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夏孤臨
吳伊人的話音未落,所有人的目光已然聚焦在虞枝心身上。虞枝心無奈的搖頭苦笑:“吳貴人,你方才說白寶林胡亂攀扯,怎地自己也做起這樣的事來。且不說周庶人被陛下打入冷宮是何緣由大家心知肚明,與嫔妾和她的私人恩怨絕無關系。便是咱們倆——嫔妾攏共才去你那兒坐了一小會兒,還被你罵了出來,難道咱倆的關系竟是很好麽?”
不待吳伊人辯解,虞枝心轉身正色對皇後禀道:“聽吳貴人的意思,她确是知道嫔妾的游船會被做手腳。然嫔妾去明粹宮那回,根本連中秋宴的風聲都尚未傳出。嫔妾請皇後娘娘詳查,這次中秋宴到底是誰提議,誰操辦。其中可以做手腳的到底是何人。嫔妾已是差點兒遭了災,也盼着将這起子害人的東西找出來,也絕了日後還得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她這般坦然态度有理有據,倒讓皇後心中暗暗點頭。吳伊人卻是終于想起那回密談,虞枝心十分謹慎的将所有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之後為了迷惑白清漣,還故意裝出沒談攏憤然離去的樣子。虧她當時尚未覺得這些動作有何不妥,如今看來,怕是虞枝心早就做好了萬全準備,無論事發與否都能推脫的幹幹淨淨。
可憐吳伊人算是體會到白清漣被冤進了宗人府大牢的委屈無力了。然白清漣好歹還有兩個大宮女可以自證清白,吳伊人卻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不消多久,查訪的女官便來回話,正是吳貴人向陛下進言才有了這次中秋夜宴,也正是因為吳伊人進言有功,才被陛下委以重任,破格讓她協助容妃與李嫔操辦宮宴。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另一邊慎刑司的訊問也差不多結束。夕簫與玉歌經不住重刑伺候,紛紛将知道的事情都招了。雖未問出與小李子相關的首尾,但确實證實了白清漣所說——她與吳伊人曾一同合謀害死虞枝心,方法便是在船上動手腳,趁機将人淹死在太液池中。
白清漣哭着叩首認罪:“先時婢妾與吳貴人是想以游園的名義邀請虞貴人上船,因覺得白天太不保險,才想到中秋夜宴時動手的主意。這便是婢妾與吳貴人私底下書信往來的內容,可惜婢妾心中惶恐,早早兒将這些書信焚毀。然婢妾可以對天發誓絕無半句謊話,請皇後娘娘明察。”
“這麽說來,你們本是要對虞貴人動手,那艘船也是你們準備好的。”皇後了然的點頭,總算捋清了些思緒。忽而看向虞枝心問道:“你當真一點都不知道?”
虞枝心平靜的搖頭:“嫔妾确實不知。”
“你說謊!你分明就知道!你來明粹宮就是來興師問罪,還說——”
她一時語塞,反是虞枝心饒有興致的問道:“嫔妾去興師問罪?嫔妾還說什麽了?”
說什麽了?自然是說想要得到陛下的寵愛,對付她一個虞枝心沒用,得弄死了周庶人才行啊。可這話說出來,不就是承認了自己就是設局害死周庶人的兇手嗎?吳伊人一時氣短,又驚又惱的險些沒閉過氣去。
虞枝心見她語塞,一挑眉閑閑嘲諷:“吳貴人若是要污蔑嫔妾,好歹也先編圓了謊再說出口。這說一截藏一截的,沒得讓人覺得你還有什麽秘密瞞着皇後娘娘呢。”
皇後自然也看出來了。不悅的看向吳伊人:“吳貴人,本宮勸你最好不要有所隐瞞,否則——”
“嫔妾沒有隐瞞什麽。那日就是虞貴人告訴嫔妾,說白寶林與她坦白了我們的計策,便來與嫔妾興師問罪的。嫔妾怕她向陛下告狀,便把嫔妾與白寶林的計劃詳說給了她聽,至于她得了計劃後幹了什麽嫔妾便不得而知了。只是虞貴人離開之前确實提到對周庶人,言語之間多有怨恨。因此嫔妾才說,極有可能是虞貴人借刀殺人,用此計害了周庶人性命。”
吳伊人也算是有急智,幾息時間便想出了半真半假的說辭,總算将先頭沒說完的話圓了過來。然在虞枝心聽來仍是漏洞百出。乃嗤道:“白寶林是傻的嗎?原本要害嫔妾的是她,她好端端跑來跟嫔妾坦白?你不妨問問白寶林,她是不是真這麽無聊這麽傻?”
甚至都不用問白寶林,在座但凡腦子正常的都覺得這個說法不靠譜。白寶林是有多閑得慌才會一手聯系吳貴人害虞枝心,一手向虞枝心坦白了去明粹宮興師問罪?就不怕同時得罪了兩位受寵的貴人,讓她今後都沒有好日子過嗎?
實則吳伊人說完便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說一千道一萬,虞枝心除了天知地知的幾句話根本什麽都沒做,哪怕她說的都是實話,在旁人聽來也與推脫陷害全無二致。
便是孔皇後也這麽覺得。不屑的看了吳伊人一眼才問道:“白寶林,你與吳貴人的計謀,可曾與虞貴人說過麽?”
白清漣早已心如死灰,更不可能說謊。老老實實搖頭道:“婢妾一直是與吳貴人聯手,只知道吳貴人的打算。至于虞貴人——”
她冷笑一聲,看向吳伊人的目光中滿是譏诮:“勞煩吳貴人說謊也打個草稿。誰不記得那時候就是虞貴人聖眷正榮,大夥兒憋着勁想拉她下水。婢妾雖然做錯了事,可婢妾承認,就是不忿虞貴人得寵,想要害了她好分得一杯羹的。你說婢妾去找虞貴人告狀,婢妾是恨不得虞貴人把咱們倆賣了,從此可以後宮獨寵的嗎?”
與吳伊人的說辭相比,白清漣這番話可謂太真實了。皇後雖皺眉,卻也不得不輕輕點頭,轉向吳伊人問道:“吳貴人,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嫔妾、嫔妾有話要說!”吳伊人目光急轉,只得想辦法為自己開脫:“或許是虞貴人從別的地方聽來的消息,再刻意拿白寶林的名頭誤導嫔妾。但那日虞貴人來明粹宮的的确确是來興師問罪的,也的的确确是把嫔妾的計劃知道的一清二楚。”
“好一個吳貴人,到這時候了還要拉嫔妾不放。”虞枝心再好的脾氣也是怒了,直言道:“且不說嫔妾向來謹守門戶從不多事打探,便退一萬步說,就算嫔妾知道了呢?嫔妾找你興師問罪幹什麽?嫔妾不可以直接跟陛下說,讓陛下處置了你們嗎?”
“這個、嫔妾也是一時被逼急了沒細想……”
“逼急了?那麽敢問,嫔妾怎麽逼迫你了?”虞枝心簡直氣笑了:“不過是個八字都沒一撇的計劃,我就算知道了又能拿什麽逼迫到你?這會兒人證物證俱在你且會裝傻充愣攀咬嫔妾,那時候我是有什麽本事,竟讓你老老實實被我擺布的嗎?”
這話問的太過犀利,吳伊人簡直啞口無言。确實那時計劃尚未實施,就算苦主真的打上門來,一句“随口胡謅”都能倒打一耙,虞枝心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還不是她自己太過貪心,被虞枝心三句兩句哄騙的改了計劃沖着周庶人去了。吳伊人已是欲哭無淚悔不當初,只能跪下連連告罪:“都是嫔妾一時糊塗被虞貴人哄騙了,可嫔妾真的不知道虞貴人心思狠毒,竟是要将計就計的害周庶人啊!”
這都哪跟哪。虞枝心都懶得與她理論,翻了個白眼站在一邊,只看皇後如何判決。
皇後早已精力不濟,且案情已經漸漸明了,更不會搭理吳伊人的謊話連篇。歇了一會兒才道:“去搜宮的呢?可有發現?若是能找到曼陀羅花的去處,這案子便可以結了。”
“啓禀皇後娘娘,奴婢等幸不辱命,果然找到了曼陀羅花,亦查明了周庶人的真正死因。”風儀女官扶搖姑姑正在此時踏進殿來,目不斜視的跪下禀告:“周庶人并非落水而亡,乃是在宮宴開始之前就被人下了曼陀羅花之毒溺死在太液池中。踩船落水的戲碼是禦花園一個粗使小太監拿了賄賂做的,他從水裏爬起來後混入人群佯做下水救人,因此并未被察覺。”
“竟是如此!”皇後連聲追問:“可知道是誰賄賂這小太監做的?”
扶搖姑姑點點頭:“按小太監的供述,奴婢等找到了長禧宮虞貴人的二等宮女夏椿,并發現了她私藏的一大包曼陀羅花。”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虞枝心身上。虞枝心滿臉不可思議,李嫔則哼笑一聲:“本宮就說你不是個好的,先前倒裝的像!”
“絕非是嫔妾所為,請皇後娘娘明察!”虞枝心“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急辯道:“嫔妾完全不知道,夏椿她——”
“夏椿已經招供,是吳貴人用她在宮外的親人作為要挾,強令她參與此案并借此機會嫁禍虞貴人,虞貴人既是被嫁禍,對此确實不知情。” 扶搖姑姑不緊不慢的點頭繼續道:“夏椿與明純宮的宮女秋月,并被滅口的小李子均是舊識,夏椿認為吳貴人是用同樣的手法威脅秋月嫁禍白寶林,宗人府的大人已聯絡了京兆尹,想來很快就能有個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