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重生與否
但是她所知道的事,不能告訴母親。——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又怎能讓別人相信?
周暄又陪母親說會兒話,聽了楊氏不少叮咛,才得以回房休息。
洗漱後,她換上寝衣,散着頭發,靜悄悄坐在床上,回想着白日發生的事情。
周暄的心靜下來以後,她想的比白天要多很多。
她是信任路征的,正如路征信任她。所以,她毫不懷疑路征所說,那是宋愈的手劄。——時間細節也對的上。
路征肯記下來,定然是考慮過的,覺得有記下來的必要。這一點,沒有任何疑問。
那麽,真的如那本冊子所說的那樣嗎?她曾經或者将要嫁給宋愈,經歷種種,年輕輕就去世麽?
周暄搖了搖頭,這不會是她的命運。她不接受這種設想。
她要忘掉這一切,忘掉這些統統與她無關的東西。
然而躺在床上,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看到的內容。宋家的瑣事,宋愈心中所想,朝中二三事……
她越想越覺得憋悶難受,久久難以入眠。
這一夜,她仍是噩夢連連。在夢中,她像是演繹了一遍宋愈筆下“令儀”的人生,凄涼憂郁。
不過,醒來後的她很清楚地知道那只是夢。盡管長久地沉浸在夢境裏,可她還是讓自己走了出來。
夢醒了,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周暄知道了宋愈非要娶她的緣由,沒有謎團解開的喜悅,只有深深的無力與啼笑皆非的荒謬感。
為了還沒發生的事情和自己內心的愧疚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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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理解。
幸好,爹娘沒有同意他的提親。幸好,皇上為她和路征賜了婚。不然,她可真要成了他減輕愧疚的工具。
做了一夜噩夢的後果,就是這一日,她都有些精神不濟。懶懶的,才看會兒書,就又躺在塌上閉目養神了。
不過,最終她也沒休息成。大嫂路随玉閑着無事,來尋她說話。
周暄少不得要打起精神,來見大嫂。
路随玉喝了一口周暄遞過來的茶,暗暗打量着小姑子,看她容顏憔悴,楚楚可憐,尋思着許是被之前流言所擾的緣故。
笑了一笑,路随玉放下杯子,輕聲說道:“外面那些傳言,不必放在心上。人們最健忘,等出了新的話題,他們就忘了。”
周暄點一點頭。她自然是不大放在心上的。
“皇上賜了婚,他們恐怕也不敢再妄加議論了。”
“嫂嫂說的是,元敏郡主也這麽說。”周暄應道。當時陳芸還說,說不定人們會在原來的版本基礎上将宋愈換成周暄,大加傳頌,來誇贊皇上呢。
路随玉沉默了。皇上賜婚後,她跟這個小姑子的關系,似乎疏遠了不少。——當然,因為年齡差距,她們原本也不算太親密。
又略說會兒閑話,路随玉看周暄興致缺缺,實在是沒精神,就起身告辭了。
周暄百無聊賴,又困得厲害,就繼續躺着養神。她還是中午好好休息過,午後才又恢複了精神。
舟山先生和路征是天快黑時,到的周家。
聽說路征過來,周暄毫不吃驚。畢竟昨日路征說過的,只是楊氏剛教導了她,她不好直接再見路征。
可是他都來了,她避而不見,他會不會失望?
周暄皺眉,心說,若真是自從定了婚就不能再見面,那還不如先別這麽早訂婚。
到底,周暄還是只見了舟山先生。
舟山先生神采奕奕,一見周暄就笑問:“怎麽?你們找我打掩護,是想說什麽事?”
周暄飛紅了臉頰,嗔道:“舅公說什麽?我明明,是想見舅公。”
舟山先生了然一笑,卻不争辯,只問:“那你找我有什麽要緊事?”
“我想舅公了不成麽?”周暄定了定神,也不問之前想問的問題了,只問舅公一些她近來看書遇到的問題。
她這态度教舟山先生有點摸不着頭腦但還是認真回答了。
待問題問完,周暄才低聲道:“舅公幫我把這個給他。就說我不是故意不見他,只是我娘昨日剛說了我,我不能……”
舟山先生做恍然大悟狀,接過周暄遞來的“扳不倒兒”,看了好一會兒,幽幽嘆了一句:“年輕真好。摔不倒,摔倒了還能再爬起來。”
一句話說的周暄又紅了臉。她只是随手拿一個“扳不倒兒”做信物,并無其他想法。
路征被留在廳中,與楊氏以及路随玉說話。
路随玉看得出弟弟的心不在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等楊氏有事離開時,路随玉道:“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麽?這就開始想了?”
面對姐姐的揶揄,路征只笑了一笑,也不說話。對喜歡的人,肯定是看不夠的,只想分分秒秒都同她在一處,當然想她。
路随玉瞧他的神情,豈會不懂。她嘆了口氣,說道:“那你日後有的等了,她年紀還小。公公婆婆又想多留她兩年。短時間內,只怕你娶不到她。”
“這沒關系。”路征接道,“我也覺得她年紀小。成親不急在這一時。”
只是,還是希望那一天可以早點到來。
路随玉愣了愣,随口說道:“我今日瞧她精神像是不大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兒見了你太高興,歡喜得都睡不着了……”
“精神不好麽?”路征呆了呆,皺起了眉。
周暄如果睡不着,絕對不是因為見到了他,而是因為那本冊子的內容。
也不知她會不會胡思亂想。
他的姑娘是聰明通透的,應該不會亂想吧?
他真想立時到她面前,看她怎麽樣。
不過,這一日,他最終還是沒見到她。路征拿着“扳不倒兒”,哭笑不得。
這小姑娘什麽意思?怎麽他送出去的東西又回了他手裏?
聽了舟山先生轉述的話,他恍然,哦,定是這姑娘随手拿的。想必她也沒有特殊意圖。
路征笑着掂着“扳不倒兒”,聽先生話裏的意思,她并沒有因為冊子而如何。
想到這裏,他有些得意,有有些欣喜。他就知道,她是個聰明通透的姑娘。
數日後,周暄聽說坊間的傳言的确變了。以她為主角的故事,男主角不再是宋愈,而變成了路征。
在故事裏,他們兩人的感情堪稱感天動地。——若非如此,也不會引得皇帝為他們賜婚,甚至移風易俗。
周暄暗暗松了口氣,雖說“周家姑娘”這名頭被人議論,對她而言不是好事。但是比起被人說她與宋愈如何如何,她真的寧願她的名頭和路征綁在一處。
而且,路征是她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即便是他們在旁人口中有點什麽,那也是才子佳人青梅竹馬感情真摯。或許有學究罵,但也不乏路人誇贊支持。
——不過,傳的最廣的流言還不是這個。比起近乎于俗套的才子佳人,泾陽侯府年輕繼母與大齡繼子不得不說二三事,更吸引人的注意。
是的,幾乎是一夜之間,人人似乎都想起了年輕的泾陽侯新夫人曾向小宋探花當街告白之事。
沒嫁成兒子,卻嫁給了老子。這中間的緣故,都夠教人猜出幾分旖旎情思了。況且還有諸如泾陽侯府多年無人有孕,而林樾蓉進門數月就有身孕,令人浮想聯翩。
這流言傳的很快,等傳到周暄耳中時,已經變成了衆人篤定了,林樾蓉腹中胎兒是宋愈的骨肉了。
周暄目瞪口呆,輕聲道:“這傳言,多半是假的。就像前一陣子,跟我有關的那些。”
作為曾經的受害者,她才不信呢。
從那冊子來看,宋愈對阿蓉的感情是克制的,是隐忍的。只怕那阿蓉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可能會有私情,更別提有骨肉了。
她感慨之餘,隐隐有些慶幸。還好,當日關于她的流言中,沒給她安排個孩子出來。
正想着,丫鬟來報,說是泾陽侯夫人求見。
周暄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就說:“不見。”
她才不要見林樾蓉呢。她還記得上一回林樾蓉過來,把母親氣成了什麽樣。這林大姑娘,還真好意思再來一回麽?
按理說,林樾蓉不是該因為傳言而焦頭爛額麽?怎麽還有空來找她?
——事實上,林樾蓉的确正為流言所困,但是,她不能就這樣被白白困着。她得做些什麽。
不知道是誰要跟泾陽侯府過不去。她想來想去,對她有敵意的,恐怕也只有周暄了。畢竟,上輩子周暄的死,跟她有間接的關系。皇帝的賜婚,讓林樾蓉肯定了她之前的猜測,越發認定周暄是同她一樣的重生者。
擁有前世記憶的周暄恨她,她能理解。但她不希望周暄以這樣的方式來報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