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合格的搭檔
“你不會是想去搗亂吧?”中原中也微眯起眼睛, 警覺地望着太宰治。
每當太宰治露出興趣盎然的表情,就代表着要有人倒黴了,尤其是他的語氣也那麽興奮, 不知道心裏在打着什麽壞主意。
“怎麽可能,”太宰治義正辭嚴地說,“森先生讓我們一起執行任務, 我當然要替中也好好把關, 不能讓中也被人騙走了。”
不然真遇到從國外流亡過來的兇惡勢力,他一個人不就涼涼了嗎?
太宰治是想死,但不想就這麽不明不白憋屈地死了。
中原中也默默翻了個白眼, “随便你。”
他給阿呆鳥和公關官發了消息,這次本來是旗會的同伴說最近在酒吧遇到了有意思的人,想介紹給他認識, 不過聽說太宰治也要一起去之後, 他們立即把地址發給中也, 然後異口同聲地說自己去不了了。
港黑裏幾乎所有的人都對太宰治敬而遠之, 就連旗會那些人也不例外,中原中也有些無奈地看着手機。
他也不想帶太宰治一起,但是因為任務的原因, 他又不能離太宰治太遠。
太宰治是港黑幹部,要是真被外來勢力給殺死了, 那可就麻煩了。
“給我看看地址。”太宰治伸頭過來。
中原中也把地址給他看了,他忽然挑了挑眉,“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地方。”
他臉上浮現出了饒有興趣的笑容, 中原中也不知道為什麽背脊一涼。
差不多是同一時間門,織田作之助帶着黑發青年來到了一家正在營業的酒吧,時間門還是下午, 酒吧裏沒有多少人,音響放着靜谧的歌。
黑發青年卻站在門口,紅色的圍巾在他身前飄蕩,他的腳步停在距離門檻幾公分的位置,怎麽也不想走進去。
披在他身上的黑色長風衣猶如比黑夜更深沉的暗色,把他與裏面溫暖柔和的燈光隔絕開來,他消瘦的身影充滿了孤獨和死寂。
Advertisement
在這樣溫柔的氛圍裏,黑發青年越發顯得格格不入,織田作之助有種帶他來錯地方了的感覺。
對于黑發青年沒有走進去,織田作之助心裏有些松了口氣,轉身想要去找下一家酒吧,這時青年忽然說:“有沒有那種,人死之前必須去的地方?”
他說話的時候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很容易令人聯想到不好的方面。
尤其是他還患有嚴重的胃病,只是站在那裏就有種病骨支離的虛弱感,織田作之助有時候真的會覺得他下一秒就要撐不住倒下了。
然而此刻他的眼神異常的亮,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織田作之助。
擁有這麽堅韌而執着的眼神,織田作之助不相信他會這麽輕易地死掉。
但他說出的話還是讓織田作之助臉色微微一變。
喝酒,臨死前必須去的地方。
“如果死前不去一次的話,不是太可惜了嗎?”
織田作之助想起那家酒吧的時候,偶爾會流露出這樣的念頭,可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過,黑發青年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是巧合?還是他真的能看透自己的想法?
又或者他真的跟自己是好朋友?
最後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織田作之助都吓了一跳。
再對上黑發青年的目光,他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了。
“哪有那種地方,”織田作之助嚴肅臉說,“我帶你去下一家。”
他找的都是環境優良的清吧,除了酒水之外也會提供其他的飲料,他答應陪黑發青年喝酒,其實已經做好了看情況把對方的酒換成飲料的準備。
胃病都這麽嚴重了,再喝酒不是找死麽。
但他的願望還是要滿足一下的,織田作之助有種奇怪的預感,如果不答應跟黑發青年一起喝酒的話,說不定對方真的會哭出來。
就像一個一直處在絕望中,從未得到過滿足的孩子。
這種越來越離奇的聯想讓織田作之助很難不去在意他,尤其是他的表現,就好像織田作之助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人一樣。
就算是家人,也不一定能做到這種地步吧?
織田作之助一邊想着一邊往外走,黑發青年跟在他的身後,目光有些幽怨地望着他。
他更不自在了。
這種相處方式……真的很像是朋友。
織田作之助沒有多少朋友,對朋友的身份也不會太過在意,可一旦把這個詞放到了黑發青年的身上,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差點連路都不會走了。
黑發青年平時很聰明,這時卻像是看不到他的窘境那樣,有些疑惑地問他:“你怎麽了?”
“不,沒什麽……”織田作之助的眼神有些恍惚。
在他的內心,他其實并不反感和黑發青年這樣的人成為朋友,來酒吧的路上他們也一直在說話,意外的聊得來,可是這……會不會太快了點?
有種被按下了時間門加速器,一下子變成生死之交的感覺。
當然,織田作之助覺得,是對方單方面地把性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橫濱這麽亂,要是他帶黑發青年去的不是酒吧,而是其他的什麽地方,黑發青年說不定早就死了。
然而黑發青年一直都沒有提過這些話題,對他也有種聽之任之的感覺,仿佛織田作之助想怎麽樣對他都可以。
織田作之助忍不住嘆氣,不知道黑發青年是太過自信,還是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他又帶着黑發青年去了其他幾家酒吧,每次都是還沒進門青年就露出了些微嫌棄的表情。
不用說織田作之助也知道答案了,他又嘆了口氣,望向對面的一條小巷子。
在那條巷子裏,有着織田作之助經常去的酒吧,也是他絕對不會随便帶人去的地方。
青年卻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然後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那裏是不是還有一家?”他指着lupin的招牌問。
他的眼睛比織田作之助答應陪他喝酒的時候還要亮一些,就像發現了什麽寶藏,織田作之助想說沒看到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裏。
他本應該否認的,可對上那雙眼睛,他又不知怎麽冒出了這樣也不錯的想法。
黑發青年得到了他的肯定,轉身腳步輕快地跑了過去,瞬間門鑽進了黑暗的巷子裏。
織田作之助在他身後又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今年23歲,對方看起來也有20多歲了,就算比他小一點,也不應該像現在這樣,給人一種格外孩子氣的感覺。
而他還像縱容小孩子那樣縱容着對方。
即使是面對收留的那些孩子,織田作之助都從來沒有像這樣一再退讓過。
那些孩子中有人想長大了像織田作之助那樣成為黑手黨,織田作之助就是察覺到了他們的想法才從港口黑手黨脫離了。
當然……連續缺勤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想起那些孩子,織田作之助就想起了自己被黑發青年打亂的計劃——吃咖喱,看孩子,一個也沒完成。
他默默站在原地反省了一會兒,直到對面的巷子裏傳來了黑發青年的喊聲,他才擡步走了進去。
“你剛剛在想什麽?”黑發青年站在酒吧門口好奇地問。
酒吧門口有着通往下方的樓梯,他的一只腳已經站在了臺階的邊緣,仿佛不等織田作之助的回應,他就要積極地跳下去,前往那家未知的神秘小酒吧。
織田作之助說:“你還沒告訴我名字。”
他現在确定對方是知道他名字的,所以也沒有自我介紹。
青年“哦~”了一聲,爽快地說:“我叫太宰。”
太宰?
織田作之助心裏一驚,卻沒有多少意外的感覺。
他只是問:“你和港黑那位‘太宰大人’有關系嗎?”
這家酒吧是他最放心不下的地方之一,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裏,他至少得确認對方是不是安全的。
“太宰大人?”
沒想到黑發青年一下子笑了起來,重點卻不是他的話,而是他話裏提到的名字。
像是被這個名字逗笑了,他笑得極為開懷,眼淚都快飙出來了。
他捂着肚子笑哈哈地說:“不要這麽叫那個小鬼,會把他慣壞的。”
織田作之助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即使他從未真正見過港黑那位幹部,也聽說過他的不少事跡,經常給他發任務的小頭目更是把人奉為了黑暗之神,仿佛對方想要統領整個世界的黑暗勢力都易如反掌。
然而在黑發青年的口中,對方只是一個容易被慣壞的小鬼?
“他啊,什麽都不知道呢。”
青年笑了一陣,對有些疑惑的織田作之助說:“才那麽點年紀,就整天被人‘太宰大人’‘太宰先生’的叫,估計要飄上天了吧。”
他的語氣裏沒有任何的嘲諷和輕視,與之相反,透着織田作之助所不能理解的悲哀。
就是因為太過輕而易舉了,不管是當上幹部,還是幫港黑擴張勢力,換做其他人被首領那麽倚重,早就欣喜若狂了,而對他來說,那只不過是深不見底的黑暗罷了。
不管他怎麽尋找,他在港口黑手黨都不可能找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明明離死亡那麽近了,明明看到了那麽多肮髒的私欲,以及人們醜惡的嘴臉,他卻覺得想要找的離自己越來越遠,變得越來越不真切。
織田作之助不知為何,忽然變得有些恍惚。
仿佛那個被稱作最年輕幹部的少年,和眼前的青年一樣,有着相同的疲憊而絕望的靈魂。
就在這時,青年太宰一掃剛才的深沉,腳步輕盈地跳進了酒吧裏。
順着臺階往下跳,入眼的就是酒吧昏黃猶如沉浸在暮色中的燈光。
臨近晚上,酒吧才剛剛開業,酒保正在擦拭吧臺,他直接跑進去反客為主,對織田作之助說:“我來幫你調酒。”
酒保看了他們一眼,認出其中一個是經常來酒吧的老主顧,也就沒有阻止。
青年跑到吧臺裏,不一會兒就調好了一杯吉姆雷特,推到織田作之助的面前。
他順便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到他拿起酒杯和自己的碰了碰,織田作之助趕緊說:“你先出來。”
青年對上他有些嚴厲的眼神,連忙放下酒杯跑了出來,然而他來到織田作之助身邊座位的時候,他那杯酒已經被織田作之助給收走了。
青年忍不住對織田作之助眨了眨眼睛。
露在外面那只鳶色的眼睛帶着期待,仿佛在說現在可以一起喝酒了嗎?
然而織田作之助沒有把酒杯還給他,而是指着對面的沙發說:“坐到那邊去。”
青年額前有着不太明顯的薄汗,可見胃病并沒有随着時間門的流逝而好轉,還在外面跑了這麽長的時間門,應該好好休息一陣了。
反正都到了酒吧了,他又不會跑,對方也沒必要把他看得那麽緊。
他的話裏向青年透露着這樣的意思,青年诶了一聲,妥協地說:“好吧。”
“那酒你一定要喝哦。”他盯着擺在織田作之助面前的那杯酒。
織田作之助點點頭。
他一步三回頭地朝後面的沙發走去,眼神依依不舍地望着織田作之助和他身邊的卡座,仿佛只要織田作之助開口,他立即就會跑回來。
可惜織田作之助沒有開口,酒吧裏的空間門也沒有很寬敞,只是幾步的距離,他就到了沙發的邊緣。
他唉聲嘆氣地坐下去,用手撐在桌面上,托着臉頰望着吧臺那邊的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剛拿起酒杯,在他灼熱的視線下手指微微一顫。
他側過頭,對青年說:“我會喝的。”
所以能不要那麽盯着他看了嗎?
青年幽幽地望了他一眼,像是有些遺憾地移開了視線。
織田作之助試探着抿了一口酒,意外地發現還不錯,黑發青年的酒并不是亂調的,反倒像是為了今天準備了很久。
織田作之助心情不免有些複雜。
他把杯子裏的酒喝到了一半,以為按照青年的性格,會說這樣根本不算是陪他一起喝酒什麽的,沒想到青年卻一直沒說話。
他回過頭,看到青年趴在桌上,手枕着腦袋,長長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鳶色的眼睛,竟然像是要睡着了。
他臉上的疲憊散去,蒼白的臉色并沒有好轉,但神色明顯放松了下來,仿佛回到了家那樣,卸下了全部的防備,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慵懶和困意,甚至有種貓貓般可愛的感覺。
織田作之助看了一會兒,走過去把他從桌面挪開,讓他躺到了沙發上。
然而沒過幾秒,青年平躺的姿勢就變成了側身蜷縮起來。
那是一個非常沒有安全感的睡姿,織田作之助糾結了一會兒,看到他睡得很乖巧,也不太可能從沙發掉下去,就回到了吧臺那邊。
過了半小時,坂口安吾從樓梯走了下來。
“你怎麽在?”坂口安吾驚訝地問。
他記得織田作之助說過今天要去看他收養的那些孩子,為什麽會在這裏?
織田作之助撓了撓腦袋,有些為難地望着他。
解釋起來未免太過複雜了,然而即使他用眼神傳遞想法,坂口安吾也不可能體會得到。
坂口安吾放棄了追問,坐到他身邊的位置,給自己點了一杯酒。
氣氛安靜而清閑,然而沒多久,這樣的局面就被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給打破了。
中原中也從樓梯下來,看到裏面的坂口安吾,忽然“啊!”地一聲,“是你!”
他記得坂口安吾,在港黑裏極少數能跟太宰治說的上話的人。
中原中也覺得,以太宰治對坂口安吾的态度來說,他們大概算得上是朋友。
中原中也問:“你怎麽在這裏?”
“呃……”坂口安吾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酒杯。
中原中也大概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廢話,啧了啧說:“太宰說他聽說過這家酒吧,不會是因為你吧?”
他走過來,伸頭往裏面的酒櫃看了看,一邊對坂口安吾吐槽:“太宰那個家夥,真不知道他是倒黴還是故意的,剛剛我們過來的時候,他踩了一下井蓋竟然掉下去了……”
然後太宰治的腳扭到了,中原中也就把他留在那裏,等港黑的人去救援。
中原中也當然也能下去救他,但是他不想。
反正把太宰扔在下面又不會出事,而且太宰不來的話,他就可以把旗會的小夥伴們一起叫過來了。
聽他這麽說完,坂口安吾無語又震驚:“上次我叫他過來喝酒,他也是不知道怎麽就掉到水裏了……”
明明橋那麽寬,他都能踩到東西滑倒掉下去,坂口安吾看到他被水沖走,還把一只手伸出水面跟自己揮揮手告別,臉上都不知道是什麽表情了。
中原中也:“……”
所以太宰就是跟這家酒吧犯沖吧?
中原中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但能聽到太宰治倒黴的事他很高興,他點了對面一瓶酒,對酒保說:“給我開那個。”
織田作之助沉默地聽着他們的對話,心裏忍不住想,他們大概還不知道,在這家酒吧裏,還有着另一個“太宰”。
在中原中也和坂口安吾熱熱鬧鬧吐槽太宰治的時候,躺在沙發上的黑發青年睜開了眼睛。
旗會的人竟然都沒死?
太宰治每次來酒吧還都會出現意外?
青年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倏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沙發和桌子的空隙有些狹窄,他坐起來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桌子,發出砰的一聲,正在說話的兩人和織田作之助同時看來過來。
“那個家夥對待搭檔的态度真的太惡劣了!”
“以後我絕對不會跟他一起搭檔!”
中原中也還在對坂口安吾批判太宰治的可惡行徑,平時他也沒什麽機會見到坂口安吾,像是這樣坐下來聊天更是不可能的。
他忍不住想,難道旗會的人說的新朋友就是這個家夥?
那太宰治交朋友的眼光……好像還可以诶?
就在這時,他對上了對面那人的視線。
也許是因為對方遮住的是左眼,因此看到那只鳶色的眼睛時,中原中也心裏浮現出了微妙的錯位感。
相似的樣貌,黑色的大衣,鮮明的紅色圍巾……像是太宰治,又是另外一個不同的人。
他像是剛剛從夢中清醒,聽到中原中也的話起初還有些恍惚。
然而看到中原中也的瞬間門,他就意識到了什麽,“絕對不會一起搭檔……”
他重複着中原中也的話,神情變得有些苦澀難辨。
這種話他根本沒辦法反駁,也不打算反駁,因為中也說得沒錯,他對待搭檔的方式實在太惡劣了。
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麽會把中也留下來呢……
港黑那麽大的組織,那麽多的困難,都留下他一個人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