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言城也看着他笑
鬧過幾場,姜小溪漸漸也就不鬧了,他怕給魏啓東添麻煩,也怕任由情緒發散下去再像上次那樣行為失控,于是漸漸像個合格的成年人,喜怒哀樂都咽回肚子裏。
工作還是按部就班地進行,撇開一開始無精打采的那幾天,他很快又打起精神來。他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努力社交,也努力藏在背後愛着人。
工作室主管最近常帶着姜小溪出去,多是拍攝一些照片,活兒不多,也不累,就是不怎麽有閑暇時間。
主管姓靳,30來歲,留長發,身材颀長,是從國外藝術院校留學回來的大拿,在圈子裏很有影響力。姜小溪跟着大家喊他靳哥,跟他出去的時候誠惶誠恐,後來漸漸熟了,靳哥常常開他玩笑,也便不那麽拘謹了。
朱顏的整體形象設計項目接手之後,基本全是靳哥親自上陣,沒辦法,大客戶,給的錢夠多,點名靳哥上手。每周五上午,靳哥雷打不動去言氏大樓,和朱顏的負責人溝通,設計方案基本定了,只剩一些細節調整。
車子拐上另一條路的時候,副駕上抱着相機的姜小溪只是瞥了一眼。聽到主駕上的靳哥噗嗤一聲笑了,他才疑惑地轉了一下頭。
靳哥看他呆呆的樣子,更覺可愛,又忍不住逗他:“小溪,我要是把你賣了,得多久你才能反應過來?”
姜小溪眼睛略略睜大了:“嗯?”
“我們今天不去言氏總部,去工地看看。”靳哥騰出右手拍他肩膀,很大力,拍得他上半身都垮了一下,“你沒發現今天走的路不對嗎?哦,你發現了,但你無所謂,哈哈!”
靳哥爽朗地笑,又要來拍他,姜小溪趕緊側一側身子躲開:“靳哥,你手勁太大了。”
見他終于魂魄歸位,靳哥放心了。
姜小溪是怎麽入的職,靳哥是知道的,大老板特意交待過,不能累着不能閑着,不能磕着不能碰着。靳哥有藝術家的脾氣,當時就不樂意了,我這裏是用來工作的,不是用來塞嬌貴少爺或者老板小情的。沒想到後來相處下來,他發現姜小溪就是一個普通男孩,又軟又乖,做事努力,也沒有什麽壞習慣。
至于姜小溪和大老板是什麽關系,靳哥琢磨了一陣子,說是情人不大像,說是男朋友又不大可能,後來也就懶得想了,物盡其用,多關照關照就行了。
最近這段時間姜小溪上班的時候總是發呆,神情恍惚,靳哥對應了一下大老板和段家少爺最近的曝光度和熱度,心裏也就明白的差不多了。
車子停在工地旁,姜小溪熟門熟路地拿着相機取景拍攝,靳哥在旁邊看,不時指點一下。角度、光線、建築位置,姜小溪拍得認真,靳哥百無聊賴,就去車裏坐着等人了。
大約十分鐘後,一輛灰色越野開過來,一個戴着眼鏡的男人從車上下來。
姜小溪聽到靳哥在遠處喊他,便抱着相機往回走。走近了,發現還有個男人站在靳哥旁邊,兩人都在看他。
他趕緊快跑兩步,額頭和鼻尖上都是細密的汗珠,臉上透着運動之後的粉,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額上汗津津的頭發,小聲說:“靳哥,我沒聽見你喊我。”
“沒事,知道你忙起來雙耳不聞天下事。”靳哥取笑他,指一指旁邊那位,“這位是言醫生,朱顏的負責人,也是我們的大金主。”
“言醫生您好。”姜小溪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立刻伸出手問好,卻瞥見手背上一塊髒,那是他剛才蹲在地上拍照片蹭上的,于是又想把手收回來。
言醫生的手已經握上來,溫暖有力,沒讓他把手收回去。
“你好,我是言城。”言城的手正好覆上那塊髒,但他毫不介意,用力一握,随後便禮貌地松開了。
“你是姜小溪,我聽阿靳提過,我們這個項目很累,辛苦你了。”言城談吐儒雅,笑容和煦,跟以往的甲方很不一樣。
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姜小溪才知道,言城是言家的大公子,言家在首府是醫療世家、書香門第。言城學醫,去年才從國外留學回來,投資了這家大型醫美中心。
或者是醫生的職業光環加持,也或者是言城不同于傳統意義上的商人形象,他很容易就讓人産生一種類似信任的熟稔感,跟他相交多年的靳哥對此評價,是因為從言醫生身上總能感受到對人類對生命的敬畏。
本來要走了,言城接到一個電話,要去工地後面的倉庫看一眼,靳哥去車上緊急處理一個文件,便讓姜小溪陪着。
言城話不多,也不冷場,僅幾個來回就看出姜小溪不擅社交,所以并不勉強他有問必答。
看完倉庫,兩人沿着臺階往下走,邊緣沒有護欄,旋轉樓梯走久了就開始犯暈。再加上恐高,姜小溪走得膽戰心驚。
在越來越心慌的視野內,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禮貌地停在姜小溪身側,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來,把手給我吧。”
姜小溪不敢四處亂看,擡頭迅速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小聲說着“謝謝”,右手抓住了言城手腕。
兩個人龜速下樓,言城試着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你恐高?”
“嗯,”姜小溪緊緊抓着言城手腕,瞪大眼睛看着腳下讓人眩暈的樓梯,實在沒有多餘的智力維持得體的社交和思考,只憑本能答題,“吓人,想吐……”
見他臉色都白了,言城拍拍他用力到青筋暴起的手背,示意他放松:“以前也這樣嗎?”
“不是……從樓頂摔下來過,就這樣了……”
言城點點頭:“那應該是心理暗示,最近你很焦慮嗎?”
“嗯。”姜小溪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嗯?”
像個喪失了語言和思考能力的小傻子。
言城被他可愛到了,不太厚道地低低笑了兩聲,随後又覺得嘲笑別人的缺點不太好,教養不允許,只好咳嗽一聲,本着醫者仁心的精神安撫他。
“你的恐高症狀應該是心理原因引起的,适當體育鍛煉,疏導焦慮情緒,試着和家人朋友多溝通,建立和諧健康的人際關系,能緩解心理性恐高。”
姜小溪半彎着腰,落後言城一個臺階。言城說話的時候腳步停了,回頭去看他,正好接住姜小溪有些疑惑的眼神,透亮、清澈,瞳仁裏面映出言城身上米色的風衣,恍然間産生了一種映在他眼裏的人也映在他心底的錯覺。
——他肉乎乎的嘴唇微微張開一點,唇角天然上翹,鼻頭帶着點小倔強,十足認真地看着你,眼裏心裏全是你。
言城緩緩閉了閉眼,心裏微不可察滑過一絲漣漪。
還有幾步臺階就到地面,姜小溪停下來,松開言城手腕之後,登時臉紅了。
他一直抓着言城手腕部位的衣袖,并未接觸皮膚,兩個男人手貼手不符合社交常理,所以他特意往上抓了抓。但是抓得太緊,他手心裏又吓出了很多汗,待到松開手才發現,那件米色風衣的袖子變成了濕漉漉、皺皺巴巴的一截。
姜小溪目瞪口呆。
言城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那一截布料,再看姜小溪滿臉悔恨尴尬的表情,不着痕跡地說:“沒事,本來就是來工地才會穿的。”說罷扯了扯袖口,拍平整了,輕笑道,“喏,好了。”
他的善意和教養總是體現在細枝末節,讓人溫暖。
姜小溪摸摸後腦勺,腼腆地笑。
言城也看着他笑。
兩人走到門口,牆邊豎着兩張寬大的玻璃,有一片碎了,露出尖利的角。
其實距離不算近,言城走在前面,心中突然滑過一絲不安,停下腳步回頭,想要提醒姜小溪注意。
姜小溪跟得很緊,可能在走神兒,言城突然停下,他便直直撞上來。
“啊!”他本能喊了一聲,在要撞上人之前,努力往旁邊移了移身體。這下好了,整個人栽向那塊碎玻璃,言城反應很快地去拉他。
但是已經晚了。
“姜小溪!”言城帶着驚慌的聲音傳來,混合着姜小溪的悶哼,在空曠的倉庫裏聽起來格外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