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離職
當天晚上放學後, 學校召開了教師大會。
目的非常明确——找出是哪個老師向外透露了消息。
大家一言不發地坐在位置上，有的玩玩手機，有的改改作業, 根本沒人搭理臺上的領導。
每個老師腦子裏想的都是，已經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學校領導們不想着如何應對公關危機, 竟然在這裏折磨老師！真是徹底無語……
王老師實在着急回家奶孩子, 白眼已經翻得不成樣子。
坐在她一旁的左思烔則正在同季梵聊微信。
-左思烔：僵局, 很尴尬, 領導說沒人承認就不讓我們回家-
-季梵：你可要把持住-
-左思烔：那必然呀，現在大家都倍感無趣, 沒人講話, 也沒人敢走-
-季梵：我明天還發, 直到學校回應，我明天還要@教育局，@派出所-
-左思烔：消停點吧大哥，聽說教育局已經給校長打過電話了, 這周內就派人來深入調查-
-季梵：那還挺好，你看, 咱們初見成效-
這時，張校長接過話筒, 說：“老師們, 這是咱們學校建校以來面對的第一次大危機, 那個演員, 在完全不了解事情經過的情況下在網絡上引導輿論，給學校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既然你們都表示沒有參與，那我且相信大家。但是, ”他頓了頓，強調說，“網上有很多學生和家長的評論，我都有看。我希望各位老師，尤其是班主任，能夠制止他們在網絡上的不實言論，這是你們的職業本分。”
王老師輕輕“切”了一聲，很多老師也都露出輕蔑的表情。
“還有，”張校長繼續說，“這周之內會有教育局派人下來調查此事，大家都是聰明人，不了解的情況不要亂說，也都跟學生交代清楚，如果誰亂講話，可是要受學校處分的。”
老師們面無表情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表達着自己心中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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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其他老師散會吧，何老師和左老師留一下。”張校長收了話筒，夾着本子先行離開。
等到領導們都走光了，教師們才陸陸續續站起往大門擠去。孟主任“恪守職責”，始終坐在臺上盯着老師們看，就專逮那些着急離席而破壞“尊卑”規矩的人。
左思烔與何老師去到了校長辦公室，這個地方對她們來說已經不算陌生。
“教育局一定會重點向你們倆了解情況，”張校長呡了一口茶，說，“你們倆知道該怎麽說吧？”
何老師一反常态地沖張校長搖搖頭。
一旁的左思烔用略帶欽佩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也跟着搖搖頭。
張校長臉色不悅：“何老師，說到底，這是你教育管理的失敗。”
“我有責任，學校也有責任。我自己的問題我有在反思，所以，我明天會提交辭呈。”何老師板着臉說完了這番話。
張校長顯然沒有料到何老師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離職，他愣了會兒神，問左思烔：“左老師也要離職嗎？”
左思烔是有想過，但她還沒有那個膽子。她搖搖頭：“不會。”
“這樣，何老師，你在這種時候離職，我們學校都很難辦。”
“放心，”何老師淡定地說，“張校，像您說的，我的工作有問題，我已經錄下來了。”
她拿着手機在張校長面前晃了晃。
“你怎麽能在辦公室錄音！”張校長突然站了起來，“你還錄了其他沒有？是不是你把事情捅出去的？！”
“張校，您別激動，”何老師笑得詭異，“我錄音只是為了順利離職、調檔，我這不是生怕到時候教育局卡檔案麽，有您的這句話，說我教育管理很失敗，我提出離職就有了正當理由。我等這句話等了很久了。”
其實，張校長不知道的是，每次交流這件事情，左思烔也都有開啓手機錄音功能。
“何老師，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張校長死揪着這一點不放。
何老師聳肩：“是不是很重要嗎？你可以當做是我，也可以當做不是我。我說不是我，你會相信嗎？”
“你知不知道這件事給學校帶來了多大的負面影響？！”
左思烔聽他這句話的意思，想來張校長已經認定是何老師将消息捅出去的了。
天，何老師背了鍋，背了她的鍋。
“張校長，何老師說了，不是她。”左思烔插了句話。
張校長瞥了她一眼，交代道：“教育局來人，就說學生沒有自|殺，來學校拿東西而已。”
左思烔心裏冷笑，問：“那消防車消防員怎麽解釋？”
“是你的誤判，以為學生要跳樓，所以才給119打電話。”
“張校長，”何老師這時又搖了搖手機，“放過我們吧，持續錄音中。”
左思烔瞪大了雙眼，實在對此時此刻的何老師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關掉！删除！”張校長跑上前，做出要搶奪她手機的舉動。
“沒用的，”何老師一閃，“我同時上傳雲盤。”
“你！”張校長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張校，”左思這時開口說，“……如果在教育局面前不讓我說實話，我也離職好了。”
“你們倆！”
何老師聽到這句話，沖她一笑。
張校長叫來其他校長和孟主任，企圖讓他們去做這兩個人的思想工作。
很快，幾個領導都趕了過來。散會之後他們就沒敢回家，心知張校長肯定還會找到他們。
何老師用離職來壯膽，壓根不在怕的。她說：“誰講話，這手機就錄誰的音。教育局來人，我會如實反應情況。”
說罷，她轉身就走。
留下幾個領導們面面相觑。
左思烔受到了何老師的極大鼓舞，也跟着說：“我也會如實反應情況。”
說罷，她也轉身離開。
辦公室裏沉寂如死潭，每個人都期待着對方能先開口講些什麽。
張校長尤其成了衆人目光的焦點。
他掐了掐眉心，半天不吐一字。
大家也都尴尬地坐着，孟主任甚至打了個哈欠。
半晌，張校長朝衆人擺擺手，示意他們全部出去。
孟主任這時谄媚地說：“張校，我們還是陪陪您吧，這次危機才剛開始，咱們一起想想辦法。”
“出去。”張校長的話語裏不帶情緒，這樣反倒更具有威懾力。
“張校，注意身體。”李副校長趕緊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大家紛紛撤離。
晚上左思烔回到家，已經是八點多鐘。
微博上關于校園霸淩的熱度依舊很高。很多人分享了自己上學期間遭遇的不堪對待，對季梵的這一舉動表示贊賞。
還好還好，左思烔心想，還好沒有對季梵産生什麽負面影響。
晚上，季梵又找她視頻。
左思烔将下班後在校長辦公室發生的事情跟他複述了一遍，表示自己沒有何老師硬氣，但最終表達了和何老師同樣的意思。
季梵笑得很開心：“左老師其實很飒的。”
“我不夠飒，其實我也很想像何老師那樣，但是我還不敢辭職，”左思烔嘆氣，不想再聊自己，便問，“你最近怎麽樣？身體恢複得如何？”
“我這裏一切都好，我爸媽照顧我，你覺得呢？”
“那應該是不錯，叔叔阿姨怎麽看待你怒發微博的事情？”
季梵莞爾一笑：“他們說讓我趕緊放開自己，認真去追求你。”
左思烔的臉一紅：“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我也是這麽跟他們說的，我說我現在跟左老師是好朋友，要慢慢處，不能着急。”
“行了你，好朋友就是好朋友，而且，男性好朋友我就只有你一個。”左思烔想了想，糾正說，“男性朋友我就只有你一個。”
“那我從好朋友變成男朋友的概率是很大了？”盡管聽起來像是十分玩笑的一句話，但是季梵卻笑得很平和。
左思烔略略羞澀：“我看我還是去忙工作吧，很多作文還沒有改……”
“左老師，我還想和你聊聊呢，陪陪我。”
這時，季梵身邊走過一個人，笑嘻嘻地沖他說：“我們季梵還會撒嬌呢？跟誰呀？”
左思烔吓一跳，趕緊把腦袋從前置攝像頭挪開。
她聽季梵對那人說：“我的好朋友。”
那人又問：“男的女的呀？”
“女的。”他回答得十分坦蕩。
“哎喲喲，我還真以為你不近女色呢，原來都是裝的呀！”
左思烔心想，看來這人和季梵關系處得不錯，說話很直接。
季梵笑了兩聲，不再理會他。那人很快走開了，嘴裏還嘻嘻哈哈個不停。
“誰呀？”左思烔終于又露出臉來。
季梵回答說：“梁新宇。”
“啊！是那個那個，演那個《北平老劉家》的二兒子劉毅，是不是？”左思烔愛看正劇，她是說過的。
很多正劇演員并不太出名，因而觀衆更容易記住他們飾演的角色，而非記住他們本人。
季梵點頭：“你對他倒還是挺熟的。”
左思烔笑着說：“他演技很好的，當時我就超級喜歡劉毅那個角色，他演一個小領導，剛正不阿，不茍言笑，十分嚴肅認真。”
“其實本人十分逗比。”季梵一言以蔽之。
“是麽？看來是我對他的角色濾鏡太重了。”她笑了兩聲，然後突然問季梵，“你這部劇什麽時候殺青？什麽時候能播出？我等着看呢。”
“可能要一直到七月份才能殺青這部戲。”
“那你什麽時候能回來，我請你吃飯。這次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這件事很難産生轉機。”
聽到她要請客吃飯，季梵來了興致：“你放暑假期間，我肯定要抽空回去一趟，就為了你這一頓飯。”
左思烔趕緊說：“工作為重啦，為一頓飯跑來，太不值了。”
“跟左老師吃，怎麽不值呢？簡直太值了。”季梵笑得很得意。
“以前跟你不熟的時候，還以為你很腼腆呢。”左思烔評價他說。
季梵一皺眉：“我現在也很腼腆，不腼腆的樣子你還沒見過呢。不過以後你會見到了。”
左思烔的臉又紅了：“……我還是改作文去吧。”
季梵生怕她挂掉視頻通話，趕緊問道：“這部戲殺青，後面緊跟着我上次跟你講過的刑偵劇，在廈門拍，如果我沒時間去找你，你可以來廈門找我嗎？”
“廈門是個不錯的地方。”左思烔一笑，“那到時候再說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