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月光
絡腮胡長老明擺着是要把桃羽二人騙過來,以免打鬥時出現傷亡,也以免那二人就這樣死在密道中,他們便套不出她們究竟為何來武當,師出何門,也不知道她們有沒有在白天行的房間裏翻到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
其他兩個長老,自然也打着相同的主意,擺出一副和藹寬厚的表情來。
誰知道自家少掌門像聽不懂似的,直接給戳穿了。那三個長老當然知道自家少掌門是什麽性格,說好聽是浩然正氣,說難聽就是腦子一根筋,轉不過彎來。可誰知這種關頭,他竟然還看不懂人臉色似的,一句話就把絡腮胡長老的臺給拆了。
絡腮胡長老氣得血壓上湧,若非眼前之人是自家少掌門,若是別的哪個愣頭青,他恨不得一腳把人給踹密道的機關上去!
既然軟的不行,就只能來硬的了。
然而聽見岳南褚這麽一說,少女臉上并未露出警惕的神色,反而噗嗤輕笑一聲,眉眼彎成月亮,眸中映着漂亮的光點。不止在她,臉頰埋在她懷中那個少女,也輕輕笑了笑,笑聲如銀鈴般悅耳。
岳南褚看着桃羽臉上的笑,又聽着二人的聲音,不由得呆了一瞬。
等他反應過來時,桃羽随意一揮手,真氣席卷着勁風而來。就算格了十丈距離,九重內力的真氣也不可小觑,三名長老立馬将岳南褚護在身後。
一陣風過後,他們倒是毫發無傷,手中火把卻滅了。
桃羽那兒的火光也消失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們視力再好,一時也什麽都看不見。密道中一片寂靜,也聽不到機關被觸發的聲音。一位長老立馬掏出火折子點燃火把,暖色火光再次照亮密道時,一切都和方才沒有差別,只是,那兩個少女消失了。
沒有機關被觸發。
“怎麽會!”絡腮胡長老瞪大眼睛,運轉流雲步往前一飄,很快踩到了方才那二人所站的位置。他拿着火把往四周探查,的确沒看見二人的影子。
她們仿佛憑空消失了般。
另外幾人也趕過來,密道中除了他們的聲音,一片寂靜,反而更讓人覺得背後生涼。
劉長老往前看,皺眉道:“前方三丈距離處,往左有個甬道,她們會不會躲到甬道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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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這麽憑空消失,只有兩種可能,要麽她們會武當流雲步,要麽她們運氣好,在沒有觸發機關的情況下躲了起來。
絡腮胡長老眉頭也是緊皺的:“有可能,只是……她們運氣未免太好了些。先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從禁地的月明珠陣中活着離開,找到白天行住處,又成功找到密道機關,現在又在一眨眼間跑沒影兒了,這運氣……啧啧啧。”
“李長老的意思是,她二人……會我武當流雲步?”劉長老思索着問。
絡腮胡道:“是有這種可能。”
少掌門岳南褚思索道:“可流雲步與八卦拳一樣,是我武當機密,就連外門弟子都無法學習。她兩人難道混入我武當內門,偷走了流雲步秘籍?”
旁邊的禿頭長老立馬搖頭:“不可能!藏書閣裏機關無數,看守也是最嚴的,外人絕無進去的可能!”
絡腮胡長老也道:“我昨夜召集弟子詢問過了,她們二人在四天前第一次出現在武當山中,就算偷到了流雲步秘籍,也不可能在四天之內熟練掌握。”
“如此說來,她們真有可能是運氣好,躲進了甬道之中?”岳南褚思考道,“幾位長老可願随我前去一探?”
岳南褚話音一落,另外三名長老就齊齊搖頭:“少掌門萬萬不可!密道中機關兇險無比,就算是十重內力的宗師,如果不會流雲步,也難以活着從密道出去!”
“當初修築這條密道時,便只有一條離開此處的路,便是用流雲步從頭走到尾,一路不停至萬裏峰的出口!其餘所有甬道,都是用來迷惑敵人的障眼法!”
“甬道中四處都是機關,少掌門萬萬不可以身試險!”三位長老這般說着,自然也沒有自個兒前去探查的意思。
岳南褚嘆口氣,還是作罷。
禿頭長老縷縷胡子,提議道:“反正密道只有一條出口,她們二人就算會流雲步,最終也只能從萬裏峰離開。掌門大人正在那邊閉關,另外兩位長老也時刻把守在那兒,她們一離開密道,就是一個死字。”
劉長老道:“沒錯。不過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到出口處探一探。就算沒看見人,我們離開密道後,也将二人的通緝令散播到江湖中去,以防意外。”
絡腮胡長老點頭:“劉長老說得對,那兩個妖女行跡實在詭異可疑,無論如何,我們還是謹慎些比較好。”
……
四人不知道的是,他們留在原地商讨之時,桃羽和白芒已經不知拐過多少甬道,在黑暗中無聲前行。
使用殘缺的流雲步在密道中前行,和完整流雲步不同的是,後者行進途中是在上山,但白芒明顯察覺到,前者是在慢慢下山。且路線也比完整流雲步的那條路線更曲折,更複雜。
白芒已經分不清方向,只靠本能不斷往前。
整整半個時辰,她們終于抵達密道盡頭,但并非道路盡頭。整齊的石板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堅硬的岩石地面,表面不規則地凸起,白芒踩在上面,盡管穿了鞋,都感覺腳底微疼。
沒了石板路,流雲步自然也不起作用。桃羽點燃火折子,單手将白芒往後擋了擋,自己走在前面。白芒怔一瞬,立馬跟上她的步伐,唇角抿起一個微甜的笑。
前方有“篤、篤”水聲,很緩、很慢,在寂靜的甬道中,卻異常清晰。
她們賭對了。
有水的地方,就一定有連接外面的出口,武當密道,果然有另一個出口——就連武當中人,都不知道的出口。
白芒心跳仿佛都随着水聲變緩了,她緊緊握住桃木劍,跟在桃羽身後,一步步走近水聲。她另一只手牽住桃羽的袖口,偷偷雀躍地晃了晃。
很快,前方出現一絲淡淡的光線,越接近,光線就越明亮。
桃羽滅掉火折子。對不曾習武的人來說,就算有一絲光,地道裏仍然黑得什麽也看不見,但白芒和桃羽借着這一絲光,已經能看得很清楚。
在地道的末端,放着一個青色玉盒。玉盒後,一架石梯直通向上,光線正是從那兒灑進來的。
水就滴在玉盒旁邊的岩石上,一滴一滴,将岩石砸出一個小小的凹陷。還好那水沒有滴在玉盒上,否則這麽些年過去,玉盒早被砸穿,裏邊的東西恐怕也會朽爛掉。
桃羽沒有看石梯,而是徑直走到玉盒面前:“我就說,白天行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留。白芒,他當初只教了你一人殘缺的流雲步,想必這東西,也只是留給你的。”
桃羽打開玉盒,裏邊裝着一卷書,她只看一眼封皮,便将書扔給白芒。
白芒手忙腳亂地接住書本,雙手将它捧住,看見書封上只寫了一行小字:
【閑人劄記】
竟是白天行的日記。這四個字的字跡,和白天行信上字跡一模一樣。
白芒眨眼,小心翼翼将它揣進懷中,小聲問:“姐姐,你不看看嗎?”
“沒興趣。”桃羽伸個懶腰,散漫反問道,“既是你爹的日記,你看就行了,我看它做什麽?”
桃羽承認,看見書皮竟是日記的那一瞬,她心裏是有一點失落的。不過想想也是,武功秘籍都被白天行放到該放的地方了,龍吟劍也在雪山巨獸的骨駭中,武當這裏只留一本日記,才是理所當然。
桃羽說完便沿着石階往上攀,白芒也一躍而上,到石階頂端,竟是壓着巨石板的井口。
桃羽将真氣往外擴散開,确定外邊沒有人後,“嘭”一聲,石板往旁邊砸開,落到地上。刺眼的陽光從外邊灑進來,桃羽微微眯起眼睛,輕巧躍出井中,白芒也立馬跟上。
外邊正好吹起一陣風,四周的空氣是潮濕的,白芒往周圍看,這裏竟是一座被遺棄的破廟。廟宇早已腐敗不堪,有股朽臭味。周邊雜草叢生,顯然多年沒人打理過。
武當派信奉道教,整座武當山中一座寺廟也沒有,就算是破敗的廟宇,也不可能有。所以,這裏竟已是武當山外。
她們就這樣順利逃出了武當山。
想必那幾個長老,還有少掌門,還在密道中搜尋她們的蹤跡。
當時白芒臉頰一直埋在桃羽懷中,沒看見少掌門模樣,只聽見他的聲音,是那種極其溫和,又滿是正義感的男聲。白芒不由得好奇地問:“姐姐,武當少掌門,長什麽模樣?”
桃羽一想起那人憨實的神色,就被逗樂了,笑道:“星眉劍目,膚若霜雪,眉間一點紅。別說,模樣倒還挺俊,就是人傻了些。”
桃羽可看得一清二楚,當時岳南褚一句話,便把那絡腮胡長老氣得臉色發青,更是把她們二人都給逗笑了。
桃羽口中雖在罵岳南褚傻,語氣卻是輕快的。白芒去瞟桃羽的側顏,看見她微微彎起的眉頭下,眸中映着燦若繁星的笑,漂亮小巧的櫻唇,也是微微向上翹起的。
白芒還是第一次,看見桃羽對正派之人露出如此神色,不但沒有丁點兒厭惡不屑,甚至……覺得有趣?
莫名的,白芒心裏湧起一股說不出的酸澀感,再想起武當少掌門的年齡,二十有二,恰巧只比桃羽大了兩歲。她一下握住桃羽的手,晃了一下,聲音快得不似平常:“姐姐,你常說,正派之人都是些道貌岸然的虛僞之徒,你、你可別被他騙了。”
“還用你說?”桃羽狐疑看白芒一眼,伸手敲她腦袋,不解道,“想什麽呢?”
“我、我就是怕姐姐被他的外表迷惑了。”白芒弱弱道。
桃羽蹙眉,不悅道:“你覺得我會?”
白芒立馬乖巧搖頭:“不會不會!姐姐怎麽會被騙呢?”
桃羽顯然沒有發現她酸澀的語氣,白芒心裏莫名有點失落,也只有一瞬間的失落,因為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覺得酸。很快,她就因桃羽的态度,悄悄雀躍起來。
姐姐既然對那個少掌門沒有好感,那、那可真是太好了。
白芒倚着桃羽肩膀,輕輕抱着她的手臂,又輕聲問:“不過姐姐的臉是不是被武當之人看見了,沒問題嗎?”
桃羽笑:“沒問題。本來就是故意讓他們看的。”
白芒驚訝道:“故意……?”
桃羽微微虛起眼眸,淡聲道:“若不故意引他們上鈎,我們下次到武當,也不知是猴年馬月了。不止武當,天下那麽多正派,難道要我挨個兒上門探查當年之事不成?不如将他們全部引來,以後再一網打盡。”
白芒點頭。桃羽的複仇名單上那麽多人,如今她們才殺一小半,且每次殺人過後,不出意外又會引出幾個新人,照這樣一直殺下去,的确殺不完。
但白芒說不清為什麽,桃羽輕飄飄的語氣,仍然讓她覺得有一絲不安。
全部引來,一網打盡……?
真的會,這麽簡單嗎?
白芒抿唇,沒有多想,只是抱緊了桃羽的手臂。直到桃羽運起輕功快步往前,她才松開手。
離開破廟後,外邊有一條早已被荒草覆蓋的小道,二人沿小道一直往前,一個時辰後,就到了武當山外,供香客住宿停留的那個小鎮。顯然有外人闖入武當的事兒還沒傳出來,小鎮上依舊人來人往,十分平靜。
她們到客棧牽了馬兒,便策馬離開武當山。
兩匹馬兒在山林間疾馳,直到開闊的官道上,暮色越來越深,周邊樹木飄起泛黃的落葉。
直到深夜,完全離開武當的管轄範圍,二人才在路邊找一家客棧歇下。
白芒昨夜徹夜沒睡,今天也累了一整天,這時卻不覺得困,她将一直揣在懷中的那本日記拿出來,小心放在桌上。桃羽倒是早早躺床上歇息了,懶散打着哈欠,鑽在被窩中。
白芒怕燭光打擾桃羽休息,本想再找店小二要一間房,自己坐進去安靜地讀,她正要吹滅燭火時,桃羽卻懶懶地朝她揮手:“過來。”
“姐姐?”白芒抱着劄記,走到床邊。
桃羽已經很困了,她很緩地眨着眼,将被窩掀開,無聲示意白芒躺進去。
白芒微怔,随即小心翼翼地坐進被窩中,桃羽翻個身,懶散窩到她懷裏,找個舒适的姿勢。白芒是靠在床頭半坐着的,桃羽稍微一動,就蹭得她心口微癢,她身體不自覺繃直了些,又強迫自己放松下來。
直到桃羽枕在上邊,不動了,白芒才舒口氣,小心地翻開劄記本。
白天行的字跡是很飄逸張狂的,在他寫給白芒的那封信中,他情緒激動,字跡也顯得不倫不類。劄記中的字跡就整齊很多,飄逸灑脫,尤其筆鋒處給人一種超然脫俗之感。只看字跡就能感覺到,執筆之人定如閑雲野鶴。
白芒眼前好像浮現出,年輕時的白天行坐在書桌前,緩緩寫下這篇劄記時的模樣。
她有些走神,直到桃羽懶洋洋的聲音,将她喚了回來:“白芒,看到有趣的地方,念給我聽。”
“是。”白芒回過神來來,目光聚焦在一列列墨色的字上,認真地往後看。
前幾頁寫的大概是白天行初入武當,在禁地山林中住了一個多月,閑來無事,便拿一卷紙張,來記錄他每日悠閑的生活。
無非是今天喂了小雞,明天幫院中小兔接生,後天又種了幾朵小花一類的類容。白天行寫得十分輕松有趣,白芒看着看着,好幾次輕輕笑出聲。
她把自己覺得有趣的地方讀給桃羽聽。
只可惜桃羽并不喜歡,聽着聽着,就困倦打個哈欠。白芒小聲問:“姐姐,要不我不讀了?”
桃羽反而搖頭,聲音拖得很緩,變得沙啞:“繼續讀。”
白芒便繼續往後邊看,看見她覺得有趣的內容,就小聲讀給桃羽聽。
劄記前半部分,寫的都是白天行在山中的生活,到後半部分時,風格卻忽然變了。從前面的悠然閑适,變成一種很清淺的甜,像是春日雛菊的清香。劄記後半部分所有內容,都只圍繞着一個人,井幽,白芒的親生母親。
……
白天行和井幽第一次見面,是在武當山谷的石柱群中。
白天行閑來無事,在石柱群中摸索武當流雲步,遠遠便看見那個身着一身白裙,臉色已經被月明珠折磨到蒼白,卻依舊漂亮得只看一眼,就讓人無法移開眼,再無法忘記的少女。
她柔柔倚在石柱上,三千青絲柔順地披散着垂在身前身後,白皙的皮膚在柔軟晨光下泛着淺淺金芒,細膩如雪。她睜着一雙溫柔的杏眸,遠遠投來目光,眸中水波漾開如清泉,讓人覺着……柔軟到了骨子裏。
少女分明像一朵柔弱的菟絲花,風一吹就會被折斷似的。可白天行看着她,又覺着她像一株百折不撓的勁松。柔弱外殼下掩藏的,是一顆堅韌無比的心。
白天行不知道她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武當峽谷的石柱群中……就算知道,他依然覺得,眼前的少女就像是光中走來的神女一般,聖潔純淨,讓人不自覺擡頭仰望,想要追随于她身後。
少女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
“你好,我是井幽。”
江湖中無人不知道,魔教聖女姓井名幽。而魔教在今年年初,剛剛才被武當剿滅。
她就這麽直接将自己身份說了出來,沒有一絲敵意與殺氣。
白天行住在武當峽谷中,卻很少參與武當中的各類事情,只隐約知道武當剿滅魔教後,将魔教的聖劍搶到武當山中。魔教聖女井幽會出現在武當,無非是來奪聖劍的。
白天行身為武林盟主,又是武當客卿,此時遇見虛弱的魔教餘孽,理應拔劍相對才是。
然而他卻鬼使神差地,溫和向她伸出一只手:“白天行。”
他将井幽從石柱群中救了出去。
……
白芒往後翻,之後,劄記中每一頁,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只圍繞着井幽展開。
之後幾天,井幽在白天行的住處養傷,他們一起過了幾天閑适的日子。
井幽在白天行住處養好傷後,白天行送她從密道離開武當。
他屋下有一條直通武當掌門府的密道,但他閑來無事時,竟無意間探查出了另一條路,出口是武當山外的一座破廟。想必武當之人也不知道第二條路的存在,否則早把出口堵上了。
白天行發現這條密道時,因為某些事情耽擱,沒來得及告訴武當之人,沒想到現在竟起到了作用。
白天行将井幽送到第二條路的出口處,後退一步,溫和躬身:“井姑娘,山高路遠,江湖不見。”
井幽往前一步,單手扶着石梯,回頭看着他,唇邊浮着一個淺淺的笑。井口的光灑在她身上,勾出一層淡金色輪廓,正如她出現在石柱群中那個早晨一樣。
白天行一怔,他聽見井幽笑着問:“我若還會回來呢?”
白天行皺眉,正色道:“井姑娘乃魔教聖女,與武當有不共戴天之仇,還是莫要再回來得好。”
“這幾日,白大哥從未問過我來武當是要做什麽,我很感激白大哥的信任,但若是我有不得不回來的理由呢?”井幽輕笑着說。
她的語氣娴靜溫和,神色也一如往常般柔弱,唯有眸中雀躍光點,讓人覺着狡黠可愛。
白天行問:“什麽理由?”
井幽道:“武當滅了我魔教,搶走我魔教的聖劍龍吟劍——”
她見白天行眉頭忽然皺緊、臉色也變得更加嚴肅,不由得噗嗤一笑:“白大哥莫要緊張,魔教雖只剩我一個活人,但我沒想過再度光複魔教,也沒想過為教中之人複仇,我此行武當,只為拿回我的劍。”
白天行緊握的拳頭松開,不自覺松口氣。
井幽微微歪了歪腦袋,又問:“白大哥會阻止我麽?”
白天行幾乎想也不想就搖頭:“不會。”
“噗嗤。”井幽捂着唇,再度輕輕呵出一聲笑。
白天行臉色微紅,解釋道:“我只暫住于武當,并不參與武當與外界的恩怨。”
“那便多謝白大哥啦。”
少女轉身,身形輕巧地消失在井口,只留下一陣淺淺的香,風一吹就散了。白天行在密道盡頭站了很久很久,怔怔地看着空無一人的井口發呆,許久才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裏。
那一頁劄記的末尾,他這樣寫道:
【我分明早已習慣山中閑暇的日子,一個人養雞種花釣魚鋤地,怎樣都好。就算偶爾被江湖中瑣事所擾,有這麽一個安靜閑适的住處,我也覺得無所謂了。】
【可是井姑娘一出現,一切好像都變了。我所愛的一切再入不了我眼,眼中好像只剩下她一人。如今她忽然離開,院中一切于我而言,都變得索然無味。分明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的日子,我卻覺得枯燥難忍。】
【……為何如此呢?】
寫下這行字時的白天行不明白,看到這裏的白芒,也迷茫地将目光從紙張上移開,眸子輕輕地眨啊眨。
桃羽最忙的那段時間,三天兩頭便把白芒一人扔在客棧中。那時白芒心中所想,和白天行寫在紙上的一模一樣。生活明明和以前沒有變化,無非是練武然後練武,從早練到晚,可是桃羽不在,白芒就覺得枯燥無趣,整顆心都空了下去。
“為什麽呢……?”白芒不自覺喃喃幾遍。
桃羽不耐地打個哈欠:“因為你爹喜歡你娘,傻不傻。”
不等白芒反應過來,桃羽又懶懶地命令道:“繼續讀。”她已經很困了,白芒再讀一會兒,她就能熟睡過去了。
白芒的思緒被打斷,視線再次回到紙張上,繼續往下看。
作者有話要說: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