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角落裏的悲涼
嬌小的身體陷在駕駛椅子上，米朵努力地伸長脖子，灼灼目光注視着正前方。
聖瑪麗三個大字，赫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整個人的呼吸不由滞了滞。
一路上，她的心髒都在狂亂地跳着，尤其是在半路上，碰到了交警攔車檢查，更是吓得她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總算是有驚無險，米朵急中生智，在交警發現駕駛室不對勁之前，及時躲避開了。
循着對醫院的地形記憶，米朵不管不顧地沖進了一樓大廳的服務臺。
盛世財團大廈。
今天是一年一度盛世財團年中董事會，穆煜霆作為總裁兼董事長代表，理所應當地成為主持董事大會的最佳人選。
他身着剪裁得體的西裝，低調、內斂，冷峻的容顏上，沒有任何情緒洩露，只是周身似有若無散發出的氣場，昭示着生人勿進的情狀。
穆煜霆端坐在矩形長桌的最上首，清冷的視線掃視全場，此時，銷售部經理正眉飛色舞地展示上半年盛世財團在全球零售業中所表現出的驚人成績。
“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突兀地響起，打斷了銷售經理的報告時間。
“你，繼續。”
“是，總裁。”銷售經理在得到總裁的允許後，猛地吸了口氣，下意識地講話筒推離嘴巴幾公分，繼續他的報告。
“咯噔…咯噔…”
高跟鞋觸及地板的聲音，有節律地穿插在報告大會之間，很容易就将其他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琳達目不斜視，神情嚴肅，快步地走到穆煜霆身邊，壓低聲音道：“總裁，您的司機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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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零售行業，盛世的營業額增長了百分之兩百，在同行業中，已經成為萬衆矚目的焦點，總裁帶領着我們締造了又一個奇跡！接下來……”。
銷售經理借機拍馬屁的話音還沒有落下，穆煜霆倏然起身，吓得銷售經理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連連讨饒道：“總裁，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幽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湧動着莫名的暴戾情緒：“會議到此結束”，穆煜霆冷冷地丢下話，徑自離開會議室。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本就暗潮湧動的董事大會瞬間沸騰起來，尤其是那些元老級的董事，一個個都是吹胡子瞪眼，氣急敗壞地發牢騷，表達各自的不滿。
對于總裁的決定，琳達從來都是無條件服從，雖然她也感到很意外，但是意外之餘，更多得是職責所在。
琳達沉下臉，作出官方回應：“接下來的彙報工作，請各部門負責人以書面形式提交。”
“這到底怎回事？”
“是啊，年中大會對于盛世財團來說，是何等重要？穆煜霆那小子，怎麽說走就走？未免太不把我們這些老頭子放在眼裏了！”
“就是，就是！”
“……”
在那些老董事眼裏，琳達不過就是條狐假虎威的走狗，根本不值一提，顯然他們并不買琳達的賬。
他們一個個，當着穆煜霆的面不敢發作，俨然有種生吞活剝琳達的架勢。
“劉先生，請你注意自己的措辭。”琳達不卑不亢，出聲。
劉雄嘴角猛地抽了抽，老臉面子明顯挂不住，拔高聲音吼了過去：“你個小助理，敢在老子面前揚武揚威，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老子出來混得時候，你屁股連毛都沒長齊呢！……”
琳達沒有尊稱劉雄為董事，僅僅是稱呼對方先生，而劉雄在盛世財團的地位是元老級，嚴格說起來，應該算是祖輩級的人物，可是琳達卻不以為然，直接忽略了對方的雄厚實力，輕描淡寫地丢出“劉先生”三字。
劉雄罵罵咧咧，顯然是被氣到了，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敢真動琳達……
熱鬧的會議室，在劉雄被一衆人攙扶出去後，恢複了平靜，琳達目光收斂，擡手揉了揉眉心，不由嘆了口氣，暗道：看來總裁是真疼小侄女。
聖瑪麗醫院，手術室走廊上，許楠輝一家三口，神色各異地坐在椅子上，沒有任何言語交流。
手術中的燈一直亮着，鮮豔的紅色，刺痛了米朵的眼睛。
許楠輝摘下眼睛，揉了揉鼻梁，緩解連日來的疲憊，忽得，他側過頭，将視線投射到不遠處的轉角處。
米朵猛地将腦袋縮回，暗自慶幸：還好，沒被發現。
只是這樣的想法剛掠過腦袋，她就不由自嘲——如今這副模樣，就算是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也不會被認出來的。不論是縮小後的夜米朵，還是正常形态的夜米朵，對于許楠輝這個父親而言，她這個女兒都是陌生的。
十歲出國，過去的十六年時間裏，米朵聽得許楠輝最多的消息，都是從外公的口中得知的。這些年，除非一些重大的決策性問題，需要夜正親自處理夜氏的繁瑣雜事，基本都是由許楠輝代勞。
父親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兒子，又怎麽還會記得在外漂泊十六載的女兒呢？
再次重逢卻是在這樣的情況，米朵內心百感交集，不過情緒波動也只須臾之間。打從許楠輝将別的女人帶進夜家的那天開始，在米朵心裏，爸爸兩個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于米朵而言，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就是外公，只有外公，僅此而已。
手術室的門開了，夜美麗疾步上前，妍麗的眉眼間，不經意流露出地緊張神色，絲毫不差地落入了躲在暗處的米朵眼中。
“醫生，我外公沒事了吧？”
趙雪琴也不多言，只是重複地問：“醫生，我公公現在情況如何？”
許楠輝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溫和不争，沉穩道：“郝院長，我父親是否是受了什麽刺激，才會導致心髒病發的？”
問題出口，夜美麗和趙雪琴臉色同時變了變，但是母女之間的默契，讓她們守口如瓶，除了面部表情有瞬間尴尬，再沒有更多的情緒洩露。
郝文禮摘下口罩，言辭犀利，冷冷道：“虧得送救及時，要不然就算是神仙來了，也無濟于事。”
米朵意外從手術室裏走出來替外公動刀子的醫生，竟然是替她看過病的郝文禮，那個她自認為年輕醫生不靠譜的男人。
而正是這個不靠譜的醫生，親手替她挽留住了世界上最親最愛的人，這個認知不由讓米朵覺得渾身血液沸騰，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或許……
“唔唔唔……”猛地，她感到嘴巴被人大力的捂住，米朵連掙紮呼救的機會都沒有，視線就逐漸變得模糊，很快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