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婚事合适
摸了摸泾陽侯所贈的有關園林設計的古籍,周忌心裏萬分不舍。但是父親已經明确拒絕,他也不好再說什麽。然而,晚間,他到底是與妻子姜氏提起了此事。
“真不知道父親是怎麽想的,那小宋探花年少有為,相貌人品都不錯,怎麽就跟咱們女兒不相配了?”
周忌小聲發牢騷。
姜氏卻是心中一動。她兩個女兒的那些女兒之思,她隐約也知道。一弦似乎鐘情于舅家表哥,而一柱則明顯對小宋探花有意。
——前段時日,小宋探花只要一到府裏來,一柱就魂不守舍,想方設法去靠近祖父書房,只為了多見小宋探花一面。她這做母親的,又豈會不知道?
只是,小宋探花對一柱卻并無情意,還有傳言,說他和周暄不清不楚。姜氏想着,一柱必然不能如願。也許将來一柱傷心一會兒,也就好了。年少時朦胧的情感,其實也算不得什麽。
如今,有機會擺在周家面前,然而姜氏卻并不想珍惜。
皇上給周暄和路征賜了婚,所以小宋探花不得不和周暄斷了,要娶一柱?
不妥,不妥。
不是說小宋探花不好,只是她不想女兒成為別人退而求其次的“次”。她做了十多年的繼室,她受夠了丈夫一直懷念別人,甚至連給女兒取名,都是在紀念舊人。她這一輩子都活在周忌原配的陰影下,她不要女兒重蹈她的覆轍。
而且一柱還和周暄是堂姐妹,日後若真成了,總還要相見。這婚事還怎麽能成?她寧願女兒将來難過一小陣,也不想她一生憋悶難受。
于是,姜氏少有的反駁丈夫:“我不同意。”怕丈夫聽不到,她還重複了一遍。
“嗯?”周忌詫異。他沒聽錯吧?
“我覺得公爹說得對,這婚事的确不合适。”姜氏道,“聽公爹的吧。”
周忌瞧了妻子一眼,沒有說話。
“小宋探花跟周暄的事,估計你也聽說過。咱們怎麽能把女兒嫁給他?我自己難受了一輩子,到了女兒,怎麽能讓女兒也這樣?”姜氏說着說着,眼圈兒都紅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周忌最不耐煩妻子說這種話,他當即皺眉:“你是說這十多年,我虧待你了?又不是我上趕着要娶你……”
“你……”姜氏氣得身子發顫,卻說不出指責的話。
周忌越發覺得不耐煩,甩了甩袖子,就走了。真當他願意娶她?時刻擺着一張□□臉,他看也看厭了。
姜氏滿腹委屈,在房中默默垂淚許久,越想越氣,直到半夜,才勉強睡了。次日清早,她去跟婆婆高氏請安時,就佯作無意,提起了此事。
——姜氏知道,有忠勇侯壓着,丈夫肯定不會把女兒許給宋家。她來告狀,實際上,是想讓婆婆出面敲打丈夫一二。她受了委屈,當然需要人給她出氣。最合适的人選,就是婆婆了。
高氏聽兒媳說清原委,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們吵架了?”
姜氏輕輕“嗯”了一聲。
“忌兒真是越來越胡鬧了。”高氏聲音低沉,不知想到了什麽,她又看向姜氏,和顏悅色,“你不用怕,我自會說他。你說的很是,這婚事的确是不合适。”
姜氏又應了一聲,隐隐有些快意。婆婆答應了,就好辦了。
正說着,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周一柱急匆匆走了進來,劈頭就道:“為什麽沒人與我商量?”
周一弦緊随其後,拉着妹妹的胳膊,想要阻止已然來不及了。
——方才她們姊妹兩人在外面,恰好聽到母親說起送家提親的事情。周一柱正自興奮,緊緊抓着姐姐的手臂,心想,終于能心想事成了。卻不想母親接下來說的話,給她澆了個透心涼。
祖父不同意,母親也不同意。祖父不同意,也就算了,她知道祖父一向偏疼周暄。可母親呢?她的親生母親,竟然用這樣奇怪的理由推拒一門堪稱完美的婚事!
“娘,您有為我想過嗎?你有把我當成您的親生女兒嗎?是不是在你眼裏,我也比不上周暄?”周一柱氣急了,有些口不擇言,“您口口聲聲說為我着想,您真的是在為我着想嗎?為什麽我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呢?”
母親明知道她愛慕宋公子,還擅自幫她拒絕婚事,天下哪有這樣的母親?
姜氏氣了個仰倒,熱浪湧到面上,她眼前黑了一黑:“你……”
高氏冷冷地掃了周一柱一眼,哂笑不語。
周一弦拉着妹妹,小聲勸解:“一柱,你別沖動,有話好好說。事不是還沒定下來嗎?不是沒有回轉的餘地……”
周一柱眼睛通紅,此時倒一聲不吭了。跟做夢一樣,宋家來求親。她肯定是要同意的啊,能嫁給宋公子,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可惜當時祖父偏疼周暄,一意将周暄嫁給宋公子。現在好了,皇上給周暄賜了婚,周暄跟宋公子是不可能的了。那麽,宋家來求親時,除了她,又有誰适合呢?
母親說的好聽,無非不就是覺得宋公子被打上了周暄的烙印,她高攀不得嗎?憑什麽?她哪裏不如周暄了?連周暄不要的,她都要不得嗎?
高氏沉默了許久,此刻才嘿然一笑,沉聲道:“一柱,你怎知人家是來求娶你的?宋家只說了娶周家姑娘,長幼排序,也是你姐姐,輪不到你周三姑娘。就為了一句求娶,你就不問青紅皂白,來指責你的母親,真是好威風!”
她一向沉默寡言,也很少訓斥人。這番話于她而言,算是很重的話了。
周一柱瞬間漲紅了臉:“我,我……”
姜氏直抹眼淚。
周一弦拉拉妹妹,勸勸母親,好不忙碌。
“罷了,你們回去商量吧,別再吵我。”高氏按按額頭,下了逐客令。
姜氏母女三人不敢多待,起身離去。
剛一走出高氏的房間,姜氏便松開了女兒的攙扶,說道:“我說我是為你好,你也不信。你自己好好想想,也就明白了。那宋家為什麽要娶你?你真甘心一輩子活在別人的陰影下?你們沒見過幾面,你就真的非他不可嗎?”
言畢,她快速離去。——必須承認,方才周一柱的話傷了她的心。她這麽做是為了誰?女兒不領情也就罷了,還口出惡言。教她情何以堪?
周一柱懊惱,她知道自己魯莽了,可是她并不後悔。追求自己想要的,有什麽好後悔的呢?
她想,家中真正的當家人是祖父,能說服祖父,就好了。只是,此事時間緊急,必須得快。不然等宋家改向別家求親,那就遲了。——那樣,她肯定會抱憾終身的。
周一柱立即去小廚房煲湯,一面煲湯,一面思索。待湯煲好後,她提着湯又一次進了祖父書房。
看見小孫女,忠勇侯有點意外。看到孫女手裏提的湯後,他更是開心。
周一柱看祖父心情不錯,就趁機說明了來意。她不提兒女之情,只說她所知道的宋家現狀和周家現狀,隐約透露出這婚事可行的意思。
忠勇侯看孫女一眼,慢慢放下了盅子,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是說,你想要我答應?”
“是。”周一柱道,她心說,這時候矜持害羞,好男人可都跑了,“孫女确有此意還望祖父成全。”
“前一陣子,到處都是宋公子和你大姐姐的流言,你就不介意?”
“流言止于智者。”周一柱神色淡然,“皇上賜了婚,不是說明,這傳聞是假的嗎?怎麽能因為一點傳言,就拒絕這親事呢?”
忠勇侯沉吟片刻,他可記得當初宋愈說起周暄時的眼神。宋愈分明是愛慕暄兒的,那流言不是無緣無故滋生的。他意外的是,小孫女周一柱竟然似乎對宋愈情根深重。這就有點難辦了。
“祖父,不,爺爺。我長這麽大,從來沒過你什麽。我就求你這一件事兒,成嗎?”周一柱眨巴眨巴眼,眼眶裏有淚珠轉來轉去,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