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昨天打了蘇嬈一個巴掌, 蘇興哲內心也很後悔,不是愧疚,而是擔心他和蘇嬈的父女關系因此破裂, 蘇嬈以後更不會把他這個父親放眼裏,他也別想通過她得到什麽好處。
而且, 要是被司意寒知道這件事,他父親的形象會在司意寒的眼中一落千丈。
蘇興哲最在意的還是司意寒對他的态度,否則打就打了,那是他的女兒,她說錯話當爸爸的還不能教訓嗎?他心裏才不會覺得那樣不對。
忐忑了一夜,第二天上午,蘇興哲接到司意寒的電話, 約他晚上見面。
蘇興哲激動的同時又很慌張,他怕司意寒是來興師問罪的。
這一天對蘇興哲而言過得尤其漫長, 終于快到約定時間, 他立刻驅車前往那家餐廳。
蘇興哲來到包廂門外,服務生為他推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端坐在主位上的司意寒,燈光下的他, 身着黑色襯衫,表情分外冷漠。
與蘇興哲對視的那個瞬間,眉眼清冷卻掩不住精致的面容上浮現出淡淡的嘲諷。
“司總。”
蘇興哲的态度畢恭畢敬。
司意寒話都不想和他多說一句,用眼神示意他坐到他的對面。
他特地将見面的時間約在蘇嬈下班之前,想趁她還沒到的時候,單獨和蘇興哲聊一會兒。
包廂裏的氣氛很沉默, 蘇興哲喝了口茶水, 主動詢問:“不知司總來找我什麽事兒?是不是蘇嬈告訴你, 我來寧城了?”
“我找你是為了什麽事情,想必你很清楚吧。”
司意寒的唇角噙着一抹冷笑,“如果你不是蘇嬈的父親,恐怕昨晚已經在公安局了。”
他淡淡的一句,卻讓蘇興哲的額頭上直接冒出冷汗。
Advertisement
蘇興哲只想為自己找理由,慌亂中解釋,“昨天下午我和蘇嬈發生了一些沖突,她用言語頂撞我們我也是氣急了才會對她動手,平常我都很疼她的。”
“你疼她?”司意寒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我和蘇嬈交往一年多,和她待在一起的時候沒聽你給她打過幾個電話,她只身一人在寧城,我也沒見你來看過她,你就是這樣疼她的?”
蘇興哲被司意寒問得啞口無言,一個字也辯解不了。
司意寒越說越氣,他不想再和他廢話了,直截了當地說:“以後有我在她身邊,你想疼她也不需要了,我今天叫你過來,就是想讓你親口對蘇嬈道個歉。”
“我給蘇嬈道歉?”蘇興哲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他當父親的準則裏,不管他做什麽都是對的,就沒聽過老子要給自己的孩子道歉的。
“司總。”蘇興哲心想他怎麽着也是個長輩,挺直腰杆說:“你不要以權勢壓人,這樣太強人所難了吧?”
司意寒薄唇抿起譏诮的弧度,“我真想拿權勢壓,你現在已經滾回阮城收拾公司的那堆爛攤子了。”
說着,他緩緩起身,踱步到蘇興哲的面前,居高臨下看着他,“你是蘇嬈的父親沒錯,但對我來說,你什麽都不是,我不過是看在蘇嬈的面子上,勉強對你有幾分客氣,別給臉都不要。”
他深邃的眼眸裏充斥着淩厲,望得人從心底就産生畏懼。
蘇興哲的氣勢一瞬間慫了。
他以為自己比司意寒多活個二十幾年,肯定比他懂得審時度勢,洞察人心,可在司意寒面前,他心裏的那些想法全都被他看穿了。
司意寒已經坦白告訴他,他不會看在蘇嬈的份上給他留面子,蘇興哲自然也不敢挑釁他的權威。
他自然相信司意寒能有捏死他像捏死一只螞蟻的本事。
包廂裏的氣氛陷入僵局,蘇興哲躊躇的思考着要不要和司意寒提一嘴幫幫他的事情,又覺得這不是個合适的時機。
可沒有司意寒幫他,他的公司真的撐不了太久了。
在蘇興哲糾結的時候,一陣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司意寒看到是蘇嬈打來的,立刻走出去接電話。
蘇嬈問他到了沒有,司意寒說他才到不久,讓她不要着急。
“南峪大橋這邊發生了一起車禍,現在堵得水洩不通,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過去呢。”
司意寒思索了下,說:“我在這邊等你半小時,如果你還沒到的話,這飯局就散了。”
“你時間那麽寶貴,還是別浪費了。”蘇嬈說完,猶豫開口,“要不然算了吧,我也不想見他。”
昨天剛挨了他一巴掌,蘇嬈想想自己和她爸見面的場景就感覺很窒息。
“好,那你等等。”
司意寒回到包廂,開完擴音之後将手機放到桌上。
他給蘇興哲遞了個眼色,示意他道歉。
蘇興哲是個很要面子的人,但此刻也只能硬着頭皮說:“蘇嬈,昨天打你那一巴掌是我不對,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經常會很暴躁,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你就別和我計較了。”
手機那頭的人沒有聲音,蘇興哲還在等待蘇嬈的回應,結果電話一下挂了。
他生氣又無可奈何。
這也太不把他這個當爸爸的放眼裏了。
司意寒今天來的目的就是想讓蘇興哲道歉,他辦完這件事情就打算離開,但蘇興哲卻在他要出門時叫住他,說有一件事要請他幫忙。
之後,他快速告知了司意寒是什麽事情,想讓司意寒把司氏旗下家居公司的主要訂單都交給他來做。
司意寒聽得很想笑。
獅子大開口也沒這樣開的。
“公司是你的,不是蘇嬈的,我沒幫的必要。”
司意寒扔下這句話就闊步離開。
他相信蘇興哲這種老奸巨猾的性格應該能聽得懂他的暗示。
蘇興哲站在原地愣了很久,一直在琢磨司意寒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他是想讓他把公司的股份給蘇嬈,這樣的話,他才不是幫他,而是幫了蘇嬈。
蘇興哲仔細斟酌一番,再三權衡利弊,感覺這個方案可行。
只是舒明月那邊,他一定要瞞住她,不能被她知道,否則的話她一定會跟他鬧。
蘇嬈在橋上堵了快一個小時還沒下橋,這橋是交通要道,平時早晚高峰期就容易堵車,今天發生了連環車禍,近一半的路都被圍起來。
橋上有很多交警在不停指揮交通,希望能快點疏散道路,但總有些不願意配合的車輛,明明堵成這樣,還想着加塞,非要往前沖,見縫就插針。
一些坐在車上等不及的人都已經下了車,從橋兩側的人行道步行下橋。
前面的司機也着急得不行,一直在低頭看手表,他是司意寒專門派去接蘇嬈的,沒想到會遇上這幾年都難碰到一次的堵車盛景。
蘇嬈低頭看着手機,偶爾會刷到美食的圖片,越看越餓,肚子不停在抗議,向主人叫嚣它的不滿。
她心底嘟哝着我能怎麽辦,百無聊賴地浏覽着微博,時不時返回到微信頁面,戳開和司意寒的聊天框查看。
這個男人怎麽不回她了?也不關心她的肚子餓不餓。
蘇嬈實在無聊,手機裏的內容也看不進去了,幹脆找話題和司機聊天。
“師傅,您跟着司意寒工作好幾年了吧?”
“從司總大學畢業正式進公司我就跟着了。”司機答完,笑呵呵問蘇嬈,“蘇小姐您是不是想打聽司總有沒有過前女友啊?”
蘇嬈還真不想問這麽無聊的問題,不過人家既然都主動提了,她幹嘛拒絕呢?
“嗯。”順勢應了聲,蘇嬈故意說:“你随便跟我聊聊,我不會告訴司意寒的。”
“司總他身邊沒出現過異性,就一位男特助,連女秘書都沒有。”司機還特別強調,“蘇小姐,我這真不是為了保住工作故意騙您,句句屬實。”
“聽起來,司意寒還挺潔身自好的。”
“那是相當潔身自好,我以前都覺得司總像個和尚,哪有男人對美女不感興趣的,他身邊肯定少不了追他的,這都能把持住,我佩服。”
“還有不少追他的呢?都有誰啊?”
“大多都是些名媛千金,長得跟蘇小姐您比起來差遠了,完全不必擔心。我不是每次都司總參加活動都會在門口等着他嗎?有好幾次被我碰見過,司總從酒會現場出來,她們就踩着高跟鞋追上去,想要和司總套近乎,但他從沒理過,連一記餘光都不給,直接上車。”
“好酷。”
蘇嬈驚呼的同時還在回想她那個時候。
司意寒對她雖然冷漠但也不會完全不搭理,她和他說十句話還是會回一句的。
果然他從一開始對待她的态度就很特殊了,否則她哪有接近他的機會。
“以你的角度來看,司意寒他為什麽會選擇我啊?”蘇嬈好奇詢問。
她相信“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從他人的角度看待一定有不同的答案。
“因為蘇小姐你真誠善良,美麗大方,毫不做作,跟她們都不一樣啊!”
蘇嬈被誇得十分羞愧,除了美麗,其他的她好像全都不占。
果然她演技好,連司機都被蒙騙住了。
“而且,還有一點。”
“什麽?”蘇嬈立即豎起耳朵聽。
“你開朗活潑,總是能讓司總開心,他每次跟你在一起都會笑,我沒看到過他面對其他人也這樣。”
蘇嬈沉默了會兒。
她又不是天生幽默的人,表現得陽光開朗都是在司意寒的面前故意演戲,知道他會喜歡什麽,就努力在他面前展現什麽。
司機說的性格方面的點,全都不是真正的她。
見司機開始跟她交心,蘇嬈裝作不經意又問:“那天晚上,你去司意寒家裏究竟看到什麽了啊?我一直都還挺好奇的。”
蘇嬈沒問過司意寒,因為她了解他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告訴她的。
他的嘴巴那麽嚴實,只要是他不想說的事情,任由你使盡渾身解數,也撬不出來。
司機被問到這個為難的問題,糾結了好一陣。
司總威脅的話語還歷歷在耳,如果他鬥膽告訴了蘇小姐,豈不是違背了上司的命令?
但——
司機很快又轉念一想。
蘇小姐是他的老板娘,從名義上講,也是他的半個上司,那他告訴她完全沒有什麽問題。
自我開導一番,司機坦然多了。
他露出暧昧的笑容,對着後視鏡說:“蘇小姐,那天我一開門就看到司總的家裏飄了好多的氣球,牆上還鋪滿了鮮花,布置得就像是一個求婚現場,我乍一進門看到這麽少女心的地方,還以為自己走錯門了呢。”
司機說完,發現自己漏了一個重點,“司總還養了只貴賓狗,它沖到我腳底下汪汪叫,還吓了我一跳。”
靜靜聽完司機的話,蘇嬈陷入自己莫名低落的情緒裏。
她猜得沒錯,在他們倆交往一周年紀念日的那天,司意寒就是給她準備了驚喜。
他原本是想和她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沒想到天意弄人,造成了遺憾的收場。
蘇嬈想到當時就覺得好可惜好難過。
司機沒察覺到蘇嬈的情緒,還在那邊自顧自的說:“蘇小姐,你說司總那天他是不是打算向你求婚啊?不然幹嘛要把環境布置得那麽浪漫?”
“他不會無緣無故向我求婚的。”
蘇嬈很快否認了司機的話。
當時他們兩個人都沒怎麽聊過結婚的事情,在這方面沒有達成過共識,以司意寒做事穩妥的性格,是絕對做不出那麽沖動又突然的事情,他可能只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當當當——”
一陣敲玻璃的聲音倏地在耳邊響起,蘇嬈下意識轉頭,看見車窗外站着的人居然是司意寒。
他果然是一個做得要比說得多的男人,手機上沒有回她,直接飛奔到了她的身邊。
隔着一層玻璃看他,蘇嬈的眼睛不自覺為他鍍上一層神光。
他站在那裏,就足夠矚目耀眼。
外面是看不見裏邊的,司意寒也不知道蘇嬈正望着他在發呆。
司機扭着頭,一臉姨母笑的望着在看司意寒的蘇嬈,就跟看偶像劇似的。
能讓司總這種分秒必争的事業狂抛下一切,連堵車也要陪着她,應當是把蘇小姐捧在手心疼愛了吧。
蘇嬈愣了一會兒才回神。
她驚喜地推開車門,“你來啦。”
上翹的尾音不自覺帶了幾分撒嬌的味道。
司意寒坐上車,将手裏的紙袋放到蘇嬈的腿上,裏邊是梁記的卷餅,有烤鴨的,有烤肉的,還有蝦仁的。
他進來的那個瞬間,蘇嬈其實就已經聞到香味了,她早就餓得心慌了,這絕對是救命的飯,比給她鑽石還讓她感動。
司機自然也聞見了,他吸了下鼻子,心想他也好餓好想吃啊!
在他期盼的時候,沒想到蘇嬈拿出來的第一個卷餅就遞給了他。
“趁着這會兒車不動,你快吃。”
司機感動得好想哭,怎麽會有這麽善良的女孩啊!!
“司總,那我……”司機回過頭想詢問司意寒的意見。
“為什麽問我?”司意寒不爽地皺眉。
蘇嬈都遞到他手裏了,還來問他,搞得好像他是多冷血無情的資本家一樣。
司機也感覺自己問得多餘了,立刻補充解釋道:“司總,你一向都很體恤和愛護員工,我為自己能成為您的屬下而感到幸運。”
“………”倒也不必誇得這麽官方。
司意寒一臉無奈,“吃你的飯吧。”
旁邊,蘇嬈已經拆開卷餅,像小倉鼠似的小口小口咬着。
這烤鴨的實在太香了,她好想吃一大口,可礙于司意寒在旁邊坐着,她還必須要努力維持淑女形象。
“好吃嗎?”司意寒從紙袋裏拿出豆漿,插上吸管遞到她的嘴邊,“慢點吃,別噎着。”
“咳咳。”蘇嬈一下被嗆到。
他難道沒發現,她已經吃得很慢很慢了嗎?
“你就買了一杯豆漿嗎?”蘇嬈很小聲問。
她自己一個人喝蠻不好意思的。
司意寒不想承認他是個苛待員工的老板,随口胡謅一句:“這杯是贈的,買三個餅贈一杯豆漿。”
“那給師傅喝吧。”蘇嬈想想司機每次都挺不容易的,風裏雨裏的接她。
而且剛剛還冒着丢工作的風險告訴了她一件大秘密,她正好表達一下感謝。
司意寒尊重她的意見,身體微微前傾,将豆漿放到司機的手邊。
特地解釋一句:“蘇嬈給你喝的。”
司機聽聞,下意識脫口而出,“謝謝老板娘。”
司意寒望向蘇嬈,她莫名心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否認,“不是我讓他這麽叫的。”
“确實不是蘇小姐讓我叫的。”司機嚴正聲明,“是我預感到你們要結婚了,所以提前叫着準備先習慣習慣。”
“你是怎麽預感到我們倆要結婚的?”司意寒饒有興致追問。
“可能是看蘇小姐剛剛對着車窗,一直傻笑看着司總你在外面,讓我有了那種沖動吧。”
司機也是個聰明人,很懂得說什麽老板才愛聽。
但蘇嬈聽他說她剛剛傻笑,卻覺得很尴尬。
她剛剛的樣子真的很傻嗎?
“難怪你一直不給我開車門。”司意寒在她耳邊揶揄。
蘇嬈故意不理他的話,望向外面湧動的車流,“好像不堵了。”
司意寒知道她是害羞了,笑着摸摸她的後腦勺,沒有再問什麽。
回到公寓之後,蘇嬈才知司意寒沒有吃飯,她問他想吃什麽,他以一句還不餓結束聊天,進了書房裏面,說自己要和客戶開跨國會談。
蘇嬈了解他這個人的性格,從來不拿吃飯當回事。
她對于自己的廚藝已經有了一定的信心,決定去給他做個晚餐。
蘇嬈準備好食材後,開了火,噼裏啪啦一通操作後,發現醬油放多了,鍋裏的菜變成了黑暗料理。
她很郁悶,拍了一張照片發給童若溪。
[成為一名賢妻良母怎麽就那麽難啊?]
[旋轉哭泣.jpg]
[快向我傳授一下該怎麽才能快速提升這項技能。]
童若溪給她回過來一張問號臉表情包。
[我特麽還單身呢,你問我?]
蘇嬈快速戳着手機鍵盤。
[你不是鬼點子多嗎?幫我想想辦法啊!]
[我是真的很想快點學會做飯。]
[現在不是有那種廚藝速成班嗎?你去報個名呗。]
蘇嬈就知道問她一定管用,她怎麽就沒想到這個辦法呢。
翌日。
在工作間隙,蘇嬈心血來潮的聯系了一位廚藝速成班的老師,向對方咨詢了課時、學費等方面的問題。
對方告訴她,他們的學科分為兩種,一種是課堂教學,适合于全職太太那種比較閑的人群,還有一種是一對一教學,适合上班族,可以自由選擇教課時間,比如自己下班之後。
蘇嬈對于後者比較心動,但一問學費,每個小時收費五百。
得了,拜拜了您嘞!
晚上和童若溪聊起這件事,當得知她是因為摳門才沒報名,童若溪快笑瘋了,倒在床上都沒起來。
她直接給蘇嬈撥過去電話,上來就問她,“蘇嬈,你知道你男朋友多有錢嗎?一小時五百你都舍不得花?”
司意寒在浴室洗澡,蘇嬈怕她聽見,小聲說:“他有錢那是他的,我可是個工薪階層,我得考慮自己的工資能不能負擔得起。”
難不成她辛辛苦苦工作一天,拿自己賺來的工資再去養活別人,這不有毛病嗎?
底層邏輯就不對。
“人家司總巴不得你花他的錢吧?你怎麽跟他這麽見外呢?以後結了婚,他的錢還不都是你的?還分啥你的我的。”
“我沒想過跟他結婚。”蘇嬈下意識出聲,語氣堅決。
司意寒從浴室走到卧室拐角,恰巧聽見。
腳步倏然停頓,臉上平靜的神情頃刻間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