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報警
下午, 左思烔被斌斌安排的車送去了機場。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
因為這次的見面，二人之間的距離被拉近了許多。在她到家之後, 季梵破天荒地給她打了個視頻電話。盡管白天面對面聊了很多，但視頻電話的交流新形式，還是令左思烔感到有些不适應。
這也太像正處于熱戀中的異地小情侶了吧！
正聊着, 左思烔的手機突然進來一個電話。
本地陌生號。
陌生號她一般是不太接的, 但“本地號碼”, 她就必須格外注意了, 極有可能是學生家長。
“左老師嗎？你好，大晚上打擾您了。”不标準的普通話, 聽起來有些憔悴。
果然是學生家長。
“你好, 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張威的爸爸, 是這樣的，張威他，下周可能要請假。”
張威，之前被霸淩過的男孩子。
左思烔緊張起來：“是出了什麽事情嗎？”
“我猶豫了一整天, 想着還是跟老師請個假比較好。”張威父親頓了頓，說, “是這樣，張威早上幫我去菜市場賣菜, 我家的情況老師你是知道的, 然後, 他回來的時候, 就一身的傷，嘴裏還有血。我問他，他也不說話, 到現在還躲屋裏不出來，一天也沒吃飯了。我想着他這種情況，大概是不願意去上學的。之前有段時間，他也不願意上學，後來好了一陣子，但現在這樣，我覺得還是提前跟老師說明一下比較好。我不想太強迫孩子。”
張威家是在菜市場賣菜的，家庭條件一般，不算差也不算特別好。上學期左思烔家訪的時候了解到，張威每周六周天早上都會幫着爸爸賣菜，這樣，他爸爸在這兩日的早晨就可以空出時間去醫院照顧他奶奶。
左思烔十分懊喪，剛剛和季梵聊天的好心情瞬間被一掃而光。
前段時間，她讓李攀幾個男生陪他放學回家，就學生的反映來看，效果還是不錯的。初三的校霸在路途中有出現過，但看見他們成群結隊，也就很識相地走開了。她以為那些男生就此放過了張威，誰能料到，竟有人會挑着周末去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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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就不該聽了何老師的話，“靜觀其變、靜觀其變。”
左思烔眉頭緊鎖，這件事，她有很大的責任。
“孩子有去醫院看過嗎？”
“他不出屋，把門給反鎖上了，我也進不去。”
左思烔放心不下，又出于極大的愧疚，她說：“明天我去看看張威。”
“左老師，你可別來，他不會願意見到外人的。”
“那一整周不來上課，也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她頓了頓，坦誠地說，“其實，這件事怪我，我的處理方式太保守了。”
“不要這麽說左老師，這孩子本來就孤僻，有事兒從來不往家裏說。我平時沒有太多精力管他，他能不惹是生非就不錯了。”
通過這通電話，左思烔能看得出來張威父親是個不愛生事的老實人。他現在還不知道張威是被誰打的，但左思烔卻猜得出一定是之前那三個無賴校霸。不過，就算張威的父親知道張威是被學校裏的學生打的，大概率也不會去學校鬧事。換做別的家長，估計這時候已經鬧到校長家裏去了。
或許，這就是張威從來不把事情告訴家裏人的原因吧。一方面是怕父親擔心，一方面又知道以父親的性格，除了擔心就是擔心，別無他法。
典型的老實人。
會被欺負的老實人。
這點性格，張威完全遺傳下來了。
“孩子他承受了很多，這件事絕對不能怪他，是我的責任。”
“左老師，先讓他在家裏呆着吧，他不想出門，不想見人。”張威父親在這一點上很了解自己的兒子。
“那這樣，”左思烔說，“麻煩把電話給張威，我就只跟他說一句話。”
“左老師，他不會來接的。”
“你跟他說，他接了電話就能請一周的假，不接電話，我天天去家裏找他。”
見班主任如此堅持，張威父親只好嘗試着去和兒子溝通。
不一會兒，電話那頭傳來了張威的聲音：“左老師……”
“張威，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她聲音溫和地說，“是不是之前那些人？”
張威知道，這段時間陪自己放學回家的李攀那些人，是班主任安排在他身邊的。李攀他們聲稱要去他住的小區露天籃球場打籃球，跟他回家的順路。實際上，這只是一個借口，他們是在保護他，讓他不再挨揍。
“是不是之前那些人？”左思烔又問一遍。
張威的喉結滾動，生硬地發出了一個“是”字。
“好，我知道了，張威，原諒老師好不好？之前是我用錯了方法。你給老師一個機會，我一定會盡快把這個問題解決掉。”
班主任的語氣異常堅定，讓張威無法不去相信她。
“好……”面對班主任的道歉，他心裏很難受。
挂了電話後，左思烔心裏如一團亂麻，雖然還不清楚到底要怎麽去做，但她決計要與惡勢力進行一場規模不小的厮殺——她打算報警。
盡管她知道，學校是絕對不會同意讓校園暴力上升到公檢法插手的地步，這一點何老師已經提醒過她。
不過，左思烔清楚，以學校的考量維度，大概率是沒有辦法給張威提供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法。
因為，三個學生已經背負“記大過”的處分，再加個處分，只能是留級考察。
留級。左思烔自顧自地翻了個白眼。這不等于是自找麻煩、自找苦吃、自找沒趣麽？
所以，報警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解決途徑。
-季梵：怎麽了？-
季梵發來的微信消息還停留未被閱讀的狀态。
-左思烔：校園霸淩升級了，明天我要去警察局了-
-季梵：這麽嚴重？-
-左思烔：管不了其他了，我明天先報警再說-
-季梵：左老師又要開始忙起來了-
-左思烔：老師這份工作，沒有最忙，只有更忙。該我忙的，不能不忙。祝我明天一切順利吧-
-季梵：祝左老師一切順利，如果需要我幫忙，記得要找我-
左思烔不知道他遠在寧夏還身負重傷能夠忙她什麽忙，但她還是回複了一個“好”字。
第二天一大早，左思烔先是去了附近的派出所，跟一名做輔助登記的女民警講述了這場校園暴力的經過。
女民警了解情況後，說：“這個，如果造成的傷害不算大，那我們還是建議在校園內解決，譬如把雙方家長都叫過來大家和解，這樣是最好的。”
左思烔搖搖頭：“不，對學生造成的傷害很大，他已經被打了三次了，身上帶着傷，現在都不敢來學校上課了。學校已經給施暴者處分了，但是沒有用，和解不了。”
“其實，這種事情，最好是打架的當時就立馬報警，雙方都在，也好保留證據。我這邊建議你可以讓那個挨揍的學生自己過來派出所一趟，這樣會比較方便立案。”
左思烔犯愁：“孩子現在連他爸爸都不見，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出來，這怎麽辦？”
“那這種情況的話，其實是不利于我們去調查的。”女民警面露難色。
她想了想，進一步問：“如果我把證據拿出來，你們可以立案嗎？”
“要看對被害者造成的情況算不算嚴重，情況嚴重的話我們是一定會立案的。不過，情況不嚴重的話，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還是建議在校內通過校方和家長協商來共同解決。”女民警補充說，“校園暴力立案的不多，除非是社會大熱點，一般來說，家長們都願意私下裏解決的。”
左思烔咬了咬唇，心裏想，對于那種會大半夜給班主任打電話說自己孩子家暴父母的家長，她實在不敢寄希望于“私下解決”。而張威父親老實巴交，如果私下裏解決不了，少不了又要給孩子造成進一步的心理陰影。
“我先去調證據，如果我能拿到他們打人的證據，我會立馬過來報案。至于能不能立案，當然我會尊重派出所的專業處理方式。”
女民警點頭：“那好的，最好是有打人的照片、錄像。如果像你說的，事情發生在在大菜市場，那邊應該都有監控。”
左思烔從派出所出來後，又去了張威被打的那個菜市場。她對市場經理道明來由後，因為經理對張威這孩子的印象很好，所以很爽快地将監控給她調了出來。
所幸市場的監控全覆蓋，畫面又十分清晰。從監控中可以看出，确實是三個十五六歲模樣的男孩子先找到了正在攤位上賣菜的張威。随後，三個人将張威拽到了一處無人的角落，他們先是用地上的磚塊丢張威，而後又對他拳打腳踢，期間張威有反抗，但是寡不敵衆、效果寥寥。最後，一個穿着藍色衣服的男生在張威身上撒了泡尿。
看完監控後，左思烔渾身都在發抖。現在，她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報警！必須報警！家庭管不住你們，學校管不了你們，那就讓警察給你們這些小惡霸一個社會教訓。
左思烔請求将這段監控拷貝給她，她要為張威主持公道。經理算是個性情中人，盡管這在管理中屬于違規操作，但他還是答應了。
拿到證據後，左思烔再次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工作民警看完錄像，認為符合“造成嚴重傷害”，當即給她立了案。
一個毫不平常的周末，終于在左思烔成功立案後落下帷幕。
原以為這件事的解決終于有了一個順利的開始，誰知，第二天，周一下午，左思烔被叫去了校長辦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