子也算在各大門派走動過，卻從沒遇上這麽俊俏的公子，真是出生的早了二十年呀。”
這婦女直爽得很，想到什麽說什麽，卻也讓人見了她不覺放下防備，親近起來。
“光說笑了，忘了正事。我們這裏都是春夏秋儲備食物，冬日裏很少出門，兩位這個冬天先将就一下，來我這裏吃飯吧，等到明年天兒好了再自力更生不遲。他明老頭那點糧食自己都養活不了也不指望能幫上你們。”姝淩熱情地說道。
阿寒心裏一熱，有些難為情地看向藍，發覺對這個男人的依賴早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如此，晚輩便多有打擾了。”藍恭敬地回答，給了阿寒一個安心的眼神。
于是，二人的吃住算是有了着落，畢竟拿人的手短，阿寒閑暇了便去幫周圍的住民做點粗活。而藍則抽出時間來出去轉轉，希望能看到什麽離開的途徑，但皆是無功而返。
年夜時，大家在空地上搭起了帳篷，鍋爐什麽的也跟着搬了出來。女人們忙着包起了餃子，男人們則燒火炒菜，幾十人忙得不亦樂乎。藍不善做菜，只得拿了斧頭在一旁幫着劈柴，阿寒則是笨拙地學着捏餃子，不一會兒急出了一頭的汗。
熱情的居民和兩位說說笑笑，知道了兩位的關系後，一個勁地鼓動二人立即成婚，一片喧嘩聲中，這年夜過得很是熱鬧。
吃過了餃子和飯菜，便有人開始了敲敲打打，載歌載舞起來。那年壽已高的明伯和肖伯也跟着湊起了熱鬧，在篝火旁活動起了筋骨。
“別幹坐着呀，一起來。”姝淩見藍和阿寒滿眼笑意地望着面前的人群，擺手示意她們加入。
“走吧。”藍伸手牽住阿寒的小手，一起往人群中走去。既是除夕，便放下一切心事，好好狂歡一番。
兩人也學着那男男女女的舞姿，跟着節拍跳起來。一會兒拍手，一會兒轉圈，一會兒踢腳，一會兒擁抱……
藍突然捕捉到阿寒那盛開的笑容，似是冰天雪地裏的一抹驕陽，燦爛明媚，溫暖柔和，美麗的有些虛幻。
他有些失神，原來她更喜歡這樣的生活！無拘無束，遠離腥風血雨，幹幹淨淨地綻放着，不惹一絲塵埃。但是，他卻執意要帶她離開這裏，回到那永無止境的殺戮之中。一瞬間，他有些動搖，等他離開的時候，要不要将她留下？
搖搖頭，擺脫掉那些煩惱，藍牽了阿寒的手在雪地上縱情地歡跳着，無視了這天地間一切的一切，只是看着對方來回的舞動着……
第二日，藍醒了過來，因為喝了太多的酒水加上同衆人狂歡到深夜，此刻頭有點疼，伸出手來揉了揉。
阿寒躺在床上繼續安靜地睡着，來到這裏之後，她的警覺性似乎慢慢減退，對周圍的事物越來越沒了提防的意識。
不過也好，能安心地睡一場覺，這是他藍琦钰好多年沒有過的。
他走到床邊，看着阿寒睡夢中柔和的面孔，不覺伸出了手想要撫上她的面龐，卻在離她的臉只有半公分的位置停住了手。他還是怕什麽，眼下真實的美好總有一天是要失去的，他寧願不去觸及。
阿寒轉醒時，那原本守候在她床邊的男子已沒了蹤影。她忽地坐起身，心裏遂又一黯，知道他又是去尋找出路了。他渴望上邊的世界，他有無法割舍的東西，他終究不會安下心來在此生活。
她在想，若是有一天恢複了記憶，她會不會也急于回去？藍從來不跟她提起關于她失憶前的事情，她無法知道自己的身份，雖是閑暇了猜測自己或許是深閨裏的小姐，或許是商人的女兒，或許是煙花之地的賣唱女。但是一看到伫立床頭的那把寒氣逼人卻無比熟悉的寶劍，她就知道自己的生活不是平淡安寧的，想到可能雙手沾滿了鮮血，她就陷入無限的恐慌之中。似乎，她很久之前就想逃避什麽，卻無數次将身染血，已經無法從殺戮裏掙脫。
她逃避着去想起什麽，即使如今的迷茫讓她缺乏安全感。
因為是年初一，早早的便有人跑來送上了一些年禮，雖是些棗糕，喜餅之類，卻讓阿寒感動了好一陣，也不覺悵然地嘆了口氣。這平靜的日子終究是要被打破了吧。
突然，聽到了有人喊了一聲“阿寒”，她奇怪地出門看了看卻不見什麽人影，但是那聲音竟像是跟着她一般，在腦海裏萦繞着。
“阿寒，阿寒，阿寒……”總是有一聲無助而心痛的呼喊在心底裏撞擊着自己的神經，像是幻覺卻又真實。
她揉了揉額頭，覺得自己昨夜裏喝了太多酒水所以大腦還不太清醒，于是合上門外出散了散步。
懸崖上，一個如妖般俊美的男子孤獨地伫立在那裏，眼睛看向霧氣缭繞的山谷，喃喃地輕念着：“阿寒。”
“少主，這兩日宮主在宮裏，您還是別出來了。”遠處走來的林追憶對他說道。
杜汐飏攥緊的拳頭指節泛白。因為歲首期間杜千夜得了兩天假便回到宮裏布置起別的事情來，致使他不得不停止了鏈梯的制造，希望他走了能快點趕出來。
那杜千夜知道了阿寒落崖的消息，一副氣定閑神，與他無關的姿态讓杜汐飏怒火上升，卻不得不壓抑下來。
至于郁薇答應幫他配置的解藥因為前幾日鬧那一出，使她還在氣頭上，根本沒有履約的意思。
無奈之下，杜汐飏只得先向杜千夜取得了兩枚“解藥”，以備不時之需。
他收回了目光，看了林追憶一眼，說道：“岳堯先偷偷放了吧，不然摘星樓跟曼華宮要人，這事被杜千夜知道了不好應對。”
林追憶壓住了怒火，問道：“為什麽抓了他又放了他？若不是你命阿寒去綁架他，她又如何會墜崖。”
本來想拿譚月堯來控制摘星樓的資金運轉，來達到他幫助趙擴登基的目的，畢竟擅自動用淩香苑和其他幾處分舵的錢財容易引起杜千夜懷疑，何況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本該在綁架他時把消息傳給樓主，并威脅他不準聲張出去，但阿寒墜崖，計劃被打亂了。眼下又沒那麽多精力放這件事上，趁摘星樓不敢貿然闖入曼華宮之前便将他放了，此事不宜聲張。他心想着，又攥緊了一下拳頭，道：“過一陣子再把他抓回來！”
說完，他甩了甩衣袖離開了，剩下一臉不悅的林追憶在那空蕩的懸崖邊上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