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濕漉漉的三人一路沉默的來到蔣雲帆的公寓裏。
江蘇把人放在了沙發上,順手從茶幾上拿起一個杯子,去飲水機那邊接了點水遞給那女生,“沒燒熱水,将就着喝點吧。”
蔣雲帆連忙把飲水機的燒水開關按開,“不好意思啊,我平時都不用這玩意兒燒水的。”說着往卧室那邊走,“我去找幾件能穿的衣服。”
江蘇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微微仰頭看着那女生,“你家裏就你一個人?”
女生很輕的搖了搖頭。
“去看過醫生麽?”江蘇繼續問。
女生依舊是搖頭。
江蘇咬了咬下嘴唇,“在上學?”
女生點頭,并且低聲補充:“很快就不上了。”
江蘇算了算日子,皺眉,“退學?為什麽?”
“欠債,交不上錢。”女孩頭埋得很低,還沒幹的頭發耷拉在兩邊,看上去很是落魄。
江蘇無聲的嘆了口氣,“那死也不能解決問題。”
“就是,別瞎信網上說的什麽一死解千愁。”蔣雲帆拎着兩套幹淨衣服走出來,“命是自己的,沒事兒就多珍惜一下,好死不如賴活着。喏,卧室和書房,一人一間去把衣服褲子換了,別感冒。”
江蘇看了眼蔣雲帆身上的濕衣服,“你呢?”
蔣雲帆一邊把衣服褲子遞給他們,一邊理所當然的道:“我跟你一間屋換啊,不然還去跟妹子搶地方?哎,妹子你穿男裝沒關系吧?我洗幹淨了的,都這時候了你也別嫌棄,實在不行我現在下樓去給你買一套。”
女生把蔣雲帆遞過來的衣服褲子接住,“不用麻煩了……這個就可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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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雲帆于是把坐在地上的江蘇拖起來,“走了,換衣服去。”然後就把人拖進了自己的卧室裏。
關上門以後,江蘇低聲道:“我沒處理過這種事兒,你有辦法嗎?”
蔣雲帆從衣櫃裏給自己挑出一套衣服,“沒轍,剛才你不在那兒套話嗎?套出什麽沒有?要不要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說着,他把身上的濕襯衫脫了下來。
江蘇将視線從蔣雲帆的腹肌上挪開,“她家裏情況應該挺複雜的,這種不太好處理。”
蔣雲帆把幹淨衣服穿上,然後開始脫褲子,脫到一半突然擡眼看江蘇,挑眉,“還不換?怕我看啊?”
江蘇手指輕輕動了動,慢悠悠的把濕上衣脫了下來,“又不是姑娘,怕你幹嘛。”
蔣雲帆先把外褲脫掉,光着兩條腿打開一個抽屜,拿出兩條平角褲,一條扔給穿上衣服的江蘇,“那就親密接觸一下?”
江蘇抓着那條平角褲,心情有些複雜。
蔣雲帆毫不掩飾的開始在江蘇眼皮子底下換褲子。
江蘇閉了閉眼,心一狠,給蔣雲帆表演了一個五秒換褲。
蔣雲帆把運動褲往上一提,伸出右手食指在江蘇肩上戳了戳,“速度挺快啊?”
“神經病。”江蘇抖了抖腿,“我這褲子小了點吧?”
“嗯,高三那會兒買的。”蔣雲帆道:“看你挺瘦的,以為你穿着沒問題。要不要換一條?”
江蘇拒絕道:“沒事,反正就穿這麽一會兒。”
“好吧。那說說那妹子?怎麽辦?”蔣雲帆不再開玩笑,“咱們這樣草率的把人家帶回家真的沒問題?”
“她不想報警,咱們給報了反倒不好。”江蘇把濕掉的衣物撿起來,“你這兒有袋子嗎?”
“我給你拿。”蔣雲帆從床頭櫃裏掏出一個布袋子遞給江蘇。
“我懷疑她也沒什麽靠得住的朋友。”江蘇把衣服裝進袋子裏,“她要是不想回家的話,應該也沒地方可以去了。”
蔣雲帆挑眉,“別告訴我你想把人家帶到你自己家裏去啊,她自身問題要是沒解決,一個沒注意死你家裏了我看你怎麽脫得了關系。”
“我有個朋友那邊缺人手。”江蘇道:“我得看看她的意願,她要是真沒地方可去,就去那邊幫忙也行,還有工資可以拿,日子應該會好過一些。”
“你朋友那邊要招人做什麽啊?可別是些非法勾當。”蔣雲帆有點兒不放心。
江蘇道:“缺個端盤子的服務生而已。”
醉忘鄉?
蔣雲帆皺眉。那地方可不見得有多幹淨,把一個長得不差的姑娘送到那裏去,指不定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總之先出去問問她吧。”江蘇準備開門,“這些事兒還要先把她自殺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蔣雲帆跟着江蘇走出去,不過那姑娘并不在客廳裏。
蔣雲帆連忙往書房方向看了一眼,發現門關着以後微微松了口氣。至少沒直接跑掉。
等了幾分鐘,書房門啪嗒一聲從裏邊打開,穿着一身男裝的妹子走了出來,兩只手糾纏在身前,看得出來是很緊張的。
“過來坐吧。”蔣雲帆招呼道,“別客氣了,有什麽話想說的也可以跟我們說,雖然我們不是專業的,但是當當樹洞應該還是可以的。”
那姑娘小心翼翼的走到沙發邊,猶豫了好幾秒才慢慢的坐下來,頭又一次不自覺的往下埋。
“随便說吧。”江蘇聲音又柔和了幾分,低低的,聽得蔣雲帆心裏癢癢。
良久,那姑娘才說:“你、你們真的不應該救我。不值得的。”
“為什麽?”江蘇輕聲問。
姑娘道:“我沒地方可以去了,高中沒畢業,就初中文憑也找不了工作……與其在街上無所事事的游蕩,不如死了不是麽?”
“你真的覺得沒有任何辦法了麽?”蔣雲帆皺起眉。這種情況似乎的确挺不好處理。
“沒了。”女生搖頭,“我去找了很多地方,他們都不收我,要麽是文憑不夠,要麽就是不收未滿十八的,在要不就是不想要一個麻煩……我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麽辦……”
“那如果我們能幫你找到一份能糊口的工作的話,你還會去自殺麽?”蔣雲帆試探着問道。
女生擡起頭,有些錯愕的看着他,“你、你們……”
“哎哎哎,我們可不是什麽人口販子啊!”蔣雲帆連忙解釋,“正經工作,不信你問他!”說着手指一指江蘇。
江蘇無奈的點點頭,“嗯,餐廳服務生,包吃包住,工資一個月能拿到手裏的大概兩千多吧。”
蔣雲帆驚訝,“卧槽,包吃包住還有額外工資?”
江蘇瞥他,“怎麽,你也想去?”
蔣雲帆擺手,“不去,我沒時間。不過妹子可以去啊,說真的,我覺得現在這個條件挺适合你的,別去想什麽自殺不自殺的了,有什麽事兒還是得活着才解決的了。”
女生抿着唇,久久沒有開口。
江蘇道:“你現在可能不覺得有什麽,不過過上幾年以後你可能就會慶幸這會兒沒有選擇自殺了。真的,其實活着沒你想的那麽難。”
蔣雲帆也道:“這個世界上美好的東西還是挺多的,總得活下去才看得到是吧?”
女生低下頭,一只手捂在臉上。
蔣雲帆看見一滴水啪嗒落到自己地板上,連忙抽了一張紙放到女生的另一只手上,“沒事的,情緒宣洩出來就好了,別逼自己壓着,誰都有這麽個經歷是吧,我們也不見得生活的有多輕松,但至少還算活得下去。”
這姑娘哭的很厲害,雖然聽得出來是極力的在壓抑自己的哭聲,可總有那麽些聲音壓不住,聽得在場的兩個大男人有點兒不知所措。
蔣雲帆用眼神詢問江蘇:怎麽辦?
江蘇:讓她哭,哭完就好了。
蔣雲帆:哦,我們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江蘇:不用,保持安靜就好。
蔣雲帆幹脆掏出手機,想要給江蘇發短信,不過掏出來以後他就洩了氣。他忘了,手機進水,現在是用不上了。
“啾!”
江蘇悠悠的把手機掏出來,将短信鈴聲給關掉,随後啪嗒啪嗒的在屏幕上一陣戳動。
蔣雲帆伸腳碰了碰江蘇的鞋:你手機沒事啊?
江蘇看了蔣雲帆一眼,繼續低頭打字,打完了才重新看蔣雲帆,朝他舉起手機屏幕:之前關機了,換衣服的時候試着重啓了一下,就能用了。
蔣雲帆點點頭。行吧,他哪天也去買個這牌子的手機。
走神間,那姑娘的哭聲漸漸的停了下來。
江蘇的手機在這時震動了一下。他解鎖屏幕,把那條短信調了出來,道:“我把你的情況大致跟我那朋友說了,他說只要你願意,他就收你。”
姑娘慢慢的點頭,“我去。”
“嗯,那我跟他說一聲。”江蘇開始發短信。
“謝謝你們。”姑娘吸了吸鼻子,站起來,朝着兩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真的謝謝你們,我…我現在也沒什麽可以報答的,不過你們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一定盡力!”
“別說這些了。”江蘇道:“我們其實也沒做什麽,你還是謝自己吧。你要是再早一點或者晚一點跳河,說不定就真的結束了。”
“你身上沒手機吧?”蔣雲帆道:“我這兒有部舊手機,其實也沒那麽舊,就是用着不太靈光我就沒用了,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先将就用着,只要插張卡,打電話發短信是沒問題的。”
姑娘練練搖頭,“不用了,你現在的手機進水了吧,你可以先用着那個的。我沒什麽事需要用手機。”
“不跟家裏人聯系聯系麽?”江蘇問。
姑娘搖頭,“他們就盼着我死了,沒什麽好聯系的。”
蔣雲帆進書房搗鼓了一陣,出來的時候拿着兩部看上去差不多的手機,一部塞到了姑娘手裏,“先拿着吧,我備用機挺多的。你要是實在不好意思,就拿幾個月工資以後自己去買一個,到時候把這個還我就行了。”
“你家有礦吧。”江蘇看了眼蔣雲帆的備用機,初步鑒定出那是比較新的一個版本。
“可能有吧。”蔣雲帆聳肩,“我也不太清楚,幾年沒回去了。”
姑娘還是想把手機還給蔣雲帆。蔣雲帆拿手指着她,“我跟你講,你要是敢現在還給我,你就是不給我面子。我好歹也算你半個救命恩人吧?給點面子呗。”
姑娘于是将手機抓穩了一些,“我會還你的。”
“嗯,不是現在還就行。”蔣雲帆點點頭,“吃早飯了沒?沒吃我去買。”
姑娘道:“不用麻煩了,我一般不吃早飯的。”
“沒事,我還沒吃。”蔣雲帆從茶幾下邊的小抽屜裏找出一張二十的紙幣,“那誰也沒吃。我去買吧,你們聊聊,工作什麽的,反正都別悶着,實在不行了我書房書架上有本聖經。”
“滾吧你。”江蘇一腳踹在蔣雲帆小腿上。
“我操!”蔣雲帆往前跳了一步,“總有一天要把你按在牆上打。”
“我等着。”江蘇不怕死的一挑眉。
蔣雲帆摔門而出。
江蘇啧了一聲,随後翻開手機通訊錄,對姑娘道:“我先把我那朋友的手機號給你吧,你要是願意的話,待會兒吃了早飯就能去報道,然後今天就能開始工作了。”
姑娘把蔣雲帆給的手機開機,打開記事本記錄下江蘇念出來的號碼。
“還有就是我的手機號,你也記一下吧。”江蘇繼續報號,然後道:“我叫江蘇,你呢?”
“陳世中。”姑娘把這三個字輸入在記事本中拿給江蘇看,“不像女孩兒的名字吧?”
“确實不像。”江蘇點頭,“不過這名字蠻有意思。”
“生在塵世中,叫這名其實挺好的。”陳世中自嘲的笑了一聲,“總之,今天真的真的謝謝你們。雖然我現在還是不知道為什麽要活下去……但也許有一天會知道吧。”
“嗯,只要還活着,就有機會等到那一天。”江蘇拍了拍陳世中的肩膀,“其實我也在那地方打工,不過你別把這事兒告訴剛才那人,哦,他叫蔣雲帆,我不想他知道。”
“餐廳裏打工……服務生?”陳世中問。
江蘇搖頭,“其實那是個音樂餐廳,連帶酒吧的那種。我在那裏彈吉他,每天晚上兩個小時。那地方晚上有些亂……不過你應該沒問題,我朋友說了,你只需要白天在就好,晚上不用的。”
陳世中道:“我沒關系的,怎麽樣都無所謂了。”
江蘇不贊同的看着她,“別這樣,總有些東西是有所謂的。你現在可能不理解,信我,過上個一兩年你就知道了。有些東西,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你……”
“嗯,我之前有段時間的狀态跟你這會兒差不多。”江蘇微笑着,“不過活着挺好的,雖然不知道能做些什麽,但就是想活着。總感覺吧,死了就輸了。”