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兄弟年少
沈二老爺抛下一句“分家”, 便怒氣沖沖地離去了。
沈辛固望見弟弟的背影漸遠,眼前不由浮現出沈辛殊年少時的純善笑面,心底悄然湧起一陣物是人非之慨。
當年, 沈良是藏在沈家二少爺沈辛殊的馬車裏來到安國公府的。
從荒僻的鄉野,到繁華的楚京, 這一路五六日, 他皆與沈二少爺同被而眠、分衣而披。沈良生的瘦小, 這一路上藏在那馬車暗格與驿站榻下,竟無人能察。待到了安國公府, 馬車上跳下來個陌生的小男孩兒,才讓吳氏與出門來接的沈瑞大吃一驚。
人來都來了, 還能怎麽樣?自然是收留下了。
吳氏出身高門,咽不下這口氣, 不肯讓沈良認祖歸宗。沈瑞也知這是自己風流時欠下的債,他有心彌補吳氏, 便依照吳氏之言, 只讓沈良做了二少爺沈辛殊身旁的一個伴讀。
如此一來,雖沈良衣食吃住與沈辛殊無二, 可到底沒了“庶出子”這個名頭。吳氏便能假裝從未有此事發生過, 依舊做個風風光光、惹人豔羨的國公夫人。
多少楚京女子, 一輩子求的就是這“夫君忠貞無二,家中子孫興睦”。吳氏想要的, 也從來都是這些。
沈良便這樣在安國公府留下了。
沈辛殊一直想要個印章, 因此待沈良極好;凡有新鮮事, 皆與沈良頭一個細說。沈良少年颠沛,歷盡清苦,心知要在這安國公府中活下去并不容易,因此一直藏拙,以免惹來厭惡。沈辛殊常常催促沈良讀書,沈良便借口自己愚笨,識不來字,推脫不學。雖是伴讀,沈良卻只陪着玩,從不念書。
每一回發生類似的事兒,沈辛殊都會露出憾色來,又憐憫,又為難,道:“我讀書不好,便常常盼着有個讀書厲害的長兄。如此一來,爹便不會總是逼迫我念書了。沒想到,你也是個不能讀書的。”
沈瑞交友甚廣,亦在江湖上惹了些仇家。沈良十二歲時,江北匪寇上門尋仇,綁走了沈辛殊,順帶也将沈良一同捆了去。
北寇兇蠻,揚言要沈瑞自剁三指以請罪,還要沈瑞交出當年自北寇手中劫走的寶圖。若沈瑞不老實照辦,那沈家的二少爺便要被剁成肉泥。
金貴如沈辛殊者尚且如此,沈良一介磨墨伴讀又能好到哪兒去?
沈辛殊雖年少,卻膽大異常,對那匪寇道:“雖說是綁走了我,可見不到我的人,我爹也未必會聽信你片面之詞。若是将我的伴讀放回家去,我爹必然會相信此事。我為沈家少爺,而阿良不過一介庶民之身,一輩子都抵不上我的一只手指。放他出去,留我在此,有益而無害。”
北寇聞言,竟被哄住,扣下了沈辛殊,要沈良歸家去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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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跌跌撞撞從匪窩裏跑出來的時候,雙腿都在打哆嗦,腦海裏反複蕩着前一刻那匪徒說的話:“你要是不老老實實照辦,你家少爺就得受盡千刀萬剮!”
他不用受千刀萬剮,可沈辛殊的命卻寄在他身上了。
後來沈瑞将沈辛殊救出,沈良重見着弟弟,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他身上有沒有少一片肉。一邊查看,還一邊想——他日,若他沈良能大富大貴,定會好好報答沈辛殊的恩情。
為了這份恩,沈良終于有了出人頭地的心思。他知道自己無名無分,不能因姓氏而得到蔭蔽,只能以白身考上去,因而發了狠,認真讀起書來。
沈良聰慧,府中先生皆贊他為少見之才,惜憾他不過是介伴讀。若是出身權貴之家,定然能更有造化。聽先生誇沈良誇的多了,沈辛殊便悄悄地變了性子。
不知何時,從前對沈良最熱忱不過、私底下一口一個“大哥”的沈辛殊,默然無聲地遠了沈良,也不叫沈良陪着一道戲耍了。偶爾在廊下相逢,沈辛殊只是遠遠喊一聲,再不言語。
“沈良,該讀書了。”
——後來,沈良聽得最多的,便是這句話了。
那時沈良不大懂得弟弟為何變了性情;現在想來,他才有所了悟。沈良讀了書,用了功,便不再是“一輩子都抵不上沈辛殊一只手指”的沈良了;沈辛殊會變,那也是自然。
沉浸在回憶之中的沈辛固,怔怔地發了好久的呆。好半晌後,才被帷帳後的咳嗽聲給驚醒了。他低下身,給沈瑞遞入一盞潤喉茶水,問道:“爹,你先歇着吧。家中事,自有兒子來操心。”
沈瑞喝了口茶,道:“瞧你弟弟那副樣子,心底自然是不服氣的,只怕日後還會折騰出事情來。若是真有那一日,我還是将這無用的爵位交回去吧。”
沈辛固一聽,立刻道:“爹又何必如此!這安國公府乃是沈家祖先世代心血,若是将爵位交還回去,固兒又怎有顏面去見列祖列宗?”
沈瑞看他一副心焦模樣,搖搖頭,道:“當初我覺得你堪為大用,這才讓你承了家業。這也是一番饋償,好彌補你年少颠沛之苦。未料到你卻本末倒置,将這家業看的如此之重。如今,老頭子有些後悔咯。”
“爹說的是什麽話?”沈辛固道,“家業自然是最重要的,怎麽會是‘本末倒置’呢?”
聽爹的意思,這偌大家業也不過是彌補他少年清苦的手段罷了。這安國公府到底前程如何,爹依舊如從前一樣,一點也不在意。
“瞎說!人活一輩子,當然是活得痛痛快快才最重要。”沈瑞的精神一下子就來了,嚷道,“我讓你做一家之長,就希望你能痛快一回;也能讓老二那個家夥嘗嘗苦頭。他錯了一次,在我這裏便是錯了一輩子,我是斷不可能讓他來繼承爵位的。”
說這話時,沈瑞的面頰上又浮現出一分複雜的輕鄙之色來。
沈辛固自知争不過這個脾氣古怪的爹,也知道後來沈辛殊所犯下的那樁“錯事”實在錯得有些離譜,因而只得低頭順着沈瑞,連說幾聲“是”。
沈辛固又在父親病榻前留了一會兒,這才離去。
沈大夫人得知二房答應分家,登時心底一陣舒暢。沈蘭池回家來的時候,恰好看到母親喜上眉梢模樣,不由心底微微一惑。
“娘,你這是怎麽了?”沈蘭池問道。
“總算把那惹人心煩的一家子踹出去了,娘心裏開心呢。”沈大夫人說罷,仔仔細細瞧着沈蘭池的鬓發,問道,“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啊?”蘭池不解。
“王妃待你好不好?世子怎麽樣?”沈大夫人追問道。
“好……挺好的吧。”沈蘭池答着,目光兜轉開。
沈大夫人一低頭,見蘭池手裏還捏着朵紫色的絹布頭花,問道:“哎喲,這又是什麽?王妃娘娘給的?”
“不……不是。就是……”對着難得熱情的親娘,蘭池反而有些支支吾吾了,“就是上街時,見着好看,随手買的……”
“誰給買的?世子?”沈大夫人孜孜不倦地追問。
“……娘!”沈蘭池趕緊把那頭花別到沈大夫人頭頂,嚷道,“您就別問了!這花襯您,您戴着吧!”
說罷,提着裙擺飛也似地跑了。
望着沈蘭池的身影,沈大夫人心底一陣慰意。
等過了年,替庭遠定下了婚事,也該想一想蘭池來日的歸處了。
庭遠的婚事呀……
哎呀……
愁吶。
***
分了家,二房就另起鍋竈,與大房徹底分開了。肖氏這是第一回 做真正的當家主母,起初還新鮮了兩三日。待她仔細核對過賬簿後,卻又愁上心來。
雖分家的時候,沈二老爺從大房這頭要走了一些田産鋪子、庫中財物,可這日子到底是比不得從前。沒了財力深厚的安國公府在下頭托着,他們這一房的家當便顯得窮酸得多。從前那樣縱情揮霍的闊綽日子,只怕是一去不複返了。
更何況,城外的莊子裏還養着二房的長子沈庭竹。沈庭竹瘋瘋癫癫,養着這樣一個幾可稱是“廢人”的少爺,自然也要花費一大筆錢。
現在,肖氏竟荒唐地希望太子殿下能因為沈桐映毀容而退婚了——如此一來,就算她絞盡腦汁也湊不出一百二十擡的嫁妝,京城也不會有那麽多人笑話他們家。
百煩壓心,肖氏夜裏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可偏偏隔壁還有個嫁進來不久的芳姨娘徹夜彈琴,附庸風雅,惹得她愈發心煩意亂。
這一日,總算有一個好消息傳來——沈皇後遞了口信來,說太子殿下憐惜桐映毀了容,不忍退婚,會照舊娶她過門。
這消息一傳到沈家二房,便令肖氏舒展了眉頭,心底仿佛有一塊巨石陡然落地。她有心去宮中謝過沈皇後,可沈皇後卻一直借口身體不适,不接見她。肖氏幾番前往宮中,都不曾見到沈皇後的面,只能悻悻歸了家。
肖氏不知道,現下的沈皇後,早已亂了陣腳。
兩位兄長分了家,少不得日後會漸漸疏遠。于沈皇後而言,此事有萬弊而無利。
可她也是一路看着兩房過來的,心知這分家一事,必然是不可挽回。
在這兩房裏,自然是長兄這一房更要緊些。沈辛固與沈辛殊互生隔閡,太子又娶了沈辛殊的女兒,那她這個做小妹的,恐怕也得被沈辛固看做仇人了。
豈能如此?!
沈皇後心頭一狠,幹脆将陸兆業請來宮中,對陸兆業道:“太子,本宮知道你有意于蘭兒。我看蘭兒至今也未曾定下婚事,保不準是她其實心頭有意于你,只是在別扭着。你憐惜桐兒,照舊娶她過門,已算是仁至義盡。如果你要再娶一房側妃,她也定能諒解……”
沈皇後話還未畢,便聽到一聲嗤笑。
她擡起頭來,卻見得陸兆業唇角微揚,眸中有一分蔑色。
“母後,你讓沈蘭池那樣的女子做妾?”陸兆業開了口,聲音裏有淺淡嘲意。
“本宮……本宮倒也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随口一提罷了。而且這東宮嫔妃,到底與尋常人家不一樣,又豈止是簡簡單單的‘妾’?”沈皇後強笑道,“你父皇未承天命前,也曾納過側室……”
陸兆業不答,只是冷冷地望着她。
于是,沈皇後也說不出話來了。
陸兆業當初求娶沈蘭池,那是跪在聖前,口口聲聲懇請陛下同意。她将陸兆業一手撫育大,還從未見過陸兆業如此沖動模樣。
可沈蘭池呢?
她一點都不想要這太子妃的位置,毫不猶豫地推拒了這樁婚事。
沈皇後從思緒中回轉出,擡眼望見陸兆業正面帶嘲意地望着她。陸兆業那雙如寒雪似的眸子,悄然攪動了沈皇後的記憶,将某個人的面容從回憶的深處翻攪了上來。
“姐姐,作惡之人是必然會有惡報的。害的人多了,便會斷了這輩子的子孫緣,一兒半女都留不下。你信這句話麽?姐姐。”
記憶深處,有一位高鬟寶衫的女子對沈辛夷如是說道,聲音泠泠如泉。那女子面貌清冷,一雙眸便如終年不化的山雪似的。也正是這雙眼,讓陛下贊她為五雲仙娥,俗世難尋。
這女子的面容出現在腦海裏,就像是有一根針紮在沈皇後的心上。待看到陸兆業與女子相似的面容,沈皇後便覺得心上那根針紮得愈發深了。
“太子不願意,那就算了,當本宮不曾提過。”沈皇後端莊道。
“那兒臣告退。”陸兆業道。
陸兆業自然明白,沈皇後是在擔心什麽。
安國公府分了家,那便是無形減少了他身後的助力。
話雖如此,可若是陸子響死了……
那便再也不需要沈家了,無論是哪個沈都不需要。
陸兆業跨出慈恩宮門,面上浮現出一絲狠戾。這分戾意很快消散而去,複為一派疏冷。
他并不知道,背後慈恩宮中,沈皇後亦懷着其他心思。
那“麒麟”一案尚未結案,因沈蘭池保護二殿下有功,沈桐映又因“麒麟”而毀了容,陛下暫未有深查沈家的打算。不僅如此,陛下還對陸兆業格外開恩,說是會重新考慮太子與沈桐映的婚事。
如此良機,又怎能錯過?
沈桐映毀了容,本就不配再做太子妃。太子良善,願娶沈桐映,她沈辛夷卻不願丢了這個臉面,也不想失去長兄這個助力。
想到此處,沈皇後眼底眸光一狠,随即便對宮女道:“替本宮書封帖子,叫沈二小姐……不,安國公府的大小姐,來慈恩宮小住幾日。”
***
次日,昭華宮。
永淳公主坐在小秋千上,繡鞋的鞋履在地上慢悠悠地蹭着。
她并不怎麽去搖那秋千,一雙手翻來覆去地玩着膝上放着的一個般伽羅面具。這面具與市面上流行的不同,愈加精巧冶豔些,還鑲了小顆小顆的細碎寶石,端的是華貴非常。
已是天寒之時,庭院裏光禿禿的,沒什麽景致可賞,然而永淳公主也在這秋千上晃悠了小半個時辰。一旁陪着她的陸知寧,早已無聊得打起了哈欠。
“你知道嗎?真正的般伽羅面具是不應該點那三顆紅痣的。只不過這面具傳到楚國來的時候,楚人為了賺錢,這才按照楚國人的習俗……”
“知道了知道了!”陸知寧揉了揉睡眼,困頓道,“你都和我說了三四回了,我早聽膩了。不就是個面具?何必當個寶貝!”
永淳聽了,有些不樂意,道:“怎麽不是寶貝了?江夏有這樣的面具麽?”
陸知寧道:“我看你,就是被那般伽羅人迷住了。使團還沒來,就鬧着要戴這般伽羅面具,折騰得全京女子都跟着你一道戴這醜兮兮的面具。現在那傻乎乎的王子來了,三言兩語就把你哄去了!”
“什麽傻乎乎的王子……他是傻,可那也只有我能罵他傻,你跟着罵什麽吶?”永淳瞪一眼陸知寧,“他可比京城裏的人好玩多了。父皇與哥哥們,可從不願意我在城外騎上一天的馬。”
“你見過哪兒的公主會整日在宮外玩鬧的?”陸知寧道,“你才不像話呢!”
永淳正想說話,便瞧見游廊那頭行來兩道人影,原是宮女領着個男子進來了。
外男是進不來這宮室裏的,也只有陸家男兒,才能讓王惠妃松口放進來。
果不其然,那來人是永淳公主的堂兄,陸麒陽。
一看到陸麒陽,永淳就想起那日在馄饨攤子上撞到他的場景來,登時有些心虛。她藏起膝上的般伽羅面具,作出副娴靜模樣,問道:“麒陽哥今日怎麽來了?”頓一頓,她小聲道:“不會是……不會是為了我偷偷溜出宮那件事兒吧?”
陸麒陽站在檐下,遠遠道:“你倒是聰明,我就是為了那件事兒來的。現在我就要告訴惠妃娘娘,你跟着那阿金朵王子偷偷……”
“等等等等等等!”永淳急了,立刻跳了起來,伸着手朝陸麒陽沖去,“你小聲些!我母妃在那頭看書呢!”
“你要我小聲啊?”陸麒陽收了聲,道,“那你得答應幫我做一件事。”
“啊?”永淳小臉微擰,有點不樂意,“要本公主吃虧的事情,本公主可是不會做的。”
“簡單得很。”陸麒陽道,“再過十日,那般伽羅國的使團就要離開京城。我呢,希望公主你……”
“什麽?十日?”永淳怔怔的,腦袋裏只剩下了“十日”這個期限,也聽不到陸麒陽其他的話了,“怎麽再過十日就要走?馬上就是冬天了,京城外會下雪,路也不好走,他們為什麽這麽急呢……”
一旁的陸知寧看不下去了,道:“當然是因為要趕在大雪封路前出京去,這才會這麽急啊!若是錯過了時候,便要拖到開春了,王子哪能留這麽久?”
永淳的目光有些委屈。
“你還聽不聽我說話了?”陸麒陽問,“你不答應,我現在立刻告訴你母妃去。”
“好嘛。”永淳愈發委屈了,“麒陽哥要做什麽?”
“般伽羅使團離開京城那日,陛下會在宮中餞別。這餞別宴不請旁人,只留五六臣子。我去不了,所以希望公主能替我去聽一聽陛下說了些什麽,再回來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永淳一聽,便覺得有些古怪。
找誰去偷聽不好,偏偏找她?她又不是什麽厲害人物,萬一漏聽了什麽,可怎麽辦?
但永淳轉念一想,就算陸麒陽不叫她去,她也會自己偷偷摸摸跟了去,倒不如在這裏賣陸麒陽一個面子。
“我答應你了!”永淳道。
陸麒陽點了點頭,挑眉道:“永淳妹妹,你可要仔仔細細将每一句話都聽來啊。你堂兄來日能不能娶到老婆,就要看你聽得仔細不仔細了。”
永淳有些不太明白陸麒陽的話,但是陸麒陽一貫滿口胡扯,她也不太放在心上。
聽不懂就聽不懂咯。
還是跟自家傻大個玩比較有意思。
***
陸麒陽與永淳公主說完了話,便出了昭華宮,山陰王家的陸敬桦已等了他許久了。
“麒陽哥,你找永淳說什麽呢?”陸敬桦問道。
“說閑話,瞎扯呢。”陸麒陽答。
“你知道麽?剛才我瞧見沈家的小姐,就是安國公府的那個蘭小姐,頂頂漂亮的那個,往慈恩宮的方向去了。”陸敬桦俊臉一紅,小聲道,“麒陽哥,你說沈小姐到現在都不曾定下婚事,是在等誰呢?”
頓了頓,陸敬桦又自言自語道:“沈小姐這樣的美人,家門應早就被媒人踏破了。現在都還沒定下婚事來,定然是在等着誰。竟然讓沈小姐苦苦守候,那人可真是薄情!”
陸麒陽:……
沈家剛分了家,沈皇後就急匆匆讓沈蘭池入宮,心裏是在打什麽主意?
總覺得有些不大對頭。
但比起這些事……
陸麒陽剜了一眼陸敬桦,輕嘁了一聲。
——這臭小子說誰薄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