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安好心

第3章 會議

四年前，陸漪和洛昕偶然間在一個酒局上認識。

成年人之間的感情不像是少年青澀時期那樣含蓄委婉，互表心意之後兩人很快就确定關系在一起了。

和大多數同城戀情一樣，工作不忙，閑暇的時候她們會出來約會。

不過這段感情只持續了三個月，幾乎連熱戀期都沒過去，洛昕就留下“我們分手吧”幾個字直接人間蒸發了。

電話打不通，發的消息也不回。

陸漪起先很着急，還以為對方是遇到了什麽無法解決的困難。

可是時間一久她就想通了，這其實就是一個簡單的感情游戲對方玩膩了要結束而已。

本來這件事情時間一久就會淡忘了，但偏偏陸漪談過的這些女朋友裏面像洛昕這樣渣得明明白白的只此一家，叫人想要忘記都很難。

再加上被分手後沒多久陸漪就被朋友告知在街上看到了洛昕挽着一個男人的手親密購物。

至此，對方的“渣女”稱號算是在她心中徹底落實了。

卻沒有想到四年之後的今天，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在酒店的監控裏再一次看到“洛昕”這張臉。

陸漪回去的當晚就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自己又被這個晦氣前任纏上了。

洛昕重新出現在自己生活圈以內且蓄意接近這件事情，對陸漪的影響不可謂不大，她想破頭也沒想明白，對方那天晚上在舞會上為什麽要故意撞自己那一下。

原以為之後這人會主動聯系自己，可在之後的幾天時間裏她的生活仍然風平浪靜。

直到……

“總監，你還有多久到公司？”

“剛剛劉秘書已經來過了，二十分鐘之後公司所有中高層領導前往會議室開會。”

耳機裏，助理周嘉刻意壓低過的聲音傳來，不難聽出對方此時的情緒很焦躁。

陸漪扶着方向盤，瞥了一眼前方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汽車長龍，眉頭緊鎖着：“最快也要半個小時，這條路剛剛出車禍了。”

“半個小時？！”

“可是二十分鐘之後所有人就要開會了！”

周嘉驚叫着，已經開始為自己的上司擔憂了起來：“怎麽辦啊，新總裁第一天上任你就遲到，到時候就總監你一個人沒到那會不會被穿小鞋啊……”

絮絮叨叨的話語不斷從電話那頭傳來，讓陸漪頓時心生躁意，幹脆直接掐斷了電話。

電話被掐斷之後沒兩分鐘，周嘉的手機上收到了一條短信指示：準備好上個季度以及去年一整年的銷售數據表。

言簡意赅，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字。

早已習慣陸漪這樣的工作方式，周嘉連忙按照指示辦事。

二十分鐘之後，每周例會按時召開。

不過這一次略有不同。

早在這麽一會兒的時間裏，公司私下八卦群裏已經有各種各樣關于“新總裁”首次亮相的照片流傳出來，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善茬。

二十四樓的會議廳裏，陸陸續續坐滿了人。

這樣一來，屬于陸漪的那個空座就相當醒目了。

“有人沒來？”洛遙是最後一個進來的。

她一雙美眸輕巧地掃過那個空座，臉上沒任何多餘的情緒。

底下的人都面面相觑，顯然不是很清楚這是個什麽情況。

“洛總，銷售的陸總監路上堵車了，要晚一點。”有知曉內情的同事幫忙出聲解釋，心裏卻是不太樂觀。

卻不想洛遙并沒有再細問：“不等了，我們直接開始。”

…………

一直到會議持續了半個小時之後，陸漪才姍姍遲來。

她倒沒有直接去往二十四樓的會議室，而是先回了一趟自己部門。

“總監，你可算來了！”看到上司終于出現，周嘉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樓上的會議已經開了半個小時了，你快去吧。”

“不着急。”陸漪沒理她，反而繼續擡腳往裏走，“我要的東西呢，準備好了嗎？”

走了沒兩步，料想中的“當然”二字并沒有傳來。

陸漪原地轉定，轉過身就看周嘉臉上為難的神情。

而此時，二十四樓的會議室裏。

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對着幕布上放大的PPT做彙報，是市場營銷部的張總監。

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他握着鼠标的手在輕微地發顫。

過于緊張了。

目前為止，洛遙已經接二連三問了好幾個他答不上來的問題，張亮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彙報還能否順利地進行下去，亦或是像前幾個彙報的同事那樣叫這位新總裁直接打回去，重新整理再來彙報。

心情沉重的不止他一個人。

整個會議桌上的氣氛已經不同于開始的輕松自在，大家的心态也已經從開始的“随便應付”轉變成了“焦頭爛額”，光是看現在彙報做到一半被問得啞口無言的張亮就知道。

原本以為這回空降的董事長千金是個什麽都不懂的空架子，很多人甚至搞不懂為什麽董事長會做這麽一個玩笑似的決定。

現在他們懂了。

還懂得很透徹。

“如果張總監實在回答不出來為什麽公司這半年下來在市場宣傳上面投了這麽不必要的錢還不見一點成效……”洛遙壓了壓聲，“那不妨先坐下來好好想想，一會兒再告訴我。”

她沒有責難，她只是靠在會議桌的主位上伸出兩根手指然後朝張亮所在的方向輕輕點了點。

一副“我很好說話”的樣子，可是給人帶來的感覺卻并不是如此。

張亮臉色不太好看地坐下了。

安靜的會議室裏此時就算掉落一根細針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不少人的心中在發着怵，他們緊繃着每一根神經，思考着一會輪到自己該要怎麽應對。

然而在這樣緊張的氣氛裏，洛遙絲毫不受影響：“那麽下一個是……”

就在這時，會議室門被輕輕推開，洛遙未曾說完的話被忽然打斷。

所有人都順着動靜的來源朝門口的方向望過去，她也不例外。

只見不大的門縫後面很快出現一抹亮麗的白色。

“不好意思各位，路上出了車禍來晚了。”陸漪的出場，和她本人一樣惹眼。

一身白西裝出現在衆人眼前，剛剛過肩的秀發随意搭落在肩後，和洛遙那天在舞會上看到的裝扮有着天差地別。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一幕大家都不由自主朝主位上的洛遙望了過去。

很巧。

這兩個人一個是亮眼的白，一個凝重的黑，剛好是兩種極端的顏色代表。

陸漪自然也知道今天這場會議是誰的主場，她熟練地露出一抹營業性的笑容跟着衆人的視線一起朝主位上的人望去：“洛總，真是不好意思，我……”

她的聲音，在視線觸及對方那一張臉的時候戛然而止。

就像是聲音忽然卡殼的磁帶，沒有絲毫的預兆。

眼前這張精致的臉孔和入到她夢裏的那張臉一模一樣，即使過了這麽久陸漪也還是記得清清楚楚，畢竟當初她就是被洛昕那張臉給迷了眼。

“不可抗力因素，我知道。”

“先入座吧，我們繼續開會。”

洛遙的聲音并沒有夾雜着太多情緒波動，也不像大家預料的那樣要刻意給遲到的人一點下馬威。

陸漪循着她的指示恍惚着朝着自己的空位過去，坐下将懷裏的筆記本和文件夾全都放下之後才緩緩擡頭，繼續朝主位上望去，只不過這時的神情和剛剛進來的時候已然不一樣。

她疑惑，也覺得離譜。

陸漪做夢都沒有想過，公司裏這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從國外回來接受子公司的董事長千金，竟然是——

莫名奇妙的眼神看得洛遙相當不自在。

這樣過了沒多久，她終于忍不住朝陸漪回望過去：“陸總監，對于公司的人事彙報你是有什麽意見想要發表嗎？”

不然你一直看着我做什麽？

洛遙有些疑惑。

她差點懷疑陸漪是不是認出來自己就是那天晚上舞會上的人，可又沒有道理會被認出來。

“我沒意見，洛總。”陸漪聞言，立馬收斂了自己的眼神。

洛遙“嗯”了一聲，一本正經地沉吟：“如果沒什麽特別的意見那我建議你還是多看看自己的彙報材料。”

這句話讓陸漪回過神來這是在公司的會議桌上，并不是在什麽随便的其它場合，即使再有什麽私人情緒也不應該在這時候放到工作時間。

她強迫着讓自己的注意力落到面前的電腦屏幕上，會議繼續正常進行着。

各部門的輪流對新總裁進行着工作彙報，很快就輪到了陸漪所在的銷售部。

季度彙報是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進行的，陸漪并不陌生，所以做起來也是得心應手……當然，如果沒有洛遙的刻意刁難，其它部門的領導應該也是這種感覺。

“那麽和去年同期時候的數據對比呢？”

洛遙偏過頭來，收回了自己落在大屏幕上的視線，轉而落在了陸漪身上。

她故意提出一個難題，也幾乎是在場各位的盲區。

在陸漪之前，好幾位都答不上這樣一個問題。

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以為這只是一個季度彙報，但卻沒有想到洛遙有權了解公司以往近三年的業績，也沒想到她有興趣了解。

這個問題抛出來之後，陸漪沒有立刻回答。

已經開始有人悄悄搖頭嘆氣為她捏汗。

就在這時，冷靜的女聲再度在會議室內響起：“增長了一點五個百分點。”

陸漪的手指點擊着鼠标，PPT飛快跳轉到下一頁。

她伸手拍了拍桌上自己那一沓先前特地讓周嘉準備好的文件，自信道：“除開去年同季度的數據，這裏有去年四個季度的銷售數據，以及PPT裏是我整理好的上個季度的彙報總結。”

“公司財産類保險的簽單率比起去年一二三四個季度分別同比增加4%、0.25%、1.5%、2%。”

“今年才剛剛進入第二個季度，不過情況大約沒有去年那麽樂觀，”

至于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公司的高層頻繁變動影響太大了。

這一點陸漪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們銷售部的彙報就到這裏，下一位可以繼續了。”

“如果洛總有興趣的話，散會之後可以看看我這裏的報表材料。”陸漪勾了勾唇角，然後在對方的凝視下退出了PPT的放映界面。

她沒有再讓自己的眼神脫離控制随意亂瞟。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陸漪都保證自己在很專心的……走神，她知道，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眼神一直在不間斷的觀察自己。

這個眼神的主人，不用說。

會議還在繼續進行着。

好在洛遙并沒有真的要看那一沓文件裏的具體數據，這讓陸漪悄悄松了一口氣。

誰也不知道，她那一沓文件裏其實并沒有去年四個季度完整的數據資料，有的只有下半年的兩個季度而已，至于剩下上半年兩個季度的資料，其實都是她臨時抽來的A4紙裝了進去假裝出“有”的樣子。

賭的，就是洛遙不會一頁一頁去仔細翻看。

當然，她報出來的那些數據都是對的。

不過是周嘉準備資料的時候臨時出了意外，只能如此。

陸漪的神思開始慢慢轉移到了其它地方，她面前電腦屏幕上的畫面不再是PPT，而是公司專用郵箱裏群發過來關于新任CEO的任職通知。

盯着郵件裏一行行的字，她的眼神落在了“洛遙”那兩個字上。

陸漪現在已經确定一件事情，四年前和前女友“洛昕”認識的時候對方給自己的……可能是一個假名。

她斂了斂眼眸，心情莫名的複雜。

平常一般只開一個小時左右的例會這次開了整整三小時。

“如果每一個人都像陸總監準備得這麽充分，那麽就算全都遲到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可惜你們不是。”

會議結束之際，洛遙發出了這樣一句感慨。

這一句聽起來像是誇獎的話落到陸漪的耳朵裏，成了離間。

陸漪不着痕跡挑了挑眉，這哪是誇她啊。

這是“捧殺”啊！

陸漪覺得自己被針對了。

直覺告訴她，對方既然成了自己的上司就一定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

——至少從之前舞會上的舉動來看，這人就是“蓄謀已久”的。

果然，陸漪的猜測在不久之後都被一一的“證實”。

“陸總監，散會之後來我辦公室一下。”

當着所有人的面，洛遙叫住了剛合上電腦準備起身離開的陸漪。

這一句話讓陸漪收拾的動作忽然僵住。

她擡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洛遙正一瞬不瞬朝她望過來，将她緊鎖在原地。

一時間會議室內還未曾徹底離開的各個部門的人，都朝陸漪投來了同情的眼神。

她不着痕跡伸手按在了自己帶過來的那一沓文件上，抿了抿唇。

洛遙卻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

“對了，帶上你的文件。”隔着一張會議桌，洛遙擡手輕指對方手底下那一沓厚厚的文件，勾了勾唇角，“我很有興趣。”

似是在對剛剛會議上陸漪的話語進行回擊。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在說文件，還是在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