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黑暗偵探(番外)下
繩子的另一端拿在少年手裏, 少年銳利的視線和威脅的話語宛如捏住了太宰治的命脈般。
太宰治忽然覺得脖子上癢癢的,粗糙的繩子貼着他的皮膚,帶來的不是死亡的安逸, 而是一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
他飛快把繩子解開, 然後對那少年說:“在橫濱這種地方, 報警是沒有用的。”
他看了看少年寬松的上衣,還有略顯淩亂的頭發, 嘲笑似的揚起嘴角:“剛被人搶劫過的你還沒明白嗎?”
少年眉頭一皺,身上那種故作成熟和穩重的氣場頓時煙消雲散, 他不服氣地反駁:“你不一樣,警察會把你送進福利院!”
“随便啦。”太宰治揮揮手, 無所謂地說,那種地方怎麽可能關得住他。
這時少年看了看他,突然丢下繩子, 打開裝錢的盒子,不由分說拿走了一半的錢。
沒想到他那麽不客氣,太宰治愣了一下, 飛快撲上去:“那是我的!!”
“我也看到了!”少年把盒子舉高, 理直氣壯地說, “我就要一半,沒錢吃飯了我會餓死的!”
“你餓死關我什麽事!”太宰治也擡高了手, 然而少年比他高了一個頭,他就算踮起腳也還離盒子有着一段小小的距離。
像是故意一樣, 每次少年手裏的盒子都擦着他的指尖掠過, 讓他怎麽也抓不到。
太宰治忍不住生氣了。
他也沒有那麽在意這些錢, 可少年強盜似的行為, 讓他覺得他還就非要那些錢不可了。
他盯着少年俊秀的臉看了片刻, 忽然說:“你就不想知道我在哪家拿的錢嗎?”
少年動作微頓。
太宰治說:“我拿錢的時候,看到那家有好多吃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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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家好有錢,廚房裏放了好多好多、好吃的——”
太宰治把話放得慢慢的,引誘般的語調讓少年産生了聯想,少年喉嚨不自覺地動了動。
太宰治趁機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手很瘦,而且手指涼涼的,倒真給人一種很久沒有好好吃過飯的感覺了,太宰治本想把錢給搶回來,這時候卻莫名其妙改變了主意。
“我們去那裏吃東西吧!”
他說完拉着少年飛快往街上跑。
少年甩了甩他的手,沒什麽意義地進行了一遍象征性抵抗,就這麽順從地被他拖走了。
太宰治帶着他熟練地潛入有錢人家,拿走了很多吃的。
兩個人一起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少年還一臉恍恍惚惚,根本沒回過神來的樣子。
望着面前誘人的食物,他臉上都是糾結無比的表情。
雖然有着能看透真相的能力,可他本人卻像是一張白紙般,完完全全沒有任何遮掩,就這麽攤開在太宰治的面前。
太宰治覺得他真的太好懂了。
在橫濱這麽黑暗的地方,每個人都拼了命想要隐藏自己,只有這個家夥……
“再不吃就涼了。”太宰治故意提醒他,然後就看到他的臉色變來變去,心裏覺得越來越好玩了。
太宰治忍不住問:“你叫什麽名字?”
“亂步,”少年說,“江戶川亂步。”
“我叫太宰治。”太宰治拿起一塊炸得很香的天婦羅塞到他嘴裏,“快吃吧,不是要餓死了嗎。”
亂步下意識咬住那塊天婦羅,然後眼睛一亮,美妙的香味瞬間虜獲了他,他伸手搶走了太宰治手裏剛拿起的烤餅。
“這個我也要!”他含含糊糊地說着。
“好吧。”太宰治不能理解他的幼稚,又拿起另一塊烤餅,又被搶走。
太宰治頓時怒目而視。
亂步說:“我父親以
前是個警察……”
就算沒錢吃飯了,也沒到需要偷東西的地步吧?這是江戶川亂步從來沒想過的事情。
太宰治犀利地指出:“你就是想搶我的東西。”
他覺得亂步在針對他。
亂步嘿嘿笑了笑,把搶過來的烤餅塞了一塊到他的嘴裏。
太宰治咬了咬,還是覺得不解氣,又把他手裏的另一塊餅幹搶了回來,最後兩人都不服氣,演變成了一場公園大戰。
到處都被他們弄得亂七八糟的,亂步心虛地看了看扔得滿地都是的食物,最後還是和太宰治一起愉快地溜走了。
之後亂步和太宰治平分了那份錢,亂步的錢很快就花完了,出去打工,又經常因為說錯話被人辭掉。
每次太宰治都在他打工的店外面大聲嘲笑他。
“我是靠自己的努力養活自己的!”亂步生氣地瞪着太宰,“不像你,每次都去拿人家的東西……”
“所以亂步和我不一樣啊,”太宰治笑完了,忽然說,“我要加入港口黑手黨了。”
亂步生氣的表情頓時凝固。
“亂步就像這樣就好了。”明明比亂步小了好幾歲,太宰治這時候卻已經和他差不多高了,他直視着亂步的眼睛說,“我呢,永遠也沒辦法像亂步這樣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工作,在這個肮髒的社會上……”
“不要去!”
他還沒說完,亂步就大聲地說:“我不會讓你去的!”
橫濱會像現在這麽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港口黑手黨原來的首領太過殘暴了,到處發動幫派戰争。
現在老首領死了,不僅是橫濱動亂,連港口黑手黨內部也開始亂了。
那裏已經變成了一臺大型絞肉機,太宰治現在進去,完全就是去送死。
“是他們新首領邀請我去的。”
太宰治沒有說他被森鷗外從河裏撈起來,也沒有說他看到了森鷗外殺死老首領的事情。
亂步是唯一一個跟他有交集的人,如果他不加入港口黑手黨,森鷗外一定會來找亂步。
他只能對亂步說:“你放心,我會沒事的。”
亂步張了張嘴,太宰治說:“亂步不是也有事情沒告訴我嗎?最近總是聽人說,你和一個武藝高強的劍客在一起,還有人說他是你的保镖什麽的……”
亂步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怔愣。
太宰治微微嘆氣,“所以說啊……”
亂步已經找到了适合他的生活方式,太宰治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頭,就像是在安慰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動作溫柔,聲音輕緩。
“我會回來看亂步的。”
“我才不要你看!”
亂步推開他,生氣地說:“那你就去吧!”
太宰治沒動,站在原地一臉認真地望着亂步。
他是認真的。
亂步意識到了,不管他說什麽,太宰治都不會改變主意。
亂步心裏忍不住難過,自從太宰治出現之後,他就再也沒覺得自己是異類了,他出去工作,那些人總是把他趕走,根本不是因為他有問題,只是那些人太笨而已。
就算太宰治對他的态度總是很飄忽,他也一直認為他們是最好的朋友,雖然太宰從來沒有承認過……
啊,亂步這時候才發現,太宰治好像從來沒說過他們是朋友。
“你真的要去嗎?”他認真問太宰。
太宰治點頭。
亂步更難過了。
“你想去就去吧,”他攥着手指,盡量做出無所謂的表情,“不過我覺得,那個新首領不是什麽好人,說不定就是想利用你,等他坐穩了位置,再回頭殺掉你什麽的……”
太宰治說:“
那我們就提前殺掉他。”
亂步看了他一眼。
亂步已經不是那個被太宰治帶着去偷幾塊餅幹就糾結半天的少年了,他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毫不猶豫地說:“好,需要出手你就叫我!”
明明港口黑手黨勢力那麽大,他卻毫不猶豫說出了這樣的話,另一個世界裏,武裝偵探社的太宰治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兩個家夥還真是……”
如果他真的能遇到亂步,大概真的會出現這樣的場景吧?
盡管亂步在郵件裏省略了很多,太宰治卻能看得出來,那時候亂步真的很難過。
好朋友就這麽突然加入了港口黑手黨,還一句解釋都沒有,亂步怎麽可能不難過。
不過他還是對太宰治做出了承諾,連殺新首領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他們之間的關系真是好得不像話。
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後來發現太宰治在港黑裏交了新朋友,他才更無法接受吧。
哪怕太宰治不說,亂步也能看出他的變化。
——在離他很遠的地方,太宰治有新朋友了。
“還有了搭檔!”
亂步的郵件又發了過來,用上了很嚴重的感嘆號:“他明明說過,只會承認我一個人的!!!”
只有亂步才是自己的搭檔——為了安撫亂步,太宰治一定會這麽說的。
太宰治唇邊的笑容一頓。
他又想起了亂步看到國木田時候的表情,那種委屈到仿佛遭受背叛的表情。
果然啊……
另一個自己真的是……
太宰治啧了一聲。
“然後呢?”他發郵件過去。
“然後我就去港口黑手黨了!”
意識到再這麽下去,朋友真的要被人搶走了,亂步蹭蹭蹭地跑到了港口黑手黨。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亂步都跟在太宰治的身邊,兩個人像以前那樣給對方出主意,互相使壞,所有人都認為亂步是港口黑手黨的人,而且和太宰治中原中也一樣,都是幹部的預備役。
中原中也很有意見,本來攤上太宰治這麽個搭檔就夠麻煩的了,現在又來了一個比他更幼稚的亂步。
這兩個人每次鬧別扭了都找他幫忙傳話,他夾在中間,時不時被罵笨蛋,然後被嘲諷蛞蝓和黑漆漆的小矮子,把他氣得眼前發黑,差點連叛逃的想法都冒出來了。
後來他真的受不了了,去跟首領申請放假,沒想到首領竟然同意了。
那一天恰好是亂步和太宰治冷戰的第二天。
冷戰的原因還是因為經常和太宰治一起喝酒的人,具體的事中原中也不是很想知道,他直接去找了亂步,告訴他不管他是想給太宰治傳話還是出去買東西回不來都不要叫他,他已經放假了!
沒想到亂步看了他很久,然後點頭說:“知道了。”
竟然這麽簡單?
中原中也愣了愣,然而亂步已經丢下他飛快跑了,根本沒有給他再問的機會。
等到中原中也回來,已經是好幾天之後,他接到首領的命令,去處理最近把橫濱弄得一團亂的mimic成員屍體。
到達那個基地的時候,中原中也沒想到會在裏面看到亂步。
亂步縮在漆黑的小房間裏,銀發的和服劍客站在外面,不管怎麽叫他他都不願出來。
哪怕是中原中也過來,他也只是看了中也一眼,什麽都沒說。
直到很久以後,中原中也才知道,他一直在等太宰治,而太宰治已經不會再來了。
太宰治叛逃了。
他離開了港口黑手黨。
沒有帶亂步一起,他甚至和亂步斷了聯系。
偵探社裏,
拿着手機的太宰治差點從座位上掉下去。
他飛快按着鍵盤:“那個……亂步君,你一開始就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
所以說沒必要帶你啊!!
不如說來見了你,對你來說才是麻煩呢!!
太宰治發完了這段話,等了很久對面都沒有回應,他忍不住擡手扶額。
另一個太宰治還真是笨蛋啊!
亂步獨自去找mimic,是真的覺得自己可以解決這次事情,然後高高興興地去和太宰結束冷戰的。
一開始的時候,紀德不知道織田作的異能和他相似,他只是知道橫濱有能夠讓他解脫的人而已。
以亂步的能力,要說服他其實不難。
但他絕對想不到,森先生已經決定放棄織田作了,他甚至決定了要放棄太宰治這個幹部。
所以紀德不可能離開,森先生也不會放他離開。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死局,根本不是亂步可以改變的。
亂步大概叫了那個世界的太宰治過去,以太宰治的異能加上福澤谕吉的武力值,要解決這次事情其實不難。
難的是亂步……他在那幾天裏,一直被紀德關在小黑屋裏。
那種黑漆漆的小房間,沒有光線,沒有聲音,就算是意志堅定的特工都有可能被逼瘋。
亂步只能一遍遍想着,太宰很快就會來了,他會帶自己離開的,他絕對不會留在港口黑手黨了,一定會和自己離開的。
那時候的太宰治,是亂步唯一能夠寄托的希望。
亂步很喜歡吃零食,可是回憶零食的美味只會讓他在什麽也沒有的房間裏更絕望,因為他根本吃不到。
他也很喜歡破解對別人來說很難的謎題,可是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沒有……
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他只能告訴自己,太宰很快就會來了。
太宰治是反異能者,對付紀德根本就不是問題,而且他還很聰明,用不了多久,就會發現這個關着自己的小房間……
亂步只能一遍遍地這麽告訴自己。
然而……太宰治沒有來找他。
他一直滿懷希望地等着太宰,太宰卻沒有來。
福澤谕吉一個人打開了那扇門。
他告訴亂步,太宰治說他有事要處理,很快就會回來的。
所以亂步一直在那裏等着,又等了很久很久,中原中也來了。
太宰治還是沒來。
“他應該是覺得,你回到武裝偵探社更安全……”
亂步本來就是武裝偵探社的人,盡管他天天待在港黑,有着福澤谕吉的庇佑,就算是森鷗外也不能把他怎麽樣,太宰治就不一樣了,他不僅叛逃了,還帶上了織田作和他收養的那些孩子。
偵探社裏,太宰治又發了一句話過去,然而按下發送鍵的瞬間,不知道為什麽他有點心虛。
的确,這麽做對亂步來說才是最好的,可是連面都不見,就這麽不告而別……
太宰治回想了一下,他準備走的時候,還偷偷在中也的車上裝了炸彈呢。
那個笨蛋,太宰治悄悄罵了另一個自己,然後發郵件問:“你們就是這樣才很久沒說話的嗎?”
一向如同石沉大海的郵件突然有了回音。
那邊發過來一個微笑的表情。
“不是,因為他昏迷了。”
看着那個微笑,太宰治不知道為什麽感受到了一股殺氣。
他把手指搭在桌面上,看着眼前的手機,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過了一會兒,亂步才發郵件過來說:“福地櫻癡舉報了與謝野。”
與謝野晶子“死亡天使”的身份一直都是秘密,然而
在組合入侵事件中,橫濱城市損失慘重,政府不得不召開會議,重新探讨異能者的相關管理辦法,在那次會議上,福地櫻癡派人舉報與謝野晶子,公開了她在常暗島上做的事。
與謝野晶子對那些事一直心懷愧疚,因此沒有否認,她也不是主謀,最後政府的處理結果就是把她送到異能者監獄隔離起來。
武裝偵探社的人本打算過一段時間就想辦法把她救出來,然而就在那時候,太宰治過去做的事也被翻了出來,一起關了進去。
需要救的人一下子變成了兩個。
亂步想起了前段時間在社長家裏看到的那把仿刀,想必福地櫻癡也是意識到自己的計劃即将敗露,才直接對武裝偵探社露出了獠牙。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像做夢一樣,書頁被盜,種田長官死亡,所有人都覺得武裝偵探社是主謀。
亂步在那時候見到了福地櫻癡。
就像他對亂步說的那樣,他很期待和福澤谕吉再次交手。
他看了看福澤谕吉,還笑了笑說:“怎麽沒用我送你的那把劍。”
福澤谕吉一言不發。
福地櫻癡說:“我的計劃原本沒有這麽早開始的,果然……一開始就不應該留下你。”
最後這句話是對亂步說的。
他目标明确地朝亂步沖了過來。
太宰治沉默地看着屏幕,最後的結果他已經知道了,社長死了,為了保護亂步而死。
“都是你的錯。”
福地櫻癡最後是這麽對亂步說的。
福地櫻癡一開始就對亂步用了雨禦前的能力,劍穿越到亂步的面前,沒有殺死他是因為福澤谕吉提前察覺,把劍給擋開了。
然而看到亂步緊張望向福澤谕吉的眼神,福地櫻癡才發現事情原來那麽簡單。
只要福澤谕吉死了,亂步就再也無法阻擋他了。
亂步能堅持一步步走來,都是因為有福澤谕吉的幫助,福澤谕吉是他最重要的支柱。
福澤谕吉不在了,他天才般的頭腦就再也無法發揮出作用了。
他和福澤谕吉戰鬥的過程其實并不久,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說話,說他們很久以前認識的事,說他請福澤谕吉一起參加軍隊。
說他被福澤谕吉拒絕之後,在戰場上看到了煉獄般的景象。
還說他不會再求福澤谕吉第二次了。
福澤谕吉很多時候都不說話,他要保護亂步,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殺人者還說這種話太狡猾了啊……”太宰治嘆着氣,按了按手機。
怎麽能一邊殺人,一邊說是別人的錯呢,真是虛僞。
為了打破福地櫻癡對亂步惡意的詛咒,社長最後說了很多話,不管是安慰他自己不會死,還是說就算死了,到另一個世界也會認出他……亂步都相信了。
就像相信他的優秀的推理能力是異能那樣,他全部都相信了。
他去找了森鷗外。
森鷗外那段時間因為曾經身為常暗島的長官而被政府盯上,已經自顧不暇,不過他還是接納了亂步。
他還幫亂步從獵犬那裏救了武裝偵探社的人,不過既然社長已經不在了,武裝偵探社也不複存在了,亂步不知道還能跟他們說什麽好。
最後是森鷗外給那些人做了安排,帶他們一起救出了太宰和與謝野。
把人救出來的那段時間,亂步還是有好好吃東西的,就算每天怎麽都睡不着,一閉上眼睛就是社長死前的樣子,他還是盡量想讓自己的狀态變好一點。
福地櫻癡對他出手,因為他是少有的能看清福地櫻癡真正目的的人,他絕對不能死。
然而就在那時候,太宰治出事了。
“橫濱那
麽亂,不知道為什麽就讓他想到了很久以前我們剛認識的時候……”
然後太宰治就叫上中原中也一起出門了。
他想去給亂步買他們很久以前吃過的一個蛋糕,亂步已經很久沒有放松過了,他每天都眼睛不眨地盯着監控,不停地思考福地櫻癡下一步會做什麽,又會對誰出手。
沒想到,後來果戈裏突然出現,把中原中也帶到了別的地方。
果戈裏的異能一直都是他們的秘密武器,在這之前誰也不知道,就那麽一兩秒的時間,中原中也就從原地消失了。
太宰治也被帶走了。
亂步最後看到的,是福地櫻癡發過來的一段錄像,太宰治被綁在儀器上,陷入了昏迷中,心跳只能靠儀器來維持。
福地櫻癡說,他沒想到亂步會那麽堅強,即使福澤谕吉死了,他還是持續阻礙着自己的計劃。
還說,早知道亂步意志力這麽強大,他根本不會殺死福澤谕吉,畢竟是那麽多年的朋友……
太宰治繼續咂舌,福地櫻癡對人的心理掐得真準,這麽一句話說出來,亂步怎麽可能好得了。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昏迷是假的……”
太宰治猶豫地發了一句話過去,他總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容易就被人綁架。
亂步沉默很久,回了一個“……”過來。
太宰治頓時明白了。
亂步根本管不了那麽多了,他的情況其實一點也不好,從被紀德關進小黑屋那一天開始,他的精神狀态就一直是有問題的。
不會真的以為紀德那種人,把人關進去之後什麽也不做吧?
就算不對他用刑,想讓他開口的辦法也多的是。
比如把亂步認識的人,綁到他面前進行虐殺什麽的,哪怕關系不是那麽親密的人,也足以擊潰亂步的心靈。
亂步如果不說出織田作的名字,那他只能看着那個人去死。
後來,社長也因為他死了。
太宰治也被綁了,還有很多很多的人,不僅是橫濱,到處都亂成了一團,連天空都變成了一片灰暗。
亂步快撐不住了。
不是身體,而是精神上的。
他讨厭待在黑暗的地方,太宰治買的那個蛋糕被中也拿回來了,他也吃不進去,他讨厭聽到別人說話的聲音,讨厭再繼續看監控,看到那些錄像的畫面,他還……讨厭他自己。
福地櫻癡那句“都是你的錯”還是對他起作用了。
“織田作之助的異能和雨禦前的作用很相似,他最後和福地櫻癡戰鬥,重傷,福地櫻癡死亡。”
看着亂步發來的這句話,太宰治不知道為什麽有種心頭發涼的感覺。
重傷的織田作之助被與謝野晶子救了起來,事情卻還是沒有結束。
福地櫻癡留下了吸血鬼大軍,哪怕他死了,那些人也在發揮着作用。
操縱吸血鬼的布萊姆反倒覺得,能解決自己的福地櫻癡死了,就再也沒人能阻止自己做什麽了,于是開啓了大面積的傳染,把很多人都變成了吸血鬼。
那時候亂步又想起來了——
“都是你的錯。”
都是他的錯。
從他一開始看到那把劍開始,就全部都是他的錯。
所以身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就連橫濱也變成了廢墟一片。
亂步覺得,如果不是自己看穿了福地櫻癡的計劃,他沒必要提前開始行動,也許就不會死那麽多的人。
他其實也沒有那麽在意那些人,可總有人會在乎。
每次走進偵探社,或者後來回到黑幫的時候,都能看到人們的表情越來越沉重——他們的家人,他們的朋友,都因為同一件事情危在旦夕。
亂步越來越覺得,都是他的錯。
是他讓那些人變成那樣的。
太宰治猛地吸氣。
亂步給他發來的郵件裏沒有過多的描述,最後也只是寥寥幾句,他卻看得忍不住心驚。
和他想的不一樣,亂步在港黑裏也過得很好,可是這種好,卻更加重了他的愧疚。
不管他到哪裏,別人都對他很好。
可他覺得,他帶來的一直都是災難。
福地櫻癡為了對付他,連社長都殺死了。
後來的吸血鬼大軍又犧牲了港黑很多人。
與謝野晶子雖然能救,但她不可能同時出現在每一個需要救人的地方,就算把人救起來了,有些人也會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
亂步沒辦法面對那些人。
他最後也沒見到太宰治,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醒。
他不敢去想,如果福地櫻癡死掉,那個維持着太宰治生命的電源也會被切斷的話——
“不會的!”太宰治飛快發郵件,“那個什麽天人五衰其他人沒出現,說不定就是他在阻攔呢,還有費奧多爾那只讨厭的老鼠……”
他發了很多,很久之後,亂步回:“大概吧。”
看着有點心灰意冷的感覺,太宰治抓了抓頭發,亂步從來沒提過回去,大概是回不去了。
因為他死了。
盡管一直避免去想這個問題,但是很顯而易見的,哪怕有半點回去的可能性,亂步就不會放棄。
他那時候一定很絕望,福地櫻癡死了,可是他留下來的災難更大。
如果費奧多爾那只老鼠還能活動,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打擊亂步的機會。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最後亂步都選擇了死亡這條路。
他唯一沒想到的,就是來到了這個新的世界,這裏有武裝偵探社,有社長福澤谕吉,但是也有另一個江戶川亂步。
就連太宰治,都加入了偵探社很久了,還有了配合默契的搭檔。
不管是說永遠只有你一個人是搭檔,還是下次見面一定會認出你……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回來了!”
門口突然傳來江戶川亂步充滿活力的聲音,他手裏抱着一大袋零食,視線在偵探社裏掃了一圈,突然落到太宰治的身上。
“你是不是在和那個家夥發郵件?”他問。
太宰治望着他。
他說:“告訴那個家夥,我買了很多新零食,有本事就繼續來拿。”
他好像什麽都知道,又好像什麽都不知道。
太宰治低頭,把郵件裏的“亂步君是我們這個世界最了解福地櫻癡的人,你可不能就這麽死掉”一個字一個字地删掉,換上亂步那句話。
如果他能來的話,那一定證明人還活得好好的吧,也有在好好吃東西。
過了一會兒,太宰治的手機輕輕一震。
亂步問:“他回了什麽?”
“嗯……”太宰治頓時露出複雜的表情,“他說你的口味太甜了……”
[To:亂步
我們這邊的亂步先生買了新零食哦
亂步:
去不了,我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