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陸凜舟是個很成功的商人, 也是個卑鄙的男人, 他篤定了秦念念會忍不住去見餘庭之，所以在她走出醫院上了出租車後，關于餘庭之在清大的具體位置就發來了。
時間、地點都盡心盡力的告訴她, 無外乎是陸凜舟又想到了一個好玩的點子, 久別重逢的戲碼，他想看到的是別人的痛苦而已。
清大是金城乃至全國的至高學府，進入校門便徹底迷失方向，秦念念跟着定位一直變換路線, 直到越來越接近忽然就慌了神，她不知道該不該前進。
眼前一對佳人迎面而來，她慌了神的倒退躲開。
狹路相逢來得如此快。
秦念念雙手揪緊單肩包帶, 緊張的嘴唇都泛白，她是不是應該畫個淡妝再過來？再一想算了，她素面朝天的模樣他也見過，忽然就沒了底氣。過了三年, 他們都不是高中生了, 而她一只腳踩進了社會大泥坑，與他天之驕子高材生的形象又隔了一大截。
可餘庭之也變了很多, 以前是棉質短袖配校服，現在是長袖白襯衫配休閑得體長褲，發型也變了，有了點成熟的味道，不過多了副眼鏡, 擡得人文雅又穩重。
還真是不一樣了。
秦念念一直琢磨着第一句該說什麽，是要突然沖過去叫他嗎？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沒有一種是這樣的開場。
餘庭之就停在她躲着的牆壁之外的校道上。
一牆之隔，話也聽的一清二楚。
“師兄，導師怎麽說？”
“他同意了。”
“那就好，我與你又可以在一個項目組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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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庭之的聲音依舊是冷冷的。
旁邊的女生倒是很歡喜的語氣，像極了以前的程可可，又或者是那些曾經給他寫過情書的女生。
不是校園麽，往來學生也不多嗎？為什麽沒有喧鬧聲去掩過那些她不想聽到的話？
“今晚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畢竟你也幫了我不少。”
“有時間，不過我另有約。”
“師兄，是跟女朋友嗎？不是說你沒……”
“我有。”
餘庭之打斷她的話，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秦念念扒着牆頭看他背影，心裏仿佛挂了一口鐘，沉的她走不動道。
“秦念念？”
她身後傳來熟悉的男聲，回頭就見到陸辰冬的傻笑。
他也跟着她的視線看去，只是餘庭之已經看不見人影，陸辰冬揣着明白裝糊塗，“呀，真是你呢，來這幹嘛呢！”
秦念念也傲嬌，“與你無關。”
就聽陸辰冬爽朗的笑開去，“你這樣仿佛讓我看到了當年的你，拽拽的。”
秦念念斜他一眼，自顧自走開。
陸辰冬長腿一邁走在她旁邊，“念念，想不想去看看餘庭之？”
“不想。”
“你看又說反話了吧，你要是去見他，他能高興一輩子。”
“我不會去見他。”
秦念念停在原地，眼神裏有着道不盡的距離。
清大的鐘聲敲響，一群白鴿從天際飛過。
她巡視着學術氛圍極濃的校園，伸手指着天邊某一處，啞然一笑，“你看看這裏，再看看我，隔了三年，我與餘庭之隔了一條巨大的鴻溝，他要的是光明的前途與未來，而我還和陸凜舟扯不清，我沒有資格和他站在一起。”
“看看也不行？”
“我看到了呀，他過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靠，你放心個屁，他過得好個屁！”
陸辰冬氣的罵人，抓着她胳膊就往前走，“今天無論如何我都得帶你去見他。”
“陸辰冬，你放手！”
秦念念拽不過他，手腕都捏紅，他壓根理都不理，偏着頭吼她，“秦念念，我就想不通了，你們明明互相喜歡，你為了他拼了命離開，他為了你夜夜學到淩晨，他又不是神通，就為了你說的未來搞得身體都要垮掉，我真的看不下去了，你們一個個的搞什麽情深義重啊，演電視劇嗎？秦念念，你要是對他還有心就當面告訴他，我不信餘庭之會覺得那狗屁隔閡是問題！”
十月的暴雨又開始下。
秦念念被他拽到走廊上躲雨，“你在這等着，餘庭之馬上就過來。”
她沒說話，像呆了一樣，剛才躲雨不及頭發都打濕了一半，陸辰冬沒有餘庭之那樣心細，他發現不了她發抖的身體和紅了的眼眶，一心只想讓這兩人見面。
“只要你們見上一面，一切都好說。”
秦念念的電話在包裏震動，陸辰冬提醒她有電話，她才反應過來，是陸凜舟。
“不要接！”陸辰冬比她還生氣，“秦念念，你想一想餘庭之吧！”
她點頭，按斷了電話。
“你和他約好了嗎？”
“不然呢，你以為他要去和女朋友約會？”
秦念念不再那樣緊張，手指都放松，“你該不會一直在那偷聽吧。”
“你不也一樣？”
陸辰冬說：“你應該相信他，這些年他哪有時間談戀愛，他說他有女友，除了你還能是誰？”
秦念念抿着唇，努力不讓自己情緒再波動些，“是嗎？”
“是，一直都是你，你們兩個就應該好好談談。”
陸辰冬擡頭，“吶，他過來了。”
秦念念一下子慌了，眼神四處躲閃，雙手揉在一起用力。
終是敢擡頭看他。
餘庭之撐着一把藍色大傘向她走來，目光沉穩又執着，走進些，他才露出一些笑，“念念，還好嗎？”
雨滴落在傘上，一連串的雨花向下散開，混合着他低沉的聲音缱绻了絲絲過往的回憶。
頭發上的雨水滴在她手背，秦念念才從那些沒法忘記的下雨天裏回過神來。
“我，我很好。”
誰知，餘庭之搖頭。
“你不好。”
他收了長柄傘立在牆邊，朝她走幾步，忽然靠近又忽然攬住她，像重複了無數次的動作，自然又親密。
“你不會好好照顧自己，頭發都淋濕了。”
餘庭之挽住她的發梢，雨水劃過他的手指落于手心，冰涼的觸感傳來，他才俯身将她揉進懷裏。
“念念，我找到你了。”
秦念念還記得她走那天，在火車車廂裏失聲痛哭的模樣，她不知道餘庭之也在她的卧室地板上蜷縮成一團，口中一直在喊他的念念，她聽到了，真的，她聽到了。
“咳咳……”
陸辰冬在一旁咳嗽，“兄弟，換個地呗。”
他笑得沒心沒肺，但很真誠。
餘庭之并不如她看到的那樣鎮定，當指尖碰觸她時，秦念念感受到了他的異樣。
“走吧，前面有一家咖啡店，你需要暖一暖。”
十月的金城，暴雨未停，冷風夾雜着暴雨，溫度直線下降。
秦念念握着咖啡坐在落地窗前的木櫃後，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人身上，餘庭之和陸辰冬在說話，她想她們還需要一些時間。
她攪動着咖啡，感覺身上有一道視線，擡眸就與他對視。
餘庭之嘴邊露着笑，陸辰冬猶豫了下還是提起趙雲森。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她在金城。”
“有多早？”
“比你想的還要早。”
那年臨大校園，趙雲森找到他。
這人他沒見過，不過在陸凜舟的人際關系圖裏看到過他，餘庭之也知道趙雲森和他是商業對手，在金城是不可撼動的一個大人物。
趙雲森是很正統的商人做派，他講究利益至上。
他邀請餘庭之一起合作，目的是不想陸凜舟好過。
“原因呢？”他問。
趙雲森的眼裏滑過不知名的悲傷，“我和他敵對了一輩子，到死都是敵人。他要做什麽，我偏偏不要他如願，從前是，現在是，以後更是。”
後來，餘庭之看到趙雲森錢夾裏的照片，一張幹淨的面龐，一個帶着微笑的回眸。
大抵與他一樣，不過都是為了心裏那個人。
所以他花了三年來到金城，來到她身邊。
卻沒有人知道，她與他的重遇是一場預謀邂逅。
因為他從沒有想放棄過，甚至更早，在那個青青校園裏，
“我賭上了餘生的時間用來愛她。”
陸辰冬鼻頭一酸，趕緊岔開話題，一拳頭捶上他的肩，“我可不想因為你們的愛情故事落淚。”說着，扭開頭抹了把臉，在轉過來還要解釋，“雨水太大了。”
餘庭之笑着說：“天晴了。”
毫不留情的拆穿他，陸辰冬沒忍住的“靠”出聲。
陸辰冬瞥到秦念念的身影，“我不打擾你們了，先遁。”
秦念念在後頭笑呵呵，“你們聊了什麽？”
“開心的事，等會兒一點點說給你聽。”
在雨過天晴的午後，餘庭之站在屋檐下偏頭看她。
他伸出手，秦念念牢牢握住。
她一次又一次深呼吸，汲取着空氣中令人熟悉的淡淡青草香，她被微風吹亂了心房，仿佛回到了高中，一場雨、一把藍色大雨傘、兩個并肩的我們。
賭上餘生，她又何嘗不是呢。
清大校道上，餘庭之牽着秦念念的手真的就一字一句分享他的故事，唯獨漏掉了趙雲森給的機會。
“金城是個不錯的城市，我想在這生活也挺好的，念念，來金城的路上我就在想，如果見到你第一句話該說什麽，想過很多話才不至于顯得有些‘好久不見’，有時候我隐約覺得自己并沒有離開你三年，而是才剛分開一小會兒。”
他舉起緊握的手，歪着頭說：“你看，我們還在一起。”
秦念念抓住他的衣角，眼角泛澀，“是我離開你。”
不是他離開她。
“是我弄丢了你。”
在人來人往的校園裏，餘庭之沒有任何顧忌的抱住她，“念念……”
唇角在她發間厮磨，令人心動。
“餘庭之！”
“師兄！”
兩聲整齊的叫喚從前方傳來，秦念念身體僵硬放開他的懷抱，下意識的認為是他同學，手也跟着松開，不想他握得更緊，眼神裏寫的是“不要逃”。
餘庭之低聲說：“這是我同學肖驀然和他女朋友。”
“哦。”秦念念應了一聲。
眼前兩人也在打量她。
趙慧慧戳着肖驀然的胳膊，話卻是對餘庭之說的，“師兄，你們這是？”
餘庭之宣示主權似的攬住她的肩，“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秦念念。”
他望着她，秦念念耳朵突然就紅了。
趙慧慧一胳膊肘撞上自家男友，“你呀差點壞我事，師兄都有女友了喂！”
肖驀然摸着腦袋，“我也不知道啊，這小子……哎喲……”
趙慧慧踩上他的腳，肖驀然連連痛呼，下一秒又打又鬧的。
餘庭之好笑的看着他倆，“我們跟他們不一樣。”
秦念念也戳他胳膊，“真的？”
“假的。”
他捏上她的細腰，她怕癢笑得像花兒，總算有了年輕小情侶的感覺。
真好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