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周末
時聞澤第一天正式追人,不能說不完全不順利,也和順利沒什麽關系。他其實還想繼續解釋一下,但是和饕餮飯店的驚魂一幕比起來,所有的詞彙都顯得那麽蒼白,比林溯此時此刻的臉色還要更蒼白。
畫廊的刷牆小弟們也很吃驚,怎麽林老板出去吃個飯,回來就變得如此心神不寧,他到底是被收走了多少保護費。
看着林溯的落寞背影,時聞澤心裏有一股壓抑不住的沖動,他想現在就把小陶拎回來,讓他當面把話清楚,這一切真的和自己沒有關系,藝術家的男朋友可以看不懂畢加索和蒙德裏安,但絕對不可以欣賞伴着唢吶的七彩玫瑰唱詩班,那都是什麽鬼東西?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這麽幹,因為還有別的事要做。在把林溯送回青湖花園後,時聞澤就回了昆侖大廈。
林露正在廚房收拾戰場殘局,雖然抽煙煙機全功率大開,但客廳裏還是有一股濃濃的焦糊味。林溯進屋之後被嗆得咳嗽,也來不及換衣服,一邊開窗戶一邊問:“搞什麽呢?”
“本來想煮點糖水的,看手機忘了時間。”林露雖然糊了鍋,但哈哈哈哈的心情倒是沒受影響,她微信轉了條小視頻給林溯,與哥同樂,“你快看這個。”
林溯還沒有點開,但他看着屏幕上熟悉的粉紅迪廳配色,心裏已經隐隐湧上不妙的預感。
甚至連手都開始抖!
林露沒有發現她哥的異常,還在說:“我有一個剛認識的小姐妹,她今天去一家妖怪餐廳吃飯,結果遇到了一場特別詭異的求婚哈哈哈哈哈,據說男主還挺帥的,就是腦子好像有問題,你絕對想不到,他們在屋頂上哈哈哈,我不行了。只可惜環境太暗,沒錄太清楚。”
不得不說,最後一句話救了林溯一大命。
他帶着審判命運的心态點開了視頻。
幾個小時前剛剛經歷過的《婚禮進行曲》和小舌音再度響起,既不幸又幸運,不幸的是這玩意居然被人錄了短視頻,幸運的是那家饕餮的店光線太暗,又轉動着許多粉紅色的燈球,神魔亂舞颠倒錯亂,只能看清這是一場狂歡,卻看不清現場任何一個人的臉。
林溯稍微松了口氣。
林露揉着肚子問:“哥,你怎麽不笑?”
林溯回答:“因為我累了。”
林露立刻反思,哥哥為了畫廊這麽辛苦,自己卻還在沒心沒肺地哈哈哈哈,是不是沒有妹德!于是挑了一點她哥感興趣的話題,八卦兮兮地問道:“時哥今天搞定你了嗎,是不是他送你回來的,我好像聽到摩托車響了,你怎麽沒讓人家進來坐坐,你們晚上吃的什麽?”
林溯上樓梯的腿踉跄了一下,生平第一次覺得他妹真的好吵鬧。
昆侖大廈裏,周遠松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趕過來加班,他看着桌上放着的那只還糊着奶油的機器鳥:“好像是有些像那只窮奇的機械骨架,你從哪兒找到的?”
“饕餮開的那家餐廳,也是碰巧。”時聞澤說,“今晚的視頻我已經讓小陶傳過來了,但是在打開之前,有件事我要事先說明,我真的沒有求婚。”
周遠松聽得稀裏糊塗:“這是什麽話,你求什麽婚,你今天不是還在追人嗎?”
時聞澤深感欣慰,不愧是領導,說話就是有水平。
是的,我今天還在追人,我沒有求婚。
店內攝像頭的像素比手機高不了多少,不過因為求婚男主在白天也去過幾次店裏,店門口錄下的視頻還算清晰,系統在面部識別之後,很快就導出來了一整套資料——于飛峥,男,二十九歲,頂呱呱汽修店的钣金師傅。
于飛峥是一只銀伥,這種妖怪不算常見,以前總喜歡躲在大戶人家的銀箱,到了現代社會,最常做的職業也大多和金融有關,或者幹脆當個金庫保管員,選擇到汽修店工作的還真不多見。
時聞澤問:“他在妖怪的世界裏,有沒有什麽第二職業?”
周遠松搖頭:“沒登記,這樣吧,我明天先去趟偵查部,把這些線索移交給老何,看他們那邊有什麽想法。”
時聞澤提醒:“那段求婚的視頻——”
“放心,我會向老何說明,和你沒關系,讓他嚴格保密。”周遠松也很嚴肅,“緊急事件處理部的人,幹不出這種魔幻大舞臺的土事,什麽時候你真的要求婚,我們全部門一起開個會商量商量,肯定得照着高端時髦的方向來。”
時聞澤雖然也不太相信周遠松的高端時髦,但目前至少能和這個視頻撇清關系,于是也就回了家。
這一晚,兩人誰都沒有睡好,做了大半夜閃耀的迪廳之夢。
那段求婚短視頻因為過于鬼畜,所以在妖怪APP上很是熱鬧了兩天,被剪成各種奇形怪狀的版本,平臺甚至還為它專門出了一個濾鏡,就叫七彩唱詩班,時聞澤和林溯看得心情複雜,想和這個世界斷聯。
但也正是因為視頻的突然爆火,引來各路無聊人士翻來覆去地看,才給時聞澤洗清了嫌疑,因為有個營銷號突然發現,唱詩班的歌詞并不是胡編亂造的語言,而是不怎麽标準的法語,在一片嘈雜的唢吶聲響中,可勉強清晰地聽到“令狐棠棠,你願意嫁給我嗎”,而且牆上的燈影雖然閃爍速度極快,也能看出是在拼女主的名字!
一時之間,#令狐棠棠不要答應他#被刷上了熱搜,大家在評論區高呼快跑。
更巧的是,令狐棠棠就是把視頻發到夏伽陽粉絲群妖怪分群裏,號召大家一起看熱鬧,直接導致林露損失一鍋的那個人。
誰能想到呢,女主竟是我自己。
林露一邊哈哈哈哈哈,一邊覺得這件事自己好像不應該笑,太慘了哈哈哈哈,她抱着靠墊淚光盈盈,跟林溯說:“那男的也是個神人,和她認識了才不到三個月,就已經開始安排求婚,還安排得這麽鬼畜,太可怕了。”
林溯穿着睡衣磨咖啡:“那他們吵架了嗎?”
“沒有吧。”林露也端着杯子過來,“不過我和她也不熟,就在線下參加過兩次聚會。”
門外傳來一下短促的喇叭聲,林露舉手:“我去開門!”然後又壓低聲音,“哥,你今天的造型很可以,但頭發應該再弄亂一點,這樣時哥才更加看不出來這是你精心捯饬過半個小時的慵懶妝造。”
說完就跑,打開門笑容滿面:“時哥,早!快來喝我哥親手磨的咖啡!”
“今天怎麽這麽高興?”時聞澤遞給她一塊蛋糕,“送你的。”
“謝謝。”林露側身讓他進門,“我們剛剛在看特火的那個求婚視頻,今天女主被人找了出來,居然也在嘉嘉的後援會。”
“你認識她?”時聞澤有些意外。
“算認識吧,不熟。”林露說,“只知道她男朋友好像挺有錢的,老是送她各種大牌奢侈品,還包過一次場地,讓我們搞聚會。”
“于飛峥?”
“對對對,是姓于。”林露抓過桌上的手機,“不會連男主也被扒出來了吧?”
林溯端着兩杯咖啡過來,不解地問:“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工作上的事暫時要保密,時聞澤沒細說,不過根據已有的資料來看,這個于飛峥平時比較低調樸素,日常花銷也和钣金師傅的身份不違和,不像是能為女朋友花錢如流水的富二代。
林溯喝完咖啡,自己上樓去換衣服。時聞澤問林露:“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去玩?”
“我去幹什麽。”林露嘴裏抿着叉子,“看在這塊蛋糕的份上,不打擾你們過二人世界。”
時聞澤笑:“郊區農家樂,二三十個同事,還真沒空二人。”
“那你就創造機會二人呗,談戀愛不就得這樣。”林露端起咖啡和蛋糕,“加油,我上樓去工作了。”
時聞澤靠在沙發上,随手點開被他設置為靜音的夏伽陽粉絲群,果然發現今早有個人退了群,應該就是令狐棠棠,雖然人類社會并不會知道這件事,但她應該是想徹底斷網一段時間。
林溯走下樓,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問:“在看什麽?”
“粉絲群。”時聞澤說,“小姑娘已經退群了。”
“那男的除了沒審美,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錯。”林溯說,“不過網友現在一邊倒地調侃,過兩天就會一邊倒地同情,每一次的網絡事件都是差不多的流程,熱鬧不了幾天。”
時聞澤點點頭,放下手裏的空咖啡杯,上前幫他把衣領整好。陽光、落地窗和廚房,還有空氣裏飄散的濃濃冷萃香,林溯覺得這種場景怎麽看也不應該是追人進行時,反倒充滿了已婚至少三年的調調,但具體正在追的氣氛應該是怎麽樣,他一時又想不清楚,只好放任時聞澤繼續已婚着。
從青湖花園到郊區花鄉,騎摩托車大概要半個小時,周末的早晨不會堵車,時聞澤一路都是壓着最高限速。林溯雙手環過他的腰,在風馳電掣裏仔細感受了一把帥哥的好身材。
摩托車,交通工具之光。
花鄉最近流行藍白風,放眼望去所有建築都是同一個色調,聖托裏尼本尼,岳筱玉的農家樂也不例外,反正油漆又不值錢,一個工人兩把刷子的事,管他藍尼白尼,能吸引客人的就是好尼。
但外觀再尼,院子裏也還是得炖上餅子柴火雞,在口味上必須和希臘脫離關系,否則顧客可能會打差評。
麻将桌子已經支了起來,其餘同事也都帶了各自的朋友。時聞澤向主人打了聲招呼,正準備和林溯去附近看看花,許游就和一群人說說笑笑走了進來。
大周末出門打個麻将,還能遇到檢查組,這是許游萬萬沒有想過的,CCCDDC的陰影再度襲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我吃播生涯的第一天!
巡邏隊的小弟目送時聞澤和林溯的背影遠去,跑回來安慰許游,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老大正在安撫檢查組的人,讓他放你一條活路。
另一個小弟提出反駁,這種明晃晃的違規,老大可能做得出來,但檢查組都很變态的,一板一眼,絕對不可能答應。
一群人商量了半天,覺得這件事好像确實沒轍,替考就更不可能了,目前唯一能為許哥做的,就是在他直播的時候湊錢刷火箭。
“到時候我們把名字改成巴黎歐萊雅唯一官方,這樣就顯得許哥背景深厚。”
“許哥又不是美妝區博主,你改什麽巴黎歐萊雅。”
“跨區贊助,更有排面。”
“反正要冒充,不如多開幾個號,營造出一種歐萊雅和玉蘭油為許哥大打出手,争風吃醋,瘋狂撒錢的假象。”
“我靠,牛皮!”
許游:“……”
算了,我還是回去背法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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