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就吃窩邊草

第2章 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

去往俞清和家的路程并不短，但車上的兩個人卻不約而同地保持着沉默。

程遙閉着眼睛躺在後排的座椅上，聽着俞清和明顯是為了緩解尴尬而播放的輕音樂，心情十分複雜。

按照他最初的設想，見到俞清和時他應該表現得非常嚣張跋扈不講理，一看就是那種非常不好惹的叛逆期高中生，最好能把俞清和這種沒見過人間險惡的好孩子吓到知難而退，主動放棄補習這件事，最終還自己一個清淨的暑假。

但所有這些美好的設想，都灰飛煙滅在了他剛才聽到“嗯，我是俞清和”這句話的瞬間。

即便程遙向來我行我素，但聽到這六個字的一剎那，他的腦海裏還是不受控制地産生了逃離這個地球的想法。

太尴尬了。

程遙長到十七歲，終于頭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全新的芭比夢想豪宅正在我的腳下成型”，而且還是在他最不想面對的人眼前。

實在是太、尴、尬、了！

有了這麽一個開頭，他今天還怎麽用耍橫來恐吓俞清和啊！

程遙腦子裏思緒翻湧，滿腦子都是功敗垂成的悔恨，以至于車子緩緩停下時，他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該下車了。

俞清和耐心地等了一會兒，但見程遙還躺在後座上一動不動，心裏又覺得好笑，又知道不能表現出來，只好若無其事地輕咳了一聲：“遙遙，該下車了。”

程遙被他喊得一個激靈，直接翻身坐了起來：“你叫我什麽玩意兒？”

俞清和從座椅中間的空隙回頭看着他，眼神裏略有些忐忑：“我不知道你小名是什麽，所以就按照我的猜測喊你了......是我猜錯了嗎？”

程遙心說我媽都沒這麽喊過我，但看到俞清和臉上的不安時，還是把怼人的話咽了下去：“我沒有小名，你直接喊我大名就行。”

他心情不爽，也不等俞清和回答，直接拎着書包打開車門走了出來：“你家哪兒？”

俞清和緊跟着也下了車：“電梯在這邊。”

他邊說邊來到了程遙身邊，伸手幫人拿着那個一看就非常沉重的書包。但程遙卻後退一步躲過了他的手：“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來就行。”

俞清和看出了他的抗拒，笑了笑收回了手：“嗯，那你跟我來吧，咱們爸媽已經在樓上等着了。”

程遙覺得俞清和這話說得似乎有點不太對勁，下意識想要反駁一句，但張開嘴之後他又找不到這句話究竟不對勁在哪裏，只好郁悶地閉上了嘴。

俞清和把他的動作盡收眼底，唇角不着痕跡地勾了一下，伸手按下了上行的電梯。

數秒之後電梯到達的提示音響起，俞清和帶着程遙來到了自己家門口，但卻并沒有立刻開門，而是認真地看向了程遙：“如果等會兒你不适應這種場合，或者不願意跟他們聊的話，把話題全推給我就好了。”

程遙眉頭一皺，正想問他什麽适應不适應的，但當俞清和插上鑰匙打開門的剎那，他立刻就懂了。

歡聲笑語在開門的瞬間充斥了他的耳膜，自家老媽的聲音滿是豔羨：“哎呀還是你們福氣好呀！我家這個馬上就要高三了，成績差得要命還跟沒事人似的，跟你們家清和可真的不能比！你們家清和......”

俞清和俞清和，又是俞清和。

程遙臉色一沉，拎着書包轉身就想走，可俞清和卻像猜透了他的想法似的，提前一步攔住了他。

“你幹什麽？”程遙心情極差，看着他的眼神也滿是不耐。

俞清和卻像沒發現他的敵意似的，聲音溫柔依舊：“程阿姨是鐵了心想讓你補習的，就算你今天走了，明天還是得過來。既然繞不過去，那不如現在直接解決了這個隐患，省的以後處理起來更加麻煩。”

玄關和客廳只有一牆之隔，為了不被客廳裏的人發現，俞清和說話的時候幾乎貼在了程遙耳邊。

淡淡的、不知名的好聞香氣順着俞清和的動作在程遙鼻端氤氲，将他滿心的煩躁不知不覺間打散了許多。

算了，長痛不如短痛，要是拖到明天，不知道又要面對什麽了。

權衡了片刻，程遙擡頭瞥了俞清和一眼，吐出一個字：“行。”

俞清和笑了笑：“你放心，我會陪着你的。”

客廳裏不知道誰忽然說了一句什麽，愉快的笑聲驟然響起，氣氛熱烈得簡直像是什麽說親現場。

程遙深吸了一口氣，待到踏入客廳時，他臉上已經成功挂上了虛假的笑容。

不就是應付兩句家長嗎？我可以！

10分鐘之後。

程遙坐在俞母旁邊，手裏捧着她塞給自己的蘋果，感覺自己的臉都快要笑僵了。

說好的應付兩句呢？為什麽還沒說完！

而且俞清和他媽看過來的眼神好像有點太親昵了吧，他們家是有什麽熱情傳統嗎？

俞母看着程遙明顯拔高了的身姿和愈發好看的眉眼，越看越喜歡：“遙遙這孩子小時候就長得好看，現在長開了更耐看了！等将來上了大學，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要.......”

她的話音忽然微妙地頓住了。

程遙正覺得有些奇怪，俞母已經若無其事地重新接了下去：“哎呀，不過現在遙遙還小，才17歲，還是未成年人呢，談這種事情還是太早了。等他将來大學畢業了再說吧。”

程遙媽不疑有他，笑着應道：“玉珂你說得對，還是像清和這樣先把學業搞好了才行，其他的情呀愛呀，大學畢業之前可不能亂談！”

俞清和笑了笑：“其實這種事情，順其自然是最好的。祝阿姨，時間差不多了，要不我先帶程遙去書房看會兒書？”

程遙媽今天過來就是為了看着程遙學習，見俞清和這麽配合，自然不會拒絕：“行，那你們快去吧。”

她說完，又警告似的看了一眼程遙：“好好跟你清和哥哥學，別可不能耍賴啊！”

程遙心裏的煩躁快堆到極限了，敷衍地沖着她一點頭，拎起書包就跟着俞清和走進了書房。

俞家的書房隔音效果極好，走進去關上門之後，客廳裏的喧嚣聲頃刻就消散了。

程遙把書包往地上一扔，沒什麽形象地往書桌旁的椅子上一坐：“可算結束了，煩死我了。”

俞清和把書桌上自己的筆記本拿走放在了窗邊的小圓桌上，又動手把程遙的書包拿了過來：“能堅持這麽長時間，你真的很厲害。”

程遙聽見俞清和的話，卻并沒有像之前那樣回應他。

如果說在走進客廳的時候他對俞清和還帶着之前喝可樂時候的好人濾鏡，但當重新聽到那段他閉着眼睛都能背出來的、他老媽誇俞清和的話時，這一層薄薄的濾鏡立刻就碎掉了。

其實這樣的話程遙聽過了無數次，甚至覺得自己都快要免疫了，但當猝不及防再次聽到的時候，根深蒂固的煩躁還是從內心深處翻湧而起。

他還是那個讓父母恨鐵不成鋼的差生，而他眼前的這個人才是他父母真正的理想中的兒子，優秀得像天之驕子一樣的俞清和。

“能把你的課本拿出來讓我看一下嗎？”俞清和的聲音忽然傳來。

程遙心情不好，也不樂意好好跟俞清和說話：“書包裏，你要用什麽自己找。”

他話音落下，俞清和卻沒動：“我直接翻你東西是不是不太好？”

程遙瞥了他一眼，拉開書包掏出一疊課本摔在俞清和面前：“夠了吧？”

他的眼神冷漠，語氣不耐，但瞥見随着自己的動作從書包裏高高揚起又緩緩飄落的淡黃色紙片時，程遙的表情卻忽然凝滞了。

這熟悉的樣式、這透過了紙背的可怕粉色小心心，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