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八卦
“啵。”蠟燭突然炸了一聲。
蘇幕幾次欲言又止,最後他看着夏侯遮堪稱完美的側顏,輕聲道:“那,長公主知道,夏侯将軍知道嗎。”
這句話有些繞,但屋裏的兩個人卻都知道它的意思。
“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夏侯遮把卷宗塞回原處:“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我只做我該做的事。”
蘇幕默默握住他的手,夏侯遮回扣住他,并且把手指一點一點擠進去,直到變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勢。然後用空着的那只手指着旁邊的架子。
“這上面的東西全是我核實過的。”他停頓了一下:“其實沒必要看,不過就是些鬼蜮伎倆。”
捏了捏他的手指,帶了些安撫的意味。夏侯遮嘴角一彎:“我沒事,這個世間向來如此,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他們跟我們沒關系,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見他如此想的開,蘇幕倒是有些詞窮了。
“長公主……為什麽要那麽做?”蘇幕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她姓高,很多時候,每個人都要做一些抉擇。母親選擇依從她的出生,這也是人之常情。”
蘇幕恍然,可立刻又有了新的不解:“是因為功高震主嗎?可那時候夏侯将軍并沒有任何不臣的意圖啊。”
夏侯遮垂下眼簾:“不是因為這個,阿幕,這裏面……有比您想象中更肮髒的東西。”
看到他的表情,蘇幕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好奇心。
夏侯遮從擱着皇室資料的架子上抽出一個卷宗,解開繩子遞過去:“全在這上面了。”
蘇幕與他對視了一眼後接過,但卻沒有去看,而是将它重新系好:“我知道結果就好了,無論是什麽原因,總歸夏侯将軍……是死在了皇室的手裏。”
夏侯遮怔了怔,看着他把卷宗放回去,難得有些讷讷:“阿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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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幕皺着眉推了他一把:“發什麽傻,還不出去我都要餓死了。”
兩人沿着來時的通道往外走,只不過此時蠟燭已燒了一半,夏侯遮舉着它在前面引路。
腳步聲在寂靜的空間裏回蕩,夏侯遮側着身,小心的給蘇幕照亮前路。
快走到出口的時候,一直跟在後面默不作聲的蘇幕突然停下了腳步,就在夏侯遮疑惑要開口詢問的時候,他很幹脆的奪過那根蠟燭扔在地上。
火光存在了兩秒便徹底消失了,蘇幕将夏侯遮抵在了牆上,壓着他的肩膀讓他微微屈膝,随後吻上了夏侯遮。
一吻結束,蘇幕把夏侯遮按在牆上,貼到他耳邊,蘇幕的聲音有些沙啞:“小可憐兒,你又不是只有一個人。”
蠟燭早就不知摔到那裏去了,漆黑的通道裏,只有心髒在劇烈的跳動着。
屋外冬日暖暖,松柏的影子在積雪上搖曳。
新年快到了。
年前的朝會在臘月中旬停止了,各部門陸續封筆的封筆,返鄉的返鄉。整個邺城,顯出難得的清靜。
三皇子的婚事已經過了好幾天,雖說皇家沒有三朝回門,但那天高豫還是帶着衛側妃回了國公府。
聽說當天還留宿了。
若論那裏的人最會見風使舵,踩高捧低,那除了宮裏,沒人敢認第一。
三皇子府雖然不是深宮內院,但裏面的下人卻都是從宮裏帶出來的。
蘇幕看着手裏的帖子,有些好笑:“都找到這來了,看來我那個妹妹,日子過的很是艱難啊。”
夏侯遮埋首在案上,頭也不擡的道:“可以不用理會。”
蘇幕把帖子迎向太陽,來回觀察了下:“這上面連金粉都沒灑……俞氏不管她?”
十二閑着沒事,剛好溜達到了這裏,他把自帶的小馬紮放在外面窗戶根下,坐在上面,然後扒着窗沿把頭探進來。
“那個俞氏連自己都顧不上了,哪裏還顧得上她。”
蘇幕扭頭看到他的姿勢,有些好笑:“你這也太掩耳盜鈴了。”
十二小心翼翼的瞅着夏侯遮,讪笑:“主子說不準随便進去……屬下這不就沒進去嗎。”
說到這,十二真是心酸又無奈。甲字營是夏侯遮的嫡系,裏面的每個人都獨當一面。
長纓軍事務繁忙,于公于私,上面的幾位天天都忙的不見人影。
他年紀小,那幾位照顧他,多多少少都幫他分擔了些責任。這麽一來,很多時候他倒是閑了下來。
閑下來了,那這時間要用來幹嘛呢?十二沒有別的愛好,他就是比較喜歡……八卦。
所以他基本每天都會鑽進甲九的樓裏,去浏覽那些被搜集來的消息。他不挑,不管是哪方面,只要有意思,他都看的很開心。
對于他的這個愛好,其他人都知道,也沒人特意去管教他。
夏侯遮的态度就是,只要你做好該做的事,那私底下幹嘛他都不管。
按理說這種日子是很快活了,但十二卻一天比一天郁悶,一天比一天郁悶。
原因很簡單,因為八卦……是需要跟人分享的。
十二看到了那麽多有趣的事,可他環顧周圍,卻發現根本就無法述說。
他不能跟底下的人說,因為八卦裏也有很多機密。他不能跟上面的哥哥們說,因為他們很忙且不感興趣。
……總不能跟主子說吧,若真說了,估計他會被加訓給訓死。
就在十二即将絕望的時候,蘇幕出現了。
蘇公子多好哇,他既耐心又溫和,還樂意去聽那些東家長李家短的事。
雖然他不是什麽都感興趣,但偶爾能聽聽就已經讓十二熱淚盈眶了。
可是奈何,他和蘇公子間卻隔着個虎視眈眈的主子。
十二扒在窗楹上哼唧:“我馬上就走。”
蘇幕眉間含笑,用手裏的書卷敲敲他的頭:“好啦,快跟我說說,蘇家那邊最近又怎麽了。”
十二立刻直起上半身,來了精神:“公子您絕對想不到,您父親竟然會那麽狠!”
蘇時行給人的感覺就是個文人雅士,他也向來以文官自傲。天天口頭上不是風骨就是儀表。
然而,當他置在外面的柳莺帶着柳家兄弟上門後,他的風骨還沒撐過兩天,立刻就折在了柳大的鐵拳下。
據說連柳家兄弟自己都沒想到,蘇時行竟然那麽不禁吓,簡直就是個軟腳蝦。
在被人以官位和拳頭威脅後,蘇時行答應了要以平妻之禮迎娶柳莺。
其實那會他都答應直接給正室之位了,但俞氏以死相抗,并且威脅說要去檢舉他收受賄賂,所以他才退了步,改成平妻,然後又多添了聘禮做補償。
對于這個結果。柳莺是很滿意的。因為對于她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正室的名頭。最重要的,是實打實能到手的利益。
蘇時行答應增加聘禮,她便獅子大開口,直接把俞氏這些年辛辛苦苦攢下的家底給掏走了一半。
這段時間,柳莺的幾位堂兄一直在為她來回奔波,着實算對得起她。
“她的那個弟弟,就是公子您的同窗叫柳……柳什麽的,他竟然從頭到尾一次都沒露過面!
剛開始是待在學館,後來就悶在家裏。柳家的那幾個傻大個,聽說是他在溫書就信了。啧啧,溫書,誰曉得在溫什麽書。”十二語氣很不屑,很是看不起那種畏畏縮縮的人。
蘇幕想了想:“之前,我聽他好像與叔伯家積怨很深,據他說他父母早亡,祖母伯父不盡撫養之責……”
“哈?”十二誇張的大喊:“他爹死的時候他才三歲,要是沒有長輩照顧,他跟她姐兩個幼童是怎麽長大的?”
這些蘇幕豈能不知,如今再想,只能說果然不可聽信一面之詞。
搖搖頭,把這些抛之腦後,蘇幕更好奇另外一件事:“柳莺要了那麽多聘禮,而且還是平妻……俞氏就這麽願意了?”
“當然不願意……”十二笑的很幸災樂禍:“但不願意也沒辦法啊,她這是以退為進,現在蘇大人跟她鬧得很僵,她不敢再強硬下去,所以幹脆就讓柳家的先進門再說。真等進了門,那還不是落到了她的地盤上,到時候想怎麽磋磨不比現在簡單?”
蘇幕眼神古怪的看着十二,十二被看的有些炸毛。
“公子您幹嘛這麽看我?!”
“沒想到,你竟然這麽了解她的想法……十二,你是不是有什麽不得了的念頭……”
蘇幕若有所指的壓低聲音:“別怕,告訴我,我給你保密。”
十二臭着臉:“這些都是您繼母跟她丫鬟說的,屬下就是複述一遍。”
蘇幕做恍然狀,然後又笑眯眯的道:“好吧好吧,你就是複述一遍而已。”
十二怒目,腮幫子都鼓起來了。他挺起腰剛想說什麽,屋裏的夏侯遮輕飄飄的往這邊掃了一眼。十二立刻軟了下去,低眉順眼的道:“您說的都對。”
“哈哈。”蘇幕樂的不行,他把旁邊茶幾上的茶點遞出去:“好啦,說了這麽久是不是餓了。吃點東西,你不是挺喜歡這個味道的嗎。”
十二看着眼前晶瑩剔透的梅花糕,肚子裏的氣立刻就消散了。
他笑眯眯的接過去,眼睛都快完成月牙了:“謝謝公子,公子您真好。”
看到他開心的樣子,蘇幕的笑容擴的更大了。
果然還是小孩子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