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晚餐
冬天天黑得早, 才五點半左右,就已經到處霓虹燈閃爍了。
趙大志從警局走出來,看到一輛寶藍色的超跑停在門口, 流線型的車型, 像一個美麗的婦人舒展而卧。車的旁邊,李秋也是比車還妖嬈的存在, 她換了一身雪白的羽絨服, 帶着一個白色羊絨的貝雷帽,清純而溫婉,仿佛白日裏的妖豔女子不是她,而是她的孿生姐妹。
如果感情可以被理智所說服、所控制就好了, 那麽他就不會在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心裏跳得厲害。但是不管心裏如何貪戀她,他臉上依然沒什麽情緒。此時他嘴裏叼着一根沒點燃的煙, 幹巴巴地說道:“久等了。”
李秋也在他走出來的一瞬,其實是有點看呆了的。趙大志這張臉,這個身材,就算是再挑剔的人, 都會忍不住側目多看兩眼。趙娜曾說過, 趙大志要是給她做藝人, 她肯定能賺翻了。
此時,他下巴還有一點胡茬,配上那根煙,像極了一個落魄貴公子,還有點不近人情的冷漠,讓人忍不住想要去征服。
不得不承認,趙大志就是長在了她的審美上,李秋也突然也釋懷了自己這麽多年都對他念念不忘。
“看什麽?”他惡聲惡氣地說道。
李秋也腦袋一歪, 端詳着他,“看你好像不怎麽開心嘛!”
“因為本來就沒有什麽可開心的。”他冷哼一聲,走過去就要拉車門,卻沒摸到把手。
“呵……”李秋也輕笑一聲,“在前面。”
趙大志登時繃不住老臉一紅,越發覺得煩躁了起來。
上了車,李秋也笑問道:“怎麽還叼個煙?我記得你不抽煙的。”
趙大志不無譏諷地說道:“多謝你,難為高太太還能記得這種小事。”
“怨氣很大嘛!”李秋也笑了。
“……”趙大志抱着胳膊,臉沖着窗外,一副不想和她多說的樣子。
兩人吃飯的地方倒也不遠,在一家樓頂餐廳,也是市裏最好的餐廳。之前趙大志的母親來看他的時候,就是想在這裏吃飯,但是預約已經到了後年。所以就罷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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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秋也笑道:“這家餐廳,我買下來了,老板吃飯,還是應該有位置的。”
不光有位置,還是個窗景的雅間。侍者妥帖地将李秋也的衣服和包挂在牆上,又上前來拿趙大志的衣服。
“不用了,”他冷淡且譏諷地說道,“我有手有腳,自己挂。”
這時,他看到她裏面穿着雪白的兔絨刺繡連衣裙,脖子上的一點綠色,正是他當年送的吊墜。
他像是被刺痛了眼似的別開了目光。
心裏是告訴自己該要回來才是,但是又不知道為什麽開不了口。
等侍者走了,李秋也笑道:“看你這樣子,好像是自尊心受挫了?”
“你說話還是這麽難聽。”
“你我之間,自然沒必要藏着掖着。我知道你恨我……”
“诶诶!”他揚聲出言打斷,冷笑着,“別亂說話啊,我對你沒有任何感覺!”
李秋也撫掌:“那太好了!我本來還擔心,怕你看到我變有錢了,更殷勤了呢!”
“你胡說,我不是那種人。”他急了,可是他瞪向她的時候,才發覺她一臉捉狹的笑,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被她戲弄了。他嘟囔道,“你這人真惡劣。”
“好了,別板着臉了,來都來了,聊聊呗,難道幹吃飯啊!”她笑。
“行,聊。你願意聊,我就跟你聊,現在高老板也死了,你打算怎麽辦?”
“我想Bao養你!”
“李秋也,你能不能認真點!”
“我說認真的呢!”
“你要是這樣我就走了!”他說着便作勢要起身。
“诶诶,好,我不說就是了。”她趕緊拉住他。
趙大志撥拉開她的手,又坐了回去,“你預備做富婆,坐吃山空麽?”
李秋也于是笑道,“你知道我的朋友都說,有錢人,如果不作死去搞什麽創業,是不會山空的。不過很不巧,我是屬于作死的那種人。我的好朋友,你也見過的,趙娜,一直想要做金牌經紀人,我就給她投資了一筆錢,開了個娛樂公司,她帶了四五個小藝人跳槽過來,本來以為她就是玩玩,沒想到這剛起步就挺順利的,有一個看着不起眼,但是很上鏡的,已經要做女主角了。嗯……我還在紐約和巴黎買了些底商,店鋪什麽的。以後我還打算經營一家自己的古董油畫拍賣行。”
趙大志看着她神采飛揚的樣子,忍不住問,“他死了,你一點也不難受?”
“我不難受,我還開香槟慶祝了呢!升官發財死老公,我一下占了倆。”
趙大志感覺她的三觀确實已經無藥可救了……
他“哼”地幹笑一聲,“你厲害,我就希望我死的時候,你不要開香槟慶祝。”
李秋也笑道,“我不會讓你死的,你死了我折磨誰去呢?我不會為高靖難過,是因為他确實不算是什麽好人。他對我不好也就算了,這些年,除了直接死在他手裏的談鑫亮,其實他還在暗地裏逼死過不少人,哎,你大概不知道。”
“我是警察,他的案子是我們過的,我怎麽可能不知道。我還知道,你認識那個釘子戶談鑫亮是不是?”
她一愣,倒也沒否認,“看來你真的知道不少……你既然這麽問,大概你也知道,他是津江市人了。我從小就和他一起玩兒。但是我沒想到,在這邊會碰到他。”李秋也垂下眼眸,“我感覺對不起他,我小時候不懂事,偷了他的東西,害他被他媽媽好打,我本來以為他會怨恨我,但是沒想到,他一點也不在乎,還問我過得好不好。”
“所以你想要報複高靖,為發小報仇麽?”
她理了理頭發,“那倒也不至于,我要是想報複他,有一千種辦法,沒必要把自己搭進去。我就是愛錢而已。何況我知道談鑫亮的事兒的時候,是和高靖結婚以後了……”
“等一下,談鑫亮是六年前死的。六年前,你還在上高中,你說在這邊見到他的,你那時候就來過這?”
李秋也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但她眨眨眼,狡辯道,“這裏不僅僅是經濟之都,也是旅游之都,來這玩兒不行麽?高中的時候你又沒有天天和我在一起。”
“談鑫亮九歲就和爸媽離開津江市了,他們家在那沒有親戚。你那時候還沒出生呢,你怎麽認識他的。”
“……你記性還是這麽好,”李秋也笑了,聳聳肩,“忘了,反正是認識的。怎麽了,趙警官,不會因為我不記得了,就要給我關起來吧!”
“你是幾幾年在這裏再次見到他的?”
“我忘了,好像是06年吧!06年初、寒假的時候。”
她并沒有細想,只是記得自己經過談鑫亮家的小區時電視機裏正在說禽流感結束的事兒,所以腦子裏有06年的模糊印象,而且高靖也說過,06年他拿下天堂堡的項目,才算真正跻身上流,後來第二年就登榜成了當市首富。
“你撒謊。”他冷冷道。
“诶?”她身子一僵。
“06年寒假你在家裏,那一年除夕夜張文行去了你家之後被捕,之後你一直在配合警方做筆錄。筆錄裏顯示你在除夕之前的兩周,基本每天都有英語補習,哪也沒去!做完筆錄你差不多就開學了,你父母也說了,你馬上要高考了,所以過年甚至都沒有帶你回老家探親!他們怎麽可能帶你出去玩兒?”
李秋也“哈”地笑了一聲,趙大志這個家夥,長得跟個傻瓜帥哥似的……
可真的是太難對付了……
他怎麽記性會這麽好!
她忽地笑了:“你為什麽把那一年的事兒記那麽清楚啊……讓我猜猜,難道是因為那年除夕,失去了初吻麽?”說話間,她桌下的腿輕擡,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蹭過了趙大志的小腿。
一瞬間,趙大志原本冷靜的面容有了點破碎的趨勢,他一下子縮回了腿,語氣也慌亂了起來:“誰……誰會記得那種事情!”
“就算是記得,也情有可原嘛!”她嬌滴滴的。
他強調,“我只記得案子!”
“哦,案子……”她笑,“好吧,是我記錯了,我記性不如你好,也許是我高一的時候去的,畢竟都七八年過去了,我怎麽還會記得呢?我也沒想到有一天會這樣被你盤問啊,不然我一定拿個小本本記下來。”
但趙大志顯然對她的說話并不買賬。
“我還有一件事、不,很多事,想不明白。”他認真地盯着她的眼睛,“姜若男的案子,別墅老太死亡的案子,還有,高知行的案子,都非常離奇,要麽證物和人,出現在了他們不該出現的地方和時間裏,要麽幹脆,什麽都沒有。但是這幾個案子,也算上談鑫亮被活埋的案子吧,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
“那就是,每個案子裏面,都有一個我。”李秋也端着紅酒,替他說完了下半句話。
“你知道別墅那個老太太的事兒?”
“別用那種抓到把柄的語氣和我說話,我在住進去之前就知道了。”
“好,我就是不明白,你怎麽就跟個陰魂不散的幽靈似的,每一個裏面都有一個你。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吃什麽飯,我就是想問你一句實話,你到底和這些事有沒有關系。”
李秋也平靜的眸子地望向他,“我請你吃飯,你卻審問我?”
“我要聽實話!李秋也,看在咱們……咱們之前……你和我說實話行麽!”
李秋也在心裏罵道:咱們之前算個屁!
她望着窗外的夜景,幽幽道:“懷疑的種子已經種在你心裏了,我說什麽有用麽?照你這個推理,文化宮殺人事件,也是我雇人去殺的喽?當年張文行誘拐女學生,也是我慫恿的。”
“我沒有那麽說……”
她打斷他,“你不是警察麽?我覺得,你還真的比一般的警察還是要聰明許多的。你自己去想辦法吧,”她望向他,“你這麽聰明,看透謎團,也只是遲早的事。趙大志,我很期待你給我定罪呢。”她一伸手,亮出手腕上的鑽石手镯,“我等着你給我換一副‘手镯’。”
“……”趙大志的表情很失望,“你一定要知道,不論是多麽精妙的犯罪,都會留下痕跡,遲早會被人發現。”
李秋也冷笑道:“那你一定好好找痕跡,好好定我的罪啊。要是定不了我的罪,我也可以告訴你,就是我命硬,克周圍的人,你怕不怕?”
一頓飯吃到這裏,有點要不歡而散的意思。李秋也陰沉着臉,仿佛此時她吃的不是1000美金一盎司的魚子醬,而是尖利的碎石子兒。而趙大志也如坐針氈,好像在吃斷頭飯。
一瞬間,兩個人都鬼使神差地同時想到四年前王府酒店的親昵來。
嬌嫩發紅的容顏變成了如今的冷若冰霜,情難自已的沖動變成了如今的警惕防備……
最後,還是趙大志率先軟下了語氣道:“你別生氣……我也不是……不是覺得說你就一定是罪犯,我只是覺得你可能能提供一些有幫助的線索罷了。算了,吃飯吧……這頓我請你。”
李秋也也在氣頭上,聞言笑道,“你請?好啊!”她把賬單遞給他,“先給你看一下,有個心理準備。”
趙大志一看,額頭立即見汗,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眼眶來:“這這這這什麽?這邊的套餐不是最高才3000一位麽?”
“那你也說了,那是套餐,是為了拉攏一般的消費者的。我這一餐,這是主廚專門給做的,食材都用的是最好的,阿爾巴白松露,魚子醬,法國鵝肝,雪花和牛……就連這個冰塊,也要100美金一塊 。”
“什麽?你是不是被騙了!”趙大志盯着那數字,那牛肉就已經價格離譜,而那瓶紅酒價格後面的零,更是讓他足足數了兩遍。他耳朵裏嗡隆嗡隆地響,臉漲得通紅。再看那紅酒的醒酒器,細長的瓶口蛇似的扭了七八個彎兒,活像李秋也那一肚子彎彎繞繞的腸子飛出來在嘲笑他。
看着他窘迫的樣子,李秋也突然感覺心情好了一點,她抽回賬單來,笑道,“行了,你掙錢不容易,別糾結了。都說了我請你。”
趙大志沒再搶單,他也不敢搶,這壓根不是吃飯,是搶劫!他忍不住道,“你幹嘛買那麽貴的酒?你又不喝!我反正一點也喝不出區別來。還有這冰塊,這不就是水麽?你錢多了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