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世界級災害
“亂步先生!”
偵探社的人圍在黑發青年的身邊, 江戶川亂步看着他們臉上焦急的神色,腦海中傳來一陣陣鈍痛,思緒像是斷裂似的無法繼續運轉。
與謝野作為經驗豐富的醫生, 在經過短暫的慌亂之後, 立即做出了判斷:“氣息平穩,也沒有外傷,很有可能是共噬的效果……”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硝煙味,另一個世界的亂步告訴他們, 共噬是通過能夠制造病毒的異能者發動的, 與謝野他們想到這點,神色不由得凝重。
商業街上這麽多人,另一個中了共噬的……還是森鷗外嗎?
前兩天打算讓鏡花指控福地櫻癡的時候,他們就考慮過了共噬的問題,那時候大家都覺得中了共噬的很有可能會是社長和森鷗外。
所以社長沒有參與這次行動,費奧多爾放出了很多假消息,暗網上也流傳着白鯨上有組合遺産的傳聞,很多異能者偷偷潛入進來,社長接受軍警的委托,去負責解決這些異能者了。
森鷗外身邊又帶着另一個中原中也,被偷襲的可能性接近于無,所有人都覺得,共噬事件不可能再發生了。
然而現在……
看着陷入昏迷的青年,衆人心裏忍不住沉了沉——他們終于意識到了,另一個亂步說的費奧多爾智謀和太宰治不相上下到底有多可怕。
亂步中了共噬病毒,不管另一個人是不是森鷗外, 他們都不可能繼續像現在這樣, 游刃有餘地配合異能特務科抓捕其他異能者了。
必須盡快找到那個人。
國木田推了推眼鏡, 回頭去看另一個亂步,這時他才發現,對方站在落後不遠的地方,臉上的神情恍惚又震驚。
國木田忍不住喊道:“亂步君……?”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另一個亂步身上有着一眼看過去就讓人覺得絕望和疲憊的氣質,然而現在這個亂步,卻有種忽然從泥沼中掙脫出來的感覺。
盡管他臉上的神色還是不對勁,眼神卻是清亮而堅定有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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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步接觸到國木田疑惑眼神,語氣有些飄忽地說:“不是他……”
中了共噬倒在地上的人不是偵探社裏的江戶川亂步。
現在還清醒着的這個才是。
他才是跟所有人有着共同的羁絆,跟太宰治一起制定了所有計劃的人。
那麽另一個亂步,到底是提前預料到了這種情況才和他互換身份,還是單純的只是聽從了他的想法,想要對他好一點呢?
亂步心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他不該跟另一個自己說那些話的。
什麽要對他好一點,什麽以後會後悔之類的。
不管是哪一個理由,他要是沒說那樣的話,對方就不會提出互換身份這種事了。
也就不會發生現在這樣的情況。
亂步知道另一個自己有厭食症,假裝成自己的時候,盡管手上經常拿着零食,卻幾乎沒怎麽吃過,都是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喂給自己的。
他到底花了多大的毅力來克制自己,才能讓自己表現出很喜歡那些零食的樣子呢?
他平時是不是也像亂步看着他那樣,偷偷用同樣的眼神打量着亂步,所以才能僞裝得那麽像呢?
在他倒下去之後,亂步被他刻意蒙蔽的視線忽然變得清晰了,一個個問題冒了出來,如同雜亂無章的毛線團塞滿了他的腦海。
“另一個中了共噬的人,是森鷗外。”
亂步和平時一樣,用确定的語氣說着,那是一種令衆人信服的語氣,偵探社裏沒人會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
然而他臉上的神情帶着點沒緩過來的恍惚,又讓看到的人忍不住心疼。
與謝野他們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所以現在是……”
他們看了看地上暈倒的人,心裏沒有松了口氣的感覺,反而像是亂步那種,被震驚和不可置信給填滿了。
亂步對另一個自己的親近有目共睹,可另一個亂步卻對他冷淡而疏離,偵探社裏的其他人還在私底下悄悄讨論過,亂步是不是被讨厭了。
國木田獨步拿出了手機:“我打電話給太宰,不管是不是亂步先生,我們都不會放棄的。”
他的話沒有安撫到亂步,亂步望着地上暈倒的青年,眼神複雜又深邃。
“把他帶到店裏去吧。”他說。
國木田立即把人背起來,帶到了與謝野剛才在的那家咖啡店,裏面的店員都替換成了異能特務科的人,目前看來還是安全的。
然後亂步對他們說:“我去一趟異能特務科。”
他現在要做的,已經不是配合異能特務科的人,繼續尋找潛入商業街的其他異能者了。
他沒有露出平時那種仿佛能看穿一切的鋒利眼神,連說話也比平時低了一點,顯得更輕緩些許,然而所有人都忍不住心裏一驚。
待在這裏才是最安全的,然而在那樣認真的神情之下,誰也無法說出阻止他的話。
“那讓敦陪你一起。”與謝野立即說。
其實她更想陪着一起去,那樣更能保證亂步的安全,然而商業街這邊也需要她,如果真有費奧多爾安排的異能者混入人群進行暗殺,她留在這邊顯然更合适。
“好。”亂步沒有拒絕,看了看四周,找到了異能特務科停在那邊的車,直接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而在另一邊,聽到要殺了亂步才能解除森鷗外身上的共噬效果,橘發年輕人卻沒有任何動作。
他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倒在地上的森鷗外。
然而費奧多爾能感受到他內心的痛苦,那是再次見證自己承認的首領死亡的痛苦。
比起回憶中的更真實,也更能激發他潛藏在內心的能量。
如果這股能量能夠爆發出來,說不定能摧毀整個武裝偵探社。
想到這裏,費奧多爾不由得對他說:“現在正是中也君彌補錯誤的時候。”
如果不是他判斷失誤,把所有的爆炸裝置都帶到天上的話,森鷗外也不會中了共噬病毒。
——所以,去殺了江戶川亂步,讓森鷗外醒過來吧。
他刻意壓低的聲音猶如惡魔蠱惑着橘發年輕人,年輕人漸漸捏緊了拳頭。
無人機另一端的太宰治無法聽清他說了什麽,然而看到年輕人眼裏出現了殺意,眼神再次變得猶如初次見面的空洞和虛無,仿佛只知道執行任務般,他忍不住心裏一緊。
“中也!”
他趕緊叫道:“不要相信他的話!”
聽到他的話,年輕人湛藍的眼眸微顫,他抿了抿唇說:“我沒有相信。”
那……
太宰治心裏的疑問還沒問出來,就見年輕人冷冷笑了一聲,對費奧多爾說:“你以為另一個[中原中也]為什麽不在這裏?”
——因為他早就被派去找普希金了。
讀懂他話裏的意思,費奧多爾紫色的瞳孔因為震驚而放大。
年輕人看到他的反應,越發确定地冷笑起來。
如同太宰治了解中原中也那樣,中原中也對他也極其了解。
他就是那種喜歡說話只說一半,刻意模糊掉最重要的信息,一次次讓敵人以為自己已經勝券在握的家夥。
曾經不知道多少敵人在他面前得意洋洋,直到最後才發現自己才是被他耍得團團轉的那個。
就連現在也是。
太宰治只說了費奧多爾他們有制作病毒的異能者,又沒說自己找不到。
看到森鷗外倒下的瞬間,橘發年輕人就明白了——如果他們知道有共噬異能,不可能不防備普希金的。
說不定太宰治早就利用監控找到人了,只是在給費奧多爾營造出沒有找到的假象而已。
聽到他的話,無人機在他們頭頂像是在點頭似的上上下下晃動了一番。
“沒錯!”太宰治說,“我們這邊的中也早就把普希金控制起來了。”
說出這話的時候,他心裏忽然湧出一股忐忑,有種事情即将脫離掌控的感覺——因為他們這邊的中也,還沒有給他打電話。
他們确實找到普希金了,以中也的能力,不可能到現在還沒有任何通知的。
放在通訊臺上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太宰治趕緊拿起來,然而看到消息的瞬間,他的心裏又是往下一沉。
中了共噬的不是偵探社的亂步,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那位……
太宰治的手指發涼,然而仰頭望着無人機傳過來的畫面,他卻不得不集中精神。
“費奧多爾君,”他清了清嗓子,用輕柔帶着笑意的聲音說,“告訴你一個消息——中了共噬異能的,不是我們這邊的亂步哦。”
“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那位。”
“你應該知道的吧?他沒有任何的求生欲,無論給他一個什麽樣的理由,他都可以去死。”
費奧多爾臉色微微一變。
小小的無人機飛行在上空,沒有人能透過這臺冰冷的機器看到背後的太宰治是一種什麽樣的表情,他只是用含笑的、又顯得特別冷漠的聲音開口說着。
“就算我們找不到普希金,也是能夠解除共噬異能的。”
“只要殺死那位亂步君就可以了。”
太宰治,絕對做得出那種事。
他如今身處異能特務科,無數人員供他調用,哪怕偵探社那邊的人不同意,他也可以出其不意地叫狙擊手把另一個亂步殺死。
費奧多爾臉色難看,勉強說道:“太宰君真狠心……”
“不過是一個本來就想死的人而已。”
太宰治的聲音滿不在乎,落在聽的人耳朵裏,泛起了一陣涼意。
在無人機的下方,望着費奧多爾的橘發年輕人臉上也盡是冷意。
他的身體周圍浮現出了重力異能特有的紅光,眼神裏是冰冷的殺意,看到費奧多爾機警地往後退,立即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眼前一花,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他和費奧多爾的中間。
“Surprise!”
他的聲音跳脫中帶着張揚,指尖夾着小小的刀片,劃在了橘發年輕人朝費奧多爾打過去的拳頭上。
鋒利的刀片只在年輕人的皮膚上留下了淺淺的傷口,他撒開手,剛準備拉着身後的費奧多爾離開,年輕人身上重力的紅光就透過刀片傳了過來。
轟隆一聲,突然出現的人被陡然加大的重力擊得倒飛了出去,砸在了商鋪的牆壁上。
牆壁被砸出一個大坑,被他拽着的費奧多爾也跟着倒在了地上,瞬間咳出了血。
“你……”費奧多爾不可置信地望着年輕人,“你是故意的……”
年輕人身上被重力覆蓋,本不可能被刀片劃到的——他是為了留下果戈裏。
看着果戈裏因為他的那一擊瞬間暈了過去,從牆上掉了下來,費奧多爾什麽都明白了。
果戈裏的異能是瞬移,如果是正常的戰鬥,根本不可能碰到他,對他使用異能,所以只有在果戈裏出手的時候,刀片劃到他的瞬間,和他有了接觸,重力異能才能傳遞過去,到達果戈裏那邊。
“你是為了抓住果戈裏……”
在他們這些人裏,果戈裏才能最難被抓住的那個。
費奧多爾臉色難看地望着年輕人,無法相信自己安排逃脫的後手,就這麽被他破解了。
年輕人仿佛默認了一般,望着費奧多爾說:“下一個輪到你了。”
他身上異能的光芒越來越亮,淺淺的紅色紋路從眼下浮現了出來。
殺意如同化作實質般的蔓延了過去。
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身後叫道:“中也君!”
坂口安吾安排人帶昏迷的森鷗外離開,看到他要對費奧多爾出手,立即喊道:“請把人交給我們。”
年輕人回過頭,看着被他們扶起來的森鷗外,看着坂口安吾帶着些許熟悉的臉,眼下的紋路越發清晰而明顯。
紅色的能量在其中流動,帶來無比危險的感覺。
坂口安吾渾身一冷,說話的語氣不受控制地變得僵硬:“請把人交給我們異能特務科。”
“這是威脅嗎?”年輕人湛藍的眼眸也染上了些許紅色。
“不是……”
坂口安吾還沒說完,小小的無人機就飛到了他們的中間,隔絕了他們的對視。
“中也,把人交給他。”
太宰治的聲音從無人機傳來,裏面小小的攝像頭正對準了橘發年輕人,像是在和他對視,“相信我。”
年輕人一動不動,沉默地望着攔在他面前的無人機。
他的手臂上也出現了紅色的紋路,猶如藤蔓慢慢爬上他的軀幹,順着心口蔓延上來,纏繞到脖頸。
氣氛危險到一觸即發。
坂口安吾緊張地握緊拳頭,把費奧多爾控制起來交給他們,是他們和太宰治的交易內容之一,不然太宰治不可能坐在異能特務科的通訊室裏,調集他們的全部人手,還能随意查看整個城市的監控。
然而費奧多爾做過的事太多了,前幾天在白鯨上給年輕人傳了那麽一段程序,現在又利用共噬讓森鷗外暈倒,讓他去殺江戶川亂步……
無論哪一條理由,都足夠讓年輕人把費奧多爾殺死好幾次了。
他真的會因為太宰治的話放過費奧多爾嗎?
還是在現在這種觸手可及就能把人殺死的時候?
坂口安吾緊張到手心冒汗,忍不住開口:“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不過費奧多爾先生手裏掌握着重要的線索……”
費奧多爾是能夠指控福地櫻癡罪行的主要人選。
如果沒有人出面作證,無論是上級還是公衆,都不可能相信福地櫻癡會做出那麽喪心病狂的事情。
然而要說服年輕人繞過費奧多爾,實在是太困難了。
當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坂口安吾差點以為自己要死掉。
在他們不遠處的費奧多爾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中原中也……看起來怎麽像是随時都有可能失控的樣子……
費奧多爾本就不覺得自己會死,哪怕年輕人對他出手,他也自信能有辦法化解,讓他不安的是現在這種詭異的氛圍。
就好像有一個巨大的陰謀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難道是太宰治在算計他?
就在費奧多爾疑惑的時候,離他不遠的年輕人看起來越發的危險了,看到他頸側和眼下的紋路,太宰治就好像又回到了跟他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夜晚。
無人機調轉了一個方向,對坂口安吾說:“快。”
坂口安吾意會,立即命人把費奧多爾請走,地上暈過去的果戈裏和森鷗外也帶走了。
四周清空了大一片場地,街上的行人早已散盡,熱熱鬧鬧的商業街只剩下店鋪面前閃爍的燈牌,在這種寂靜的氛圍襯托下詭谲而可怕。
無人機圍繞着沉默站立的年輕人飛了兩圈。
“中也?”
年輕人還是那麽沉默。
太宰治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中也。”
他說:“普希金已經找到了,另一個你正在把他押送過來的路上,只要我碰到他,森先生身上的共噬異能也就解除了。”
他的聲音輕緩柔和,音色悅耳,帶着能夠安撫人心的力量,然而年輕人還是沒有說話,在那些紅色紋路裏流轉的能量速度甚至加快了些。
就像是在抗拒太宰治說的話,根本不相信他一樣。
太宰治說:“很快森先生就會醒了,到時候我讓他給你打電話。”
年輕人仿佛根本沒到他說的,只是盯着他面前的無人機,臉上的表情慢慢地減少。
太宰治忍不住産生了年輕人又回到了之前那種狀态的感覺,又忍不住覺得他只是在生氣,就好像面對一個情緒不穩定的小孩子,自己根本無從下手。
太宰治抓了抓頭發,這時無人機面前的橘發年輕人終于開口了。
“……太宰。”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太宰治的名字,然而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仿佛在竭力壓抑着什麽。
太宰治心裏一驚,他說:“我的異能不穩定了。”
“什麽?!”
太宰治腦海中奇奇怪怪的思緒忽地一亂。
異能不穩定代表着什麽呢?
狂躁、失去控制、像是他們這邊的中也進入污濁狀态那樣,失去意識,肆意揮灑着力量,攻擊視線裏能看到的所有一切。
直到力量耗盡才會停止。
到了那時候,橘發年輕人也會死掉。
太宰治望着屏幕,企圖找到年輕人開玩笑的證據,然而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對方攥緊的拳頭,以及拳頭上被刀片劃出來的,微小到幾乎看不見的傷口。
果戈裏剛才拿的刀片有問題?
太宰治腦中驀地閃過了這個念頭,看着臉上和手臂上都遍布紅色紋路的年輕人,心中再次被荒謬感給填滿。
無論如何都抓不住的東西正在從他的手中溜走,他只能眼睜睜看着,什麽也做不了。
身體像是被凍住了,他僵硬地望着前面的屏幕,望着那個橘發的年輕人。
“我想回去了。”
對方看着鏡頭,用極其緩慢的,壓抑的聲音說:“送我回去吧。”
回去?
回到哪裏?
絕對不是港黑,也不是他所在的異能特務科,而是另一個世界。
太宰治不知道他是怎麽過來的,但是他知道亂步是怎麽來的。
亂步是死後才到了這個世界。
所以年輕人說這種話,是想叫太宰殺死他麽?
叫太宰治,殺死中原中也?
太宰治僵硬地望着面前的屏幕,溫度一點點從他的身體消失。
“不是。”
年輕人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艱難地抽了抽嘴角,嫌棄地說:“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你覺得你能走到距離我一米遠的位置嗎?”
年輕人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掀起了風,重力化作一陣陣能量猶如海浪擴散,盡管他在盡力壓制這股力量,仍然顯得自己仿佛在漩渦中心一般。
店鋪上貼的告示嘩啦啦的響,燈牌被吹得一晃一晃的,無人機也在風中打了個趔趄。
年輕人身上的人性正在一點點消失,湛藍的眼眸裏的情緒也越發的不明顯。
仿佛正在從人類化作至高無上的神明,透過無人機看到這一幕的太宰治身體越發僵冷,心髒都快停止了跳動。
“叫福地櫻癡過來吧。”
年輕人這麽說着,就好像在告訴太宰治他最後的心願。
太宰治寧願自己聽不懂。
年輕人最後一次看向了無人機:“你難道還有其他辦法嗎?”
一旦異能失去控制,年輕人也會喪失理智。
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他。
就算是太宰治也不行,這麽短的時間內,他根本沒辦法趕到年輕人的身邊。
而且年輕人自己也……
通過攝像頭,太宰治看到他那雙眼睛裏最後一點情緒正在慢慢消失,又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跟太宰治見面的時候。
然而透過那雙眼睛,太宰治卻仿佛看到了裏面深藏的靈魂。
那是被無數次重置折磨過卻依舊堅定耀眼的靈魂。
他在告訴太宰治,他想殺死福地櫻癡。
異能特務科上方的能量檢測系統發出了警報。
紅色的異能波動從商業街的方向亮起,瞬間輻射到了周圍,覆蓋了整條街區、整片區域。
仿佛在橫濱的地圖上倒了一盒紅色的顏料,顏料的色彩還在不斷往外擴散,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通訊室,在外面的建築同時響起。
全世界都好像聽到了這道警報聲。
太宰治湊近通訊臺上的話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發出這道命令的。
“世界級災害……去請我們的‘英雄’福地櫻癡出手吧。”
如果他最後的心願是擊敗福地櫻癡的話。
福地櫻癡在獵犬的基地,紅色的光芒照亮整座商業街的時候,他在被無數的記者們圍攻,輿論的裹挾令他無暇分心。
不安漸漸從心中升起。
異能特務科的車很快開了進來,在面對公衆直播的鏡頭前,當着所有人的面說出了請求。
“請您一定要出手,”戴着眼鏡,長相斯文的男人說,“只有您才能拯救這座城市。”
福地櫻癡知道他,異能特務科的精銳,參事官輔佐坂口安吾。
他表情誠懇地望着福地櫻癡:“您會成為英雄的,不是嗎?”
福地櫻癡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場大的災難,一場浩劫……他策劃了那麽多年,不就是為了這些嗎?
這不正是他所期待的嗎?
再次投身于戰鬥之中,再次成為英雄,無論是書頁還是大指令,有了這些聲望之後,都會變得唾手可得。
比之前更簡單。
可是為什麽還會這麽不安?
被坂口安吾請上車,來到商業街附近的時候,福地櫻癡終于知道了。
他們不是來請他當英雄的。
他們是叫他來赴死。
距離商業街還有十多米的地方都已經被濃郁的紅色覆蓋了,重力異能逸散出來的紅光有如實質地漂浮在空中。
每靠近一點點,就會感覺身體沉上一分,漸漸變得寸步難行。
更恐怖的是,在那漸漸濃郁的紅色中心,還有着一道人形的影子。
那道影子模糊而危險,只是一眼看過去,就讓人忍不住心生恐懼。
仿佛是存在于另一個次元的不可名狀之物,又像是由這世間最純粹的力量所化作的神明。
沒有任何人能超越他,沒有任何人能夠擊敗他。
他是這世間最強大、最可怕的存在。
跟随着異能特務科的車過來的媒體們把鏡頭對準了福地櫻癡。
坂口安吾也在看着他。
“全世界的人都在期待您的出手。”他說。
福地櫻癡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無論是世人,還是他內心的驕傲,都不會允許他臨陣脫逃。
跨入那道紅色領域的瞬間,極致的危險感撲面而來。
重力壓制着周圍的一切,身體被碾壓得一陣陣發疼,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
那道人形的影子微微晃動,徹底被力量侵蝕成紅色的眼眸望了過來。
福地櫻癡把手放到腰間,拔出了佩劍雨禦前。
然而沒有用。
無論在哪一次預知中都是死。
無論斬斷了哪一次失敗的過去,下一次也還是死。
綿綿無期永遠也不會停歇的死亡盡頭,還是只有死亡,再也找不到多餘的選項。
除了死亡,他沒有任何路可以走。
聞名于世的英雄福地櫻癡死在了橫濱突然爆發出來的超大型災害之中。
那是比白鯨更大型的災難,而且威脅到了橫濱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輻射到了相鄰的東京,無數人無論是在家還是在外都感受到了災難帶來的壓迫感。
無法動彈,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壓迫着身體,讓人不由自主想要跪伏在地。
——是神明的力量。
不知何時。
民間多出了這樣的傳聞。
據說他們在那強大到令人無法反抗的壓迫感中聽到了神明的聲音。
「汝 陰郁污濁之寬恕」
「勿使我再次蘇醒……」
福地櫻癡惹怒了神明,所以他才死了。
在他死之後,那令人畏懼的力量消失了。
神明的聲音也消失了。
然而他留下來的話語,卻還是在人群中隐秘地傳頌着。
「我 除了荒涼的夢 」
「已別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