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婚約
解元公岳林熙的詩透徹玲珑,周圍人的誇贊倒是多了幾分真心。
蘇幕尋了個位置,遠遠瞄了幾眼傳閱的詩句。剛誇了幾句,便見幾個青衣婢女匆匆走過來,然後向招待客人的楊三公子小聲禀告了什麽。
盤坐在水渠旁的楊三公子臉色不變,他理理袖子站起來,笑容可掬的朝周圍作揖:“不知各位可看見蘇幕蘇公子了?”
“蘇幕是誰?”
“愚弟并不識得此人。”
就在衆人面面相觑的時候,蘇幕越前一步:“蘇某在此。”
看到他的容貌氣度,那幾位婢女眼神閃爍了幾下。
楊三公子似乎有些些吃驚,他神色緩和了些:“現在的少年郎,可真是鐘靈毓秀。”說着,他招招手示意蘇幕走過去。
其他的人都頗為好奇的看着蘇幕,楊三公子莞爾:“些許小事,各位繼續,可不能只讓岳公子獨領風騷。”
主人家都發話了,其他人便默契的按下心思。
楊三公子領着蘇幕避開人群,他低聲道:“蘇公子,煩請你去趟後園,那邊有位姑娘有急事尋你。”
他神色和煦:“少年人總是多情,這也算不得什麽。”
蘇幕領會了話中的好意,但他卻有些不解:“蘇某剛入京師,不知是那位姑娘有急事會來尋我?”
楊三公子指着後園:“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意味深長道:“頂多不過是筆風流債。”
幾位青衣婢女袅袅行禮:“夫人在那邊等着呢,還請蘇公子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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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幕無不可,辭別了楊三便跟着她們朝後園走。而十二也一改常态,低着頭裝成膽小的小厮緊跟着。
走在路上,或許是看他神情實在無辜。一位婢女落後稍許,偷偷道:“那姑娘不知怎麽進來的,拿着枚玉佩說是您送的。”
蘇幕伸手去摸腰間,他素來不在意身外之物,壓腰的玉佩都是順手拿的。若是不小心遺落,他可能連知道都不知道。
心裏剛升起幾分隐憂,十二突然偷偷扯住他袖子,然後趁婢女們不注意,朝蘇幕露出了個擠眉弄眼的鬼臉。
蘇幕頓了頓,想起了夏侯遮之前的話。于是乎,他什麽擔憂都沒了。
穿過幾個院落,遠遠便看見好些仆從守在一處月亮門外。見到她們,有個婆子迎上前:“可算來了!”
為首的婢女彎彎腰,那婆子打量了下蘇幕,眼裏露出幾許不屑的嘀咕道:“也就是副皮相了。”
蘇幕神色泰然,那邊通傳的人匆匆出來:“夫人喚蘇公子進去。”
外面仆從三五成群,有婢女有婆子,看樣子不像是一家的。她們偷瞄着蘇幕,紛紛用眼神交流着什麽。
蘇幕掃了一眼,擡腳進了院子。
這處院落不大,尤其是裏面站着很多人後,更是顯得狹隘。
蘇幕一眼就看見了俞氏與蘇绾,她倆站在中央,神色恭敬和身邊的藍衣夫人在說些什麽。
瑟瑟深秋,這處院子竟頗有幾分三堂會審的樣子。
楊家大夫人王氏束手站在上首,左右則坐着好幾位衣着華麗的貴婦。院子中央的地上跪着一名女子。
“蘇哥哥!”地上的女子突然直起腰,狂喜的看着跨進院子的蘇幕。她發絲淩亂,雙眼通紅,看起來頗為惹人憐愛。
她這一喊,衆人都調轉了視線。滿院的人望見進來的少年,臉色全都變了。
……這就是那人的兒子!
坐在左邊的楊夫人咔嚓折斷了指甲,保養得宜的臉皮微微抽搐。坐在對面的李婵垂眼,放下了手中的團扇。
蘇幕望向出聲的女子,有些驚訝:“是你?”
俞氏連忙迎上前,語氣裏幾分教訓:“幕哥兒,你竟真的識得她?”
蘇幕沒理她,而是錯開一步,朝地上的女子道:“你為何這樣喊我,柳雁呢?你這是怎麽回事?”
地上跪的女子,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柳莺。
柳莺仰着頭啜泣:“我,我也不想來的。可,可實在是其他地方找不到你了。”
蘇幕皺眉:“在下與姑娘不過一面之緣,為何要找我?”
聽了他的話,柳莺面露不可置信,她慌亂的朝前膝行幾步,但随後似乎又反應過來,蒼白而絕望的呢喃:“對,對,我和你只有,只有一面之緣。”
“嗤!”坐着的陳夫人嗓音尖利:“敢做不敢當,原來是個沒種的!”
蘇幕朝她看去,兩人雙目相接,陳夫人眼裏全是惡意。
李婵緩聲道:“不過就是些小女兒情事,認了也就罷了。小姑娘,你別怕。”她安撫的朝柳莺笑笑;“估計是蘇公子誤會了什麽,說開了也就好了。”
柳莺感激的朝她望望,然後繼續欲言又止的看着蘇幕。
蘇幕啼笑皆非,他捏住小拇指冷聲道:“這位夫人說的對,說開了就好,不如柳小姐說說看,你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站在前面的蘇绾掏出手帕,彎腰憐惜的給柳莺擦擦臉,然後有些譴責的望着蘇幕:“大哥哥,小妹原不該說,但這位姐姐為了你付出這麽多,你怎麽能這麽無情呢?”
被蘇幕下了臉的俞氏也開腔:“咱們蘇家家風清正,幕哥兒別擔心,若你真與這位姑娘兩情相悅,老爺是不會棒打鴛鴦的。”
蘇幕懶得看她們,只覺得這一切簡直是浪費他的時間,于是乎幹脆轉身就走。
院子裏的人一愣,跪在地上的柳莺急了,她連忙從懷中掏出殺手锏:“蘇公子!這是你那天贈我的玉佩,難道你都不認了嗎?”
始終沒開腔的楊大夫人也颦眉喚道:“蘇幕!”
十二拉住蘇幕,在衆人看不到的地方連連使眼色。蘇幕瞧見後微微嘆氣,只能停下了腳步,勉強打起耐心。
楊大夫人扶着婢女的手,神色威嚴:“若是有隐情便說,這麽不明不白的走了算那遭?”
蘇幕淡然:“既然這裏的人都已有了斷定,在下說與不說,又有什麽區別呢?”
陳夫人冷笑:“我看你是心虛吧!”
這時,那位站在上首的藍衣夫人突然開口了:“你就是蘇家蘇幕?”
她眸色冷冷:“沒想到,你竟長成個貪花好色不敬長輩之徒。”
李婵勸慰:“衛夫人何必動怒,蘇公子自幼便身子不好,能平安長大已是萬幸。他在老家待着這些年,沒有長輩教導自然會差些,你可要體諒啊。”
藍衣夫人鳳目微凜:“我體諒他,那誰體諒姝兒?這種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怎麽配得上我衛家的門楣!”
蘇幕有些糊塗,他望着這位衛夫人,腦海裏搜尋半響,依然沒搜尋到半點信息。
看到他迷惑的樣子,衛夫人嫌惡的瞪了過去:“本來這種事事關女兒家名節,但我今日拼了诰命不要,也絕不會為姝兒認下這門親事!”
站在旁邊的俞氏面露愧色,她朝衛夫人行禮:“都怪妾身,今日原想讓您相看相看,沒料到竟出了這等事……不過當年兩家本就是口頭約定,說是兩廂情願才能做親。如今是大公子失德在先,怎麽能怪您呢?”
衛夫人雖依然高傲,但神色卻緩了緩:“這樣最好不過,既然如此,那今日還請諸位為證,衛蘇兩家的親事就此作廢。”
她們你一言我一句,自顧自的就把戲給唱完了。
蘇幕負手站在一邊,冷靜的仿佛是局外人。雖然剛得知自己有門親事,然後同時又被取消了,但他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那邊解除婚約的事塵埃落定,站在蘇幕身後的十二才探頭,無辜而疑惑的問柳莺:“你是說,這玉佩是我家公子贈給你嗎?”他把「贈」的字眼咬的很重。
柳莺垂着眼,不堪受辱的道:“自然!”
十二裝模作樣的點點頭,但随後立刻不解道:“可是,這枚玉佩不是我家公子的啊!”
四下一驚。
柳莺愕然的擡頭,她握緊玉佩:“不可能,這明明就是他的!”那天在樊樓,她看着柳雁親手從他身上摘下來的!
十二用力搖頭:“這玉佩一看就是容德堂的,可我家公子向來只去聚寶齋!”
院子裏的夫人都朝玉佩望去,她們對首飾都了如指掌,只一眼便确認了那确實是容德堂的東西。
但柳莺卻沒這麽好的眼神,她有些慌亂,但卻依然堅持:“這就是他的,是他哪天親手給我的!”
俞氏見勢不對,連忙上前打斷:“算了算了,幕哥兒,這種私事還是關上門再說吧!”
蘇幕還是沒理她,而是專注的盯着柳莺舉起的玉佩,越看,他越覺得眼熟。
那是枚碧綠的團玉,上面細細雕了數枝梅花。蘇幕若有所思,十二突然一拍大腿:“啊呀!我想起來了,這不是李松李世子的玉佩嗎!”
俞氏一驚:“不可能!”
地上跪着的柳莺臉一白,手裏的玉佩哐當掉到地上。
李松是誰?那可是邺城裏的小霸王!
但更有名的,卻是鎮北公李惜辭給他定的規矩,此生除了夫人,絕不允許他沾染半點女色!
這些年,有不信邪的女子想去勾引李世子,但無一例外都下場凄慘。
凄慘到什麽地步呢?拿今日來說吧,若柳莺手裏的玉佩真是李松的,那她只有兩條路。要麽,成為鎮北世子夫人。要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