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言說親事
午後過了泰半時辰, 日頭西移,雨終于停了。
滴答一聲響, 是屋檐上的殘水下來,墜入水塘之中。
陸麒陽支半起了身子, 伸手一撫懷中女子的發頂,低聲道:“睡着了?”
沈蘭池扯着錦被一角, 将腦袋埋在他的胸膛裏, 細嫩的肌膚上泛着一層薄紅。
她不說話, 只是輕輕地“唔”了一聲。
知道她累極了,陸麒陽也不擾她, 只是慢悠悠用手指撫過她的後頸。
沒一會兒,他問:“悔不悔?無媒無聘,就這樣變作了我的人。若是我居心不良, 明日便将你趕出去, 再娶上十八房美嬌娘,那可怎麽辦?”
沈蘭池勉強撐起了眼皮, 懶懶道:“我一個孤魂野鬼,還管什麽三媒六聘呀。死都死過一回了,怕什麽。”
“那我去娶十八房美嬌娘了。”
“你快去娶。”沈蘭池氣定神閑,“你娶來,我看。我就喜歡賞美人,越漂亮越好。最好都是不同款兒的, 環肥燕瘦、西施褒姒, 各來一位。我叫她們環着我吹拉彈唱, 豈不是更美?”
陸麒陽:……
失策了!
錦被下的女子還在兀自想象着那美妾環身的美好日子,聲音都有些飄了:“我瞧見飛仙坊那幾位小娘子,對你頗有那麽幾分意思,你不如先做主把她們納進來。到時候她們板牙琵琶,我就在旁聽着,再找個戲娘來唱上一嗓子……”
“想什麽呢!”陸麒陽失笑,道,“我要真敢那樣做,不被你打死,也要先被我娘打死。”
他這話倒沒說錯,鎮南王妃對女色這事兒一向來看的嚴。據那張海生說,世子的房間裏可是半只母雞都混不進去的。
沈蘭池也笑了。
Advertisement
只不過,她的笑聲被自己的臂彎掩着,有些飄飄忽忽的,讓陸麒陽聽不分明。她似乎還說了什麽,可待陸麒陽低頭細聽的時候,她卻閉嘴不言了。
“就算你變心了……”
就算你變心了,她也不後悔。
若非愛極了一人,又怎願孤身赴險入東宮救人,還願遠赴流放之地,替那人的親眷收屍立碑?
與愛極了她的人在一塊兒,又為什麽要後悔呢?
她身子倦極了,可卻不大願意沉沉睡去,只是用小指勾住了世子的世子,口中道:“陸麒陽。”
“嗯。”
“陸麒陽。”
“嗯。”
“陸麒陽。”
“……做甚麽?”
“無事。我就喊喊世子爺的大名。小女子我呀,現在可是一無所有的落魄女,就只有世子爺了。叫喚一聲,看看有沒有飛了、跑了,被別人偷走了,不成麽?”
“成成成。”
她擡起眼來,将頭枕得高一些,悄聲問道:“說一說,你是什麽時候瞧上你蘭姐姐的。老實點兒,興許姐姐将來還會待你好一點。”
陸麒陽緊張道:“那如果小爺我不肯不老實交代呢?”
“打入冷宮。”
“……”陸麒陽陡然震了一下,然後小聲道,“這有甚麽好提的?不過是一樁陳年舊事罷了。你可犯不着為了這事兒不理我。”
沈蘭池道:“不成。我偏要聽。”
陸麒陽見她一副執拗樣子,嘆口氣,道:“一群小姑娘裏,就數你生的模樣最俊秀。不歡喜你,難道還歡喜你那個動不動發脾氣的堂姐麽?”
幼時的一群玩伴裏,小女娃娃們都是比較矜貴的。就是被母親帶了來玩耍,那也是要擺着一副小姐的架子,頤指氣使,渾身嬌滴滴的。
沈蘭池不一樣,她雖在母親面前乖乖巧巧,小小年紀,說話就和她哥哥似的文绉绉的;可在私底下,她卻一點兒都不像一個大家閨秀。男孩子要爬樹,她也爬樹;男孩子要捉蛐蛐,她也捉蛐蛐。在草地裏找起蟋蟀來,沈蘭池的眼光遠比小少爺們毒辣。
沈桐映就完全相反,瞧不起整日在泥地裏打滾的鎮南王世子,看見了還要嫌棄一聲“髒兮兮的不要過來”。
只不過,後來呢,大家都知道這沈蘭池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誰都不敢動歪心思。陸麒陽尤其是個纨绔,自知配不上她這樣的人,便小心翼翼退得更遠。
“從我小時候就瞧上了,然後惦記了兩輩子,是不是這麽一回事?”沈蘭池問。
“……算,算是吧。”陸麒陽道。
“那你說,怎麽打開始,你還想把我嫁給太子呢?”沈蘭池方才還帶着笑意,這一刻,表情說變就變,立時有些兇巴巴的了,“我聽得分分明明,你說先提前恭祝我當上皇後娘娘……”
聽她翻起舊賬,陸麒陽心裏咯噔一聲,心知不妙。
他悶了一會兒,道:“那時我不知道,你也跟我一樣重活了這輩子。我只道你一心想做皇後,自然是看不上我這樣的游手好閑之徒的。”
“你明知道陸兆業跟我有仇,還把我往他身上拱吶?”沈蘭池微惱。
“什麽‘拱’?這話說得,好像小爺是圈中豚畜似的。”陸麒陽有些不樂意,“我只說了讓你嫁給太子,我可沒說太子是誰啊!這太子人選,如今不是已經換了麽?”
沈蘭池微怔。
仔細一想,也确實如此。
那時,陸麒陽笑着問她:“我知道你想要太子妃之位,至于太子是誰,你從不介意,我說的可對?”
原來,是打的這般主意。
從起初,他就想好了要令太子之位易主,如今他也辦到了。只不過,那最初“令沈蘭池做太子妃”的打算,卻被她沈蘭池親手打破了。
她仔細想了一陣,頓時惱道:“虧了虧了。”
“什麽虧了?”
“明明我倆都重生了,可偏偏你在暗,我在明。也不知道我在你面前幹了多少傻事——你也明知道那柳貴妃會被後入宮的柳如畫氣個半死,可你卻偏偏裝作不知情模樣,逼問我怎麽知道的。看我絞盡腦汁想不出答案來,是不是很有意思吶?”沈蘭池道。
“說實話……”陸麒陽拖長了音調。
“嗯?你說。”
“有意思。”陸麒陽露出了笑嘻嘻的臉,道,“可笑死小爺我了。”
沈蘭池:……
下一瞬,她就将衣物揉成一團,朝陸麒陽的臉上悶去。陸麒陽自然不願白白挨打,頓時歪了身子閃躲。沈蘭池一下不成,又拍了另一下。兩個人你打我躲,在床上爬來爬去,震得床鋪咯吱咯吱刺耳亂響。
屋外,鎮南王妃一臉讪讪,心底有些羞愧。
聽這床榻鬧得震天響,八成是兒子已經把人家姑娘給辦了。雖說文秀與沈大人将女兒托過來寄養,原本就是給她當兒媳婦的。可兒子怎麽心急,自己這張老臉多少有些挂不住啊……
更何況,人家姑娘累了一天了,陸麒陽這小兔崽子還瞎折騰人家,真是拎不清!
想到此處,鎮南王妃清了清嗓子,在門外扣了下門,道:“蘭池呀,你們聊完了麽?丫鬟說是沒人應門,我就猜你們有要事要說。可是麒陽他爹已等了好久了,不如讓麒陽先出來?”
聽見母親的聲音,陸麒陽陡然一懵。下一瞬,一團外衫就啪地糊到了他的鼻梁上。
“完了完了完了……”這回陸麒陽可沒空去與沈蘭池打打鬧鬧了,立刻起床穿衣,口中念道,“我爹本來就在氣着,現在我晾他那麽久,怕是哄不好了。”
他手忙腳亂,就愈發穿不好衣衫。
一雙纖細手腕環至他腰上,扣住了他的衣帶,女子笑道:“我替你穿。”
她披散着微亂長發,皎白五指游走于他腰間。未多時,便将他的一身衣袍打理得妥妥帖帖。只是先前兩人厮鬧太過,這衣服一點兒也不挺括,反而帶了幾道滑稽的皺紋。
“你……”陸麒陽蹙眉,道,“你怎麽會穿男子樣式的衣衫?你給誰穿過?你哥哥?”
“給誰?”沈蘭池細眉一挑,道,“給我自個兒啊。”
陸麒陽:……
哦。
忘了。
這家夥穿着男裝出去招搖撞騙的時候,可多着呢。
“你先好好歇會兒,我晚上再回來。”頓了頓,陸麒陽的語氣有點兒悲怆,“如果我沒被我爹罰的話,應當是能在晚上過來的。若是被罰了……就……”
這語氣,活像是即将趕赴邊塞的将士似的。
門外鎮南王妃催地愈急,陸麒陽正經了神色,推了門扇,朝外走去。
他一出門,王妃就緊緊地揪住了他的耳朵,将他拖到一旁,小聲訓斥道:“小兔崽子,你這樣急,叫我怎麽和你文秀伯母交代?人家金嬌玉貴的寶貝閨女,那是等着八擡大轎過門的,怎麽你偏偏一點兒都等不住……”
還沒教訓完,陸麒陽又被人扯着領口,揪到了另一頭,原來是鐵青着面色的鎮南王。
“好一個小兔崽子。”鎮南王冷嗤一聲,面湧兇意,“昨夜的事兒還沒和你清算,你今日又給我犯下新錯來。好了傷疤忘了痛,忘了你老子爹是誰了!”
陸麒陽正了下被揪歪的衣領,對鎮南王正經道:“父王,雖兒子昨夜莽撞了一些,可卻并非錯事。陛下本就已猜疑起了我鎮南王府,與其再藏拙,倒不如此刻自亮鋒芒。二殿下尚需要以鎮南王府為爪牙,不見得會放任陛下發落您。”
鎮南王怒拍一記他的後腦勺,道:“藏拙?藏你個烏龜王八孫子!老子真當你半分本事也沒有,就是個吃喝混死的小王八蛋。誰知道你這樣有本事,連你老子爹都敢騙!”
“兒子知錯。”陸麒陽這回恭恭敬敬地認了錯,“若是父王要罰我,那便罰吧。”
他可是甚少稱呼鎮南王為“父王”的,平日裏都是與普通權貴人家一般直喊“爹”,一點兒都不在乎那皇家規矩。若是哪日正兒八經地喊了聲“父王”,那便說明他是有正事要講了。
鎮南王聽得這聲“父王”,便有些洩了氣。
一會兒,鎮南王道:“罷了,陛下猜忌就猜忌吧。橫豎我一把老骨頭,也活不了多久,這王爺的位子遲早得你來坐,你心底有點數就好。既然你如今不打算裝成個小混賬了,那就像點模樣,早日去見北關那十五萬将士。他們雖聽令于我,可你年輕,從前又是那樣的名聲,未必壓得住他們。”
“兒子知道。”陸麒陽道。
父子倆默了一會兒,鎮南王讪讪別開了面孔,道:“還有……還有那沈家的姑娘,今天就趕緊把親事定了吧。我和她爹好歹也是朋友一場,雖從前不太瞧的過眼,可他家閨女還是好的。如今人家寄住在咱們這頭,可不能少了名分,叫人欺負了去。”
鎮南王妃聞言,露出了笑臉,道:“親事先定了,等阿虎從北關回來,便讓兩人成親。”
恰在此時,門外小厮來報,說是季家的夫人梁氏上門來求見。
鎮南王妃微愣,便攜着丫鬟去見客。
梁氏坐在廳堂裏頭,一張臉堆着笑,可那笑卻有些浮,怪假兮兮的。見到鎮南王妃來了,梁氏起身見禮,開門見山道:“不瞞王妃娘娘,我來這兒,是為了接那我可憐的外甥女兒。”
鎮南王妃的思緒打了個彎,才想起來梁氏的夫君也姓季,和沈大夫人季文秀是兄妹。這梁氏口中的“外甥女兒”,只能是沈蘭池了。
梁氏拿手帕按了按眼角,道:“可憐我那外甥女兒,年紀輕輕,家道中落也就罷了,還被家裏逐出了家門,真真是狠心的一雙父母。”
嘆了口氣,梁氏繼續道:“季家是蘭池外家,多多少少也要看顧她一些。聽聞王妃娘娘接濟了她,可鎮南王府與她非親非故,與其令她在鎮南王府寄人籬下,倒不如将她送來季家。”
梁氏一口一個“寄人籬下”、“非親非故”,說的鎮南王妃心底有些不樂意了。王妃武家出身,一點兒都不擅長那些彎彎繞繞、勾心鬥角,開口就直白道:“季夫人,什麽‘寄人籬下’?說的好像我會薄待蘭池的。我和文秀那是幾十年的交情,蘭池就是我的半個女兒,我又豈會薄待她?”
見鎮南王妃動怒,梁氏微驚,連忙安撫道:“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王妃娘娘心慈,我也是知道的。但我們季家才是蘭池正經的外家,蘭池她外祖母心裏也眷顧着這個外孫女兒的。”
說實話,梁氏是不大樂意接這個外甥女回家的。
就算沈大夫人是季家女,可那沈家如今是人見人避,誰又敢湊上去?可自家老爺卻一口咬定,定要将這外甥女接回家寄養着,只說是上頭的意思。梁氏問的多了,季老爺還嫌棄梁氏磨磨蹭蹭,礙着他升官路。
梁氏心底思忖,自家已是京城顯赫名門,這“上頭”還能是什麽上頭?只有二殿下與柳家那邊了。也不知道是哪一位貴人瞧中了這沈蘭池,便想要偷偷在季家先養起來,日後再名正言順接入府中。
梁氏心道,要是完不成老爺的囑咐,回頭又要落不得好臉色。可這鎮南王妃卻油鹽不進,麻煩的很。
“王妃娘娘,”梁氏咬咬牙,硬着頭皮道,“不是我說話難聽,你與我外甥女兒非親非故,如今卻死死藏着,不肯将她送到外家來,這是什麽道理?要是外人聽了,只會覺得王妃娘娘你心思不軌,那也不妙呀!”
這話可是相當難聽了,鎮南王妃聞言,立刻拉長了臉,冷哼道:“什麽非親非故?蘭池是我将來的兒媳婦,我與文秀早給兩個孩子定了親事。将未過門的媳婦兒接來寄養,有什麽不對的?”
“定、定親?”梁氏一愣,忙問道,“什麽時候的事?文秀妹妹是咱們季家的女兒,季家又怎麽會不知道?”
“出嫁女兒,何必與你們打招呼?”鎮南王妃嗤笑道,“不信,你就去問文秀,有沒有這麽一回事。要是她回一句‘沒有’,我就恭恭敬敬地将蘭池送去季家。”
見鎮南王妃底氣十足,梁氏心底暗道一聲不好,讪讪笑道:“王妃娘娘息怒。我這不是不知道有這一樁親事麽!先前都說蘭池要嫁給那太……廢太子,誰又能猜得到其實和蘭池定親的是世子呢?”
親事都定了,沈蘭池寄住在鎮南王府也就沒什麽了。梁氏賠了禮,灰溜溜地走了。
***
三四日來,京城一直被籠罩在細細煙雨中。
雨水時下時停,天空一直灰蒙蒙的。
十數個官兵驅着一列白衣女囚,朝前慢慢走去。這列女囚大多是因廢太子宮變之事而獲罪的親眷,如今只等着趕往教坊,沒為賤籍。人群之中,滿溢着凄涼哭聲。
沈苒垂着頭,走在裏頭。她生的瘦小,便似埋沒在人群裏一般,叫人一眼難以察覺。
女囚們皆是容貌顏色出挑者,待被送入教坊後,便等着由諸位貴人挑選,以是無人敢碰她們。沈苒雖渾身髒兮兮,烏發結如蓬草,可卻沒受什麽大傷。
耳邊哭聲已聽的麻木,可沈苒的眼珠已經是靈動的,四處偷望不停。
忽而間,她餘光捕捉到街邊停了一輛馬車,那半撩車簾後,露出個人來。那人生的年輕,眼角眉梢都如不谙人事的純澈少年,正是河間王家的次子陸敬桦。
沈苒與陸敬桦,在不久前有過一面之緣。
她征了一下,心思大動,立即朝外撲去,朝着陸敬桦那頭苦苦喊道:“大人救我!求你救我!”
雖聲音悲怆,又面含期待之色,可她卻并不抱希望。那陸敬桦不喜她,覺得她自尋作踐,沈苒心底是清楚的。她如此作為,只不過是想要令那些女犯與衛兵覺得,她與陸敬桦有些因緣。如此一來,想要欺辱她時,多多少少會思忖幾分。
果然,陸敬桦遲疑了。
“你是……沈苒?”他下了馬車,望見這群凄凄慘慘的女囚,目露不忍之色,低聲道,“權謀之錯,何至于禍及無辜深閨女子?”
他猶記得上一回見面時,沈苒哭紅了眼眶,對他惱恨着喊道“人想要往上爬又有何錯”的模樣。如今,卻已是物是人非了。
廢太子妃沈桐映于大火中亡故,這庶女沈苒也沒好到哪兒去。
見陸敬桦與沈苒相識,為首的衛兵一愣,立刻谄笑道:“桦公子與這位……這位沈家的小姐相識?咱們這的女囚,都是要押去教坊的。若是桦公子有意,明日去教坊挑就是了,我會與人打好招呼的。”
陸敬桦微攥了手,低聲道:“我可不曾如此說過。”
他家一介閑王,若是随意救下沈家女,還是沈辛殊的女兒,保不齊會惹來麻煩。
說罷,便要離去。
沈苒見狀,微微失望,更多的卻是了然。
會救她,那才奇怪。
世上人皆一個樣,但凡涉及己身,便會變得自私自利。
沈苒恢複了麻木神情,跟着女囚繼續向前走去。可因着陸敬桦的緣故,那些官兵看她的神情也不同了,周遭還有了其他女囚的竊竊私語。
“興許她明日就被接出去了……真是好運。”
“接出去?想得倒美,誰又敢要她?”
沈苒到了教坊裏,見了坊頭,默然無聲地過了一夜。次日,坊頭便歡天喜地道:“苒姑娘,有人花大價錢贖你吶。”言語間,皆是賺了一筆油水的歡喜。
這教坊雖歸上頭,可贖身的錢卻是能給坊頭抽成的,難怪坊頭心底歡喜。
“是誰?”沈苒眼前微亮。
“是吳家的公子。”坊頭答。
卻見門外走入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正是吳修定。興許是第一次來教坊這等地方,他有些不自在,眸光四逃,始終不肯望向沈苒。
“跟我走吧。”吳修定低聲道,“日後,你由我來照顧。”
吳修定垂着頭,憶起白日場景。
桦公子見沈苒落難,心有不忍,又不能伸手相救。吳修定見狀,道:“倒不如由我來做這樁事。一介孤女,公子養着便是了。”
陸敬桦應下。
心思微定後,吳修定擡起頭,便望見面前立着個面龐秀麗如水的佳人,黑白分明的眸子,安安靜靜地瞧着他,似一副墨畫兒似的。
“沈苒見過公子。”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