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因為接連而來的兩周考試周,缪存果然沒有再和駱明翰碰上面,但他隔三差五發月季的照片,缪存就回個「。」,代表已閱,多的不說。
駱明翰有時候跟他發個早午安問候,問問他今天考試狀态如何,缪存不是不回,就是冷淡留一條:「還行」。
關映濤組了幾次局,生拉硬拽把駱明翰搞到了現場。
“你再不在哥幾個跟前晃一下,都快以為你立地成佛去了!”
關映濤家裏有點兒不高不低的背景,開了這家會所,以此做一些掮客的生意,不是介紹富商到澳門去豪賭,就是給什麽大佬物色點新鮮的皮肉,玩得再刺激一點,一起拉到非洲去野獵都不事兒。
駱明翰跟他不算正經兄弟,但關映濤手裏的消息和人脈值錢。別看他是搞咨詢的,咨詢玩的是頂層設計,但也得摸透底層邏輯,上至政策風向,下至品牌代理間的魚龍混雜,這些東西未必都能從市調上體現。因為這層關系,駱明翰一直把兩人的友情維護得很好。
“忙。”駱明翰單手抽下領帶,又松了兩顆襯衫扣子,“怎麽,不來煩你你還想我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關映濤從冰桶裏抽出白蘭地,“怎麽的,消失這段時間,都去追上次那清純男大學生了?”
一聽有花邊新聞,在場的男男女女都暧昧地笑了起來,“駱總還用追人?別是玩情趣!”
駱明翰笑了笑,不置可否,撩起袖子的手筆慢條斯理地往杯裏夾冰塊。
“上手了嗎?”關映濤給他倒上酒,“哎——別說,讓我猜!”瞥了駱明翰一眼,一拍大腿指着他:“成了!”
不怪他如此猜測,會所的燈光魅得仿佛群魔亂舞,但硬是把此刻的駱明翰照出了點深情款款的味道。他想起了缪存,想的是将來在一起了,缪存必定不喜歡這種場合。只是這樣一秒鐘的眷念,他的目光和神情便已很溫柔。
所有人都起哄,讓他別賣關子,駱明翰只好說:“不算上手,也不算不上手。”
關映濤無語:“跟我玩薛定谔是吧。”
“親是親了兩回,抱也沒少抱,”駱明翰想起缪存那晚被他強吻的反應,“——揍也沒少挨。”
親是真好親,軟在他身底下,從骨頭縫裏滲出的抖,心疼得駱明翰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親完後不知道哪句話又惹惱了他,一拳就被揍出了血,第二天淤青着去上班,公司上上下下都拿他當西洋景。問他怎麽帶傷上班的,駱明翰頂了頂破了口的唇角,渾不吝地說是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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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映濤尋思半晌又懂了:“玩兒欲擒故縱不是!”
駱明翰抿一口酒,酒入喉辛辣也甜美,餘味甘醇,越想越對味,他眼眸晦暗,微微一笑:“不好搞。”
沒想到駱明翰也有馬失前蹄的一天,關映濤心情舒暢,一邊心裏暗爽一邊安慰道:“沒關系,兄弟,不就是清純男大學生嗎!”響指一打,“來,洛洛,陪陪駱總!”
關映濤手上別的沒有,人管夠。駱明翰雖然不玩這些花的,但也有所耳聞。某天王的二婚老婆,某高管的小三上位,都是他當中牽的線。他善于組局攢人,明面上講得很客氣,「大家見面玩玩,交個朋友」,但其實都是千年的狐貍玩聊齋。
關映濤從未成功給駱明翰身邊塞過人。
駱明翰是會逢場作戲的,但僅限于場子內——簡而言之,他沒睡過關映濤的人。
關映濤活得好像戰時特務頭子,判斷一段關系可不可靠,标準很簡單,一,有沒有那種“一損俱損”的利益點,二,有沒有睡過他的人。所以他孜孜不倦地給駱明翰介紹,本質上還是兩人交情再好,但駱明翰不睡一睡,他不放心。
駱明翰搭腿坐着,兩臂舒展橫搭在沙發上,姿态很高,但眼神玩味。他看着那個叫洛洛的男孩子越過衆人走向他,眼神含羞帶怯。關映濤拿膝蓋撞撞駱明翰:“清純男大學生,不比你那身份證上的差吧?”
他就這點審美,駱明翰懶得說。
差他媽遠了。
“正經科大在讀,還是數學系的!來,洛洛,把你學信網給你駱總看看!”
駱明翰懷疑他下一步就要讓對方報績點了,要不然就當場解道微積分。
叫洛洛的還真給他看了。旁人拿酒拱火:“一個駱總,一個洛洛,這活該是一家人啊!”
關映濤再接再厲:“我們駱總,打小就是學霸,清華本碩,就喜歡你這種聰明成績好的!”
駱明翰偏頭點煙,聲音含糊帶笑:“不好意思,其實我喜歡學渣。”
關映濤煩他這個清高勁兒,“我看你他媽是喜歡難搞的!”
既然選擇到了場面裏當一個場面人,那就不能把場面搞得太難看。駱明翰略勾了下唇,把煙從唇角取下,淡淡地說:“坐過來。”
洛洛在他身邊坐下,沒敢太挨着,駱明翰問他:“現在不是考試周嗎,你這麽空?”
洛洛答得不錯:“功夫在平時。”
駱明翰莫名很輕地笑了一聲,“确實,只有平常不愛學的,才會臨時抱佛腳。”
他的語氣雖然聽着是埋汰誰,但其實很寵溺。洛洛沒敢答話,知道他這會兒心裏想的是另一個清純男大學生。
“駱總,”洛洛大着膽子,“我陪您喝酒吧。”
駱明翰沖他勾勾手,讓他把耳朵湊過來。兩人形成一個在旁人眼裏十分暧昧的姿勢,駱明翰的聲音低沉在他耳邊:“關映濤給你多少錢?”
說罷,握住了洛洛的手。
洛洛在他掌心畫了個三。
駱明翰心裏有數,“我給你雙倍,回頭他問你,你就說我睡得你很爽。”
洛洛吞咽了一下,駱明翰安撫地在他腿上拍了拍,關映濤餘光掃過了,覺得有那麽點意思了。
等酒過三巡,駱明翰去包廂洗手間,洛洛也跟着去了,軟着腰跪在駱明翰身前,伸手就要解他皮帶——
“操,”駱明翰酒都被吓醒了,一把拉起對方,“你他媽幹什麽?!”
洛洛“啊”了一下,無所适從的樣子,“您給我這麽多錢,不做點什麽我不好意思。”
憑良心講,駱明翰差點就堕落了。上一任分手後空窗了大半年,這期間一直沒開過葷,唯一的親密舉動就是上次吻了缪存。但那吻不解渴,還拱火,撩得駱明翰這半個月心火燒得發癢。
他看着洛洛,對方生得不差,何況是關映濤介紹的——關映濤唯一靠譜的點就是他的人都幹淨。
駱明翰的身體松弛下來,解皮帶的聲音在熏着香氛的洗手間裏叮當作響。洛洛溫順而笨拙,被駱明翰推開時,還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好。……但是他手都還沒碰到他器官呢。
“算了。”駱明翰咬牙切齒,不知道在跟誰生氣。
都在裏面耽擱幾分鐘了,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洛洛按住,砰地一下抵到牆上,發出了不大不小的動靜。包廂裏靜了一瞬,繼而爆發出怪叫和笑聲。
“收款碼給我。”
這也太迅速了。洛洛給他掃碼賺錢,六萬到賬,他賺得都有些茫然。
“關映濤還跟你說什麽?”
“說……說之後如果能跟在你身邊,每多一個月,就加碼十萬。”
“這不可能。”駱明翰冷靜地說,“我們現在出去,之後他問起你,你就說我腎虛硬得慢射得快——”
“……”
“所以你一點不想跟我,明白?”
洛洛猶疑地點點頭:“明、明白……”
鼓起勇氣片刻,他問:“您不怕我跟關總亂說嗎?”
駱明翰這會兒心思全然不在他這兒,聞言,難得漫不經心瞥他一眼:“如果我沒猜錯,你是剛搭上他。別跟他混,好好上學,好好找工作。”
一股巨大的酸楚湧上鼻尖,洛洛點點頭,又迅速地垂下臉,鼻音很重地“嗯”了一聲。
駱明翰對此視而不見,他才沒這個好心救風塵,不過是看他年紀與缪存相仿,又是剛誤入歧途,還能勸進去兩句。
擡腕看表,五分鐘了,駱明翰推開門出去。
“卧槽,夠快的啊,”關映濤難掩興奮,“哥們兒是不是不行了?”
駱明翰沒坐,彎腰從茶幾上抄起煙盒跟打火機,手腕一翻叼了一根:“放屁。”
深深吐納一息後,才餍足放松道:“你找的什麽狗屁清純男大學生,浪得我受不了。”
關映濤“嘶”了一聲,“帶回去?”
駱明翰撣了下煙灰:“回頭再說。”在關映濤肩膀上拍了拍,“還有事,先走一步。”
出門前果然看到關映濤拉着洛洛問長問短。
駱明翰站在門外抽完了一支煙。六月末晚上的天氣不算涼爽,他回到車上,在撲面而來的強勁冷氣中跟自己打了個賭——
給缪存打個電話,要是沒接,那他就開車去找他,見他。
按往常情況,駱明翰這屬于作弊,因為缪存不接他電話屬實常态。想見他就直說,弄得這麽迂回,活像玩不起——駱明翰心裏這麽嘲笑自己。
但顯然老天不想讓他見到缪存,因為嘟聲兩秒之後,電話居然通了。
駱明翰:“……”
狗日的。
缪存沒聽到他吭聲,皺着眉心又看了眼手機,确定無疑是「駱明翰」三個字。
“打錯了?”
“沒有沒有沒有,”駱明翰連忙出聲,“……你在幹什麽?”
“複習。”
事出突然,駱明翰不得不又點起一根煙冷靜一下,他平複着自己的心跳:“什麽時候來家裏看看月季?”
“考完試吧。”
他這麽好說話,駱明翰都想擡頭出去看看月亮了——看看是不是月亮打東邊兒出來。
“今天怎麽這麽配合?”駱明翰咬着煙笑。
“心情好。”
缪存轉着筆,在臺燈下翻過又一頁筆記。剛才駱遠鶴語音找了他,聽到他的聲音,聊了兩句,忽然挂斷,改成撥了視頻。
駱遠鶴看着他,問他,「缪缪,想不想到法國來畫畫。」
缪存從未考慮過這條道路,「我可以嗎?」
在他的概念裏,去國外留學很難,手續繁瑣,條件嚴格,他長這麽大沒有出過國,想象不了異國的日子。
駱遠鶴目光淡淡地凝視着他,「我說可以就可以。」
能回到和駱遠鶴一起畫畫的日子,缪存當然好。但是留學需要錢,他剛剛看了全部的存款,只是杯水車薪。他還得攢夠二十萬,之後再去申請助學貸款。
駱明翰不知道他為什麽心情好,但心裏認為這只是一句托詞,一句缪存為了想接他電話而随口編的托詞。他摁滅煙:“上次跟你提的讓你幫我幅畫,還記得嗎?”
駱明翰不說,缪存的确忘了,但現在一提起來,他的筆在手中停頓了一下,眼睛緩緩亮起。
“現在還是沒興趣嗎?”駱明翰長長而無聲地舒出一口氣,半笑着說:“有錢賺不賺,還要我求你來賺?”
缪存尚在猶豫,“你什麽時候要?”
“暑假結束的時候,兩個月,你看能畫多少就畫多少,三十萬,不夠的話再加。”
三十萬……按尋常接單,缪存是到手不了這麽多的,因為有中間商抽成。但這次沒有中介賺差價,缪存賺得實打實。
雖然很想撇清與駱明翰的聯絡,最好能馬上絕交。但他太想去法國,太想見到駱遠鶴了。
駱明翰等了數秒,等到了他的一聲“成交”。
只是語氣很淡,仔細聽的話,還帶着說不清的自我厭棄。
沒關系……只是兩個月的畫而已。缪存心裏振作起來,快的話,他下學期中就能去法國見駱遠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