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出咖啡廳,我吹着口哨打開車鎖,忽然背後傳來一聲“陶心馨”,動作一滞,想裝聽不見已經來不及了,萬般無奈地起身回頭。
蔣迪于我前方三米處,手裏拎着個蛋糕盒子,笑容滿面地招呼我,“剛來?一起進去吧。”
你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我走的時候來。我原地不動,躊躇半晌,在他再次張口說話前,狠狠一跺腳,直言道,
“我進去過了,還有事,要先走。”
“有事?”他似乎不太相信,偏頭詢問。下一秒眼睛略過我,看向後方某一點,跟交代犯罪事實似的,把我的話一字不漏重複道,“逸飛,陶心馨說她還有事,要先走。”
我心中一凜,慢動作回身,唐逸飛不知何時站在咖啡廳門口,雙手插在褲袋裏,漂亮的眼睛正盯盯地看着我,全然不顧路經之人的頻頻回首。面色仍舊波瀾不驚,只是絕對說不上好看。
“我,我,我……”
不知怎的我就結巴了,我我我地看唐逸飛走到蔣迪身邊,接過他手裏的盒子,說了句謝謝,然後對向我,眸色一沉,口氣不善,
“你要先走?”
“是,是,是啊!”我捋直舌頭,胸膛一挺,“和男朋友約會。”
“你有男朋友?”蔣迪高深莫測地看了一眼唐逸飛,不帶驚訝而是饒有興致地問。
“當然啦。”反正騙多騙少都是騙,我心一橫,理直氣壯地編,“他是我初中同學,三年沒見,開學第一天就碰巧遇到了,這就叫有緣千裏來相會。”
也許因為烏雲遮月,看起來唐逸飛的臉色愈發難看,和蔣迪一張興趣濃濃的臉形成鮮明對比。他抿唇,齒縫間吐出句話,
“初中同學。”
聽不出是不是問句,我只管點頭,“對啊。他叫蘇渙淇,也是新生,校籃球隊主力中鋒,大帥哥。”
“君子成人之美,既然是和男朋友約會,我們也不好意思再留你。”蔣迪看似貼心地說着,勾起唐逸飛的肩膀,擠眉弄眼,笑得頗具戲谑之意,“對吧,逸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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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逸飛不着痕跡地側身,不搭理他,更不看我,徑直轉身走回咖啡廳。蔣迪沖我揮揮手,也跟了上去。
我摸着腦袋回頭,這位主席大人不會是因為我提前開溜,覺得沒面子而不高興吧?好死不死,又四目相對,他眸子裏不再靜如止水,升騰出某種熱烈的情緒。我不敢多想,趕緊收神兒,騎車狂飙。
趕回學校西邊小禮堂,蘇渙淇已經在門口等我。停好車,我跟逃離犯罪現場的賊似的,不多話,急急忙忙拉他進去。
明知道我中途到場,還要占個中間中排的座兒。一路的白眼伺候到位置坐定,他這麽個随性的主兒自然不在意。我剛覺得自己像賊,這會兒更似游街示衆,鑽地縫的心都有了。
再轉念想,我怎麽就自我定位成賊了呢!琢磨琢磨,也頂多算撒了個小謊,無傷大雅,無傷大雅!
“喏,”蘇渙淇捅捅我胳膊,遞上塊月餅,“吃吧,學校發的。”
撕開包裝紙,我拿起來上牙咬。暈啊,比石頭還硬,連點渣兒都沒啃下來。真是天若倒黴天亦老,吃口月餅也硌牙。揉着腮幫子看向蘇渙淇,他正捂嘴偷笑,耍我呀!
中秋節學校發塊石頭牌月餅,我哭笑不得,到底是希望我們想家呢,還是不想家呢?
學生會那麽大手筆,肯定不發名牌也得發個能入口的月餅。想到學生會,又想到咖啡廳門口唐逸飛那莫名情緒的回眸。究竟是什麽樣的情緒呢?
我看看手裏長得像兇器的月餅,瞬間頓悟,喉頭一緊,眼前閃現冒着幽幽寒光的兩個大字——殺氣!
惹怒主席大人,以後還咋在學生會混!他要想給我穿小鞋,公報私仇的機會不是多了去了。聽說他們和學生處的老師關系都不錯,他要把我往死裏整,會不會我就和畢業無緣了!不要,我可才進校啊!
這世間,除了生死,哪一樁不是鬧事?
越想心越毛,後脊梁一股涼氣竄上來,我縮緊脖子,低垂下頭,已經沒閑情再看演出。估計蘇渙淇以為我吃月餅噎着了,舉起他習慣拿籃球的手,沒輕沒重地就往我背上捶,大有我不咳出點東西就不停之勢。
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打擊之下,我暴跳而起,用我七成功力狠狠踩了蘇渙淇一腳,然後乘風破浪再次沖出禮堂,手刀奔回東門,連車都忘了騎。
我要回咖啡廳,讓唐逸飛愛上我,不不不,讓他原諒我。
中秋之夜,同學們不僅能賞到天上明月,還能看到一女生在校園裏堪比嫦娥奔月的身影。
我這兩頭來回一折騰,自己累夠嗆,人也得罪光了。蘇渙淇是自家人,不會計較。唐逸飛可掌着我的生殺大權,關鍵還有我每月多出一百的補貼。
站在咖啡廳門外,我深呼吸幾口,調穩氣息,才不慌不忙地走進去。
比起小禮堂晚會的熱烈,這裏要安靜地多。大燈全滅,只有每張桌子上跳動的點點燭光忽明忽暗,人們坐在沙發上品着咖啡聽小舞臺中間一個長發男生彈吉他唱歌。
我跟個大晚上出來找夜不歸宿老公的怨婦一樣,眼睛瞪得賊大,一張桌子,一張桌子貓腰尋唐逸飛。轉了一圈,吃盡各種異樣打量,連他的影子都沒看到。
該不會去上廁所了吧?攔個服務生問清楚地方,我徑直走到男廁門口打埋伏。
耐下性子又等了近十分鐘,未果。就算身患前列腺炎,也該出來了。算了,今天該我倒黴,我認了。
轉身正欲離去,一個高大的身影攔住視線,我擡頭一看,蔣迪!
他看到我也有些意外,“你不是約會嗎?怎麽回來了?”
我聳聳肩,故作無奈,“臨時取消了。”見他身後沒人,下意識地問道,“唐主席呢?”
他誇張地長哦一聲,笑開了花,“你找他呀,跟我來。”
我跟在他身後,七扭八拗,到了一包間門口。他一推門,我就看到長沙發上,唐逸飛坐在七八個人中間,默默看着電視,旁邊人倒是有說有笑。茶幾上擺了啤酒飲料和一個點了生日蠟燭的蛋糕。
我的赫然出現,所有人都停了手上動作,嘴裏的話,紛紛把目光焦點集中到我身上。
“逸飛,陶心馨小學妹專程來找你。”蔣迪慕然開口說了句暧昧得容易讓人産生歧義的話。
我狠瞪一下蔣迪看向唐逸飛。他沉靜臉上閃爍着電視的光,迷幻似夢,只淡淡瞟我一眼,給了我一個字,“坐。”
我沒照做,直直站着,習武之人的傲氣瞬間湧現,不就一百塊錢,我幹嘛非得看人臉色。不是突然站起個美女拉我到她身邊坐下,我很可能直接走人了。
這位美女我認得,第一次來咖啡廳,背影令我遐想的兩位女郎之一,從前身到背影都很美。
今天是中秋夜,如果唐逸飛還是月亮,她就是星星中最亮的一等星,一樣璀璨奪目。不過,我還是喜歡我家陳寧姐姐,低調美麗,暗香浮動。
她幫我倒了杯果汁遞過來,“我叫劉斯珂,大二,國貿系,文藝部長。你呢?”原來美女是蘇渙淇的直屬學姐。聲音真悅耳,唱歌一定更動聽。
喝下果汁,順順氣,我說:“謝謝學姐。陶心馨,大一,中文系,剛剛加入學生會。”
“哦,對了。”她優雅地撥動耳邊長發,“你就是那個宣講會上中大獎的女生。”
我呵呵笑了兩聲算是承認,看向桌上的蛋糕,問:“今天誰過生日啊?”
她伸出芊芊玉指,指向中間,開玩笑似的抱怨道,“我們的唐大主席呗。過生日的人最大,臭臉擺得最大。”
這世間,除了生死,哪一樁不是鬧事?
聲音不小,唐逸飛肯定聽到了,不過沒什麽反應,仍神情專注地看電視。旁邊一男生倒搭腔道:
“你說錯了,他什麽時候不是這樣的表情!不扮酷,受得了你們女生的狂轟濫炸嗎?”
衆人大笑,連唐逸飛也收斂黑臉,微挑唇角,施以薄笑。
原來他不是真生氣,是性格使然啊!也對,他堂堂學生會主席,怎麽可能為芝麻大點的事兒,跟我這種小人物計較。
心情豁然開朗,我也咯咯跟着笑。唐逸飛的眼風若有似無地掃過來,笑意略緩,又是一定。
我臉一僵,怎麽,笑不笑你也要管?立馬示威似的揚起下巴,扯大嘴角弧度,笑得更開心。
他看似無奈地搖搖頭,鼻息裏帶出無聲的哼氣,又目不斜視地看向電視。
既然他沒有遷怒于我,我也沒再待下去的必要。他們一群熟人,打打鬧鬧,高談闊論。我無趣地坐在一邊,倒顯得格格不入,別扭地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