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進京
第二天早上并沒能走掉。
蘇幕坐在馬車裏,從車窗看到外面的人擠成一團。
“憑什麽不讓我們出城?”
“天爺啊,我家裏還有孩子呢!”
小武靈活的鑽過人群,然後手腳麻利的爬上馬車:“公子,前面的路被封了,好像是有軍隊要進城。”
“軍隊?”蘇幕詫異:“軍隊到這兒來幹嘛?”
“聽說是朝廷派來剿匪的。”小武扼腕:“要是他們來早點就好了,那咱們就不會遇到劫匪了。”
被堵住的人群陸續都得到了消息,一個挑夫樣的人大聲抱怨:“剿匪不應該去黑山嗎?跑咱們這來幹嘛啊!”
其他人紛紛應和,似乎都很不理解。
蘇幕有些奇怪,他敲敲車門:“陳叔,為什麽大家都不是很歡迎剿匪的軍隊啊?”
坐着外面的車夫咂咂嘴:“因為這裏沒匪啊。”
小武愕然:“不可能!我們前天還在那邊山道上被劫了呢!”
陳叔不相信:“怎麽會,我趕了幾十年的車,可從來沒在這裏遇到過劫匪,不信你問他們。”
旁邊踱步的兩個護衛出聲應和,表示這裏确實沒有盤踞的山匪。
小武混亂了,他回頭去看蘇幕,眼睛裏都是困惑。
外面的人還在議論,蘇幕凝神聽了一會,發現這個地方向來安穩,最近幾年确實沒有人遇見過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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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額頭,蘇幕只能随意安撫了小武幾句。
城門外,吳韶滿心郁卒的站在最前方。他冷冷看着那群封住城門的士兵,質問道:“不是還有段距離嗎?為什麽現在就要封門?”
站在他身邊的王參将打着哈哈:“吳大人見諒,下官這也是怕人沖撞到了二殿下,所以才一切小心為上。”
“你們剿匪的還怕沖撞?那是不是要提前去通知山匪,讓他們也避開啊?”吳韶甩甩調令,冷笑道:“黑山那邊的山匪久攻不下,二皇子是打算從本官這小地方迂回包抄嗎?然本官要是沒記錯,這兒距黑山可是有百裏地呢。”
王參将拱手:“吳大人說笑了,二殿下既然來到這裏,那自然是因為這裏有需要被剿的匪了。”
吳韶皺眉,然而此後無論他怎麽詢問,王參将都避而不談,只是說等二皇子來了就知道了。
日頭漸漸升起,街上不着急的已經退回去了。蘇幕帶着幾人進了路邊的茶樓,一邊喝茶一邊耐心的等着。
約過了大半個時辰,那行軍隊才姍姍來遲。
除去駐守在外的,進來的約有百十來人。這行人裏,一群官員簇擁着名騎馬的青年将軍。
蘇幕眼神滑過那人,發現他十分倨傲,即使隔着很遠都能感覺到他的高高在上。
陳叔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他有些驚訝的啊了聲:“竟然是名皇子?”
小武瞪大眼趴在欄杆上朝下看:“哇,皇子!”
陳叔連忙把他扯回來,緊張的朝下看看:“小聲點!可別觸怒了貴人。”
小武讪讪的捂住嘴,細聲細氣的道:“我就是從沒見過真的皇子,有點激動。不過陳叔你好厲害,連皇子都認識。”
蘇幕淡淡看着那些人打着的赤紅旗幟,大淵崇尚火行,只有皇族才能以紅色為旗底。
看樣子,這位應該就是在朝野都素有武名的二皇子高豗了。
被崇拜了的陳叔有些得意,他就着旗幟和服飾仔細的向小武解釋。等到他說完,城門的封禁也取消了。
從城門出去,沿途能看見有不少士兵正在埋鍋造飯。蘇幕關上車窗,抵着額頭閉目養神。
後面的路途一帆風順,越靠近邺城,周圍百姓的精神風貌就越好。
大淵定都邺城,它地處內陸,有五條運河貫穿南北。若不是蘇幕暈船,其實從姑蘇走水路過來才是最方便的。
結清了餘下的錢款後,陳叔和兩位護衛便離開了。小武站在蘇幕身後,指着面前的府邸道:“應該就是這了。”
蘇幕看着牌匾上的蘇府二字,撩起衣袍便朝那走。就在這時,一群人恰好從裏面出來。
好幾位丫鬟嬷嬷簇擁着個十二三歲的小少爺,他正依依不舍的拉着位劍眉星目的青年。
似乎是在送客。
楊璟拍拍蘇钰的頭:“下次想要什麽就跟我說,可別偷偷跑出去了。”
蘇钰抱着他的手臂搖晃,一雙眼睛可憐巴巴的望着他:“表哥你最好了,過兩天我還想出去玩——”
楊璟失笑,他挑眉:“只要蘇夫人同意,那我就帶你出去玩。”
他們說話的功夫,蘇幕已經走近了,守在門口的門房連忙攔住他:“這裏不能擅進!”
小武想說什麽,蘇幕制止了他,然後遞過帖子:“我是貴府的親戚,想求見蘇時行蘇大人。”
左邊的門房接過帖子,打量了他一下後有些猶疑:“不知您是那邊的親戚?”
蘇幕笑笑:“姑蘇那邊的,你通傳一下應該就知道了。”
蘇钰看着臺階下的蘇幕有些好奇,他偏頭問身後的嬷嬷:“姑蘇那邊不是過年才來打秋風嗎?怎麽這人現在就來了。”
十二三歲的小孩子,自以為聲音不大,但其實別人都聽見了。
小武不樂意了:“誰是來打秋風的?我家主子可是這府裏名正言順的大公子!”
“噗!”臺階上的蘇钰連忙捂住嘴,眼睛都笑彎了:“我不是故意的!哈!”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來。
楊璟本作壁上觀,但見此也忍不住道:“可沒有沾親帶故就能登堂入室的,這位書生你還是約束好下人為妙,免得贻笑大方。”
蘇幕挑眉:“在下可不覺得那裏好笑。”
臺階上,蘇钰拉着楊璟衣袖撒嬌:“表哥,你給點錢把他打發了吧,不然又得麻煩阿娘。”
楊璟敲敲他額頭,眼神戲谑:“所以你就要麻煩我是吧。”
那邊小武看着這倆旁若無人的擠兌公子,簡直被氣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蘇幕清咳一聲,雙手插在袖子裏慢吞吞道:“把我打發了?你确定你做的了主嗎?”
蘇钰覺得自己被挑釁了,他昂着下巴:“這點小事,我當然能做主!”
旁邊的嬷嬷也上前湊趣:“睜大你的眼睛瞧清楚,這位才是咱們金尊玉貴的蘇府公子,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就能自稱的。”
楊璟示意身後的随從拿點錢出來:“救急不救窮,回頭你還是找份正經營生吧。”
蘇府的人全都一臉看笑話的表情。現在的朝廷最注重風骨,也不知這書生會不會接。
蘇幕壓下憤怒的小武,然後笑眯眯的道:“謝謝你啊。”
看到他真的接了錢,楊璟眼神變得有些輕視。
蘇幕拿着那串錢朝前跨了一步,對着上面的蘇钰朗聲道:“初次見面,做大哥的太窮沒備見面禮。所以,在下就借花獻佛了。”
說完,他幹脆的把穿銅錢的繩子扯斷,信手灑了過去。
“啊!”
散落的銅錢像是仙女散花,兜頭就朝蘇钰一群人砸了過去。
雖然不疼,但衆人還是尖叫了幾聲。蘇钰懵了下後氣的渾身發抖,他指着蘇幕大叫:“放肆!放肆!給我打死他!”
那個說話的嬷嬷也挨了好幾下,她漲紅着臉跺腳指使門房:“你們都是死的啊!還不快動手!”
事發突然,楊璟有點懵,看到真要動起手,他連忙道:“等等!”
小武也沒想到,但他條件反射就擋在蘇幕面前:“公子快走!”
蘇幕倒是臉色不變,他舉起手朝蘇府裏揮了揮:“方管事,你還不出來救場?”
原本站在門內正猶豫不決的方管事渾身一僵,正要動手的門房也愣了。
方管事可是府裏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人能喊出來,難不成還真是親戚?
蘇钰捂着臉蹦起來:“停下來幹什麽?給本公子打死他!”
場面有些僵持,眼看一觸即發。方管事這才想起來這位好歹也是嫡公子,若是真被小公子打了,毆打嫡兄,那樂子可就大了!
這邊在糾結,那邊街角也有人在暗中蓄力。
丙三捏着石子嘀咕:“這些人到底動不動手?”
身為被下了死命令保護蘇幕的暗衛,他深絕這不是個體力活,而是個腦力活。
因為主子說了,他必須在鏟除危險的同時,還要盡量不刻意不留痕跡……
轉了幾個念頭後,方管事小跑出來,他先是朝蘇幕拱手:“大公子您見諒,本來夫人有在渡口安排人接您。可久候不至,還以為您不回來了呢!”
蘇钰不可置信的看着方管事:“大公子?什麽大公子?誰家的大公子?”
方管事瞥了眼楊璟,有些含糊道:“就是府裏的大公子……”
他朝府裏一伸手:“這一路風塵的,公子您快進來歇歇吧。”
蘇钰覺得自己被銅錢砸了的臉火辣辣作痛,心裏充斥着憤怒與下不了臺的羞恥。
臺階就幾步,蘇幕很淡定的邁步上去。僵在原處的蘇钰突然把手一伸,惡狠狠的盯着他:“不準進!這是我家!”
方管事嘴裏發苦,他低聲道:“小公子,這人多眼雜的,有啥事咱進去再說啊。”
說着他朝嬷嬷使眼色,嬷嬷看着蘇幕驚疑不定,難道這就是先頭那位夫人所出的大公子?
想到這,她連忙去哄蘇钰:“钰哥兒,咱們不跟這人計較啊。”
蘇钰自小被寵到大,那裏受過這等氣?
于是他不但不讓步,甚至還因為府裏的人都不聽話,幹脆蹬蹬蹬跑去扯楊璟袖子,然後指着蘇幕道:“表哥!你快幫我教訓他!”
方管事急的汗都快出來了,他連忙朝楊璟行禮:“世子見諒,這是蘇府家事,讓您見笑了!”
嬷嬷看着無事人樣的蘇幕,她是俞氏眼前的得力人,自覺有底氣說話:“大公子,你比钰哥兒年長,何苦跟他個小人兒計較?不如你賠個禮,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誰知小武立刻反唇相譏:“可不敢跟你們金尊玉貴的蘇府小公子計較,只不過現在過不去的是他,該賠禮的也是他吧!”
嬷嬷雙手一攏,嘴角耷拉下來:“主子還沒說話,有你一個下人插嘴的地方嗎?真是沒有規矩!”
小武嗤笑:“你有規矩,你不是下人?難不成你還是這府裏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