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3.0
最終,蘇白将父親的骨灰帶回了L市,安葬在市郊公墓。
期間老師們沒少來看望,張教授和師母也因不放心,經常打電話來問候。
蘇白通通以沒事安慰之,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沒事。
趁着還沒開學,整理整理這次調查研究搜集來的資料,而後再備備課;閑暇時就跟司望一塊出門溜達,看看天看看雲,買完菜又趕緊溜達回來——到二三月份了,北方還是天兒冷。
在合适的時間裏跟司望的弟弟妹妹們視頻聊天,聽他們“爆料”司望小時候的窘事很給面子地大笑。
其餘時間跟司望膩歪在一起,不說話不動彈,懶洋洋地度過一天又一天。
可司望還是很擔心他,每天除了必要的思索未來,就是捏着他臉逗他笑。
“你說我真去開個書店怎麽樣?”司望一本正經地問,“不需要多大,四五十平,店裏全擺着我喜歡的小說和雜志。”
“你會虧本的。”蘇白一本正經道。
“這麽快就否決了?”司望刻意地拖長聲調,生怕蘇白感覺不出來他是在撒嬌,“我還想跟你拉點兒投資呢。”
“我們倆可以一塊去投資個火鍋店。”蘇白拍拍他手背,煞有介事道。
“可以,我覺得這個行。”司望倒戈得特別快。
蘇白當然知道司望并沒有做生意的志向,也不是做生意那塊料,跟他一通天馬行空地畫大餅,就是為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也知道司望其實在正兒八經地思考未來,這個思考不能浪費在他身上。
于是蘇白有意引導司望往他自己既喜歡又擅長的方向想,最後得出一個很大學老師的結論:“要不然你去考個研吧?”
“考什麽研?”司望還有些身在此山中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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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語言文學方向的。”蘇白說,“你不就愛看些文學小說麽?之前上學那會兒,你跟我還能說得頭頭是道。”
“那也只是對別人的作品指手畫腳。”司望嘆了口氣,“我迄今為止自認為用的最好的比喻,是把你比作一只貂。”
蘇白一時語塞,鼓着眼瞪了他一會兒:“那只能說明,你沒有成為作家的天賦。”
司望探身過來,整個人挂蘇白身上:“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有寫小說。”
“留學那會兒,寫着玩。”蘇白敷衍道。
“有底稿嗎?我想看。”司望晃晃他肩膀。
“多數都扔掉了,只有一部分,而且都是亂稿的,沒整理。”蘇白反手将身上人摟住,再一個翻身,把他壓倒在沙發,“怎麽,想給我找事情做啊?”
“給我自己找事兒。”司望拍拍蘇白的側臉,“你才是大忙人一個。”
“你要翻着玩也行。”蘇白別開眼,“不過可以提前告訴你,我那些小說基本沒有什麽文學價值可言。”
“我保證不會罵你的。”司望信誓旦旦,“我是很文明的讀者。”
文明讀者本人連夜把作者僅存的書稿整理了出來,惹得作者披着被子迷迷瞪瞪地喊道:“司望,你快給我睡覺!”
“你可以先睡,不用等我。”司望利落地收拾完書稿,轉身到浴室洗漱前扭頭沖床上鼓起來的小山包道。
他特地只給自己留了盞小臺燈,外加上外邊的路燈照明,照常理說,不影響睡眠。
“你快洗漱完了睡覺!”蘇白催促,可不講道理。
司望趕忙沖了個戰鬥澡,哆哆嗦嗦往溫熱的被窩裏一鑽,就被人八爪魚一般抱了個滿懷。
“沒我睡不着啊?”司望想到這一層,嘴角都咧到耳後根。
懷中人呼吸淺淺,已然熟睡過去,司望聽了一會兒,知道他不是作假,摸索着往他額頭親了口,咽下了一聲嘆息。
司望更知道,這些天來蘇白的心一直沒安定,哪怕表面與平時一致,但其實還沒有邁過那個坎。
每天可以說是為了讓司望放心,在強顏歡笑。
睡覺時蘇白總是将司望摟抱得緊,因為做噩夢還會發抖。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總憋在心裏不是個事兒。
但司望也想不出開解他的辦法,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也許時間是最好的良藥,而他能做的就是陪伴和等待。
“我個人覺得,你這些稿子裏最好的還是影子的故事。”
饒是沙發不寬敞,也有別的地方可以坐,但司望就是要跟蘇白擠在一塊,把手上的稿紙揚一揚,示意蘇白看。
蘇白懶洋洋地打着哈欠,往他身上靠:“你說。”
倒是看也沒看稿紙。
司望騰出手來将人一攬,又抖一抖稿紙,細細評判道:“構思和立意都可以,不被影子吞噬的代價就是用疼痛保持清醒,這是我沒想到的。”
“能麻木些也好。”蘇白悶悶說道。
司望垂眼:“可是你不會。”
“我高估我自己了,司望。”蘇白抓一抓司望衣襟,沒有擡起臉,“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也知道我自己在避免你的擔心。”
“但是越這樣,你好像越擔心了。”
“我只是想多為你做些事情。”司望說,“沒辦法與你真正感同身受,多為你擔心一分也是好的。”
蘇白這才擡了臉,睫毛濕漉漉的。
“先把稿子放下吧。”蘇白笑笑。
司望猜測到他要做什麽,順從地将稿紙放到沙發扶手,但蘇白只是蜻蜓點水地吻了吻他嘴唇。
“中午想吃什麽?”問着無關緊要的話。
司望知道不能強來,溫順又無奈地回答:“出門轉轉吧。”
再等等,再等等。
一輩子那麽長,幾個星期,幾個月都不算什麽。
他相信蘇白不會頹廢太久。
是夜,當懷中的溫暖驀然抽.離,司望睜開眼,窗前融融的燈光,将蘇白的背影勾勒朦胧。
輕手輕腳地翻身而起,他嗅到空氣裏燃燒的煙草味。
蘇白側過身,指間跳躍着紅色的光點。
“吵到你了?”
“沒。”司望踱步到他身前,“還有煙嗎?”
“你都不怎麽抽。”蘇白撚滅手上的煙蒂。
“不怎麽抽不代表我不會。”司望見他把煙撚滅,也就作罷,伸手拉過他胳膊,将他半攬入懷,“不過現在也不用了。”
蘇白也了然,擡手兜住司望後腦勺,和他交換了一個濕熱的煙草味的吻。
與白日裏的蜻蜓點水不同,這個吻纏綿滾燙又濕潤。
蘇白是冷清的雪,融化了就是沸騰的水,哪怕燙上心口司望也只想緊摟着不放。
他們也已經很久沒這樣親近過,用着将彼此嵌入骨骼的力度,不分你我的親密無間。
緊貼在一起的肌膚仿佛燃燒般滾燙,蘇白濕漉漉的睫毛撓着司望面頰的一小塊肌膚,分開後泛起絲絲的涼意。
昏黃的燈光透窗而來,将蘇白的側臉細細渲染,司望與他額頭相抵,感受着呼吸與心跳,和那聲微不可聞的啜泣。
“繼續嗎?”蘇白輕聲問。
“不了。”司望搖搖頭,“睡吧。”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