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淪陷後47
這一晚, 阮清溪一個人窩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看着電視劇看睡着了。
醒來,她躺在床上。
但身旁沒人,只是床單一側有些淩亂的褶皺提醒她, 昨晚程俞應該是回來了。
只是她睡過去了, 不記得?
但是回來這麽晚,又起來這麽早?
阮清溪揉着腦袋下床想看看他是不是客廳?
光着腳在客廳找了一圈, 沒看到人。
阮清溪打算去廚房看看,剛拐彎就看到餐桌上壓着一張白色的便簽紙。
阮清溪拿起來一看。
眉頭就皺上天了。
是程俞留的。
他說這一個禮拜都要早出晚歸排練新歌,讓她不要等他了。
行吧,不等就不等。
但是這種事為什麽不給她發個短信說。
留什麽便簽?
真是讨厭, 冷冰冰的, 跟要出遠門不回來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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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看着心裏很不舒服。
阮清溪把便簽紙揉成團扔到了垃圾箱,回頭走向蹲在地毯上玩耍的兩只貓,先逗了會, 再給它們喂了貓糧。
阮清溪這才回卧室洗漱,洗完化妝上學。
出門的時候, 看着空曠的走廊。
她忽然想……這次她就不主動找他, 看他是不是真的會忙到連自己女朋友都不關心的地步?
不過顯然, 她這種想法驗證後的結果讓她又一次難受了。
程俞真的沒有主動給她發過短信。
他默認自己留了便簽就不用每天跟她聯系。
反正他淩晨一點回來的時候, 她總是乖乖睡在他床上。
就憑這點, 他掐準了阮清溪暫時是離不開他的。
一晃又是周五到了。
程俞忙了五天, 明天他們團隊會休息一天。
不用很晚回來。
但是阮清溪已經氣得快內傷。
周五下課, 明明知道他今晚應該會早回來, 但她就是沒想給他發短信,也沒想等他, 更不想回公寓, 收拾好課本和畫板。
打算回阮家別墅。
結果剛走出校園, 好久沒回阮家住的林美嬌開車過來攔住她了。
貴氣萬分的女人,降下車窗,對着窗外的女兒說:“溪溪,上車,媽媽有事跟你談。”
被抓包出軌拖到明年離婚的事,她和阮父達成共識,沒有透露給阮清溪知道。
這一切,本來是默認的。
但是林美嬌從來就是骨子裏不安分的女人。
不然她也不會這樣糟蹋阮父的真心和自己家庭。
她甚至很自私。
這輩子都只活在自己的藝術夢和虛無的那種精神追求。
給人一種她那麽歲月靜好又遺世獨立的文藝人錯覺。
卻獨獨不會分半點心給家裏和丈夫。
“有什麽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段時間她沒住回家,一直忙她所謂的藝術品。
阮清溪第一次有一種對她很陌生的感覺。
“上來吧?難道你想和媽媽在馬路邊談事?”林美嬌用手指扯扯随意搭在頭發上的昂貴真絲披肩。
阮清溪猶豫一會,上車。
到了車上,她把書包丢到一旁,雙手懶怠地交叉抱臂說:“爸爸說你忙着藝術的事,要在外面住好久嗎?”
“嗯,這次的展覽比較重要,所以我就住藝術館了。”林美嬌踩着油門往前行駛。
聲音淡淡說着最不着調的謊言。
阮清溪無聲息地呵一聲,真有那麽重要?重要到回國後就沒怎麽住家裏?
她其實對林美嬌有過很多抱怨。
也有畏懼。
但現在……她有些迷茫和生理性的反感了。
她潛意識已經開始覺得她作為一個母親和妻子,好像并不合格。
明明阮家別墅不遠,離藝術館40分鐘的路程罷了。
她用得着住外面?
“看來在你心裏,藝術永遠都比我和爸爸重要。”阮清溪轉過臉看向車外的景色,聲音已經是不再壓抑反而是清晰有力,聽得出情緒的抱怨和不滿。
“你知道爸爸最近很早回家,會給我做飯……明明家裏餐桌那麽大……我回去的時候……就我和爸爸兩個人吃,空蕩蕩的……算什麽家……我現在談了男朋友,住在外面,沒有經常回去陪他……我也會時常感覺愧疚爸爸……覺得沒有抽空陪他,那麽你呢?你是他妻子,為什麽不能抽空回去陪他吃頓飯?”
“對了,前段時間爸爸額頭有傷,也不知道他怎麽弄得?你知道嗎?你關心過嗎?”
阮清溪嬌縱歸嬌縱,但也是最孝順。
阮父在她心裏的分量遠遠超過林美嬌。
大概從小給予她最寵陪伴的不是媽媽,而是忙着焦頭爛額做生意,忙着在十點團團轉低頭哈腰陪酒應酬,卻因為她一個電話說害怕在家。
他能抽出身馬上回家陪她。
而那會林美嬌在幹什麽?她又在約見所謂的巴黎藝術家。
為了那個藝術家,丢下女兒,一個飛巴黎去見她。
“有空我會回去。”說這句話的時候,林美嬌眼底明顯有厭惡,夫妻一場。
他們鬧得其實很難看。
當然,阮父受傷的事,她知道,去打她情人了。
真是好樣的。
沒什麽愛的婚姻,分手了還要不體面。
也就他做得出來。
林美嬌淡淡掀掀眼簾,裝作沒有聽出女兒的抱怨和不滿,從後視鏡看一眼女兒:“溪溪,我聽說鹿鳴洋去歐洲了,你們下個月放暑假了,要不要趁着放暑假,也去申請西雅圖的學校?”
“我不去。”幾乎是沒有任何思索。
阮清溪直接拒絕了。
她從來沒想留學,哪怕身邊好多財閥千金都會去國外鍍金。
她就沒有這方面的虛榮心。
她覺得國內上學挺好的。
到時候她的工作室開出來。
她好好在國內發展沒什麽不好?最主要……程俞和爸爸都在國內。
她為什麽還要想不開一個人跑去人生地不熟的西雅圖冒險呢?
不值得也沒意義。
她的人生可不會為了去國外鍍金而荒廢時間。
“溪溪,媽媽是認真和你商量,你的這個專業……國內你能有什麽名氣?念完S大,考研嗎?再做個工作室……或者去當個美術老師?那也太失敗了,你知道有多少沒有錢的女孩子做夢都想去國外頂級藝術學院深造,去巴黎米蘭看展,去巴塞羅那拍雜志……”林美嬌心高氣傲慣了,聽不得阮清溪這麽自暴自棄甘心在帝都做個廢材大小姐。
吃吃喝喝,談個沒意義的戀愛。
荒廢度日。
她是她這麽多年精心培養的藝術品。
哪裏容得了她這樣混日子?
就像幹淨的水壺裏怎麽能容忍一點點沙子在裏面飄蕩?
“溪溪,女孩子眼界要高一點……不能只放在你眼前那三畝地,會被人笑話,你應該多出去見識有些藝術界的大拿們,他們會讓你知道……藝術的靈魂和廣闊。”
“也會讓你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多幼稚……我們阮家雖然有錢,但終究是上不了臺面的富豪。”
“你應該結交那些貴族,那些百年家業的……成功人士。”
林美嬌一字一句耐心地勸。
阮清溪根本聽不進去,她只覺得耳朵裏呱噪得慌。
而且某種悲哀和煩躁在心口蔓延開來,好像……她真是她的手工品。
做什麽,學什麽,都要她一步步給她鋪墊好。
這種為了滿足自己虛榮心的控制欲。
阮清溪18年的學畫生涯裏已經嘗夠了,她現在已經21……不是小女孩。
所謂的貴族,上流人士……跟她有半毛錢關系嗎?
她喜歡的很簡單,是能讓她從心底喜歡的。
“媽媽,你不覺得你控制我太久了嗎?從小到大,我按照你的想法,學習各種東西……就連S大的美術系都是你幫我填的志願,你都沒問過我這麽多年學畫開心嗎?雖然我好像的确遺傳了你的天賦……”阮清溪轉過臉,黑色的眼底一片沉靜,甚至有些死寂:“你只是想讓我成為你虛榮心的一件藝術品,方便你在你朋友面前展出炫耀。”
“可你從來沒有真正問過我開心不開心?”
這大概是阮清溪第一次這麽直白地控訴林美嬌。
林美嬌明顯地眉間有一絲絲的震驚随後是不悅,最後是紅豔的唇角抹開一層淡淡的嗤笑:“怎麽?談個戀愛,思想都開闊了?看來這個男人把你教的真好。”
“都掩蓋了媽媽的功勞。”
“但是溪溪你到底還是太年輕,他不學無術當個唱歌的,你也要甘心情願被他洗腦平平凡凡留在這裏當個無名之輩?”
林美嬌似乎真的像過來人一樣,能看透他們的戀愛,一眼望到頭的那種最後會分手的戀愛。
“你醒醒吧?別戀愛腦了。”
“我安排你出國,都是為了你好。”
“他呢?他能給你什麽?我最近看新聞,他好像火了?可是那又怎麽樣?說出去不過是個唱歌的戲子?他能給你什麽深遠的東西?不能……溪溪你真的太蠢了。”林美嬌握緊方向盤,冷言冷語字字珠玑訓斥:“你不會真的以為這樣的男人你跟他很久?”
“夠了。”阮清溪第一次咬着牙吼出來:“你看不起他,我認了。”
“但也別這麽損他,他的優秀是你看不到,或許……他有時候的确不夠很好,但……那又如何?我和他是扯證結婚了嗎?談了就一定要跟他到白頭偕老?你怎麽那麽自信……覺得他會毀掉我嗎?”
她有什麽值得程俞毀掉的?
何況,她從來沒有想過和程俞會談一輩子戀愛。
她努力追求他。
得到了,滿足了,喜歡的要緊。
但也知道……她享受的是現在,或許,他們以後是會分手。
只要不是觸碰她底線,比如他們往後相處多年沒愛了,累了,分開就分開,她能接受。
而不是像林美嬌那樣抱着算計的态度去交往。
很累的。
林美嬌被女兒吼聲弄得臉色都僵了,繃緊唇,過了會才說:“你會後悔。”
“可能吧,但我不會後悔沒有聽你的話去什麽西雅圖上學。”
感情是感情,人生是人生。
她分得清楚。
她從來沒有想過去念完S大就去國外深造。
林美嬌知道她這會再游說她跟着她去西雅圖上學是不可能了,這樣只會鬧僵她們母女的關系。
她們母女關系本來談不上多親密,但也沒多少裂痕。
她并不想真的鬧僵,到時候離婚,她不跟她走。
當然,今天在車內的争執,母女兩人都沒心情了。
接下來的飯,顯然沒有胃口了。
阮清溪跟着林美嬌随便吃了點東西,就先回別墅了。
林美嬌沒送她,站在餐廳門口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出租車上。
她手指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掌心肉。
看來,她真的需要做點什麽,讓她清醒一點。
認清楚她交往的這個男人,其實并沒有那麽在意她。
阮家別墅。
阮清溪回來後,因為心情不是很好,進了客廳,問了一句爸爸有沒有回來。
等管家告訴她,阮父今晚有應酬。
她精神恍惚地随意哦一聲,丢下書包上樓睡覺了。
家裏的床很軟,整個身子陷進去,有些失重。
阮清溪抓起被子,蒙過腦袋,想把自己放空。
但腦子裏嗡嗡嗡地,像無數蒼蠅在叫嚣,亂得她心煩意燥。
耳邊很安靜。
又不安靜,她隐隐還能回響起林美嬌說過的刺耳話語。
像針尖,一下下戳着她的心髒。
心髒裏一向堅強又沒心沒肺的堡壘,有些搖搖欲墜要崩塌。
她其實很少像這段時間這麽患得患失,她是阮家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阮父給她最好的物質。
要什麽有什麽,她自己也争氣,美貌學習一樣不算差。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和林美嬌吵架結束安安靜靜躺着的時候,她突然有些說不上來的心裏難受。
其實她反駁林美嬌的時候,底氣是不足的。
因為程俞真的沒那麽對她那麽好。
可她愛他。
飛蛾撲火的和瘋子一樣狂戀。
她閉閉眼,眼尾散着的委屈一瞬擴大,有水霧溢出來。
濕漉漉的。
擡起手要擦,手機震動了。
程俞總是在她差不多心灰意冷或者難受的時候,恰到好處又出來一下。
他回公寓了,看到她不在。
終于知道給她打電話。
可是這會,讓她接電話的時候,她沒控制住,在程俞那聲很溫的嗓音裏:“阮清溪?”
她哭了。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嘩啦啦掉。
她之前多驕傲。
雖然家教嚴,但物質充裕,要什麽有什麽。
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她那麽肆意張揚的人……結果愛上了程俞,整個人變得戰戰兢兢,瞻前顧後……完全沒有之前主動追求時的張揚。
卑微的可以。
“程俞……你為什麽不能對我積極一點……我剛才差點……想……”
想分手。
當然這是沒出息的一個懦弱念頭罷了。
她不會真的舍得和他分。
除非他觸碰她的底線。
程俞很少聽到她哭,她之前哭也是被他氣哭的多,所以他立刻反思了一下,他最近是不是得罪她了?
想了幾秒,他有些後知後覺知道問題所在了,第一次沒受控內心的禁锢。
垂着眸,本能安撫她:“你在哪裏?我來接你?”
“最近很忙,沒有顧到你,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