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人緣太差了!
那些血沒有濺到五條悟的衣袖上, 五條悟也開着無下限,而且比面前的年輕人更堅固,更牢不可破。
更何況,那點微弱的血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連天上飄落的那些毛毛細雨都比不上。
然而五條悟還是如有實質地感受到了那些血帶來的熱意。
他下意識撤回手, 見年輕人手上的無下限術式沒有立即補好, 而是留了個窟窿在那裏, 忍不住又抓了過去。
年輕人的手腕出乎意料的脆弱, 不是因為身體不好而産生的脆弱感,咒力在他體內沸騰, 就像是在對抗着什麽,使他原本的身體變得不堪一擊,随時都有可能會崩壞。
五條悟的眉梢微微一擡, 心裏浮現出奇怪的感覺。
他剛和年輕人接觸就感覺到了,對方根本不是在冒充他,也不是用了什麽咒術來模仿,他的咒力跟自己的是一樣的。
所以五條悟一接觸到他, 體內的咒力就跟着沸騰起來,想要沖垮這具容納咒力的身體。
如果不是五條悟對咒力的控制更強,恐怕也要像年輕人那樣出現身體崩壞的情況了。
然而即使五條悟控制住了,他身上的無下限術式還是微微一亂,堅如磐石的術式結構出現了缺陷, 周圍的細雨瞬間被掃開。
只不過, 不到半秒的時間,更多的雨就從天空中落下, 填補了原本的空缺。
五條悟的銀色碎發因此染上了雨點, 細細碎碎的雨落在他的頭頂, 在逐漸暗下的天色下耀眼至極。
他長而微翹的睫毛上也沾了兩滴雨珠,越發襯得那雙蒼藍色的眼睛澄亮透徹。
這時被五條悟抓住的手腕動了動,五條悟手指情不自禁地松開,對方抽回手,那只手上竟然立即浮現出了五個模糊的指印。
只是被抓了一會兒,蒼白的皮膚下就出現了一層淺淺的淤血,在黑夜中不算太明顯,卻也讓人難以忽略。
五條悟愣愣地望着那道指印,對方倒是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妥,自顧自地甩了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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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與他相似的眼睛看向五條悟時,眼裏流露出了些許嫌棄,就像是在說——這樣你滿意了嗎?
五條悟顯然是不可能滿意的,可相似的咒力和沒有任何其他術式的痕跡,又讓他難以打消心裏的疑惑。
尤其是看到那些指印,五條悟心裏還湧上了非常奇怪的感覺。
碰也不能碰,這也太沒用了吧!
五條悟不免想到了前幾天硝子去看的電影,據說裏面有個玻璃人,也是像這樣的,一點小小的磕磕碰碰就會導致受傷,身體脆弱得像是一層薄薄的玻璃。
漂亮又不實用。
五條悟不喜歡玻璃杯子,也不喜歡眼前的年輕人。
對方好似渾身上下都寫着——要好好對待哦。
不然會死掉的。
五條悟不由得撇了一下嘴。
這時年輕人手指微動,一道咒力以迅雷之勢從五條悟的身側越過,五條悟阻攔不及,只聽到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加茂憲紀摔在了不遠處的地上。
“加茂學長!”
三輪霞連忙跑了過去。
“我沒事……”加茂憲紀拒絕了她攙扶的手,總是眯起的眼睛睜開,略微震驚地望着五條悟對面的年輕人。
他沒有想到,五條悟明明在他面前,他還敢做這樣的事。
是他幫助五條悟抓到對方的,只不過五條悟一開始也沒有認真,只是在觀察他的實力而已,就算沒有他,五條悟最後還是會得手的。
對方想必也知道,可還是當着五條悟的面對他出手了。
看着他臉上的傲然和不屑一顧,加茂憲紀心裏突地一驚。
——他可能比五條悟更肆意妄為、無法無天。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加茂憲紀就感覺一陣涼意從對面襲來。
五條悟的咒力猶如洪水爆發出來,鋪天蓋地壓向那個年輕人,哪怕只是站在一旁,那股力量的強悍都讓加茂憲紀覺得可怕。
五條悟墨鏡下的半張臉冷凝又不快,在他的咒力逼迫之下,年輕人的身體微微一晃,像是有些承受不住似的。
然而他看了看五條悟,忽然開口說:“……我餓了。”
他的聲音很低,帶着點很久沒有說過話的那種生澀感,以及些微的嘶啞,然而更讓五條悟愣住的卻是他話裏的內容。
五條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想到對方真的不滿地重複:“我餓了,我要吃草莓大福。”
他又說了一遍,說話的語氣似乎更流暢了,褪去了那種滞澀的感覺,變成了一種和五條悟極其相似的,平時指使別人去做事時經常會用的語氣。
五條悟忽然産生了自家領地被侵犯的不适感,忍不住說:“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
這裏是京都咒術學校啊!
這個學校超級讨厭他,讨厭到知道他要來,就會把所有甜品都收走的地步了!
就連他剛才好不容易買到的飲料都是無糖的!
想吃草莓大福,做夢去吧!
年輕人像是讀到了他心裏的想法那樣,藍眸斜着瞥了瞥他,然後嗤地一下笑出聲。
“你人緣好差。”
“……”五條悟磨了磨牙,強忍住了在學生面前罵髒話的沖動,“你到底是誰?”
五條家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人,而且一言一行都和他自己那麽相似,讓他忍不住産生了不好的預感。
年輕人又瞥了他一眼,唇角嘲笑似的揚了揚,“你不是猜到了嗎?”
五條悟:“…………”
好的,明白了。
就是五條悟自己。
然而他一點也不想相信。
五條悟當然知道自己有多難搞,他的性格是他自己都覺得頭疼的存在,不過他這些年一直都我行我素,從不在意,因為難受的只有身邊的人,他自己還是很快樂的。
然而現在……
看着面前笑容惡劣的年輕人,五條悟難得感受到了頭疼。
鬥嘴不一定鬥得過對方,動手的話……萬一對方死掉了怎麽辦?
身體能脆弱到這種地步也是罕見了,五條悟不由得說:“可以請你從哪來就回哪去麽?”
如果真是另一個五條悟自己,五條悟不能不管,管的話……太麻煩了啊!!
不提他自己的性格有多糟糕,就這身體随時都有可能會崩壞的情況,心裏藏着多麽瘋狂的想法都不足為奇。
就算是做出再瘋狂的舉動,五條悟也不會覺得奇怪的。
對方動不動就對別人出手也驗證了這一點。
先是乙骨,然後又是加茂憲紀……
五條悟覺得,可以給他先打個瘋子的标簽,再紅字加粗。
銀發年輕人感受到他對自己不歡迎的态度,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
然後他一臉真摯地對五條悟開口了。
“給我吃了草莓大福,我就能回去了。”
五條悟:“……!”
說謊啊!這麽離譜的理由你以為我會相信麽!!!
五條悟內心難得起了吐槽欲,這個年輕人在做的事,不正是他經常會對別人做的麽。
信口胡謅,睜着眼說瞎話,偏偏還一臉的理直氣壯——“不管你們有沒有信,反正我自己是信了。”
五條悟總算知道別人面對自己的時候是什麽心情了,看着年輕人煞有其事的表情,好像真的吃了草莓大福就能從自己眼前消失一樣,他忍不住捏了捏拳頭。
年輕人眼眸微垂,瞥到他悄然握成拳的手指,忍不住哇地一聲。
上揚的語調莫名嘲諷,好像在說五條悟開不起玩笑,五條悟:“……!!”
心裏漸漸竄出了一團火氣,五條悟拉下臉,冷冰冰地說道:“我帶你去吃草莓大福。”
吃完了趕緊滾蛋!
沒想到他松了口,年輕人又追加要求。
“好啊好啊,”年輕人得寸進尺地說,“我要吃京都市中心那家仁庵草莓大福,這邊應該有那家店的吧?你快安排人去給我排隊。”
“我還要橘子大福、毛豆奶油大福……”
五條悟拳頭逐漸捏緊。
這就是所謂的同性相斥吧,他忍不住想,他超讨厭另一個自己的。
看到那張臉就有種想要用赫轟過去,把對方碾碎到連渣都不剩的沖動。
年輕人說完了,停下來有些懷疑地望着他:“你都聽到了嗎?”
“耳朵又沒聾。”五條悟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一邊拿出手機,給伊地知打電話。
他又對被裏香放下來,拿着傘給裏香遮雨的乙骨憂太說:“你也一起。”
乙骨憂太點了點頭。
這次來的就他一個學生,加上五條悟這麽一個老師,什麽時候走都可以。
據說原本二年級的秤金次學長他們也要來的,不過這次交流會提前了,他們在外面執行任務就沒趕上,而且交流會提前好像跟一個叫什麽森木的家族有關,乙骨聽熊貓他們八卦了幾句,但具體的不是很清楚。
他只是一個剛踏入咒術界的新人而已,既然五條悟叫他離開,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出來沒給自家學校丢人,還能提前開溜,乙骨心裏稍稍松了口氣。
他又偷偷看了看五條悟面前的年輕人,雨漸漸變小了,對方身上還是濕漉漉的,和五條悟站在一起,那種強大又脆弱的矛盾感越發明顯了。
五條悟撥通了庵歌姬的電話,簡潔明了地告訴對方自己要提前離開,不顧對方在那邊的反應就挂掉了電話。
比起交流會的事,還是眼前這個年輕人更重要。
五條悟不希望他真的是自己,可他又必須搞清楚對方的來歷。
六眼的價值有多大,五條悟這個當事人最明白。
尤其是對方還沒有任何的自保能力——就那點泡沫一樣的無下限術式,随便一戳就破了。
別說是他,就是剛入學不久的乙骨,說不定都能做到。
對方看似強勢高傲,其實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
然而就算是這樣,他還要對乙骨和加茂動手,真不知道是任性妄為還是膽大包天。
五條悟琢磨片刻,覺得這種性格果然跟自己有幾分相似,要是有人讓他不爽的話,他就是沒有咒力,也要想辦法幹掉對方的。
等車來了,五條悟毫不猶豫把那個年輕人拎上了車。
把車開到京都學校門口的伊地知看到車門打開,一個五條悟鑽了進來,對方一只手臂上帶着傷口,還有幾個像是指印一樣的血痕,看起來格外明顯。
這是受傷了?!
伊地知臉上立即出現了驚吓的表情,還沒來得及問,又一個五條悟鑽了進來。
五條悟臉上本來帶着點不爽,看到伊地知震驚到眼鏡都掉下來了的樣子,倒是一下子樂了起來。
他忽然覺得,就算這個世界上有另一個自己,帶來的也不全都是麻煩。
“開車,去市中心。”他說。
乙骨憂太坐在副駕駛座上,裏香已經回去了,他回想起今天的事,有些想跟學校裏的同學們聊聊,拿着手機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過了好一會兒,伊地知才緩過來,哆哆嗦嗦地打了方向盤。
乙骨憂太打開郵箱,猶猶豫豫地選中了狗卷棘的號碼,準備發郵件過去。
五條老師是不是有個弟弟……
他還沒點擊發送,坐在他後座的銀發年輕人就說:“我是哥哥。”
六眼能看到的視野非常廣闊,乙骨憂太應該把手機再藏好一點的。
“嗤。”
五條悟瞬間笑了,把手掌放到他的腦袋上一頓揉搓,“想當我哥哥,下次早點投胎。”
似乎從剛才碰到這個年輕人開始,對方的咒力就對他不再排斥了,把手伸過去也沒有再向之前那樣受到阻礙。
手上的術式缺口也慢慢恢複了,五條悟在他腦袋上摸了一手的水,冰涼涼的,見深色的制服貼着他的身體,隐約可見輪廓帶着幾分瘦弱,忍不住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
他在高專的制服裏面還穿着襯衫,由于開着無下限術式,雨也沒有打濕他外面的制服,剛脫下來扔到年輕人那邊,年輕人就抓住那件衣服,舉起來擦了擦頭發。
五條悟:“……我是讓你換上。”
一直穿着濕衣服不難受麽?就連乙骨憂太都把濕掉的外套脫了。
年輕人聽到他的話,慢吞吞放下了手,他把擦過頭發變得半幹半濕的衣服重新扔給五條悟,“我才不穿。”
不僅五條悟嫌棄他,他也超級嫌棄五條悟。
五條悟:……可惡,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好心!
有種被氣到的感覺。
五條悟把濕掉的衣服又丢到他的頭上,稀薄的無下限咒力把衣服彈開,衣服掉到座位上,五條悟撿起來再丢,再次被彈開。
五條悟忍不住拿起衣服蓋過去,徹底蒙住了他的頭。
銀發年輕人擡起手,用力扒拉衣服,怎麽也扒不開,于是屈起手肘,往五條悟貼近他的身體撞了過去。
五條悟被他推得腦袋差點撞在了旁邊的車窗上。
他把衣服拉下來,一臉不高興地說:“吃完大福我就走,不用你多管閑事。”
“走?”五條悟重複他的話。
只是剛才随便碰到了一下,他的側臉上就出現了一道小小的紅痕,五條悟盯着那道紅痕,慢慢問道:“你要去哪裏?”
“沒有必要告訴你。”年輕人把衣服丢到他的臉上,只不過因為無下限術式的存在,衣服很快滑落下來。
然而誰也沒有去撿。
因為五條悟用一種篤定的,帶着嘲弄的語氣說:“你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以去吧。”
年輕人臉色微微一變,強勢的表情隐隐有崩塌的趨勢。
那張臉好似因此而變得更蒼白了,臉上細微的紅痕越發明顯。
然而五條悟還在慢慢地、像是要剖開他內心般地說:“在這個世界上。”
“連個幫你買大福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