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月光
白芒從昏迷中醒來時,已經是夜晚了。
被桃羽打了那麽一下,現在脖頸還是酸疼的,她一時有些睜不開眼,只聽見身邊火焰噼裏啪啦的燃燒聲,還有宣紙嘩嘩的聲音,毛筆落在紙上的簌簌聲。
鼻尖聞到的,除了爐火的暖香、墨水的清香,還有一絲再熟悉不過的異香,桃羽身上的氣息。
桃羽就在身邊。
白芒松口氣,可緊接着,暈倒前的記憶浮上心頭,她心裏一下湧起一股惴惴不安的空寂感。
在暈倒前,她聽見吸血谷谷主說,桃羽是從明湖山莊活着出來的……
明湖山莊……
白芒偶然間聽說書先生提起過,曾經白國中原不止五大門派,而是六大門派:武當派、少林寺、九華山、百花谷、丐幫,還有明湖山莊,與西域的明教共稱白國七聖地。
只是滄海桑田,明教莫名其妙消失在大漠中,誰也不知怎麽回事。而六大門派之一的明湖山莊,也被仇人屠遍了整座莊子,一個人都不剩。于是如今江湖,才只剩下五大門派。
明湖山莊……屠遍整個莊子,一人不剩……桃羽……活着出來……
白芒才從昏迷中醒來,腦子還很混亂,然而将這些詞句拼湊在一起時,她幾乎是立刻猜想到什麽——!
身體還是酸痛的,白芒卻一下用力坐起身,猛地睜眼往前前方。
這是一間破敗的小木屋,桃羽正坐在她前方,背對着她,拿筆在紙上勾勾畫畫,不知在寫什麽。火光下,少女的背影輪廓被勾出一層暖光,桃羽的身形本就嬌小,這時她一頭長發如墨般披散在身後,更襯得身姿纖弱,甚至……
本該是惹人疼愛的背影。
對,本該是。
這時桃羽周身散發出的氣息依舊是冰冷的,戾氣橫生,殺意漫無規律地在小屋裏飄散,忽濃忽淡。暖色火光灑在她背影上,只将她的氣息襯得更加冷冽,孤寂,無人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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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白芒的聲音一下子就弱下去,心疼之外,酸澀感在心頭蔓延開來。
明湖山莊。
她們在昆侖山中刻苦習武的那半年,桃羽給她說過不少明教中的事情。于是漸漸的,白芒不僅知道桃羽師出明教,還知道大漠中許許多多的趣事,知道明教中不少不為人知的過去。
可是明湖山莊……桃羽從未向白芒提起過明湖山莊,一次也沒有。
甚至曾經在小茶館中,她們一起聽說書先生提起當年明湖山莊被仇敵滅門之事,桃羽臉上也只是帶着與平時無異的懶散淺笑,白芒一點兒沒看出區別。
明湖山莊出事時,桃羽才多大?
不過四歲。
這十五年,白芒不知她一人是怎樣撐過來的。當初九蓮村被山匪所滅,白芒心如死灰之時,至少還有桃羽陪着,可桃羽呢?她一個人,是怎樣撐過這些年的?
白芒僅僅是想一想,就覺得心髒像被一只手緊緊握住似的疼,鼻尖酸澀,喉嚨痙攣,呼吸都變得困難。眼角濕潤起來,落下一滴淚,沿着臉頰滑落,消失不見。
想要靠近桃羽,想要與她一起承擔一切,想要将命都給她。
可是……看着桃羽疏離的背影……白芒又感覺,陌生得有些可怕。
她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桃羽一樣。
這樣的念頭只在白芒腦中一閃而過,她幾乎立刻從床上跳下,快步走到桃羽側身,乖乖在長凳一旁坐下,軟聲道:“姐姐,我醒了。”
以往每次,桃羽心情不好時,白芒乖乖坐在她身側,用軟綿綿的眼神看着她,軟着聲音撒嬌地和她說話,她心情總能好一些。
白芒想輕輕抱住桃羽的手臂,又怕打擾了她,最後只将腦袋往前傾一傾,靠近桃羽臉側。
白芒的神色很乖,看向桃羽的目光很柔,眸子水靈靈的晃着燭光,滿是喜歡。無論誰看了這樣的目光,心都會變得柔軟。
“嗯?”桃羽只是偏頭淡淡看白芒一眼,沒有多說什麽,更沒有解釋什麽。她專注地在紙上繼續寫着,側顏上看不出一絲情緒變化,仍是冰冷狠厲的。
白芒壓抑住心中不自覺湧起的丁點兒茫然失落,好奇問道:“姐姐,今天那吸血谷谷主……怎麽樣了?”
“死了。”桃羽眉眼微微彎起,輕笑一聲,臉上情緒終于有了波動。
她很開心,一想到終于殺死了第一個仇人,她就覺得開心得要命。一想到他在自己手下,死得那麽慘,一想到明湖山莊上下百人的冤魂都在看着,她就止不住地想笑。
十五年時間……整整十五年,她終于開始複仇了。
桃羽臉上的笑,明朗暢快。
白芒眉眼也跟着彎起一些,桃羽一笑,她的心也跟着變得很甜很甜,她接着問:“姐姐能告訴我,他是誰……嗎?”
桃羽臉上的笑意沒有收斂,卻沒有回答白芒的話,繼續寫着。
白芒埋下腦袋,心想,也對,桃羽若是願意讓她知道,今天在山洞中,也就不會要她出去,把她打暈了。
桃羽不告訴她明湖山莊之事,不讓她聽,總有自己的原因。白芒想了想,現在的自己,也不願将九蓮村之事告知他人的……不論是和她多親近的人。
所以,她也沒必要多問。
白芒正想着,下巴卻忽然被捏起,桃羽不知何時放下筆墨,看着她。近在咫尺間,白芒在桃羽琥珀色眸中,清晰看見自己的倒影,她的心跳倏地加快。
桃羽眸中仍然帶着笑,眸光卻有些冷,她淡淡地說:
“白芒,我不想說的事,你便懂事些,自己一知半解就行,別來問我,成麽?”
“嗯。”白芒睫毛輕顫。
分明是自己才想通的道理……可為何從桃羽口中說出,她就覺得難過呢?
就好像,她對桃羽而言,就只是個不被信任的外人而已。
而且此時此刻,桃羽的目光,也讓她覺着渾身發涼。她們同行這麽多年,除過最開始時,桃羽會用那種看有趣玩物的眼神看她,後來桃羽的眼神再怎麽戲谑輕慢,她也感覺得到,眼眸深處埋藏的那一絲溫情。
唯有這一刻,桃羽的目光冰涼到了骨子裏,沒有任何情緒。不是在看玩物,更沒有一絲溫情,反而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桃羽根本沒在看她,而是在透過她,看別的什麽遙不可及的東西。
桃羽的戾氣并非針對她,可她仍然覺得止不住地恐懼。
等白芒從渾身戰栗的寒涼感中脫離出來時,小屋裏早已再度變得安靜,只剩紙筆的聲音。
桃羽繼續專注地寫着,筆墨揮灑。
白芒埋着腦袋,一言不發,有點想掉眼淚,又被她忍回去。她雙手放在膝上,握着拳,肩膀耷拉着,脊背卻是繃直的,像一只犯錯的可憐小貓。
時間一點點過去,桃羽終于注意到一直乖乖坐在身側的白芒似的,一邊慢條斯理整理紙張,一邊漫不經心地問:“白芒,你就不問我寫了些什麽?”
白芒弱弱道,帶着鼻音:“你方才說,讓我不許亂問。”
“啧。”桃羽輕嗤一聲,“我讓你不許問,可你就算問了,我也不會打你,最多像方才那樣罵你一兩句……不,連罵都算不上,不就是輕輕呵斥一句麽?用得着這麽難過?”
白芒呆了一下才意識到,原來自己難過,桃羽都注意到了。
而且再回想方才桃羽對她說話時的神色,雖然是很可怕的,但她當時分明感覺到了,桃羽的情緒并非向她而來。反而是她自己,莫名其妙就覺得害怕,覺得難過,甚至産生了桃羽變得陌生遙遠的錯覺。
……她都在想什麽呢?
白芒晃晃腦袋,眼中一下燃起雀躍的光:“所以姐姐這是在安慰我嗎?”
桃羽伸手彈她額頭:“你覺得是就是。”
白芒歪起腦袋笑了笑,少女眸光澄淨,笑起來天真爛漫,原本長開後消掉的那幾分稚氣,又在這時添了回來。
桃羽不由得輕笑道:“你多大了,外邊的人見着我們,都以為你才是姐姐了,還做出這麽幼稚的表情。”
“啊……我!”白芒不笑了,又立馬甜甜道,“姐姐永遠是姐姐。”
她順勢抱住桃羽的手臂,倚在桃羽身上,小幅度地蹭過桃羽肩膀。至此,她心中那點兒難過徹底消散幹淨了。
白芒去牽桃羽的手,手掌摩擦時,她明顯感覺到桃羽手上除了日夜練武留下的繭子,掌心還多了什麽。她小心翼翼将桃羽手掌拎起來,看見上邊一排小小的、破開皮的傷痕,像是用指甲刺的。
白芒立刻猜到,桃羽的手是怎麽傷的,她的眼眶紅了,小聲道:“姐姐……疼嗎?”
桃羽搖頭,不在意道:“不疼。”
白芒小心地湊近,輕輕吹了吹。
桃羽笑道:“癢。”
白芒不吹了,乖乖退開,眼眶依然是紅紅的,像只小兔子。
白芒的目光正好落在桌上的紙張上,發現上邊寫着的都是些人名、性別、門派等資料,有些還畫了畫,她隐約猜到一些,還是配合地問道:“姐姐寫的是什麽?”
桃羽譏笑道:“死人的名字。”
所有參與明湖山莊一事之人,遲早會死在她手中。而那些冷眼旁觀者,就死在日後這紛亂江湖中罷……!既然滅明湖山莊的,和殺白芒父母的,一齊冷眼旁觀的,都是同一批江湖正派,那麽她複了仇,白芒的仇自然也報了。
說出這句話,桃羽周身散發出的那股殺意戾氣,也終于散去。
桃羽沒有多說,白芒這回也懂事地不再多問。
很快桃羽又從一疊紙張中,翻出一卷簡陋的地圖,上邊只畫着寥寥幾根線條,标注着昆侖山巅、岷山山脈、海外小島、大漠龍骨四處,顯然是桃羽剛才畫好的。
桃羽分析道:“當初,若是白天行還沒有來得及到岷山埋藏白虎令,便已經命喪于那群正派手中,那麽……白虎令是否已經落在了當初殺他之人的手中?還有兩枚令牌呢?朱雀令和玄武令的去向如何?”
白芒認真思索片刻,跟着桃羽的話說下去:“那兩枚令牌可能也被人搶走,也可能……我生父生母他們,已經将那兩個令牌,或是其中一個令牌藏到了信中所寫之地,在最後趕往岷山時,才遭遇不測。”
桃羽道:“說得不錯。”
她在地圖上畫出一條線,正是當初她們決定好的,尋找白魔令的路線——
從雪山,到岷山,出海至海上小島,再回大漠。
對她們來說,這是最優的路線,可若是對當初的白天行和井幽而言,并非如此呢?
桃羽首先圈出了大漠的位置:“白天行武功高強,而井幽是魔教聖女,魔教第一任教主也曾經是明教第一任教主,生于大漠長于大漠,說不定魔教之人,還真知道大漠龍骨的具體位置在哪兒。”
白芒思索道:“所以……他們曾經在雪山埋下青龍令過後,第一個去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大漠?”
“沒錯。”桃羽又畫一條線,從大漠直接連到海上,“我們從昆侖一路向東,順路便會經過岷山,但若是從大漠離開,并不一定。”
桃羽幾年前便是直接橫穿整片大漠,又走過草原,翻山越嶺,最後才到河南那一帶,直接繞過了岷山。
若白天行夫妻也是如她這般走法,二人大可沿着大漠一路走到海邊,再坐船南下至海島,最後才折返回岷山。而兩人也是在去岷山的路上遭遇不測,使得最後一枚白魔令——青龍令被人奪走。
不過,這也只是桃羽和白芒的猜測罷了。
另外兩枚白魔令究竟在不在信上所寫的位置,還得去找了才知曉。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至少這枚消失的白魔令,一定在江湖中某處,最有可能在五大門派中,某個門派的手上。
思索片刻,二人不約而同道:“少林寺?”
對視間,桃羽贊同地點了點頭,接着道:“如今江湖,各大門派都認為白魔令不過是傳說而已,就算他們參與當年追殺白天行一事,最終沒有見到白魔令,恐怕也以為它根本不存在,以為白天行根本沒将它制作出來……除非真正見過白魔令的人,才會相信它的存在。”
可當初聽聞俠義幫手中有白魔令的消息後,多年不入塵世的少林寺,竟派寺中長老前去探查,為什麽?
自然只因為,他們知道白魔令是真實存在的!
白芒問:“姐姐,那麽接下來……我們去少林嗎?”
桃羽卻笑着搖搖頭:“不急。”
桃羽在地圖上标出少林的位置,緊接着,又挨個标出武當山、九華山、丐幫總舵,還有一些城鎮鄉市的大概位置。白芒在一旁安靜地看着,桃羽标出來的位置,都是她方才在紙上寫過的,寫在那些“死人”的名字下方。
如果沒猜錯的話,那些人都是桃羽的仇人。
白芒大概知道,桃羽為何要将這些位置标出來,但她只安安靜靜看着,沒有多說。
桃羽燦然笑着想,既然她無法像之前預計的那般,和白芒一起,悄無聲息找齊剩下三個白魔令,那麽……
不如先讓這江湖亂起來。
反正,無人知曉她手中已經有一枚白魔令,也無人知曉其餘白魔令埋藏之處。但她可以肯定,青龍令一定在五大門派之中,且很大可能是少林。敵在明處,她在暗處。屆時白魔令的事一旦被挑破,五大門派互相猜忌,鬥得魚死網破之時,她坐在一旁收獲漁翁之利便是。
桃羽眉眼彎起,在紙上畫一條路線,将她标的各個位置連接起來,筆墨在武當處頓了頓,她手腕一動,在那兒畫一個大大的圈。
白芒道:“去武當?”
桃羽點頭道:“不錯。”她從紙張中抽出一張,放在地圖旁邊。
白芒認真地看,紙上畫的一位名叫“王烈玉”的武當長老。白芒猜到桃羽的仇人來自江湖各處,卻沒想到,竟然還包括武當長老。武當可是正派之首,又怎麽會……?
桃羽嗤笑道:“正派之首?白芒,你別忘了,你親生爹娘,就是被這群正派追殺至死的。更何況,你爹生前常年居住在武當之中,他被追殺一事,說不定就是武當牽頭。”
“不論如何,你爹的死,都和武當脫不了幹系。”
“所以我們此去武當,除了殺那個王烈玉,還可順便探查探查你爹娘一事究竟如何。”
白芒點頭,臉上驚詫還未褪去,她知道桃羽說的是對的。就算明知許多正派中人不過是道貌岸然的虛僞小人,就算對正派并無好感,她還是會潛意識覺得不可思議。
桃羽嗤笑着伸個懶腰,道:“不怪你,連我也沒想到,武當竟會勾結吸血谷這類邪魔外道。”
見白芒仍然怔怔睜着眼,桃羽心髒軟下來,将吸血谷谷主說的那些話,都說給白芒聽了一遍。
“……”白芒低頭,看着自己搭在膝上的雙手手掌,輕輕地眨着眼。她好像漸漸明白,當初看完親生父親留給她的信後,一部分茫然的情緒來自哪兒了。
當時她不明白,為何正派會因神功秘寶,便污蔑、追殺她的親生父母。不明白為何白魔令一出世,江湖中就會大亂。現在她明白了,徹底明白了,因為這個江湖,從頭到尾,從裏到外,從上到下,都是爛的。
只是,她依舊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怎麽樣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望着什麽。
依舊是迷茫的。
桃羽笑着說:“白芒,明湖山莊的事兒……雖然我沒說,可你已經猜到了吧?”
白芒擡頭,看向桃羽的眼睛,琥珀眸中笑意淺淺,這時難得沒有戾氣,白芒舌尖抵着上颚,緩緩點了點頭。
“是呢。”桃羽一字一字,緩緩道。她傾身向前,臉頰靠近白芒的臉頰,直至鼻尖幾乎挨在一起,她伸手捂住白芒臉頰,拇指輕輕摩挲而過,她說:“我的至親之人,和你親生爹娘一樣,都是被那些江湖正派圍剿而死……”
“白芒,我們有相同的敵人。”
“給你爹娘報仇,也是給我報仇,反之亦然。”
桃羽的聲音很柔,很軟,在白芒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之前,她卻忽的坐直身子,和白芒拉開一段距離,目光也再度轉向桌上的地圖。
白芒看着桃羽認真冷冽的側顏,又一次在心中提醒自己,沒什麽可迷茫的,她只有桃羽,只要什麽都聽桃羽的,就好了。桃羽想要複仇,那她便永遠跟在桃羽身後,支持桃羽,永遠只随桃羽而動。
桃羽繼續在紙上畫着:“總而言之,我們去武當的一路上,順路殺幾個人。最後……再去這兒。”
最後,桃羽圈出少林附近的一個位置。白芒不知道那兒是什麽地方,可桃羽知道,那是明湖山莊曾經的舊址。
她要在明湖山莊裏,和山莊上下數百亡魂一起,看這場好戲。
桃羽慢悠悠道:“至于少林嘛……來日方長,不急。”
白芒只是安靜點頭。
“白芒,”說完正事兒,桃羽忽然想起,問,“今日那些攻入吸血谷的,是哪個門派的人?”
“潛龍山,”白芒說着,認真補充道,“他們并不知道白魔令的事兒,只是為剿滅吸血谷而來。”
桃羽輕聲念:“潛龍山……”念完,不甚在意地笑一聲。
白芒聽懂了桃羽的語氣。桃羽說起別的正派時,少林、武當、九華山,亦是這般嘲諷的語氣。
白芒回想起那個拿刀時滿臉肅殺,扔下刀劍後精靈活潑的小姑娘白芷硯,又想起那個名叫白雲的青年,堅毅不拔,身受重傷卻依然将部下牢牢護在身後,打敗吸血谷後,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處理傷口,而是将衣冠理得整齊,鄭重向她道謝。
白芒不由得低聲道:“姐姐……我覺着,潛龍山的人,和我以前見過的少林老僧,是不一樣的。他們是真正的好人,就像無瑕鎮上那個青面小哥一樣。”
初見少林那兩個和尚時,白芒雖然沒看出老和尚在說謊,卻能感覺到他的虛僞,并且她利用他的虛僞,讓他主動為俠義幫一事做個收尾。
但是潛龍山中人,不一樣。桃羽和潛龍山中其餘人沒什麽接觸,但至少白芷硯和白雲是真誠的,她感覺得到。
桃羽不屑道:“能有什麽不一樣?江湖正派,再怎麽行俠仗義,殲滅邪派,不過也只是為了自身利益罷了。潛龍山雖然聲勢越來越大,但畢竟只是個成立不久,底蘊不深的小門派,自然需要四處剿邪派,來鞏固自己的聲望。若潛龍山再早創立幾年,說不定滅掉……”
她頓了片刻,沒再繼續說下去,只是臉上嘲諷的笑意更深。
桃羽話鋒一轉,接着道:“再者,江湖中還有傳言,說潛龍山背後靠山是當今朝廷。”她說着,自己都笑出了聲,“當今朝廷?白芒,你又不是沒見過是什麽樣的,他們能信得過?”
白芒埋頭不言,她說不過姐姐,只是手掌不自覺往腰間,握住白芷硯送她的那塊令牌。
桃羽目光往下,問:“潛龍山的人給你的?”
白芒點頭:“嗯。”
沉默片刻,桃羽忽然道:“若真遇見了危及性命之事,一個令牌可靠不住。誰知道昔日與你把酒言歡之人,來日不會從背後一劍刺穿你的心口呢?”
“說不定在你身陷絕境,苦苦等待朋友伸手救你時,卻驀地發現,原來你信任的朋友,就是将你推入絕境之人。靠得住的,只有你手中的劍。白芒,一個小小的令牌就将你收買了,傻不傻。”
白芒知道,桃羽仍是不信任潛龍山,或者說,桃羽也不相信她的判斷。白芒覺得很難過,心裏輕微地疼起來,但并非因為桃羽不信她。而是因為桃羽的語氣,桃羽是在嘲諷,笑容也是戲谑輕鄙的,卻不是在嘲諷潛龍山,不是在嘲諷白芒,而是在自嘲。
桃羽口中所說,是她所經歷過的。
所以白芒才覺得難受,才沒有反駁桃羽的話,沒有想認認真真和桃羽講道理。
她伸手,緊緊握住桃羽的手掌:“我知道的。”
白芒沒有說出口,但她認真地在想,如果可以,如論如何,她都只做擋在姐姐身前,抑或身後的那個人。要麽做桃羽手中最鋒利的矛,要麽做最結實的盾。
作者有話要說: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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